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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窃国-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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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我先走了。”他答应一声,上了车,跟着刘桃枝去了。
……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汤药味,侍女走路的时候蹑手蹑脚的,生怕发出半点声音。在小厮的引导下,崔季舒进入赵源所在的卧房,转入屏风后。
看到赵源的情形之后,他虽有所准备,却仍免不了吃惊了,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
也不过是一日不见,赵源的脸色已苍白如纸,唇上没有半点血色,眼底出现了浅浅的灰黑,显然病得不轻。
“郎主,崔大人到了。”小厮轻声禀告道。
崔季舒在惊愕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上前为他诊脉。然而这时候他已经睁开眼睛,于是半途中改变了动作,跪地行礼:“大王。”
他的精神状况很差,反应颇有几分迟缓,过了一会儿,才眼望着他,“嗯”了一声。声音很虚弱,没有半点力气,而望着他的眼睛,也是目光涣散,茫茫然的。原本明净清澈的眸子里,好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霭,全无平日里的半分神采。
崔季舒心中立时咯噔一声,随着观察的继续,他的一颗心慢慢沉入了谷底。早上时候所担忧的事情,果真发生了,而且显然要严重许多。
“大王,您这是……”
旁边的小厮见他的手动了动,似乎想要坐起,赶忙上前搀扶。可是刚刚将他的上身扶起一半,他突然开始咳嗽。咳嗽不算剧烈,却带着明显压抑着的痛苦。小厮手忙脚乱地为他拍抚着后背。好一阵子,方才停歇下来。
小厮对崔季舒说道:“请大人尽快为郎主医治吧。昨天傍晚郎主被人送回来时,就昏迷不醒了,听说还咯血了。半夜里发起高烧,来了好几位医官,折腾到天明,才勉强退了热……”
赵源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小厮会意,将主人安顿好之后,小心翼翼地退去了。
崔季舒跪行上前,将手指按在他的腕脉上,一言不发地号脉。渐渐地,他的脸色越发凝重了。
“大王何至于此?”诊脉完毕之后,他忍不住问道。
“……想来是前天晚上,酒喝多了。昨天醒来就不怎么舒爽,下午淋了雨,又接到了不好的消息,恼火之下,喘气很困难,头痛欲裂。到后来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看不清了……”勉强说到这里,他又闷咳起来,不得不中断了话语。
崔季舒从地上起身,愁眉苦脸地来到榻前,给他顺了顺气。等到他不咳嗽了,这才勉强保持着镇定神色,问道:“现在如何,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吗?”
“倒是能看到一些了,勉强是个轮廓。你不走到近前,我还是认不出。”赵源喘了口气,伸出包扎了纱布的手,摸索着,拉住了他的手。然后,沙哑着嗓子,充满希冀地请求道:“你赶紧帮我治好,我这几天还有紧要事情要办。”
看着他那一脸天真,还有几分孩子气的神态,崔季舒有点哭笑不得的冲动了。可是,不知道怎么的,眼眶里竟然有些湿润,心中也开始酸楚。
“怎么,我的眼睛……”
他咧了咧嘴,苦笑着回答:“大王的眼疾已成痼疾,饮酒过度,加上大惊大怒,精神刺激,现在已经很棘手了。别说看清东西,就算能恢复到以前的视力,恐怕起码也要三五日的悉心调养。”
赵源握着他的手,缓缓松开了。不再言语,只是呆愣愣地仰望着上方,平静之中,隐隐有几分凄凉。
秋风萧瑟,掀动着窗口的竹帘,拂乱了他鬓边散落的几缕发丝。他极缓慢地拉了拉被子,继续沉寂着。似乎此时哪怕是说句话,动一下,都会令他很累,很累。
崔季舒起身去关上了窗子,一片枯叶随风飘入,落在榻前。他不忍心再去看赵源,久久没有转身,将喉间里的哽咽,悄无声息地咽了下去。
220
220、贪生 。。。
他回到榻前,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劝说道:“大王此次病发,看似凶险,却并无大碍,只要静心调养,最多十日八日的,就可以痊愈了,万不可因此而着急上火。”
半晌,赵源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终于颓然放下,苦笑道:“我性子急躁,你也是知道的,如何能静得下来?这睁眼瞎子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你说说,以后,我会不会真的瞎掉?”
