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梦回大唐-第5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大嫂已整理好三个孩子的衣物玩什,这次我们举家回京,大哥入朝接旨后回节度行营整队出兵,而我们送别瑾儿后北上灵州。天亮起程,沈介福陪爷爷一路送到苏州城外依依不舍,大哥将清溪一切全留于爷爷养老,苏杭江南商铺七成转至沈氏族长名下,三成交由沈介福打理。大哥的成功之道在于官商兼顾正邪皆宜,而他的魅力之处也正在于看重一切又看淡一切,由零开始由零而去,万贯家财皆抛身后,原非一般人所能做到。“沈介福过于忠厚耿直,爷爷也年老了,沈氏在此愈根深枝茂愈树大好乘凉,我没那么高尚,这么做,也是多条后路。”大哥放马缓缰与我同行,见了我衣着打扮大为感叹。我在四月重学骑马,这次回京掩人耳目改作男装,坐车半程策马半程,一路并缳同行,容貌酷似打扮相似只身高体重不同,路人无不侧目惊奇。

我递给他厚厚一册,昨日夜里写完最后一字,字字经由推敲反复落笔。两军作战实力运气各占一半,我们知晓历史就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三年前,我默写了整整两年的相持拉锯,大唐的节节败退无出其右,大燕的先强后弱也一一印证,我的记忆并非全盘无错,历史的记载也并非真实可信,比如房琯的牛车阵是李俶幕后为帅历史只字不提,比如十五万伐燕唐军中有四万是先反后降,降后复反的范阳史军也无人得知,还比如,洛阳三日大火焚城的背后是怎样一段故事,一切湮于历史。

“卫州,愁思岗,围邺。。。正月雨汛,漳河上游筑垒两道,挖壕三重,漳水倒灌,水漫邺城,三月,邺城始破。。。哦,正史是这样的啊,漳水倒灌整整三月,要死多少人啊。。。咦,正月又不是雨汛,北方的河床也该冻住了。。。败了?真的假的?就这样还败了?清河?”大哥马上翻页一目十行,这是我整理的安史之乱中最著名的唐军漳水围邺剿灭安军的一役。七年前我身在现代的最后一夜,也就是探墓前的一夜,我们恶补唐史,大哥一夜读尽中唐史,而我歪打正着看的却是安史之乱。史书记载,乾元二年九月,唐九大节度使举兵伐燕,平定卫州,大败安军于愁思岗,安庆绪退守邺城,唐军久攻不下,后以漳水灌城整整三月,邺城粮尽,鼠值千钱,最后以人食人。“书上就是这么写的,我不知道,漳河冻住了更好,谁出的主意?人食人,真是够毒的。。。后面么,好象这仗是败的,怎么败的我有些忘记了,反正败之后就是李光弼接着做副元帅,不干郭家的事,所以我那时就没再看下去。”我一半实话一半推诿,当时看到这段时只觉血腥残酷,寒冬腊月水漫邺城,人没了粮食就吃老鼠,老鼠吃完了再吃树皮,树皮草根都吃完再人食人,怎样的残绝人寰,就为座城池,就为坐拥天下,人,还是人吗!

