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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隙驹石火梦身-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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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影渐渐渺远,如同水中月,镜中花。
水中之月,虚无缥缈;镜中之花,咫尺天涯。
正文 渡界
在妖界这种地方,人们对时间是没有太大观念的。一晃眼,往往就过了千年。而在地界,也就是几乎被唯一一种寿命短暂的生物住满的地方,千年,那是几十次生死的轮回。
白家姐姐这样告诉我,那时她的父母正在地界,半为游历,半为修行。娘说,那是真正的神仙眷侣。
娘还跟我讲了他们的故事,讲那个叫白玄的男子,如何焦急的寻找她应劫的妻子,终于在几乎绝望的时候,找到了那只有着同样的眼睛,却抛弃了过往种种,记忆变得纯白无暇的小狐狸,白起。
然后男子含辛茹苦把曾经深爱的妻子养大成人,他们顺理成章再次相爱,然后他娶了她。他们的喜筵是如此盛大且热闹,一如三千年之前。
我问:“娘见过三千年前的那场婚宴么?”
“怎么会?”娘摸摸我的头,笑着答:“娘也是要渡劫的。妖精的一生一世,最多最多只有三千年。没有例外,除非你已经悟道成仙。”
“可是,娘刚才不是说……”
“我是看了他们的笑容呢。”
娘仰躺在桑枝编的藤椅上,懒懒的拨弄枝条缝隙中钻出的青嫩嫩的叶芽:“那笑容任是谁见了,都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
“说来他们婚宴上所穿的喜服,还是娘亲手所织。”娘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却异常的柔软。
我抬起头望着娘亲,不能想象那样清冷脱俗的男子,竟然也曾经穿着大红的喜服迎来送往,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仿佛沉淀了上千年的热度,那样温暖。
那样的,幸福啊。
或许,像白姨那样灵动洒脱的女子,才配得上有那样的福气。
“卉姜姐姐。”
悦儿蹒跚着步子跑过来,扯着我的衣袖。嘟起小嘴。我蹲下身子,掏出袖中锦帕,为她拭去满脸的眼泪鼻涕。
这个孩子,总不肯叫我一声小姨,每天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我几次告诉她这是乱了辈份,而白家姐姐却总笑着放任小家伙,安慰气闷的我说,这样显着多年轻。
妖界的人化形之后除了长大,样子几乎是不会再改变的。周围居住的几家子这一辈人中,我的年纪最小。如今终于添了一个可以让我摆一次长辈的架子的,却从来不肯认真的叫一次。连我几次尝试着用世上最甜软的桑椹引诱那小家伙,均是无果而归。
白家姐姐忧虑的看着我,轻轻问道:“你真的……想好了么?”
我抬起头,努力绽放一个微笑:“我会惦记你们的。”
“你知道那里生活的叫作人的生物,寿命非常短暂。所以那里到处都充满了欲望和危险。我曾经听老人说,那些人就算是你救过他们的命,当他们需要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地出卖你,背叛你,”白家姐姐皱着眉头:“卉姜,你还那么小。”
浓浓的关切自她的眼底泊泊流淌出来:“一个人独自去应付那些,你真的准备好了么?”
“我娘说,世上最美的织锦,在地界的人世间。我只是想去看一看。”我别过头,避开白家姐姐水一般柔软缱绻的目光,试图忘记脑袋里徘徊不去的,昨夜娘亲惜别的泪水。
“我只是去看上几幅锦绣,很快很快就会回来。”
于是白家姐姐不再劝阻,挥挥手:“那么卉姜,我们再见。”
悦儿也学着挥挥手:“卉姜再见。”又顿了顿,道:“卉姜小姨,我们再见。”
这孩子,终于肯叫我小姨了,到小小了了我一桩心愿。或许她已经能够明白,将有很长很长的时间看不到这个虚长她十几岁,名叫卉姜的邻家小姨。我心中一片澄明,更加坚定了所想所念,侧身让崖间疾风吹起背后高高束起的三千乌发,咬紧牙关猛得跳下,撞破渡界湖明镜一般的水面。
我,不过百岁的小蚕宝宝妖精,撞入人间。
正文 布轻
多年以后,有人对我说,世上众多衣料中,唯丝绸最俗不可耐。
那时的我,把手中满满一盏茶水洒在了他的身上。
眼前的少年公子,颇为狼狈。滚烫茶水在他身上的布料迅速洇开,好在他穿得似乎很厚实,水也并不甚多,于是只在胸口湿了好大一片,配上他吃惊的表情,真是精彩。
我看看手中的茶杯,再看看他。
他仍然没有反应过来。想来这几日连续顶着三杆子日头风尘仆仆的赶路,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地方歇歇脚,方几句话的功夫,送茶水的漂亮小姑娘就莫名将手中茶水一股脑儿的泼在了他的身上,一时接受不了吧。
不过换作是谁,此时也该拍案发作了。他一定是累得不轻,再加上头一次出门经验不足,遇上这种突发事件,只有愣神的份儿。
半晌,似乎感觉到胸口的凉意,那公子微微醒悟过来,见我打量那茶杯,便迅速寻了一个台阶下:“姑娘你……姑娘不必介怀,只是一时失手,我不在意的。”
连声音都是和风细雨。真不知道如此绵软的性子,怎么能说出那么狂妄的话?我冷笑:丝绸,俗的过你那一身布衣么?
