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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渊-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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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由着人流把他们推来卷去,像液体中的悬浮粒子。他知道这一大批没有清查过的陌生人会让阿娜和布龙何等紧张。但她们还是挤进来了,融人一片喧嚣之中,只偶尔靠近昂纳白。几分钟内,三人已经被人潮卷到水边。许多人拿着棍状燃香,但仍旧驱散不了火山口底部暖风中那股浓浓的硫磺味。朝水面望去,海湾中熔浆凝成的岩石闪着红光、黄光和近红外光。世上惟有这一小片水域,人们不用担心海底寒冰和海中怪兽。但是,只要来一次火山爆发,这里的人全都会一命归西,跟被寒冰和怪兽杀死没什么区别。
“哎呀!”布龙惊叫起来。这可不像她的为人。她一拽广场边缘的昂纳白,“瞧水里,有人快淹死了!昂纳白朝她手指的方向望了一会儿。“不是淹死。他们……暗黑在上,他们在玩水!”那几个在水里载浮载沉的人身上背着某种浮筒,不会沉进水底。昂纳白和两个保镖看得膛目结舌。大吃一惊的不止他们三个,但大多数旁观者尽力掩饰着他们的震惊之情。怎么会有人冒着淹死的危险玩水?也许是军人在执行任务。比较温暖的时期里,金德雷国和协和国都有战舰。
石头护栏之下三十叹,另一个疯子“璞通”一声跳进水里。骤然间,水边仿佛变成了攫人性命的悬崖边缘。昂纳白不由自主倒退了好几步,远远避开水里传来的狂喜或惊恐的尖叫声。三个人漫步穿过火山底部广场,朝装点着灯饰的树丛走去。这里是火山底部的中央,他们可以清楚地看见天空和火山的环状山壁。
现在是午后,但除了树丛间缤纷的灯光、火山口里的热量发出的光,天色跟平时的任何夜晚没什么两样。仍旧俯瞰着他们的太阳成了天空中模模糊糊的一块,一个暗红色的圆盘,上面缀着小小的黑色斑点。
暗黑第一天。这个日期的设定随宗教和国家的不同而略有出入。太阳大放光明的头一刻虽然壮丽无匹,可是没有哪个活人能看到。但光明的结束却大不一样,这是一个缓慢的、渐渐变暗的过程,贯穿整个光明期。最近三年里,太阳一直苍白黯淡,正午时连背都晒不暖和,肉眼可以直接盯着它看。最后一年,比较亮的星星整个白天都能看到。即使这样,也还算不上暗黑期的真正开始。这只是一个标志,说明绿色植物已经停止生长,你最好已经把食物在渊数里储备得差不多了。撤到地下以前,你只能靠块茎食物维生。
在这个世界渐渐湮没的过程中,究竟把哪一天算作暗黑期开始的第一天?它的标志是什么?昂纳白盯着太阳,它现在的颜色像个发热的炉盖,暗得感觉不到一点热量。太阳不会继续暗下去了,只是世界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冷,照耀它的只有星光和这个暗红色的圆盘。从现在起,空气会冷得越来越难以呼吸。在过去的世代里,现在是抓紧时间向自己的渊蔽补充最后一批补给的时候;在过去的世代里,现在是当父亲的为自己孩子的将来备好食物的最后机会;在过去的世代里,在那些还没有作好准备面对黑暗和寒冷的人中间,现在会出现最无耻、最怯懦的罪行,也会出现最英勇、最崇高的义举。
可是现在—他和树丛之间的广场上的人群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有些人—主要是老年人和正常出生的这个世代的人—正朝太阳举起手臂,再放下,虔诚拥抱着大地和即将到来的长眠。
但周围的空气却温暖得如同光明中期的夏夜。大地也是热乎乎的,好像中期的太阳刚刚落山,它留下的热量正从土地中慢慢释放出来一样。这里的大多数人根本没意识到光明已经离他们而去,大家唱着、笑着,衣服色彩鲜明、价值昂贵。这些人仿佛根本不考虑将来怎么过日子。或许有钱人向来如此。
树丛间缤纷灯光的动力肯定来自大型核电站。那座发电厂是昂纳白的公司五年前在火山坑上面的高原上建造的。灯光将火山坑底的树林照得熠熠生辉。有人弄进来一批懒惰的林妖,足有好几万只,全部散放在这里。它们的翅膀在灯火中闪耀着蓝色、绿色和远蓝外色,在树下的人流中翩翩起舞。