“李光弼接着做副元帅?后面打史朝义都是李光弼打的?那我在做什么?”大哥苦思冥想,茫茫然然,他想不起,他也有不知道的事,历史并非面面俱悉。“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推荐郭旰代领军职?而不是郭曜?”他颌点前方,前面郭曜领队,不时折返队中车前探视大嫂与三个孩子,“他有野心,有手段,还够狠心。乘战乱时扶植培养人的军功威望最是容易,我就是要把郭旰扶得比他还高还强,不然,总有一天,他会把郭家吃得骨头都不剩。”大哥笑容不变语声可亲,只是他说的话却真实残酷,郭曜统领禁军,宫闱争斗黑幕算计层出不穷,我还记得他曾灭口杀了薛嵩一家,他曾翻脸向伊贺常晓下手,他砍过我一刀,他还,喝令向大哥放箭。“哥哥,这种人,你为什么。。。”我有些懂,也有些不懂,大哥心思缜密,如此做法必有他的道理。“他有勇有谋,后台坚硬,这样好的一块美玉,我怎好轻易放过!”大哥嘿嘿冷笑,笑过之后无奈无何,“莫把韶华轻换了 封候 多少英雄只废丘。这句话,做起来太难。若鸿一事后我开始明白,这个世界,是靠权势行走靠刀剑说话。郭曜是一个异数,其他六子五女,他们叫过我声爹我就要庇护他们长大成人各尽其用,军中我要郭旰上位,宫里郭曜明着还是郭家人,他要靠郭家的资本慢慢往上爬,我也用他防着张妃李辅国,大家心里有数,各不吃亏。”

我想感叹一下,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我想淡笑一声,苦苦涩涩,似笑似哭。忽然想到多年之前,大哥新婚燕尔,我及笄成年,泛舟大运河边,抚琴放歌,当年的大哥是意气风发风流倜傥,如今,容颜不老,华发早生。

“大哥,伊贺常晓要见你。”郭曜拨马到队后,我们谈论刚停,大哥微笑自如,寒暄招呼风尘仆仆的伊贺。

“郭将军,求您相救——宁国郡主!”伊贺开门见山,一句日语,郭曜摸不着头脑,我们却懂了。

“李逽怎么了?”大哥探手入怀,将厚册收好。

“默延啜再请和亲,皇上已准了,下月初一移地建咸阳迎亲,郡主拒婚私逃被抓,如今禁在内廷,将军,求您救救郡主!”伊贺递来一团布帛,打开,暗红字迹,歪歪扭扭陈于布上——郭子仪,救我!

  
第十章 送王孙(三)
第十章 送王孙(三)

李逽,她与郭家的渊源从很久以前开始。七年前,她第一任名义上的丈夫郑巽被史朝义所杀,那是因为郑巽出卖了我。三年后,我第一次见到她,她的吻和她的人一起扑到我身上,她叫,王兄!王兄!快把嫂嫂借我看看!那一次,大哥先与她认识,踢残了她第二任名义上的丈夫,薛康衡,然后她欣喜若狂地叫,王兄,我不用嫁那个薛康衡了耶!

她喜欢大哥,从不掩饰。

我大哥,郭子仪,他的外貌可以说是美,放眼中原漠北,无人能及。他爱大嫂,大婚誓言——
此生只娶你一人,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将永远爱你、珍惜你直到地老天长。他们共育二子,七年,相爱如一。大唐两位皇帝曾金口玉言,玄宗称赞:文武兼备,品德无垢,肃宗涕言:虽吾之家国,实由卿再造。这样的男人,谁会不爱?

她曾当面表白,然后心伤而去,几月之后,她和郭暧玩在一起。她曾于战火中凫水背走郭暧,带着六岁的孩童跋涉灵武、凤翔。她是未嫁郡主,是金枝玉叶,大庭广众之下唇齿相接哺以人参,又以虐待其子激他撑住醒来。而后大哥出征,她一路随军,深夜偷去中军,通天峡,大哥重伤,她挥剑以身相护。大哥曾说她虽有些娇蛮,但是个好女孩,其实,她是好女孩,也并不娇蛮。

“子仪,你娶她!娶宁国郡主!我——我愿意——”大嫂不管不顾叫起,大哥翻手捂她嘴,已是晚了,她话已出口,李豫闻言讥讽大笑。

“娶她?娶逽儿?晚了!晚了!郭子仪,我叫你娶我妹妹,多少次?三次还是四次?逼也逼过,求也求过,你答应吗?你肯吗?现在你要娶她?你以为圣旨是假的?金口玉言是放屁?你当年说要补偿她,你补偿了吗?你做了吗?我——我宁愿她是嫁了薛康衡!”李豫指鼻大骂,重手甩门,大哥僵在房中。

