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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渊-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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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会获得贸易优势,这种优势反过来又巩固了我们的文化。”
“说得对!太对了!还可以加密广播信息,封锁我们的竞争对手。”范突然露出狡黯的笑容。他下面要说的话是少年时代的范万万想不到的,连他那位统治北方领土的父亲可能都想不出这么天才的主意,“其实,我们甚至可以以明文的形式播送一部分信息,不加密。比如语言标准方面的内容、我们技术数据库里比较粗浅的部分。我一直在研究客户文明的历史,从古老地球开始,人类文明中只有一点恒久不变,那就是变化本身,剧烈的变化。某种区域文明兴起,然后衰落,时常彻底毁灭。从长远来看,青河的广播可以缓和这种动荡。”
苏娜开始连连点头,眼睛里露出憧憬的神情。“对。只要处理得法,到最后,我们的客户甚至能以我们的语言说话,以我们的思想思考。改造客户,催生出我们可以满足的贸易需求,运用我们的程序环境—”目光突然一转,落到他脸上,“你脑子里想的还是帝国的事,对不对?”范笑而不答。
苏娜提出了无数反对意见,但她抓住了这个想法的精髓,并且用自己的经验改造它。现在,她全身心投入,和他共同努力。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反对越来越像建议,两人的争执也越来越像共同探索、安排一个奇妙的新世界。
“你是个疯子,范……不过没关系,也许只有疯疯癫癫的中世纪笨蛋才会这么野心勃勃。我们就像……就像白手起家,无中生有地创造出一个全新的文明。我们可以锻造属于我们自己的神话、传统,成为一切事物的基石。”
“而且生命力比任何竞争对手更强,持续时间比他们更长。”
“上帝埃”苏娜轻声道。(他们当时还没有发明“贸易之神”,以及其下的一大批小神。)“知道吗,最好从纳姆奇开始。它正处于文明发展的最高端,现在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整个文明的态度都有点满不在乎、玩世不恭。纳姆奇的信息传播技术是人类文明中第一流的。你提的建议他们肯定觉得有点奇特,但行星际网络广告战中比这更怪的事多着呢。只要我的亲戚还在那个区域,他们一定肯为咱们的行动提供资金。”她笑起来,欢天喜地,跟个孩子似的。自从堪培拉撤退以来,破产和耻辱一直沉重地压迫着她,现在总算看到了希望,“嘿,我们有利润了!”这一次轮班剩下的时间是无穷无尽的想像、发明和纵欲狂欢。
范搞出了一个大杂烩式的信息传播系统,兼容射束和广播两种方式,还有能使各贸易舰队和家族跨越几个世纪保持同步的时间表。
苏娜带着明显的赞叹和惊喜接受了他的大多数设计。至于另一些方案,如用工程手段改造人体、世袭贵族体系和作战舰队,苏娜则大加嘲笑。范没有和她争执。他的才能目前只限于技术,说到与人有关的方面,他仍旧只是个十三岁的中世纪少年。’其实,苏娜·文尼对他的态度更多是惊叹不已,而不再是以保护人自居。范还记得他第一次冬眠前两人的一次谈话。苏娜一直在检测放射性冷冻剂和降低人体温度的药品。“我们会差不多同时醒来,范,我只比你早一百千秒。到时候我会在这儿帮你。”她微笑着,范感到她的目光温柔地抚慰着他,“别担心。”
范随便说了几句大话,但她当然知道他的紧张不安。范进人冬眠箱时,她絮絮叨叨说着不相于的事:他们的计划,他们的梦想,到纳姆奇后怎么着手。最后,时间到了,她闭嘴了。苏娜倾过身去,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她的笑意中有一丝开玩笑的神情,但开玩笑的对象不光是他,也有她自己。“好好睡吧,可爱的王子。”