树林里,一簇簇人群载歌载舞,有些最年轻的爬上树去逗林妖玩儿。树林中央的音乐声最疯最劲,离火山坑底越远,音乐越柔和。到现在,他已经习惯见到大批早产儿了。虽说他的本能还是觉得这些人不正常,变态,但他也知道,这些人是不可缺少的财富。早产儿中,许多人赢得了他的喜爱和尊重。阿娜和布龙走在他的两侧,这两位保镖都是早产儿,二十出头的样子,比现在的小维基还年轻一点。她们人很好,跟他的许多战友一样出色。是的,伦克纳·昂纳白一点点克服了自己对早产儿的厌恶情绪。可还是……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早产儿聚在一起。
“喂,老大爷,来跟我们一块儿跳舞吧!”两个年轻姑娘和一个小伙子蹦蹦跳跳朝他跑来。阿娜和布龙让他脱了身,干涉过程中一直装成兴高彩烈寻欢作乐的人。在一棵树下的暗角里,昂纳白瞥见一个好像刚到换毛期的十五岁左右的年轻人。唉,这里的一切仿佛是反映罪孽和懒惰的雕刻画活了过来,突然间变成了现实。是啊,空气是很温暖,很舒适,但却弥漫着一股硫磺的恶臭;是啊,土地里热烘烘的,但他知道这不是太阳的热力,只是土地本身的热量,一直向下深人,不断深入,像腐尸发出的热气。在这儿建成的任何渊蔽都只能是个死亡陷阱,太热,冬眠者的肉体会在他们的外壳之下逐渐腐坏。
昂纳白不知阿娜和布龙是怎么干的,但他们总算甩开人群,来到树林另一边。这里还是有人群,有树木,但却不像火山最底部那么疯狂,舞蹈也没疯到连衣服都扯坏的地步。连林妖都觉得安全了,敢大胆地落到他们身上,懒洋洋地拍打着它们花花绿绿的翅膀。换了世上任何一个地方,林妖的翅膀早就脱落了。五年前一场霜冻之后,昂纳白从普林塞顿的一条街上走过,脚下踩过数以千计花瓣一样的翅膀,都是正常的林妖脱落的,它们早在那时便钻进地下深处产卵去了。它们懒惰的兄弟姐妹们或许还可以继续高高兴兴玩乐几个夏季,但它们已经注定灭亡的命运……或者说,本来应该是这种命运。
三人一路上行,来到环形山壁的第一个高坡。前面是一圈灯光,一直延伸下去,环绕着山壁。那是最近一个渐暗期修建的大宅第。当然,这些宅子的历史都不超过十年,大多数都按这个世代的风尚,建得花里胡哨的。房子虽新,背后的钱财和家族却都历史悠久。每一幢都是放射状,沿着环形山壁对称地展开。更上面些是渐暗初期的宅第,基本上在环形山壁的半山腰间。那些地方大多是黑压压的一片,没人居住,适应渐暗初期的开放式建筑结构现在没法用了。昂纳白看到,厚厚的积雪在这些高处的宅子上闪闪发光。舍坎纳的宅子就在那上面的哪个地方,跟那些有钱得足以为宅子提供御寒材料、却又不够财雄势大,无法在靠近底部的地方另建家宅的人住在一个区域。舍坎纳知道,即使卡罗利加湾也无法熬过整个暗黑期……那种热量,只有原子能才能提供。
底部树林和上面一圈宅第之间是一片阴影。停在他们衣服上的林妖飞了起来,翅膀闪动着朝下面飞去。硫磺味轻了许多,但空气中的冷冽之气却重了许多。除了太阳黯淡的圆盘和点点星光,头顶的天空一片漆黑。那才是实实在在的真实,最真实不过的暗黑。昂纳白凝视着黑压压的天空,竭力不理睬下面的灯光。他勉强笑了一声,道:“你们喜欢哪一样?跟明明白白的敌人交手,还是挤过刚才那一大堆人?”阿娜·昂德盖特的回答十分郑重,“我当然宁可跟人群打交道。
可是··一感觉真怪。”
“该说疹人才对。”布龙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舒服。
“没错。”阿娜道,“可你发现没有?下面那些人里也有不少人同样怕得要命。说不清,感觉好像他们—我们—都成了懒惰的林妖。只要抬起头,看看上面的黑暗,看见太阳已经死了……就会觉得自己简直、简直太渺小了。”
“是埃”昂纳白不知应该说什么。这两个年轻人是早产儿,这辈子肯定从来没被灌输过传统思想,可她们却跟伦克纳·昂纳白一样,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真有意思。