崔季舒这一次没有踌躇,他假装轻松地回答:“大王不必忧虑,不至于的。不过,您以后还是少饮酒为好,万不可经常酗酒。”
“那好,我以后尽量忍着点……”说到这里时,他再一次咳嗽起来,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脸色也涨红了,怎么也止不住。
崔季舒本想用帕子帮他遮一遮的,刚刚伸手,突然想起他有哮疾,早晚又发过高烧,现在咳嗽不止,稍微有点粉尘之类的刺激都会发作,只好作罢。他换了一种方法,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赵源的身体翻转过去,在他的脊背和后颈的穴位上不轻不重地按揉着。
赵源紧紧地抓住枕头,咳了好一阵子,这才慢慢地压制住了。喘息稍定之后,已出了一身虚汗。
这时候,小厮去而复返,送来了针灸的一套用具。崔季舒将银针仔细清洁之后,将他身上早已潮湿了的亵衣一点点剥下,在他满是伤疤的背上开始行针。虽然动作很娴熟,却是凝神静气,丝毫不敢马虎的。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沉默良久,赵源幽幽地问道。
“大王身上有陈年旧伤,元气大损。这些年来不加保养,心力亏损,只能每况愈下。加之国事冗杂、征战劳累,早已积劳成疾……”崔季舒一面熟练地捻转着银针,一面习惯性地回答着。鲜亮亮的血珠从雪白的肌肤里冒出,凝聚在针尖下,每灸完一处,他都迅速用棉纱将血迹蘸干。
赵源默默地听着,并不言语。不过他渐渐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和焦虑。
为了避免说出更多的实情让赵源更加忧虑,他只得硬生生地扭转了语气,“您以后应多加休息才是。”
“我还能活多久?”赵源一动不动地趴伏在榻上,用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问道。
崔季舒拈着银针的手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随后恢复了正常,“大王正值青春年华,何出此言?”
“能再活十年吗?”他慢慢计算着,“我今年二十九岁,西边的宇文泰比我年长十四岁,今年四十三。假使他活五十岁,那就是七年之后,我三十六岁,应该还来得及西向长安……”
崔季舒无声了叹了口气,安慰道:“雄图霸业,终究比不得身体重要,您还是暂时不要为那些久远的事情犯愁了。”
他笑了笑,似有几分喟叹,几分遗憾,说道:“平定关陇,一统北方,是先王的毕生心愿。无论如何,我都要竭力而为,努力达成,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微弱。到后来,陷入了彻底的沉寂。
崔季舒行针完毕,小心翼翼地为他拉好了衣衫。他仍没有什么动静。
禁不住,他有点害怕,犹豫着俯身察看,摸了摸赵源的脖颈和鼻息,还好,并没有出事,只是昏睡过去了。确定之后,他这才为他盖上被子,蹑手蹑脚地退去了。
崔季舒开好药方,交代完毕之后,离开了。一个时辰之后,汤药煎好,侍女端着药碗,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卧房,准备服侍他服药。
元玉仪来到榻前,跪下,朝他打量打量。他仍然昏沉沉地睡着,脸色愈发苍白,只是睫毛处似有湿润,眼角有点晶莹的水色。
看着他眼下的模样,她的心底里隐隐有几分怜悯,于是伸出手,悄然地抹去了那一点点泪痕。
他的眉头蹙了蹙,睫毛微颤,虽然没有醒来,却将面孔朝枕头上蹭了蹭,似乎被她摸痒了。重新躺好之后,他闭着眼睛,用朦胧的,含含糊糊的声音唤道:“瑜儿,瓘儿……”
“大王?”她仔细辨别了声音的内容之后,很疑惑,忍不住轻声唤道。
旁边的侍女将托盘放在榻前桌案上,在她旁边小声解释着:“说梦话呢,郎主应该是梦见两位小郎君,想念他们了。”
“小郎君?”玉仪来将军府才刚刚一天,并不熟悉他这边的情况。不过她事先已经知晓,他在邺城没有任何妻妾,更没有儿女,虽然奴仆成群,却终究是孑然一身的。
“小郎君,就是郎主的儿子,现在在晋阳。女郎以后在府邸里久了,就会明白的。”侍女压低声音回答,生怕吵醒了主人。“郎主最喜欢孩子,现在病倒了,身边没有个亲人照应着,倒是怪可怜的。”
“既然喜欢孩子,为什么不多生几个,晋阳和邺城都有,更多慰藉呢?”