药力发作,她消失了。其实一点)七都不冷,最后一缕奇异的思绪飘过他的脑海。在范的童年,父亲只是离他很远的一个形象,兄弟姐妹们更是对他生存的直接威胁。辛迪,辛迪爱他,但还没等他真正了解她,他就永远失去了她。而苏娜·文尼呢……好几种感受:孩子对慈祥的父母、男人对自己的女人、一个人对自己挚爱的朋友。
从根本上说,苏娜·文尼是上面几种角色的综合。在她漫长的一生中,苏娜·文尼似乎始终是他的朋友。即使最后背叛了他,但在两人交往的最初阶段,苏娜·文尼仍然是个真心爱他的好女人。
有人轻轻拍着他,伸手在他脸前摇晃着。“嘿,特林尼!范!魂儿飞哪儿去了?你怎么了?”是乔新。这个人似乎真的关心他。
“噢?没事,没事。我没事。”
“真的?”乔新望了他几秒钟,这才飘回自己的座位,“我有个叔叔,中风了,一下子两眼发直,跟你刚才一模一样。他—”“跟你说了我没事,好着呢。”范又拿出自己的牛皮腔,“在思考问题,没什么。”
这句话引起一阵哄笑,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思考问题!这个习惯可不好啊,老伙计。”过了一会儿,众人不注意他了。范打起精神,专心地听着桌边的谈话,不时咋咋呼呼插几句评论。
自从离开堪培拉,他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时不时发一阵白日梦。回忆、计划,千头万绪,骤然淹没了他。他就像接受沉浸式教育时一样,一下子不知身处何处。因为这个,他搞砸过不止一次交易。从眼角里,他发现奇维已经走了。是啊,那姑娘的童年和他自己的很相似,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她的想像力才如此活跃,在眼下的艰难时期仍然保持着活力。他常想,斯特伦曼人这种疯疯癫癫的童年教育方式是不是源自范在重奏号上的经历。但他那次旅程到达终点后,一切都大有转机。而可怜的奇维在终点发现的只是死亡和欺骗。但她仍然坚持着……“现在的翻译越来越好了。”特鲁德·西利潘又说起了蜘蛛人的事,“雷诺特手下的聚能译员归我管。”准确地说,特鲁德只是个助理,而不是负责人,但谁都没有说破,“告诉你们,蜘蛛人起源的文明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定哪天我们就弄明白了,相关信息随时可能出现。”
“我就是这个弄不明白,特鲁德。人人都说这是个失落的外星文明殖民地。可蜘蛛人要真是从别的星球过来的,我们怎么会从来没收听到他们的信息?”范:“哎,这事)L不是早就说过了吗。阿拉克尼肯定是个殖民世界,这个星系的环境太恶劣,根本不可能自然进化出生命。”
另一个人道:“也许这儿的家伙没上青河广播网。”桌旁众人都笑了起来。
“就算没上,他们总该有大量无线电信号吧?可我们从来没收听到。”
“也许他们的母体文明离我们实在太远,比如在英仙座之类地方—”“还有一种可能:他们的技术水平已经发展到不用无线电的地步了。我们之所以能发现这儿这些家伙,因为他们失落了原来的文明,什么都没有了,只好重起炉灶。”这种悖论是个老问题了,从幻灭时代起就纠缠不清。不过,正是为了解开这个谜团,人类才远航至阿拉克尼。就算别人不是,反正范是这个目的。
但现在,范却发现了另一种新东西,威力强大的新东西。与它相比,连蜘蛛人的起源都不那么重要了。范发现了聚能。利用聚能技术,易莫金人可以将他们最有才能的人转化为一台强大的思维机器,一心一意,不计其他。即使是特鲁德·西利潘这样的蠢才,敲几下键就能得到最复杂的问题的答案。而像托马斯·劳这种恶魔更可以借助这种手段大兴风波。聚能将一种人类前所未有的力量赋予了易莫金人。聚能者在处理精微问题方面超过任何机器,在耐心细致方面又超过了人类。这是幻灭时代破碎的许多梦想之一蔼可易莫金人却办到了。
看着西利潘装腔作势自吹自擂,范明白自己已经成功实现了第一步计划,下层易莫金人接受了范·特林尼。劳对他也很宽容,常常顺着他的性子。统领觉得他也许可以起到一扇不自觉的窗口的作用,最终透露出青河人的军事思维模式。是深人了解聚能的时候了。通过西利潘,通过雷诺特……最后弄清聚能的技术细节。