“快点,索道站就在附近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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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山腰的建筑大都是庞然大物,用石头和粗大的原木砌成很大的前厅,通向里面环形山壁上自然形成的洞穴。伦克纳本来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座“南方风格的山区大宅”,但事实上,昂德希尔的家让人颇为失望。看上去像真正的大宅里的客房,里面的空间大都是跟警卫人员共用的。因为主人眼下住在里面,警卫人员的数量于是增加了一倍。有人通知昂纳白,说他宝贵的货物已经送抵目的地,很快就会来叫他。阿娜和布龙把他交给宅子的保镖,办完交接手续,然后便有人将伦克纳引进一间不算很大的工作人员休息室。他随意翻看着这里的几本过期很久的旧杂志,打发了一个下午。
“军士长?”史密斯将军出现在门口,“真对不起,耽搁了这么久。”她身穿一件没有军衔标志的军需官制服,很像过去斯特拉特·格林维尔穿过的那件。她的身材几乎还保持着过去的纤细苗条,但动作已经不太灵活了。伦克纳跟在她身后走过安全人员的活动区,走上一段螺旋形木制楼梯,“这件事上我们的运气不错,军士长,我和舍克正好离你的大发现地点不远。”
“是的,将军。路线是拉奇纳·思拉克特安排的。”楼梯在绿色墙壁间转来转去,两边是关得紧紧的房门,偶尔有一间开着,里面黑洞洞的,“孩子们在吗?‘”本来不该提这个话题,不知怎么说溜了嘴。
史密斯迟疑片刻,肯定是在琢磨他话里带没带刺。“……维基一年前就人伍了。”
他听说过。上一次见到小维基己经是许久以前的事了。不知她喜不喜欢部队。她一直是个坚强的孩子,时不时冒出些怪念头,这方面跟舍坎纳很像。他想,不知娜普莎和小伦克在不在。
几段楼梯从火山壁里钻出来。这部分宅子估计早在渐暗初期就建成了,但以前是院子和天井的地方现在却竖起了厚实的三重石英窗,抵挡外面暗黑期的寒气。远处的色彩被窗户滤掉了,只剩下一片漆黑。但还能看到下面火山坑底的灯光,一圈圈环绕在暗红色的火山湖周围。水面上空浮着厚厚一层冷雾,被下面的灯光映得红光闪闪。将军拉下窗帘,挡住外面的一切。他们走上去的地方从前肯定是过去主人的顶楼。
她带他走进一间灯光照得雪亮的大房间。
“伦克!”舍坎纳·昂德希尔从一堆填得太鼓的垫子里钻出来。
房间里所有栖架上都铺着这种垫子。这种布置肯定出自从前的房主。昂纳白怎么也想像不出将军或者昂德希尔会这样布置房间。
昂德希尔笨拙地走过房间,热情虽然高,脚步却跟不上。他手里牵着一只很大的引路虫。引路虫不断纠正他的方向,耐心地把他领向门口。“要早来一两天,你就能见到娜普莎和小伦克了。
那两个再也不是你记得的小孩子了,十七了!将军对这附近的气氛很不欣赏,早早把他们打发回普林塞顿了。”
伦克纳看见跟在自己身后的将军狠狠瞪了她丈夫一眼,但什么话都没说。她缓慢地走到一扇扇窗户前,拉下百叶窗,把黑暗挡在外面。过去,这间房子是个很大的露天观景台,现在却建了许多窗户。三个人坐下。舍坎纳滔滔不绝地说着孩子们的新闻,将军则一言不发。舍克开始谈起杰里布和布伦特的最新冒险业绩时,她终于开口道:“我想,军士长对咱们的孩子肯定没多大兴趣。”
“不,我—”昂纳白刚想表示反对,却看到了将军绷得紧紧的脸,“嗯,该说的事儿实在太多了,对吧?”舍克不出声了,倾身向前,抚着引路虫的毛皮。那东西个头很大,准有七十磅重,不过样子挺翻l项,很机灵。过了一会儿,引路虫发出心满意足的呼噜声。“你们呀,要是能像莫比一样容易满足就好了。不过你说得对,我们确实有许多事要谈。”他的手伸向一张金银丝镶嵌的书桌—看样子像特雷朋王朝时代的古董,在某个富家大族的渊数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掏出伦克从易奎托利亚带来的一个塑料袋。他把口袋“砰”的一声扔在桌上,光滑的桌面马上洒了一层细细的岩石粉末。
“我可真是大吃一惊呀,伦克!你的这些魔法岩石粉!你是怎么办成的?绕了一小圈—就带回了我们所有对外情报部门全都没有发现的大秘密。”