侍女将手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说这个了……”然后伸手摸了摸赵源的额头,“哎呀,又发烧了,赶紧伺候郎主服药吧。”
两人折腾了好一番,这才将赵源搀扶起来,一勺一勺地,将汤药给他全部喂了下去,又喂他喝了点清水,最后擦干嘴角,安顿他重新躺好。
离去前,玉仪见他的手臂落在榻沿上,于是小心翼翼地拉起,想要放回被子里去。
没想到,他翻身侧躺着,双手环住了她的腰身,紧紧抱住。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肌肤上因为高烧而炙热的温度。仿佛自己变成了一滴落在炭火上的水滴,迅速升腾为一缕轻飘飘的烟雾。短暂的迷惘之后,她战栗一下,身体猛地紧绷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她,很想将他拥入到自己的怀中,让他躺在自己的膝头,像在仲夏之夜清凉的晚风中,安宁入眠。
“冷……”他将面孔埋入她的腰间,发出朦胧飘渺的声音。
她转头向旁边的侍女看了一眼,无声地询问。侍女对她微微点头,随后收起药碗,转身退下了。
玉仪犹豫再三,终究还是脱了鞋子,坐上床榻,躺在外侧,然后拉过锦被,将两人的身体一齐覆盖住了。
赵源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好像置身于冰窖之中,不停地打着冷战。她将他拥入到自己怀中,紧紧抱住,用自己躯体上的温度,为他驱散体内的寒冷。
终于,他安静下来,蜷缩在她的臂弯里,沉沉睡了。
……
牧云从混混沌沌的睡梦中醒来时,眼皮沉甸甸的,好像被黏住了一样,轻易无法睁开。虽然闭着眼睛,但她仍能感觉到,现在是夜晚,周围有微弱的灯烛光亮,忽明忽暗。
伤口处有些刺痛,好像有人在为她涂抹药膏。刺痛之后,是一种奇异的清凉,很舒服。
耳畔渐渐有了一点声响,渐渐清晰起来。她侧耳听着,似乎是个女人在暗暗饮泣,抽噎着,似乎很悲伤。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出于好奇,她努力了几次,终于将眼皮睁开,朝着声音的方向,吃力地望去。
原来,坐在她身边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汶的小妾段氏。似乎,有一段时间没看到她了。
从她被赵汶禁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余天。至于具体是十几天,她记不得了。在一次又一次的昏迷和醒转之间,黑白颠倒,时间早已在她的脑海中错乱了。
牧云的双手早已被赵汶用麻绳牢牢绑缚在床栏上,这些时日来,一直不给她穿任何衣服,甚至连被子都不给,就让她这样赤/条条地躺着。每次他来折磨她,摧残她时,因为剧烈的挣扎,手腕上细嫩的皮肤早已磨破,渗出血来。稍微一碰,就火辣辣的。
可他丝毫没有怜悯她的意思,一直用最粗砺的麻绳勒着她手腕上的伤口。伤口结痂和绳子粘连在一起,又因为下一次的挣扎而生生揭开,扯裂。久而久之,周围的皮肤里满是淤血,肿胀青紫了。而伤口处,也逐渐散发出了皮肉腐烂的恶臭。
段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这里,给她身上的绷带逐一解开,拆除了缝合线,一点一点地上药。一面上药,一面小声哭泣着,似乎被她身体上这些丑陋不堪的伤口吓到了。这个出身富贵的大家闺秀,恐怕从小到大,都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妹妹……”她翕动着干裂的嘴唇,轻声唤道。
段氏正在哭泣,忽然听到她的呼唤,吓了一跳,手一抖,“你,你醒了?”
“嗯……我渴,想喝水……”
牧云本来不好意思让她看到自己不着寸缕的身体,可既然已经都给她看过了,现在又能如何呢?无奈之下,她只得红着脸,小声请求道。
段氏慌忙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转身下地出去了。过了一会儿,端了一碗清水回来。然后习惯性地想将她的上半身扶起,喂她喝水。
稍微一牵动,手腕处伤口又是一阵尖锐的痛。她惨叫一声,吓得段氏不敢再碰她了。
牧云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她。她无奈,只得稍稍垫高了她的头,将水碗凑到她的唇边,一点一点地喂了下去。
她实在渴极了,大口大口喝完。接着,颇为感激地说道:“多谢了。”
段氏的眼眶又湿润了,哽咽道:“这些日子来,姐姐要受了多少罪啊。早知如此,我……”后半句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没什么,习惯了。你看,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牧云好不容易有个可以聊天的人了,心情很好,微笑着问道:“是郎君同意你过来的吗?”
