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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间到底是什么-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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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蝴蝶是用黑墨勾勒上去的,画它的一定是个丹青高手。构图简单,看上去却栩栩如生,展开双翅,翩翩欲飞。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活生生的黑色蝴蝶落在纸上。
任谁也能看出来,这只蝴蝶的图案再隐喻,也不可能是藏宝图或者其他什么地形图。因为它线条寥寥,没有其他标记,偌大的纸上就这么一只孤零零的蝴蝶。
我们都傻了眼,谁也没想到,和尚生前那么郑重其事,横跨时空的嘱托,就是这么一只没头没脑的蝴蝶图案。
尹秋风问:“都看完了?”说着就要收起来。别说小姨妈脑子转得是快,喊了声:“等等。”她振振有词:“尹总,你拿走我不反对。我想给这张纸拍张照片总可以吧?”
尹秋风笑笑,做个手势请便。
小姨妈用她那八百万像素的手机对着蝴蝶换了好几个角度拍了n张照片。拍完后,尹秋风收起来,李副总和王雪跟在他后面,一起走出病房。我当时就站在门口,他们出门后,尹秋风对王雪交待一句话,说的很轻,却正好让我听见。
他说的是:“给我找一个纹身高手。”
我一听就愣了,尹秋风找纹身师干什么?难道他要把蝴蝶纹到身上?这是什么意思?匪夷所思啊。
王雪点点头,马上抄起电话就去联系什么人。尹秋风突然说道:“小雪,这件事不用你办。”然后对李副总说:“小李,你去办吧。”
王雪放下电话,眼睛睁得大大的,似是询问之色,心有不甘。尹秋风没多做解释,大步流星进了电梯,下去了。
我把这件事和李扬说了,我们实在推理不出其中的道理,只能静观事变。
这一天晚上,尹秋风没有再出现。李扬也是为了陪我,不回家了,我俩买了罐装啤酒,就在病房对饮。医院负能量太大,空气压抑,我这几天眼睛里到处都充斥着生离死别,病痛折磨,心情沉甸甸的,像是压了大石头。
第二天早上,看见门楣上的符箓,我们心都凉了。这张符不知何时,烧成一丝,黑漆漆几乎看不见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
老太太也不拼命捣气了,几乎瘦成了人干,紧闭双眼,身上密密麻麻插着各色管子,我们都知道,就算是大罗金仙,也不能挽回这条生命。据医生说,老太太恐怕是熬不到天黑了。
从一大早,家里各路亲戚朋友都来了,大舅坐镇,接待亲朋好友。大部分人来看看老太太,说两句节哀的话,塞上两个钱,或是扔下大包营养品。不大一会儿,病房地上堆得满满的。
我一个外人在这种场合实在尴尬,李扬一直陪在我身边。老太太如果走了,我也心酸,可同时也如释重负,这几天实在太累了,跟着他们家忙前忙后,你说我图点啥。
我和李扬正聊着,忽然病房门一推,小姨妈拉着女儿杨姗姗嚎啕大哭走进来:“妈啊……”
大舅一拍桌子:“你嚎什么丧?妈还没走呢!”
小姨妈拉着椅子坐在床旁边,扯过卫生纸擤鼻子,边哭边说:“昨晚我做了个梦,就知道不好了,一大早便跑过来,哥啊,咱妈挺不过去了……”
大舅阴着脸看她。小姨妈抽泣着说:“昨晚做梦,梦里好像是过年吧。我,咱妈,还有过世的姥姥,俺娘仨准备年夜饭。做了整整三大桌子,玲琅满目,快赶上满汉全席了。屋子里吧,也不知怎么多了一些妖怪,长得不像狐狸,也不像大公鸡,扎着翅膀满屋飞。俺们娘仨一边做饭一边赶着这些怪物,最后一道菜,我记得好像是一盘熏肉,足足做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咱妈说,我和你姥姥到另一个屋吃,你自己吃吧。我当时心就慌慌的,说不行,要吃一起吃。咱妈就说好,让我先入席,她和姥姥端菜去。她俩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像烟一样就没了。我在梦里就知道事情不对,屋子里厨房里都找遍了,没有她们俩踪影,我跑到院子里,就看见院子里一片荒芜,像是在荒郊野外,然后我就看到一只黑狗。那只狗只有背上有毛,一直向下拖拉到地上,肚子和四肢都光秃秃的。它就那么瞅着我,我当时就哭了……”
我坐在病房里,守着将死的老太太,听着这么一个极荒诞没头没尾的怪梦,心里这个压抑啊,鸡皮疙瘩起了一波又一波。
小姨妈哭着说:“不但我梦见了,我闺女也梦见了,姗姗你说。”
杨姗姗低低地说:“昨晚我也梦见姥姥了。那好像是一个特别喜庆的家宴,张灯结彩的,满桌子饭菜,就我和姥姥两个人。我和姥姥都穿着……黑色的寿衣,坐在一起。我刚要动筷子,姥姥突然朝我一笑,说那不是给我吃的。说完就不见了。我一下就吓醒了。”
大舅不耐烦:“行了行了,别说了,腻不腻歪你们。本来心里就烦躁,你们娘俩还来添堵,哪凉快哪呆着去。”
我看着杨姗姗,忽然心念一动,想起一件事:“杨姗姗,你把手腕挺起来我看看。”
杨姗姗恼羞成怒,没好气地说:“干什么?”