“别,别。瞧你说的,好像我们的人全都不称职似的。”要是他不把话说清楚,有些人恐怕没好果子吃,“这是从情报系统之外的渠道弄来的,但拉奇纳·思拉克特提供了百分之百的支持。陪我来这里的两名特工就是他借给我的。更重要的是,把它带回来的是他安排在易奎托利亚的特工。那件事你知道吧?”思拉克特手下的四个人,跋山涉水,穿过整个高原,把这批岩石粉末从金德雷国戒备森严的精炼厂带了回来。
史密斯点点头,“知道。别担心,错过这件事,我只怪我自己。
我们过于自信,总觉得没有谁在技术方面比得过我们。”
舍坎纳嘿嘿笑道:“一点不错。”他戳了戳岩石粉末。这里的光线很亮,色彩齐全,比机场海关那儿的条件好多了。但就算在良好光照下,这些粉末还是跟普通岩石粉末完全一样,如果有地质学知识,还能看出它们是高原地区的页岩粉,“可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会想到这上头去,哪怕仅仅想到这种可能性也罢。”
昂纳白向后一靠。这些软垫真是比三等机舱里的栖架舒服多了。“这个,你还记得吗,大约五年前,金德雷国和协和国在高原中部搞了一次联合勘探。他们有几个物理学家说,那儿的重力很奇特。”
“我记得。他们以为是那里的矿井引起的。本来打算在那个地方作点实验,大幅度扩张等效原则的运用范围,结果却得到了重大得多的大发现,说重力变化跟时间有关。你也知道,那个结论是错的,他们重新实验之后便放弃了原来的结论。”
“是这么个说法。但我在西部建设发电厂的时候碰上了一位参加过那次联合勘探的协和国物理学家。特莉加·迪普道格的本行是物理,但她也是个很棒的工程师。我跟她相当熟。据她说,勘探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实验方法也都没什么毛病,可后来,她被从实验里排挤出去了……所以我开始起疑心了:那次勘探之后刚刚一年’,金德雷国便开始在高原上大规模钻洞采矿。地点几乎就在当时从事物理实验的地方。那个地方很不方便,但他们宁肯建起一条五百哩长的铁路,也要在那里开工。”
“他们找到了铜。”史密斯说,“蕴含量很大,这可不是骗人的。”
昂纳白笑道:“当然。不然的话,你早就开始查他们的底细了。
可说到底……铜只是个幌子,是个附带收获。我那位物理学家朋友对她的行当非常精通。我越想这个问题,越觉得应该好好看看那儿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指指盛着岩石粉的塑料口袋,“你们看到的是第三级精炼品。金德雷国的矿工需要提炼几百吨易奎托利亚页岩,才能得到这么小小一袋。我估计,还需要精炼、浓缩一百倍左右,才能得到最终产品。”
史密斯点点头,“我敢打赌,最终产品保护得肯定比遨弗国圣石还严密。”
“对。思拉克特的人根本近不了最终产品的边}}o”伦克纳用一根肢尖碰了碰岩粉,“但愿这一批的数量够了,能让你验证我们找到的是什么。”,“哦,够了,我已经证实了。”
昂纳白吃惊地瞪着舍克,“你到手最多不过四个小时!“你了解我,伦克。虽说这儿是个度假休息的地方,可我有我的嗜好。”不用说,还有一个实验室,以满足这些嗜好,“只要在适当的光照下,你的岩粉的重量就会比其他情况下减少百分之一……祝贺你,军士长,你发现了反重力物质。”
“我—”特莉加·迪普道格早就赌咒发誓告诉过他,可直到现在,昂纳白才真正相信,“好吧,高速分析员先生,它的原理是什么?”“我一点)L也不知道!”舍克简直乐得心花怒放,“你发现了一种真正的新东西。哎呀,连……”他好像在寻找恰当的比方,最后干脆放弃了,“但这东西非常难以捉摸。我提取了一份岩末样本,碾磨得更细些—知道吗,没发现什么飘飘荡荡飘向上方的神奇物质。没法提炼出某种‘反重力成分’。我估计,这肯定是个复合作用过程。这儿的实验室再也分析不出什么了,我要带着这东西飞回普林塞顿去,明天一早就走。除了重量变化之外,我在这东西里头还发现了一件怪事。这种高原页岩里总有非常微少的钻石有孔虫,但在你带来的这种岩粉里,有孔虫的含量大了一千倍。我得回去查查,看能不能从有孔虫研究领域里查出什么证据。也许这些有孔虫成分起了某种介质的作用,或许是—”舍坎纳·昂德希尔话匣子一开,涌出十好几种猜测,还有几十种实验方案,以判断这些猜测正确与否。舍坎纳一旦开始滔滔不绝,仿佛立即变成了过去的那个年轻人,岁月好像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颤抖的老毛病还在,但他的全部肢腿都离开了系着引路虫的绳子,声音里充满欢乐。一直以来,正是这种激情推动着他的学生、昂纳白和维多利亚·史密斯不断努力,去创造一个新世界。他说着说着,维多利亚从她的栖架上站起身来,坐到他身旁。她垂下右边的几条胳膊,搂着他的肩膀,突然紧紧拥抱了他一下。