“是……他叫我来照料你。想不到,他这么狠的心,把你折腾成这样……”
这些天下来,牧云已经习惯了这种可怕的生活。眼下瞧着段氏那发自内心的悲悯,她反而有些好笑,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可怜了。
她努力抬头,朝自己隆起的腹部望了望。
这十几日来,好像稍微大了一点,比以前更加明显了。在最初几天的沉寂之后,腹中的胎儿又恢复了生机,重新活跃了。每两三天,都会在肚子里不安分地躁动几下,好像用小脚踢她的肚子,提醒她要坚持好,千万不要绝望放弃。
每每她到了绝望的边缘,生不如死的时候,只要想到腹中这个还不知性别的小生命,正在一天天地孕育,顽强地生长着,她就有了莫大的勇气,让自己活着,好给孩子来到这个世上的权利。
但愿,这一次她能够赌赢,不但她,还有他,以及他们的孩子,都好好地活着。其实,她早已不在意名分,不在意富贵,只要她和她所爱的人能平安地活着,就足够了。
“妹妹,能不能,帮我把手上的绳子解开?”
段氏犹豫了,泪眼婆娑地望着她,想要拒绝。
她解释道:“再这样烂下去,我的手就彻底废了。你帮帮我,给这里上点药。”
这个请求很合理,她寻到剪刀,费了好大力气,终于将牧云右手处的绳子剪断了。
久违的自由到来之后,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抬起早已失去知觉,麻木僵硬的手,去摸自己的肚子。她想用最温柔的抚摸,给腹中的孩子,以最大的安慰。秋来天凉,没有任何衣物蔽体,更没有被子御寒,她很害怕冻着这个脆弱的小生命。
“谁叫你给她解开绳子的?”
忽然间,赵汶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冰冷而阴森,好像从地狱最深处发出的一样。
221
221、洞察 。。。
段氏闻声之后,居然吓得一哆嗦,慌忙转身站起,朝门口望去。
他已经三天没有来了,好歹算是给她一个宝贵的喘息之机。她猜测着,他应该不是玩腻了她,再没兴趣来了,而是赵源回来了。按照时间计算,赵源是差不多该这个时候回来的。
一想到赵源,她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暖意,仿佛寒冷漆黑的夜晚,跌跌撞撞地,艰难跋涉了很久很久,终于从东方的天际,看到了黎明的第一缕曙光。不知不觉间,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你笑什么?”
赵汶的手里,提了一只造型别致的鎏金香炉。镂空处散发出袅袅紫烟,是木樨香的气味,弥漫了整个室内。
牧云并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脸来,颇为疑惑地望向他手里的香炉,不知道他这一次又要换什么新花样了。
赵汶放下香炉,用手捂住鼻子,皱着眉,小声嘀咕了一句,“臭死了。”随后,低下头,盯着她,再次问道:“看到我来,你很高兴吗?”
牧云并不回答,因为她早已习惯了他的行事作风,如果他打定心思要干什么,那么不论她是什么态度,怎样的回答,都无法阻止他的施暴。
赵汶坐在床沿上,用森冷而幽深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在她那只刚刚被解脱束缚的右手手腕上。他慢慢伸出手,抓住她那只早已肿胀麻木的手,借着灯光,朝血肉模糊的伤口处看了看。
段氏感觉到了他周身散发出了阴森气息,脸色渐渐白了。她放下手里的剪刀,朝后退了两步,想要在丈夫的视线之外,悄悄地躲避开去。
“站住。”
她刚刚转身走了几步,就被赵汶叫住了。他头也没回,就这样背对着她,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给她解开。”
段氏定了定神,解释道:“我看她那里被勒得太紧,怕再这样下去,整只手要废掉,只好先解开一下,给她通通血。”
“愚蠢。你这里又是剪刀又是小刀的,等把另一只手也解开,不怕她得了空子,自寻短见?”
段氏愣了愣,无法辩驳,只好低了头,小声道:“夫君教训得极是。”
牧云不明白,一向热情爽朗,性情泼辣的段氏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按理说,赵汶和她无冤无仇,更碍于她的娘家背景强大,不会对她有什么不客气的举动的。难道,她是被她眼下的惨状吓呆了?