轻哼一声,我扬扬手中的杯子:“经线一千四百六十五,纬线一千两百三十四——满满一杯茶水只湿了些许布料,若是换作上佳的丝绸,恐怕公子这一身便尽湿透了吧。幸亏公子着的是最‘脱俗’的布衣呢。”
可他竟无视我的挑衅,反而一把捉住我的手,神色中颇有些惊喜,道:“姑娘竟是同道行家。”
我自心底儿翻上一股未知的愠怒,狠狠将他的手甩开,抬高声音道:“你真无礼。”
他微一愣怔,随即发觉了自己失态,赶紧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做了郑重的揖礼:“方才不知姑娘是同行里的个中高手,布轻语轻狂妄,还请姑娘海涵。”
“却不知姑娘师承何人?”他真的很有礼貌,礼貌的让人不能拒绝。
不过我仍不给他好脸色:“乡野村人,哪里拜得师?”
他却似乎习惯了我的无礼。话锋一转便道:“那姑娘的本事便是异禀天赋,布轻佩服。”
嘴上倒是滑溜的很。
他连续两次自称布轻,我便分神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布轻?再看他一身行头和身边众仆从的打扮,以及所带的几十口密封箱子,便十分的确定了他的身世来历。
然后倒吸一口气:这荒山野地里,我遇上的竟然是金陵布家的长子,布轻。
金陵布姓世家,多年来一直经营着江宁织造府,为皇家置办宫廷御用和官用各类织物,地位稳固不可动摇,连江南十几个州县的官员都须礼让三分。毋难怪连隐居村野的小卉姜也对其略知一二。而布家也是代代人才辈出,就说眼前这个布家长子,不仅年纪轻轻就被公认其才华继承父辈衣钵绰绰有余,自己仍有一番标新立异的思想,两年前竟然偷偷向当今圣上请旨,提出丝绸乃虫唾之物,污秽难除,恶俗至极,不若布衣乃雨露润泽清新天成,其光华难以自掩,请将原先二十六所缫丝坊改为纺棉坊。一道折子递到京城,满城哗然。江南各处官员都以为这下子布家定要遭灭顶之灾。谁料皇帝读后龙心大悦,连赞布轻的眼光独到与众不同,不仅与皇后率先将日常行服一率改作精致棉布衣衫,还急下三旨催促江宁织造越冬之前赶制越冬的棉织龙袍。新袍抵京,一时之内,满城尽着棉纱衫,成为现今最流行的一种时尚。
可见那布轻是何等胆大犀利的人物,怎么会是这处事谦谦行事油滑的公子哥?
于是我问道:“公子可是自金陵来?”
那布轻眼睛一亮,颔首道:“此来正是代家父押送贡品上京。”
正文 相邀
后来,布轻告诉我:第一次见到你,你泼我一身茶水,眼神里明明有懊恼,嘴上却不饶人。欺负了人,却仿佛是那个被欺负了的。可我就是喜欢了你,一看到你就怎么都移不开眼睛。
那个时候,我已经成为金陵第一大户布家的女主人,新任江宁织造的未婚妻子,人称小桑仙。
少年布轻,惊才绝艳,为人行事不拘一格。前一次偷请圣旨,掀起满城布衣风,这一次代父上京,娶回乡间小桑仙。
于是布轻身边蹦蹦跳跳的绿衣小姑娘,再度兴起金陵满城风雨,连带着那一段泼出来的茶水姻缘,还有之后小儿女上京途中有惊无险的种种逸事。前程似锦的织造府公子布轻倾心于一个外貌虽不起眼,手上的丝线活计却天下无双的村野女子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而一样迅速传播开来,一路赚足了众多待字闺中的少女哀悼失落芳心的盈盈热泪。
“这是怎么回事?”