范曾经努力奋斗,想建立一个横跨整个人类空间的真正的文明体系。经过短短几个世纪,成功仿佛就在眼前。但到头来,他遭到的却是背叛和出卖。不过范早就认清了一点:背叛仅仅是表象。苏娜和其他人在布里斯戈大裂隙的所作所为是不可避免的必然。一个星际帝国,它覆盖了辽阔的空间、漫长的时间。单纯依靠它的公正、它能够带来的好处,这样一个帝国是维持不下去的。
你必须拥有一件利器。
范·纽文举起盛着冰钻酿品的泡囊,暗暗敬了自己一杯:为了过去的教训,为了未来的成功。这一次,他不会失误。
 

第十八章
和易莫金人的战斗之后,伊泽尔·文尼度过了自己生命中的两年,分布在八年的时间段里。托马斯·劳精心安排船员的值勤时间,与本地形势保持同步,使大家能跟上任务的进度。这方面,他做得几乎和青河舰长一样好。奇维和她那一组值勤的时间最多,但就算他们,这时也不那么频繁轮岗了。
安妮·雷诺特手下的天体物理学家工作仍旧很紧张。开关星依然按此前无数个世纪所观测到的明亮周期渐渐变暗。对外行来说,这时的开关星完全像一颗普通J恒星,燃烧氢气,连太阳黑斑都跟其他恒星一样。这段时间里,雷诺特安排其他科学家减少值勤班次,静待蜘蛛人复苏。
点亮之后不到一天便截收到了阿拉克尼的军用无线电通讯。
这时的行星表面还是蒸汽涌动、翻腾不止。很明显,上一次黑暗降临时,当地正在进行某种战事。点亮之后一两年间,两个大陆上出现了几十个固定的信号发射点。每隔两个世纪,这些家伙就得白手起家,重建地表设施。但他们显然干得挺在行。每当云层散开时,太空中便能看到下面出现了新的道路、新的城镇。
到了第四年,信号发射点已经增加到两千多个。都是老式的固定发射装置。这时,特里克西娅·邦索尔和其他语言学家进人了高强度轮值期。他们第一次有了可供研究的连贯的声频资料。
他们的值勤班次吻合时(这种时候很多),伊泽尔每天都要去看望特里克西娅·邦索尔。起初,特里克西娅离他比以前更加遥远。她好像听不到他的话,她的工作室里无休无止回荡着蜘蛛人的声音。这种声音尖尖的,每天都不一样。特里克西娅和其他聚能语言学家专心致志地研究,分析蜘蛛人语的含意潜伏在这些声音的那个频段,还发明出了许多便利的声频视频记号以辅助研究。
最终,特里克西娅有了一批可用的表意素材。
从这时起,真正的翻译工作开始了。雷诺特的聚能译员监听可以截收的一切对话,每天都能收获几千个含意半明半暗的字眼。
特里克西娅是最出色的,这一点从一开始就看得清清楚楚。正是由于她在物理课本文句上的研究成果,他们才取得了最初的突破。
把书写语言与截收到的三分之二对话一一对应起来的也是她。即使跟青河语言学家相比,特里克西娅·邦索尔也技高一筹。如果她能知道的话,她准会万分欣喜。“她是不可缺少的人才。”雷诺特这么说过。语气和平时一样平平板板,既无赞赏也无嘲讽,只是阐述一个事实。特里克西娅·邦索尔肯定能像亨特·温一样,提前脱离聚能状态。
文尼极力读完译员们翻译出来的所有材料。最初是典型的试探性粗译,每个句子都包含几十处注解,表明可能的其他含意、其他划分方式。几兆秒之后,译文改进到了逐渐能读懂意思的程度。
下面的阿拉克尼上生活着活生生的智慧生命,而这些就是他们说的话。
有些语言学家始终没能取得高于注解式译文的成绩。他们陷人释义的最底层,只能挣扎着尽力弄清外星人想说什么。也许做到这一步就够了。他们至少了解了一点,蜘蛛人自己完全不知道他们失落的文明。
“我们没有发现他们提及科技的黄金时代。”
劳怀疑地看着雷诺特。“单凭这一点就让人信不过。就连古老地球的时代,人类都有种种神话,讲述失落的过去。”古老地球本身已经够“过去”的了,如果说人类有个起源的话,就是古老地球。
雷诺特耸耸肩,“我只是告诉你,任何提及过去技术文明的对话都在我们可辨析的层次之下。比如,就我们所知,考古学被他们视为一种重要性并不突出的普通学问。”而在典型的失落殖民地,考古学是重建世界的发动机,是人们倾尽全力孜孜钻研的科目。
“该死的,瘟疫在上,”里茨尔·布鲁厄尔道,“如果那些家伙没什么玩意儿可刨,咱们挣大钱的希望可就完蛋了。”