赵汶不再搭理她,也没让她走,只是转身从盒子里取出一把薄刃小刀,对着牧云的手腕略略比量一下,开始下刀了。
腐烂坏死了的皮肉,被锋利的刀刃一点点划过,切割,削下。刀尖灵巧娴熟地在面积不大的伤口里游走着,即使大量鲜血涌出,也不妨碍他的动作。很快,腐肉被清除得差不多了。伤口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形状狰狞的小洞。
每割一下,她都剧烈地震颤着,痉挛着。早已结痂的下唇,再一次被她咬烂,渗出血来。刀锋刮到新鲜的,生命力尚存的血肉和骨膜处,她再也忍受不住,极凄厉地哀号着,几乎喊破了喉咙。
“啊,啊——不要割了,不要——”
他丝毫不理睬她的惨叫和求饶声,手上的钳制愈加牢固了,把她猛烈挣扎的手腕牢牢攥住,然后取过棉纱,朝血流如注的地方按了几次,将鲜血蘸干。厚厚的棉纱很快被浸了个透湿,彻底变成了鲜红。
段氏战战兢兢地朝他的手底下窥了一眼,只见牧云手腕的伤口处已经被他剜去了皮肉,深到能隐隐看到里面的骨头,白森森的,极其可怖。
她再也忍不住,一扭头,“哇”地一口呕了出来。
起初还伸手捂嘴遮挡,到后来实在忍不住,索性直接吐在地上,污物喷溅到地板上,甚至她自己的裙子上,一片狼藉。
赵汶似乎很得意,仿佛他的杰作得到了观众的喝彩和由衷的赞叹,志得意满之余,笑了,“呵呵呵……怎么样,好玩吧?你别怪我总也不去你房里,你看,有这么好玩的物事,我怎能不流连忘返?”
段氏早已吓得面如土色,魂不附体,听到他如此阴森恐怖的笑声,更是一刻也坚持不了。她顾不得手上身上的污渍,一转身,踉踉跄跄地逃掉了。仓皇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不见了。
牧云曾经痛到昏厥了片刻,又很快醒转,继续经受着肉体上的残酷凌虐。大量的汗水渗出,加上血液的流失,在极度虚弱之余,她感到很渴,渴得无法忍受。
“水,水……”
她舔了舔干裂破损的嘴唇,很腥,很咸,口渴的感觉越发强烈了。
赵汶并不理睬她的请求,继续给她疗伤。
腐肉剔除之后,他又将里面残余的脓水挤压干净,用浓盐水清洗一番之后,撒上药粉。最后,在烛火上烤了针尖,穿上沸煮过的丝线,将她的皮肉,一针一线地缝合起来。
最激烈的痛楚过后,她渐渐可以适应。何况体力消耗太大,此时她浑身瘫软,再如何刺激,也做不出多么强烈的反应了。随着他每一针穿透和拉扯着她的皮肤,她只能跟着颤抖着,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呻吟,有气无力。
包扎好绷带之后,赵汶捡起麻绳,准备将她的手再次捆绑起来。
“求求你,不要再绑了,好不好?”
牧云已经满脸是泪,被汗水浸透的头发,散乱不堪地粘在额头和脸颊上。她睁大盈满泪水的眼睛,用微弱的声音,乞求道。
赵汶定定地望着她,沉默了片刻,终于停止了手下的动作。
他将她另外一只手解开来,用和之前一样的方法,为她处理了伤口,包扎完毕。
炼狱一般的痛苦煎熬之后,她再也没有半分力气,彻底瘫软在床上。喉咙嘶哑到连发声都困难。她怀疑,如果他再继续这样,她会活活痛死。
他拧干了毛巾,将她身上的汗水和血渍揩干净。接着,重新找来麻绳,将她抱起,让她背靠着床栏坐好。随后,一圈圈地,用绳子缠绕,将她拦腰捆绑在床栏上。
“姊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干裂的嘴唇上,有清凉湿润的东西在触碰着。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看着他。原来,他手上捏着一枚刚刚剥了皮的葡萄,正在喂她。她现在渴得很,并不犹豫,一口吞下了。
赵汶又剥了一枚,慢慢地喂给她吃。那温柔怜惜的眼神,好像最关怀体贴她的丈夫。
“我哥回来了,就在前天。”
她吞咽的动作稍微一滞,又恢复了正常。
他继续为她剥着葡萄,慢悠悠地说道:“然后,有一个坏消息——庆功宴后,他遇到了一个有点像你的女子,在她的陪伴下,喝得酩酊大醉,拉着她不放。之后,把她带回去了。这两天来,都没有上朝,更是闭门谢客。”
牧云呛了一下,咳嗽了好一阵子,方才平静下来。
赵汶用一双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她的眼睛,“怎么,不信?”
她突然苦笑起来,笑得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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