“我静一静,你们先回去睡,我想一想。”大哥慢慢挤出个笑容,他很累,自见到伊贺后我们日夜兼程赶来,未到长安李豫即来,一顿大骂连讥带讽,这可是他的错?他已尽力过一次,移地建纵兵大掠的代价就是肃宗大怒,坚拒回纥,他尽力了,他甚至失了与叶护的友谊。

“哥哥,你很早很早以前说过,李逽是三嫁,不过嫁的不是你,所以李豫逼你也没用,有饽历史,所以,历史上。。。李逽是远嫁回纥?”我已经明白了,大哥忠于的是一夫一妻,早在那时,熟知唐史的他就已知道她的归宿,所以她心仪大哥也好,李豫软硬兼施也好,大唐的宁国郡主,注定远嫁回纥,历史永无改变。

“中唐史上有注,肃宗十五女宁国郡主,封宁国公主,三降回纥葛勒可汗,立为可敦。次年,可汗薨,回纥欲以公主为人殉,公主剺面,方得回朝!”

漆黑房中大哥沉闷吐字,“呯”地房门踢开,大嫂一头冲进,“郭子仪,她救暧儿,救过你!你不救她,我去救!”

大嫂的武功我望尘莫及,她飞身进房,大叫一声后又飞身出门,整个过程快似电闪。待我们追出去,屋外已无她踪影,“我有说不救吗?若鸿。”大哥望着屋檐,声不够响,步不够快,嘀哒两秒后,大嫂双脚落地。“怎么救?救人要快!”“是,救人要快,今夜正好。”大哥招手要她进屋说话,“咦,殿下——”他眯眼,招呼院外。“李豫来了?”大嫂扭头去看。“篷!”大哥一手刀切中颈后,她软于他臂弯。“路盲一个,还热什么心!”大哥抱人进房,明明是一句冷笑话,偏我们都没心情发笑。“清河,你说,怎么做,才好?”黑暗中他问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他问我该怎么做,从来,只有他教我,引导我,为我铺平每一步路,这一次,也许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前面的路很窄,李逽的路更窄,和亲,夫死,人殉,剺面,世上没有什么比一个人的生命和自由更重要,尤其是,这个人与你舍命相交,她在最绝望的时候写下——郭子仪,救我!

一个半时辰快马,我们进城时城门已落,大哥交涉,九城兵马司长孙全绪亲开城门,三更更鼓敲起,宫门檐下紫袍风帽的人开启九重宫门,大哥与伊贺常晓湮于黑夜,我踌躇不回,想开口,又知道他的难。“跟我来。”李系突然从袍下伸手拉我,我懵懂跟他走了几步才省得,“李系,你带我去——”我狂喜难抑。“噤声,这里静,都睡下了。”李系做个噤声动作,交了宫灯于我手,我快走一步,提灯莲步,听着他极轻的提示,“直走。。。过廊右转。。。穿内湖。。。直走。。。侧殿。。。第四个廊。。。进去。。。对。”

“殿下。”殿门轻声推开,门后两名宫人立刻站起施礼。

“本王来看看。”李系挥袖打灭宫灯,手心暗点,我紧跟他悄身入殿。

“王兄可来过?”他侧身让我进房,背身一挡,随口问道。我不敢太过靠近,掂脚望去,房里两张小床,床里小人卷被侧睡,没有烛火,没有月色,模模糊糊,只知道白的是脸,暗的是被。