我说:“我看看你的纹身。”
“看我纹身干什么?”
我耐心解释道:“你的纹身是一只蝴蝶……”
这句话就像是水滴进了油锅,小姨妈也不哭了,攥着手纸说:“闺女,咋回事,你手腕还有纹身?”
杨姗姗恶狠狠瞪了我一眼,看样子这个纹身的秘密她妈妈还不知道,属于比较**的问题。她们娘俩真行,女儿身上也不算太隐密的部位多了个纹身,这当妈的愣是不知道。
杨姗姗无奈把手腕亮给她妈看,小姨妈惊叫一声,把手纸都扔了。大舅喝道:“小妹,再胡闹你给我出去。”
小姨妈拽着杨姗姗的手腕给大舅看:“哥,你看姗姗这个纹身,和昨天那盒子里的是不是一样?”
乍看起来还真挺像,但是不是一个东西谁也说不准。因为蝴蝶的造型构图特别简单,线条也不繁琐,就是展开翅膀,似翩翩而飞。大舅冷哼一声:“像个屁!你好好管管你闺女,纹什么不好,纹个蝴蝶!知道什么样的女人纹蝴蝶吗?难听的话我就不说了。姗姗,你要是要脸就找个美容医院,把纹身洗掉,出去丢不丢人!”
杨姗姗还挺倔:“洗什么啊,这是活佛给我纹的!一句佛经一下针,保我平安,你们懂什么?”




、第十六章 锁魂

小姨妈拿出手机,用昨天拍的照片对比杨姗姗身上的纹身,看半天也糊涂了。两个图案说不一样吧,都是蝴蝶扇翅形状。说一样吧,大小构图造型上好像又有诸多细节上的差别。
他们正研究着,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朝着病房走了过来。
我们都不由自主停了下来。今天迎来送往的亲朋好友很多,可是这个脚步声听上去,和其他的都不同,非常奇异。
沉稳有力,踏出一步,沉似千钧,铿锵作响。声音那个节奏,拍打在心里,怎么听怎么舒服。
脚步声在病房门前停了下来,我们一起看过去。
只见门口站定一人,平和恬静,给人的感觉似白莲盛开,端庄神圣,简直无法比喻。
我们都愣了,来人正是尹秋风。
尹秋风走进病房,步伐沉稳,脸上表情不喜不怒。李扬轻声对我说:“这个人好像变了。”
确实,前几天的尹秋风霸气外露,一举一动都是成功人士的典范,而现在他给我们的感觉,是更加沉稳深邃。打个不太贴切的比方,就像是一处深渊或是一方深潭,表面古井无波,实际深不可测,所有情绪和状态全都藏在心的最深处。
我们被这种莫名的气场压迫,全都站起来,一起毕恭毕敬说:“尹总来了。”
就连桀骜不驯,视权贵为粪土的小姨妈也哆哆嗦嗦成了乖乖猫,不敢再咋呼。尹秋风走到病床前,站在那里,静静俯视病床上的老太太。他是那么专注地望着老人,整个人都静止了,极度得静止。给人感觉,这就是一尊雕像,纷杂红尘中的一块磐石。
尹秋风的表情静谧平和,生气勃勃,相比较我们反倒像是黑客帝国中的人间泡影,而他则是真正现实的存在。
“妈哭了!”小姨妈突然低低叫了一声。
病床上的老太太,像是忽然对外界有了知觉,一颗豆大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尹秋风坐在床旁边,轻轻拉过老太太一只手握在自己手里,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老人的头发。
老太太脸上肌肉颤动了几下,接着,口唇也颤了起来,然后,她的口中,轻轻吐出了几个字:“你终于来了。”
一句话让本来平静的尹秋风,眼圈泛红,眼泪流了下来。你见过那种无声的悲恸吗,不抽泣不作态,就那么怔怔流泪,这种场面简直是人间至悲,无法形容的酸楚。
尹秋风一下一下抚着老人的脸,温柔说道:“我原以为自己超脱了。可是这一刻,你却让我的心再次疼起来。”