乌云满面的布家主人指着我,问布轻。
布轻笑对:“两情相悦。”
布家老夫人在一旁苦口婆心:“尔父本欲为你求娶安宁公主。”
安宁公主,乃当今圣眷正隆的姚妃所出,幼时便因绝色容姿名满京城。而那姚妃,跟当今太子的亲娘与掌管吏户二部大权的左相大人,碰巧是一个姓氏。
布轻依然笑得云淡风轻:“富贵牵线,怎抵得住天作之合?”
终于是无可奈何。布家人气哼哼的散去,布轻走到我面前,好不得意。我一扭头:“谁说过要嫁你来着?”
“天下皆知我要娶你卉姜。”
“可是我没有点头。”
“没有点头,因为是你自己说的要嫁给我。”布轻凑近我,漂亮的黑眼睛眯成两弯初月似的弧线,长长的睫毛欲打成卷儿一样翘起来:“你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高声宣布过,想翻悔都不成。”
那日我识出他的身份后,被震撼的好一阵不知所措,全然失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布轻想是看了出来,却很识趣的没有提起,只是极其“诚恳”的邀我一同上路:他先是反复感慨本姑娘的惊人眼力和尚未展示出来的天才不可就此埋没,后又用种种虚荣名利富贵奢华的幸福前景百般诱惑,最后见我仍不为所动,干脆把手往桌子上面一撑,俯过身来,扑闪扑闪一双明媚澄澈的大眼睛:“姑娘放心,此行所有费用由布轻一人承担。姑娘在这茶楼的工作我会知会老板为你保留,若是需要零碎钱,也尽管开口便是。若是遍览着大千世界之后姑娘肯于我布家相帮,创上一番织造天下的宏业,布轻便是感激不尽,自当以上宾之礼相待;若是姑娘依然留恋这方山野净土,此行便全做布轻此番是邀请姑娘一同游览这一路的名山胜水,如何?”
一时短暂的失神。
英俊多金的王子郑重承诺与你共享他的江山,这场景华美的如同每一个女子心底里最最遥远不切实际的梦想。
只可惜这对象不是任何一个会做梦的人间女子,而是近百年的妖精卉姜。所以我只是失神与那双眼睛里一瞬间的炙热——不能否认的是:它与娘当时的那番话一样,打动了我。
娘那时颇为感慨的说:“卉姜啊,我们妖精动辄织上千年,殚精竭虑,竟然也比它不过。
“你知道吗?天下最美的锦绣,在地界。”
我来人间,正是为了这句话。
于是我迎上他的目光,对着他笑:“好吧,我跟你走便是。”
我跟自己打了一个赌,赌这个地界的人类少年能够让我看到真正天下最美的锦绣,赌注便是数十年的修行时光。因为在浮华的人世紧锣密鼓的生活,一旦置身琐事内,我不敢保证还会有空进行些修行悟道的念头。
还好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赌注,我不禁暗笑:虽然与我的年龄比算是好长一段时间了,可是与我的寿数而言,十几年,不过是一晃眼。“一寸光阴一寸金”,对于一个离死亡还有数千年之远的妖精,暂时没有任何意义。
那时我还不明白,什么是,一眼万年。
正文 御匪
得到了期许的答复,布轻面上颇有得色,让我不禁有些后悔,没有多为难上他一阵子。于是故意借口收拾行装落后一步,在第二天清早悄悄来到他落脚的客栈,翻窗进屋,如愿的看到他衣冠不整地在迷茫中醒来,大吃一惊的糗样。然后在他反应过来扯被子之前,笑嘻嘻的编出一套小女子无家可归的凄凉故事,张牙舞爪的宣布自己决定这辈子要他包吃包玩,最后还不忘记补充,不用包住。
看着恼怒到红脸的布轻,我心情顿时舒畅起来,打个响指告诉自己,扯平了。
而布轻恼归恼,承诺却是可信:之后果真是吃吃喝喝玩遍大江南北。
说来地界的自然景色跟妖界有许多不同:刚下界的那几年我并没有急于寻找织锦,也没有像多数妖精一样四处游历修行,只是找了个偏僻的地方适应一下人界的环境,后来却因为懒散不愿意挪窝,就终年在山乡里头混着日子,竟白白错过了如斯美景——地界的青山碧水里透着那么一股子灵气,或许是短暂的生命使得他们格外的鲜活;真真是瞧的我满心欢喜,手上的织锦就从来没有停下过——不过可怜了那一路不断观察我的某人,满脸莫名的注视着我凌空飞舞着不断变幻出漂亮手法的十指:他当然无法理解,小桑仙卉姜的锦绣,妙在玲珑无色。