“哦,王兄刚走?本王没什么事,巡夜到此。对了,瑾儿今日才来,还不习惯呢,夜里多惊醒照应着些。。。慢慢哄着,被让她哭得太凶,那么小的人,嗓子受不了。。。有事立刻禀报,半点差错不得!”李系事无俱细一一吩咐,我们必须走了,现在已是半夜,即便他掌管内廷也是不能逗留太久,毕竟,那不是他的孩子。我们慢慢走回,宫灯已熄,他没再点起,带着我走进暗处殿阁,我需要黑暗,需要藏起眼泪。“对不起,不能点烛,瑾儿爱哭,我怕。。。”李系谦声。“很清楚,看得很清楚,左边是适儿,右边是瑾儿,他们都睡得很好,没踢被子。”我一迭声,我该谢他,谢他让我见上最后一面,房里很暗,但我看得见的,都看见了。“珍珠,清河!”李系一下停步,我撞到他背上,“清河。。。其实,瑾儿,是睡在左边的床。”他哑了声音,我的泪立刻就跌下,成串成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么多月的刻意疏远其实毫无意义,昨日,我应该多看她两眼,应该,多抱她一次。“别哭,别哭,明日,明日我再带你来。。。或者我等一日方便将孩子带出宫。。。”他是竭尽全力安慰我,我也是竭尽全力收住泪,我摇头,我已是一个不存在的人,长痛,不如短痛!

我沉浸悲伤,贪求袍上温暖,他忽然欺身搂我贴于墙角。“别。。。”他的唇压着我脸,极微极弱,我刹那一身寒栗,不是因他接近,而是因。。。

“郭子仪进掖庭了?算了,就。。。让他见一面吧。”
“他可会坏了王兄的大事?”

由远及近,这两个声音,我无法不熟悉,一念之间,我寒栗遍身。

李系兜头搂我,我的白裙太过瞩目,我紧贴他胸前,暗色裘袍周身裹起。

短短的无声,他心房剧烈跳动,他与我,若是被那二人发现,会是怎样?

“我自有计较,青桐,你去吧,等郭子仪走了再进去,好好看着逽儿,别寻死揽活的。”

那个人是李豫,若不是亲耳所听,我无法把这个冷静得近乎冷酷的他与两个时辰之前暴怒的他联系在一起,而接下来莫青桐的话几乎把我的心绞成碎片,她说——

“王兄,我今日见到瑾儿了,长得可真是漂亮可爱,我看她与独孤氏有几分相似,不若,让她来抚养瑾儿,孩子小,早些叫娘也好,多亲近些,也贴心些。”

李系猛抓拢我腰,我在他臂中滑脱,痛苦绻起,痉挛的感觉是火灼火烧,他双手急摇,他是叫我不要伤心,还是说,李豫不会这么做?

“青桐,你逾矩了。”李豫淡淡吐出一句,周遭沉默,我拨开脸上裘袍,我要看她,她和一年前一样,美,却尴尬,李逽那夜骂她时就是这个表情,尴尬,强撑自如。

“我不是责你,独孤氏风尘之气,她不配。”李豫放缓语气,我也放缓我心,他念着旧情,毕竟。

“回去吧,后日就起程了,一路照应着些。。。莫哭。。。唉,这哪里象你。。。我知你委屈,送嫁。。。等回来,我。。。”他愈说愈轻,几不可闻,李系突然双手抱住我头,蒙住我眼,合住我耳,我又聋又瞎,又不聋不瞎。

“谁!谁在那里!”李豫突然大喝,李系呆住,我亦呆住,我们同时扭头,只见银袍一甩,撕开阴影。

“我,沈若鸿!”衣袂声响,扑通扑通两声,象似重物落地。

阴影再度合拢,李豫背对离开,月色下大嫂一身黑衣劲装,脚边两名青衣内侍,惊惶啊声,手足俱不能动。

“沈若鸿,你怎么进宫的?哼!你意欲何为!”莫青桐镪锒拔剑,再襁锒退剑,身不由己,腾腾后退。

由不得她动手,大嫂迎面扑掠,空中连环出腿,莫青桐拔剑退剑连连后退。“若鸿,留情——”李豫出声。“啪”地一声干干脆脆,我眼前一花,大嫂撤掌收腿,莫青桐技不如人,抚颊呆滞。