李扬看得眼圈也有些发红,低声叹口气:“无情未必大丈夫。敢爱敢恨才是佛陀境界啊。”
尹秋风俯下身,对病床上将死的老人轻声呢喃:“我是他,他也是我了。我已经知道了长生的秘密,现在告诉你。”然后,把嘴凑到老太太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刚说完,只见心电图“喯喯”报警,老太太心跳居然拉成一条直线。小姨妈吓得赶紧出去叫医生,只听脚步匆匆,一个白大褂冲了进来,看看各种显示图,又摸摸老太太的脉搏和鼻息,叹口气:“老人家走了。时间记好,上午十点三十五分。”
“妈妈,妈啊!”小姨妈“呕”一声哭得背过气去,倒在地上直抽抽。
尹秋风轻轻放下老人的手,像是怕惊扰了她。把枯瘦的手掖在被子里,站起身往外走。
我和李扬看着老太太的尸体,面面相觑。这是我第一次,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死在自己面前。近距离看到生死,内心的感受实在描绘不出来。伟大?恢宏?神秘?难怪那么多人都在讴歌死亡。死亡确实是人类思考自己命运的终极形式,无法形容,看一看从生到死的过程,比去一百次教堂都震撼人心。
而且姥姥的这具尸体非常古怪和恐怖。
尸体我也见过,最怪的也就是停尸房让彭大哥抽去头骨的老人。可姥姥的这具尸体,却有另外一种邪味,至少是我这么认为。
她双眼紧闭,嘴角微微咧起,双唇开启了一条缝隙。是的,她在笑。好像在死亡的过程中,她经历了什么非常美妙的事情。
她的表情,就像是见到了天堂。
这种表情出现在一具尸体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诡异得让人骨头缝冒寒气。我只能简单推断出一个大概,姥姥一直硬挺着没死,是希望得到和尚那一个关于长生的秘密,如今她得到了,心满意足地死了。
这事不能细琢磨,里面透着说不清的逻辑怪圈和邪邪的味道。真是一出古怪压抑的黑色幽默。
我和李扬正傻愣着,还是杨姗姗反应快,她拦住要走的尹秋风,说话不客气:“你对我姥姥说什么了?”
尹秋风停下脚步,眼神越过她,略带迷茫,叹口气说:“长生长生,何必长生?”
说着,他从杨姗姗身边走过,到门口时,回头看了我和李扬一眼:“两位,日后我还有要事重托,望不要推辞,就此告别。”
老人已逝,病房里静静地拉起一道布帘。
这不知道是谁从哪请的佛家超生帘。上面彩绘着百十来个僧袍罗汉,空白处遍布密密麻麻的经文。本来很神圣的宗教之物,挂在这么一个地方,真是让人头皮发麻。
殡葬一条龙服务公司来了几个中年男人,一个个脸色阴晦,就跟刚从坟地里爬出来似的。和舅舅他们打了招呼,开始干活。走近病床,手脚麻利把老太太身上病服都脱了,准备换上寿衣入棺。不大一会儿剥下裤子,又要脱鞋。
这一脱鞋事来了,只听有个男人怪叫一声:“**,这什么东西?”
几个舅正在研究后事,听到有情况都跑了过来。等看到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都吓傻了。
老太太脚上那双大红的绣花鞋,不知怎么的,居然变成深黑色。上面流云纹也变成了一些类似鬼画符的图案,这个邪劲儿就别提了。
大家面面相觑,老舅仗着胆子说:“几位师傅,麻烦你们把鞋脱了吧。”
殡葬服务公司领头的男人说:“老板,这应该是锁魂鞋。这鞋可有讲究,不是一般人能碰的。这样吧,老太太只能委屈委屈先躺一会儿,我打个电话叫个高人来。”
那人摸出手机打电话。我们就问其他人,锁魂鞋是怎么回事?