可惜你来之前没想到,伊泽尔暗想。
“就算真到那一步,我们还有李博士的研究成果。”他的目光扫过桌子对面的青河人。伊泽尔敢肯定他还有些话没说出来:我们有一支青河舰队的数据库,还有可以为我们探索数据库的买卖人。
特里克西娅现在允许他触碰她了。有时是替她梳头,有时只是拍拍她的肩膀。或许只是因为他在她的工作室里盘桓的时间太多,她把他当成了房间里的一件设备,跟其他声音驱动的仪器没什么区别。特里克西娅现在通常借助头戴式显示系统工作,有时候给他形成一种她正望着他的印象。虽然是假象,却也令人鼓舞。
还有的时候,她甚至会回答他提出的问题,只要这些问题限于她的聚能项目,又不干扰她与设备或其他语言学家的交流。
大多数时间里,特里克西娅都坐在半明半暗中,凝神倾听,同时说出她的翻译。另外还有几个语言学家也以这种模式工作,跟机器没什么区别。但特里克西娅跟他们不同(文尼喜欢这么想)。
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分析,再分析,但特里克西娅不会在每个句子成分下面塞进几十个别种解释。特里克西娅的翻译好像深人到了句子内部,把握住了说话者想说的深层含意。而说话者是什么人呢?是把阿拉克尼看成正常、熟悉的家园的蜘蛛人。特里克西娅·邦索尔的翻译是一种……艺术。
但安妮·雷诺特要的可不是什么艺术。一开始,她没什么可指责的。在翻译过程中,译员们发明了一些注音字符,代表复合音。这些字符使他们的翻译稍显古怪。幸好第一个采用这些字符的不是特里克西娅。但不幸的是,她发明的非常规方法未免太多了些。
在一个可怕的日子里,雷诺特威胁要禁止伊泽尔进入特里克西娅的工作室,也就是说,禁止他进人特里克西娅的生活。“不管你在做什么,文尼,你都在干扰她,破坏她的工作。她现在给我的都是比喻性的译本。瞧瞧这些名字:‘舍坎纳·昂德希尔’,‘杰伯特·兰德斯’。所有译员们都认为,蜘蛛人语言有许多我们弄不清楚的地方,必须一一注明。可她却不管不顾,把这些词语当成名字了事。音节划分上也不清不楚,糊里糊涂。”
“她做的正是她应当做的,雷诺特。你跟自动化系统打交道的时间太长了,忘了人是怎么回事。”得为雷诺特说句公道话:虽然她和其他易莫金人一样粗暴,但她从来不记恨谁,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跟她争论。但如果她真的不准他再去看望特里克西娅……雷诺特直直地瞪着他,道:“你不是语言学家。你不懂。”
“我是青河人。为了贸易,我们必须深入了解各种人类文化,数以百计。还有一两种非人类文化。你们易莫金人却只在人类空间的一个小角落里厮混,接触的语言都是以我们青河的广播为基矗宇宙中还存在着无数语言,和你们以前接触的语言差别大极了。”
“不错。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接受她这种盲目的简单化倾向。”
“不!你需要的是能够真正理解蜘蛛人思想的人,只有这种人才能告诉我们:在蜘蛛人与人类的种种差异中,哪种差异最重要。
我承认特里克西娅编出来的蜘蛛人名字有点傻气,但你别忘了,这个所谓的‘协和’集团的文化非常年轻,具有这种文化背景的个体经常会以自己的日常生活为源头起名字①。特里克西娅完全有理由认为某个日常生活词汇在特定场合下代表的是某个人的名字。”
“但这些词不可能全是名字,至少这几个不是。事实是,蜘蛛人发音有个特点,姓和名是混合在一起的。”
“我只告诉你一点:特里克西娅做得完全没有问题。我敢打赌,这几个肯定是名字,源自某种很古老的叙述性语言。你注意到没有,有的名字甚至包含着某些含意。”
“是的,这是最让人恼火的地方。这种语言有的地方有点像拉德语,或者阿米娜语。连度量衡单位都跟拉德语差不多:‘小时’、‘英寸’、‘分’。读起来真别扭。”
伊泽尔自己碰上拉德语度量衡单位时也很恼火,但他不打算向雷诺特承认。“就以拉德语和阿米娜语为例,它们跟你我说的尼瑟语有关系。我相信,特里克西娅准是看出了这些名字和我们已知的蜘蛛人语言内核的关系。”