“这巴掌,是替我妹子打的!”大嫂轻蔑冷笑,黑衣再起,几纵几掠,无踪无影。

莫青桐僵了很久,李豫也沉默不语,我冷汗浃背,只希望他们尽快离去。

“青桐——”李豫再叫。

篷篷两声,惨呼掐着,短促既无,这个女人,她窜到那两名内侍跟前,立掌下切,闷重声响,那二人颈骨俱断。

“还不回去,本末倒置!这两天寸步不离看着逽儿,知道么!”李豫恨声叫起,急走两步顿住,回头拽她就走。“初十起程,十三日移地建等在咸阳,路上一月,城中等上一月,回程再一月,每三日修书报我,别让郭子仪坏了我大事。。。还有,把我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移地建,告诉他,本王等不了许久,一年为限,把李逽送回长安,我李豫的妹子不是他可以碰的,否则,默延啜、叶护的下场就是他移地建的下场,一模一样,绝无不同!”

注:剺面是东汉至隋唐时期流行于以突厥为主体的西域诸民族中的习俗,意思是,以刀划面;以示悲戚。
  
第十一章 送王孙(四)
第十一章 送王孙(四)

李系带我出宫,两人共骑疾奔城外,延兴门开启一角,不远处,三匹白马,大哥大嫂还有伊贺。

“你回吧,今晚,多谢你了。”我提早跳下他的马,跑了几步身上裘袍拽地,那是他的袍。“其实你,并非对我王兄无情。”他接下袍,虚空抖开比划一下,我跟着抖了一下,“什么?李系,你别说。。。”我本能叮嘱他,身后,大嫂已向我跑来,大哥拉不住她,高声在叫着什么。“我不会说出去,不然以你大嫂的脾气,只怕再进次宫掴我王兄一巴掌。”李系笑了下,扭头自顾,似是反复念诵我的名字,“清河,清河,清河。。。”

“你放心,只要我在一日,瑾儿便只认你一人为娘亲,那女人,不配!”他压声低语,拨马回城。我不及体会其意,大嫂已冲来,“妹子,我早知李豫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什么你从不曾走,一掉头就纳了三个,还跟那个姓莫的勾来搭去,我真晕了头了,怎放过这种负心之人!”大嫂为我不平,扬手劈树发泄,哗哗枝丫断折咆哮一地一人树叶纷落。“你都知道了?”大哥放手随她,我示意他往僻静之处去,悲伤难过都比不上这事的重要,我不明白李豫最后那句,叶护到底怎么了?什么叫默延啜、叶护的下场就是他移地建的下场?是我听错,还是。。。

大哥当夜离开长安,第一次动了气,大嫂乖乖随他而去,两日之后他回来,我刚好大功告成。

伊贺回了次常乐坊,常乐坊沈府在战火中得安庆绪悉心保存,李豫返回长安后又谴人看管打理,如今物是依旧,只是人非。我请伊贺找出了从前李豫在沈府务公时留下的公文信件,其中果然有些出自莫青桐之手,她习的是京中盛行于皇室子弟中的王羲之体,形架偏瘦,笔力尚可,少有女子之气,临摹起来并不难。整整两日两夜,我与伊贺翻阅地图书籍,讨论行程路线,地理气候,还要顾及异族风情礼俗,女儿家莫测心思,哀哀幽怨。三十封信,一札缎绳系起,封封叙述工整,用辞契意。

明日,九月初三,大唐宁国公主和亲回纥葛勒可汗,肃宗亲送,接着莫青桐送亲、移地建迎亲,二十日出边关,十月初便能抵达富贵城。“三十封信,前十封是叙述送嫁一路,再十封是叙述城中大婚,后十封是回返西京时的例行禀报。”我仔细解释,莫青桐会每隔三日修书一封,只是到李豫手中的会是我的信,李豫谨慎警觉,我不指望能稳住他多久,多一日是一日。