这一路我走得特别开心,进入城镇的时候就易了容随长者去拜访那些江南名士和巨贾,参观他们的众多产业和藏品,然后一脸高深莫测的恣意评论;赶路的时候就与同行护卫的布家人说说笑笑,在他们言语里虚虚实实的试探中练习打太极的功夫——顺便找各种机会欺负不远处策马而行,一直对我居心叵测的商人布轻。
就在车队在长长的官道上不紧不慢的走着,似乎要永远走下去的时候,终于出了一间不大平常的事情。
有劫匪,还不少。
车队前面,黑压压的挤着两拨人马:一拨是满脸横肉满手刀兵的强盗,另一拨大部分是惊吓发抖的家丁,当然我跟布轻除外。谁也料不到,如今天下太平,竟然会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下到官道抢劫——或许是抢匪正是抢这个“料不到”,又或许,这富甲一方的布家名头真的太响。
我佯装害怕躲在布轻的身后,两根手指头牵住他的衣角。布轻虽然个子不高,身材单薄,却很有一种能够担当大事的气概,虽然我并不需要保护,却没来由的感到安全。
跟穷凶极恶的抢匪自然没有什么好商量的,双方很快开始了交战,布轻的运货大队这边也很快落入了下风。布轻自己并不参战,一手拉着马缰,一手将我轻轻护在身后,英俊的侧脸上浮着一丝讥讽的笑。
仿佛三界之外看透众生命运的佛,气定神闲。
当最后一个护卫肩上受伤,救兵却连影子也没有出现的时候,我终于在他的神情中找到了一丝忧虑。原来他也会怕么?那刚才的讥讽和自信,又是为了什么?我疑惑的看向他,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挡在我身前的手已经收回,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软剑。
泛着银光的剑刃在风中,我仿佛听到了呜咽。
开云剑?
忽然想起,布家的三公子是这江南著名的“霁雨刀”。
原来是身负绝技?我忽然感到厌恶,如此高手看到身边相熟的仆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却始终无动于衷,这布家公子的心肠,当真是狠。
看来,不需要我出手了。我皱了下眉头,转身想要离开。
不是看不下去,只是单纯的不想留下来。
可就在回头的那个瞬间,眼角却极敏感的捕捉到一抹惊心动魄的红。
我依稀记得,今早上的布轻,着的是一身白衣。
猛地回头,白色的棉布袍子猛烈招摇,血织的布花绝艳的绽放。
叮。
开云剑落地,发出清脆的轰鸣。
我的心猛地沉下去。
谁能想到传说中开云剑的主人,竟然丝毫不会武功?
我的身形瞬间弹向那血腥味甚浓的方向,心中忽然惶惶,像是憋住了一口气却又得不到疏解,指尖的冰凉在凛冽的风中迅速向上蔓延。
刚才他一直讥讽的笑的人,竟然是自己么?他在笑什么?
古代的传说中,那些济世的名医会使用一种奇特的医术,叫做悬丝诊脉——将长长的粗细均匀的金线绑缚在病人的腕脉上,名医坐在几十步开外的安静地方,掌着金线的另一端,用指腹感知金线微微的颤动,以测知病人的脉象,从而对他的病情作出准确的判断。
卉姜不通医术,连这个典故也是后来布轻闲时讲给她解闷的。可是卉姜是妖精,蚕宝宝卉姜的丝织绣活手艺虽然是后天学的,可是随心所欲造丝的本事却是天生。
无色的悬丝,悄悄攀上所有人的咽喉。
正文 赌注
我怎么会想到,一怒之下就动用了三成的灵力:二十几个劫匪统统被我用线吊颈悬在半空中,只有脚尖勉强着了地,一双双胳膊在空中四下里乱晃,晃得我眼花缭乱,心里越来越虚。
怀中布轻,嘴角还微微翘着,已经昏迷。
却少了我不少顾忌。
于是我大咳一声,扑在布轻身上,开始嚎啕。一边嚎还一边咬牙切齿清清楚楚的吼:“少爷啊你快睁开眼看看吧坏人都遭报应了,少爷啊你看老天都开眼了你可不能就这么去了啊老夫人还在家等着你回去过年呐,少爷啊你快醒醒啊你死了谁来娶我过门啊……”
拼命挣扎的人都不动了,直愣愣的看向我们这边。看什么看,我没好气地想,就是吼给你们看的,被人骗得团团转还不自觉,怪不得沦落了当土匪。要不是为了吸引你们的注意力,我怎么会越吼越离谱?