雷诺特很长时间没说话,眼神空空洞洞。有的时候,这种表情表示她已经结束了讨论,只是不想费神让对方滚蛋而已。还有的时候则表示她正在努力领会对方的话。“你的意思是说,她的翻译已经达到了更高层次,将蜘蛛人语言的含意置换为我们的思维所习见的方式?”这种分析是典型的雷诺特风格:复杂别扭,但却十分精确。“正是!就是这话。我们对蜘蛛人语的理解还不完善,所以你要求译员作大量注释,标明例外项、含混不清的地方。但做生意讲究的如昂德希尔,原文}nderhill,意为“山脚”。
却是真切了解对方的要求和期望。”
雷诺特接受了他的解释。再说劳也希望译员拿出最简明的翻译文本,哪怕中间夹杂着类似拉德语计量单位的别扭处。一段时间之后,其他译员渐渐也采用了特里克西娅发明的翻译方法。伊泽尔心想,不知那些没有聚能的语言学家有没有能力判断他们的翻译正确与否。尽管他说得信心满满,伊泽尔心里其实没多大把握:特里克西娅揣测蜘蛛人语时未免过于以意为之了,翻译出来的内容也太像战前他给她灌输的人类黎明时代的历史了。那个领域劳、布鲁厄尔和雷诺特或许不熟悉,但却是伊泽尔的专长。在他看来,两者之间的相似、巧合处实在太多了。
对蜘蛛人的身体构造,特里克西娅始终不管不顾。考虑到许多人对蜘蛛的厌恶,这么做也许很正常。但那些东西确实跟人类截然不同,怎么能完全不考虑差异呢?外形、生理周期,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东西都是人类所接触的最异类的外星智慧生命。他们有许多肢腿,有的甚至可以起到相当于人类颗部的作用。他们没有人类那样的手和手指,只依靠数目众多的肢腿互相配合搬弄东西。但从特里克西娅的译文中却完全看不出这些区别。译文中有的地方提到“肢尖”(也许是指前肢伸出形成的尖端),还有“中肢”、“前肢”,但仅止于此,此外再没有其他地方表明他们和人类外观上的巨大差异。伊泽尔在学校里也见过这种类型的意译,但那些译者都是跟所翻译的客户文明直接打过多年交道的专家。
蜘蛛人世界出现了一种以儿童为对象的广播节目—至少特里克西娅认为它是这种节目,她把节目的名称译为“少年科学讲座”。目前,它是深人了解蜘蛛人的最佳途径,因为它既有人类已经基本掌握的蜘蛛人科技词汇,又有日常生活用语,二者结合得十分理想,最有利于人类对当地语言的研究。至于这个节目的目的到底是教育孩子还是为孩子们提供娱乐,没有人能肯定。它甚至可能是以应征人伍的士兵为对象的科技培训课程。无论它是什么,反正特里克西娅给它起的译名被大家接受了。“少年科学讲座”,这个名字给节目涂上了一层天真纯洁、乖巧可爱的色彩。特里克西娅心目中的阿拉克尼好像出自人类黎明时代的童话。有的时候,她的聚能状态发挥到极致,一整天都不和伊泽尔说一个字,注意力集中得……完全没有一丝人性。每当这种时候,文尼便会产生一种想法:这种译本也许是过去那个特里克西娅从人类历史上最有效的奴役控制中伸出手来,向他呼救。她的聚能只允许她关注一件事:蜘蛛人世界。也许她在无意识中扭曲了她所见到的、所听到的,用她仅存的手段,为自己创造出一个幸福的梦境。
 

第十九章
时间到了光明中期,普林塞顿几乎完全恢复了旧日的美景。在今后更凉爽的日子里,这里还会大兴土木,建起露天剧尝渐暗期的豪华大厦、大学植物园。但601119这会儿,街道已经尽复旧观,中央商业区也已竣工,大学已经恢复了全部各年级的班次。
但在其他方面,641119年不同于591119年,也不同于过去一切世代的第十九年。世界进入了科技时代。河区低洼地过去一直是小块农田,现在成了一个机场;城市最高的山头上矗立着无数无线电发射塔,到了晚上,几哩外都能看到天线顶端的远红外指示灯①。
到了601119年,协和国的大多数城市都发生了类似改变。遨弗国和金德雷国的大城市也一样。比较弱小的国家虽然变化没有这么剧烈,但毕竟也在变。即使以新时代的标准,普林塞顿仍然是一个非常独特的地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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