“我去李嗣业军营查过了,回纥暂无大变,不过黠戛斯人叛出回纥,不再听命于默延啜。黠戛斯是一个族名,该族人就叫黠戛斯人,它本隶属东突厥汗国,默延啜灭了东突厥后便自然纳为回纥版图。这个民族世代居住于叶尼塞河上游富饶流域,从事畜牧,农业和狩猎,可以说七成回纥人的粮食、毛皮衣物都出自黠戛斯。”

“现在的形势是,默延啜想重夺黠戛斯,不过那里地处偏远,他又骤然之间少了粮食衣物为后盾,所以他要和亲,得更多的好处。李豫呢,我不说他是其心险恶,帝王家的龌龊之事不胜枚举,也许是皇帝想借回纥的兵一统天下,也许是张妃一不做二不休想再打发一个李豫手足,不过,李豫的确是有其他的用心,当日在洛阳我就有了疑问,移地建从前听命于他是因为李豫投其所好拉拢于他,现在他毕竟也是回纥二王子,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不是没大脑到几个美女几箱珠宝就能打动的,烧杀掳掠这种声名狼藉臭一辈子都难翻身的事他为什么肯做?也许就是——李豫许给他的好处太诱人,让他无法抵挡,无法说不。”

大哥说“也许”,我却知道他是有所保留,果然,伊贺一出门他立刻词锋犀利,毫不留情。

“当年李豫要我在默延啜面前与李逽亲近,他想堵了默延啜的口。葛勒可汗雄心壮志,他以毒攻毒克制体内毒素,又拼命用药压制毒性反噬,那种叫有违正常生命循环!我不知道他能活多久,不过我敢肯定,他要是没了那药,移地建那两个母系铁勒再反了——”

“哥哥!不是!也许不是。。。”我插嘴,我叫停,大哥的推断太残酷,“李豫说一年为限送李逽回长安,还威胁移地建不许碰她,我想。。。他是没法阻止和亲,所以和移地建做了交易。。。不过,叶护。。。”我愈声低,愈没信心,李豫变得太多,为留住大哥他扣了大嫂四个月,为毁约回纥他算计叶护,天知道,若大哥不是自贬回乡他哪年哪月才会让他们夫妻团聚,天知道,若大哥不配合他下药,他会把叶护怎样?那酒里的迷药,桐莞加黄雚,史朝义说药性太强,用量稍多便能致人长睡不醒。他那最后一句,他气极败坏地叫——

“什么叫默延啜、叶护的下场就是他移地建的下场?他想干什么?他想警告移地建,要想图谋汗位就要听他的话。。。算了!不说了!你呀。。。总归一句,我说过,你再无亏欠于他。。。他妈的!姓史的那小子真他妈的有病!信誓旦旦。。。”

“哥哥!”我哑了声音,一下泪如泉涌。亲耳听到李豫纳妾时我没哭,亲眼看到他亲莫青桐时我没哭,史朝义,大哥为他重伤自己,他狂笑跳崖,从此再无只字片语,四月起兵复反,遥相呼应安军,所有苦心所有努力,皆付诸东流,历史,这就是历史。

“哥哥,你要小心。告诉大嫂,葛勒可汗力大无穷,不能以正常人体质衡量。还有伊贺,别勉强,信能换了几封就几封,我临摹的字九成九象,即便是拆穿也怀疑不到我头上。”我临别嘱咐,翻来覆去,罗里罗唆,大哥决定去回纥,大嫂和伊贺同去,他们要救人,还要帮叶护。这其中困难重重,比如怎样从葛勒可汗手中抢李逽?怎样偷换莫青桐的书信?怎样先下手为强绝了移地建的野心?大哥一直坚持历史永无改变,这一次,却是他亲身去改变,倾他所有去改变,他说,他这两个朋友,比汾阳郡王更重要。。。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