有个中年汉子说道:“这鞋可邪门了。你们听这个名,锁魂锁魂,自然就是把魂锁在身体里出不去。具体我也说不上来,等老田来吧。”
那个头儿提着手机过来:“老板,那边高人说打车给不给报销?不报销,他坐公车来。”
老舅道:“报,报,他就是坐直升飞机来我也报,赶紧的,麻溜。”
头儿懒洋洋对电话说:“你赶紧来吧,丧户这边都着急了。中午前必须送到殡仪馆。”
大家聚在一起唠嗑,殡葬服务的几个人云山雾罩地跟舅舅们讲一些殡葬礼仪和老年间的规矩。正说着呢,从门外匆匆进来个瘦瘦的老头。我一看乐了,熟人啊,殡仪馆老田头。
老田头还穿着脏不垃圾的工作服,可能要的就是这劲头。他谱儿大了,倒背双手,进门就皱眉:“怎么回事?我听说锁魂鞋重现人间。”看这小话扔的,跟一代驱魔宗师似的。
老舅赶紧过去敬烟,一包软中华。老田头非常自然地塞进上衣兜里,一步三摇走到老太太尸体前,看着鞋子,面色沉重。
老舅陪着软话:“这位老师傅,你只要把鞋脱了,我们肯定不会亏待你。”
老田头说:“这压根不是钱的事。这东西邪啊,都是道家人用来收死人魂儿的,怎么跑你家老太太脚上了?”
这句话问出来,要解释渊源可太深了,错综复杂,跨越时空,现在也不是细讲的时候。老太太尸骨未寒,人还在床上躺着呢。
老田头也就是那么一问,不等老舅他们回答,从兜里摸出一副白手套戴上。老田头道:“这双鞋可不是白取的,相当有说道,取不好,老太太的魂儿就去不了阴间枉死城,不能转世升天,永远给锁在这双鞋里出不去了。这双鞋就相当于你家老太太的监狱,日后要成了怨气很大的鬼,报复你们,生生世世都不得安宁。”
家里人都害怕了,这几天他们耳濡目染,看到很多非自然的现象,对这些事都非常信服。让老田头如此这般一说,个个脸色惨白。
老舅打开随身皮包,从里面掏出一沓子红钞,往老田头兜里塞。老田头瞪眼:“你这是干什么?我们这一行,祖师爷早就定下规矩,事情不办好不能吃拿卡要。你这是陷我不仁不义,要我欺师灭祖啊。”
我听得差点当场笑喷,你一个火葬场烧尸的,还出祖师爷了。
我没揭穿老田头。说实话,我也有点搞不懂他的深浅。说得煞有介事,像那么一回事。可据我所知,他就是胆子大,除此之外并不会什么道术。
不过呢,有个道理我知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些舅舅个顶个大款,老田头一个孤老头子,耍个花枪挣点喝酒钱也不算什么出格的大事。
老田头念念有词,说道:“属鸡的,属龙的,属蛇的,出屋回避。”
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有几个人还真就出了病房。
老田头捏住尸体脚上的一只鞋,往下脱。很轻易脱了下来,黑漆漆的绣花鞋捏在白手套里,白白的日光灯照射下,真有点渗人。
老田头一拿到这双鞋,脸色陡然一变,浑身颤抖,牙齿咯咯响。
病房里那么多人鸦雀无声,气氛紧张的落根针都能听见。老舅仗着胆子问:“老师傅,出什么事了?”




、第十七章 走了

这句话刚问出来,老田头手里的绣花鞋忽然化成一堆黑色碎屑。就像是黑漆漆的木炭,使手一捏,全成了粉末。两只白手套全都染成黑色,老田头的手一抖落,碎末纷纷落下。本来病房里关着窗户,闷热闷热的,这时也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阴风,吹散那些碎屑,无影无踪。
“咋了这是?”舅舅姨妈们急得不行,催着问。
老田头咽下口水说:“刚才我作法……破坏了这双鞋的邪门法力,老太太的魂儿……走了,去阴间了。”
众人面面相觑。老舅弱弱地问:“老师傅,这算好事吧?”