转念想想,还是先趁机办正事:无名指上的结点开始逐渐软化,失去支撑的线头瞬间耷拉下去。
使劲一抽,大功告成。
匪徒们齐刷刷屁股着地,震起路上一片灰尘。
不过,一个人都没伤到。
我偷偷笑。忽然对上一双盛满了晴朗的夜里清澈的湖中流淌着碎银光芒的月亮倒影的眼睛,那里面有半掺着惊异的疑惑,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有一丝丝耐人寻味的……
我果然是吼了离谱的话?
“那二十几个活口,当时你既然绕他们不死,便是放了消息出去。话都说到那个份上,若是我不娶你便真是莫名就成了负心人。”布轻一脸吃了闷亏的样子,很无赖得牵起我的手:“反正,你是亲口把自己许了我。”
我怎么觉得,吃了闷亏的是我?
我抽出手,抽不动。
那双光风霁月的眼睛里面,是郑重的承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金陵布家长子的婚礼之盛大,如同布轻远扬的声名。而那个神秘的新娘,更是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人们纷纷猜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把这心高气傲的布家大少爷收归裙下——有人说曾偶然间见过那个女子,言谈举止如同清晨曦微里桑叶上的露珠搬晶莹可人,即使是跟在布轻身后频频受人白眼依然不卑不亢,跟那布轻算得上是一对金童玉女;有人私下传说那个女子平日里纺纱织锦的模样决不是凡人之相,再看布家这些年来平步青云高官厚禄,定是曾经施恩于这天上的仙子或凡世的山魅,人家是来许身报恩;更有恶意之人散播谣言,说那小桑仙有一双妖娆的绿眸,是山中靠吸人精血为生的妖魔,此番缠上布家长子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乃是布家的劫数,命里注定的孽缘。
真的要,嫁给这个人么?
竟容不得我细想。
布轻的行事如此雷厉风行,布家会客厅里连续七天不温不火的舌战群儒,让我真正见识到了他的能力所在。我这才知道,布轻绵软的,只是声音,绝非性格。而那些并不多的温言软语,也多数给了我。
在旁人眼里的布轻,就如同传说之中的钻石,夺目耀眼。连厨房烧菜的大叔有一回在廊台碰到我,都语重心长地拍拍我的肩膀反复唠叨:闺女你真是好福气。
都上了花轿,就更不能后悔了。
忽然想起那时跟自己打的赌,不知不觉地,赌注在增大。事情的发展远不是我所能控制的,或许是我错了,在这人世久留果然不利于修行。卉姜还小,离堪破红尘那一天,还远得很。
所以看不透,便任自己随波逐流。嫁不嫁,便由天注定。可数了那么多次桑花瓣,每一次都半途被风吹走,一直拖到最后,我看到草地上遍是桑花嫩黄纤长的蕊信,如同一幅未完成的杂乱绣件,只多了满庭芬芳。那个瞬间,曾经梦中那盛装的白玄牵着心爱的妻子白起回眸轻笑,眼中那缱绻的温热与脑海深处一双亮晶晶的眼,悄悄重合。
花轿摇啊摇,红色的遮面纱萝像浊烟一样在眼前缓缓地飘。
仿佛是幸福的手,在招摇。
正文 心意
恍恍惚惚,我在布家四年。对我而言,不过又是一眨眼。而对布轻,这四年却是他一生中最难捱的日子。而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阻力,大多是针对着我。
那些婚前种种刁难,不过是些小风浪。真正难过的,还在后头。先是金陵婚成的消息传到京中,早就倾心于布轻的安宁公主被当这头一棒气得大病一场,气息奄奄,那姚妃眼见心爱的娇女竟然被如此委屈,便跑到皇帝面前哭诉,谁知正好撞见皇帝和新来的宫女眉目传情,气得绝食数日,把整个皇宫搞得鸡飞狗跳。左相大人事后清算到始作俑者,从此在心中对布轻结下了大大的一个疙瘩。
亲家变了仇家,布家在江南的势力大受打击。新婚的布轻没有片刻的闲,终日四处为了家族事业奔走。我看在眼里也有些心疼,毕竟事起缘我,又关乎布家,不能坐视不管。于是闲时常去布家的各种作坊,收集研究各种纱绢锦绣,顺便给工人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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