昂纳白发觉自己正笑逐颜开地望着舍坎纳,完全被他的话打动了。“还记得你因为‘少年科学讲座’弄出了多大麻烦吗?你当时说‘我们会在天上建起蜘蛛人的渊数,我们的天渊’。老天啊,舍克,有了这种东西,谁还需要火箭?我们可以把船只直接拉上天去。还能最后揭开我们那次在深黑期看到的那种光的秘密!说不定还能在天上发现别的世界呢。”
“是啊,可是—”舍坎纳刚想开口,声音却突然断了,好像他在昂纳白身上点燃的激情让他意识到了梦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
“可是,嗯,我们还得先对付尊贵的佩杜雷和金德雷国。”
伦克纳也想起了刚才在火山坑底见到的一切。还有,我们还得学会如何在暗黑期生活。
流逝的岁月好像重又回到舍坎纳身上,他伸手抚弄着引路虫莫比,另外两只手抓住它的牵引绳。“是啊,困难很多。”他耸耸肩,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年纪和实现梦想之前的漫长征途,“可是,在赶到普林塞顿之前,我做不了多少拯救世界的事。今天晚上是我观察那些人的暗黑期生活态度的最好时机,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找不到这种机会了。你对咱们这个暗黑第一天是怎么想的,伦克?”从希望的高处落下来,看到了蜘蛛人那令人不快的局限。“很—吓人,舍克。我们抛掉了一条又一条规则和约束,结果就是今天下午我在下面看到的那些。即使~—即使我们战胜了佩杜雷,我也不敢说咱们就一定是赢家。”
舍坎纳又露出过去那种笑容。“还不至于糟糕到那种地步吧,伦克。”他缓缓站起身来,莫比引着他朝门口走去,“留在卡罗利加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少爷小姐,只知道依靠祖辈留下的财产吃喝玩乐,··…来点小小的狂欢,你应该想得到。但就算是他们,好好观察,还是会有收获的。”他朝将军摆摆手,“我到底下环状地区散散步,亲爱的。说不定会从那些年轻人那儿得到些有意思的启发。”
史密斯也从软垫上站起来,绕开莫比,拥抱了丈夫一下。“别忘了带上警卫,别耍小花样。”
“当然。”伦克纳感到,将军的话非常郑重。自从十二年前的意外之后,舍坎纳和昂德希尔家的所有孩子都不再逃避警卫的保护了。
房门在舍坎纳身后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昂纳白和将军两人。史密斯又回到她的栖架上坐下。寂静笼罩着房间。上一次跟将军单独谈话,房间里没有挤满参谋助手—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们时常通过电子邮件联系。正式说来,昂纳白不是将军的下级,但核电厂的建设是她的计划中由平民实施的最重要的项目,而他也始终将她的建议视为命令,按照她的部署,从一个城市前往另一个城市,尽力按她的要求施工,按她规定的时间完工—同时满足合同商的要求。几乎每一天,昂纳白都会跟她的助手通电话,每年还会参加好几次由她主持的会议。
但自从那次绑架……他们之间便出现了一堵高墙。隔膜以前就在,随着她的孩子们日渐长大,隔膜也越来越深。但在戈克娜死前,他们一直能打破隔膜,彼此交流。但是现在,只有他跟将军两人,枯坐一室,相对无语,感觉十分奇特。
沉默继续着,两个人都在悄悄打量对方,又装着没这么做的样子。屋里又冷又闷,好像很长时间没开过门一样。伦克纳强迫自己打量着房间里的家具。上面的漆都是十二色的,每样家具好像都是几个世代之前传下来的古董。连枕头和上面的刺绣都是58世代的繁复风格。但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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