“啊?对!好事,送走了。”老田头咬着后槽牙说。
这东西就是个心理安慰,谁也说不出个子午寅卯。老田头一说是好事,众人如释重负。我凑过去说:“师傅,还有一只呢。”
老田头心不在焉点点头,一下认出是我,瞪大了眼:“你……”
我笑笑:“田师傅,你该干干你的,我们都信任你。”
老田头还以为我是拆台的,听这么一说,也放开了,呵呵笑:“好,好。这老太太是你家的?”我淡淡说不是,给朋友家帮忙。
老田头转身对老舅等人说:“我跟小刘是朋友,你们家钱我就不收了。”
老舅道:“别啊师傅,咱们一码是一码。我们懂规矩,你出了力就该拿钱,要不然我们心里也不安生。”
老田头深吸口气,开始取另外一只鞋。
同样的,这只鞋一拿到手里,便化为黑漆漆的碎末,轻轻一抖落,没等落地,便被阴风吹散而去。
老田头擦擦汗,对殡葬服务的几个人说:“赶紧的,愣什么,老太太还等着呢。”
“哎!”那几个人互相看看,硬着头皮上来继续干活。老太太衣服脱光,**放在床上。在穿上衣服前,要先净身。用干净的白色毛巾,沾清水,给老太太擦擦身体。当然不能像搓澡那样,就是这么个意思。这个流程里,必须要老太太的儿子来擦一下,意思是亲生骨肉净父母之身,有报恩的意思在。
大舅是家里长子,顶梁柱。这样的活儿自然是他来。他接过毛巾,给老太太擦着身子。老太太临死前,受尽了病痛折磨,骨瘦如柴,大腿都能看见骨头棒。想当年,风华正茂楚楚动人的漂亮姑娘,如今化成一堆皱皱巴巴不成人样的尸体,真是让人心里压抑,无尽感慨。大舅擦着擦着,实在控制不住,一下跪在床旁边,哭着喊:“妈~~~”
病房里静静的,家属们都在擦眼泪。有几个女人走出病房到走廊去哭,实在是看不得这样的场面。
就连见惯生死的老田头,和殡葬服务的男人们,都有触动,一个个静肃,没有说话。
大舅一边哭,一边擦着老太太的身体,颤抖着说:“妈,你一生坎坷,养活我们这几个男男女女,劳苦功高。今天你走了,儿子闺女孙子外孙都在,我们大家一起送你。你好好保重自己,妈啊,儿不能尽孝了!”
说着,跪在地上磕头。
几个舅舅姨妈一起跪在地上,朝着老太太尸体磕头。
老田头过去,扶起大舅,低声说:“老板,你妈还光着呢,赶紧穿寿衣入棺吧。”
大舅擦擦眼泪,站起来,抽泣着给自己妈妈用毛巾轻柔地抹头抹脸,擦着胳膊擦着手。殡葬服务的头儿说:“丧户啊,注意一下,别把眼泪落在老太太身上,要不然她走得不安生,去不了阴间。”
大舅赶紧止住悲戚,强忍着眼泪,把妈妈从头到脚擦了一遍。殡葬服务的几个男人上前,用棉花封住老太太的七窍。这不封还好,一封上,老太太实打实就成具了尸体。
刚才,人刚走,尸骨未寒的,大家还有种错觉,其人尚在,只是熟睡而已。可现在一封七窍,白花花的棉花堵在那,那种绞心的感觉,简直无法言说。
别说家里女眷了,就连大男人都哭得泣不成声。我这人太感性,最看不得这样生离死别。虽然老太太跟我没太大关系,可看到如此场面,铁石心肠都的动心。
我担心李扬,刚想对他说节哀顺变。可一看到他,愣了。他眼圈也红,可并没有掉泪,表情十分冷静,一脸严肃,不知在思考什么。
我碰碰他:“你怎么不哭?”
“为什么要哭?”他反问我:“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人生就像是一班公共汽车,有人到站下车了,有人上车了继续这段旅程。其他人都在车上等着下车的那天。你怎么知道,下车的人就会就此终结呢?或许,下车,也就是死亡,是另外一种生命形式的开始。你是到过阴间的,这些事看不明白?我倒觉得,死对于姥姥来说,是一种解脱。死前受了那么大的罪,我看得都心痛,人走了,解脱了,不在为肉身所累。回归到婴儿一般宁静的熟睡状态,这是好事。”
我摇摇头:“你小子真他妈冷酷。”
李扬道:“说是那么说,其实我心里也不得劲。我是姥姥从小看大的,俺们娘俩这关系就不能用语言来形容。我不心疼?我心里疼得要命!这不是去哪旅行,或者到国外定居,一走几十年总归还有回来的那天。这是死亡啊,这辈子就算完事了,再也见不着了。可哭有什么用?反而让死者的亡魂有了一份前生未了的牵挂,她走得也不安生。对不?”
“你说的都对。”我叹口气:“可是,毕竟人不是冷冰冰的机器,人是感情的动物,活得太理性,跟哲学家似的,就少了许多人味。你也说过,敢爱敢恨才是佛陀境界。”
我们正说着,从外面进来两个殡葬服务公司的工作人员,一头一尾抬着一具棺材。
这棺材一抬进来,老舅跟让火撩屁股一样,怪叫一声。
大舅喝道:“你怎么了?四五十岁人了,一点稳当劲没有!”
老舅表情像是见了鬼,指着棺材,磕磕巴巴:“这……这棺材我见过……守夜的那天晚上,我梦见四个打黑伞的人从走廊那边过来,抬着一具红红的、又窄又小的棺材。和……这个,一模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刚才气氛还极尽忧伤,这会儿多了几分阴森的冷意。人鬼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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