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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盘皆输-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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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初一的班干部也转身走了。季力冬最后出门,出门后,却“嘎嘎”地笑。
吴溪菊尽力控制住自己,依然淡淡地笑着,和平常一样和老师们打过招呼,慢步走出门去。 。。 。。
八.星亮星暗
秋风漾起的时候,谷雪已经在社会上“闯荡”了三个多月。
今天,她陪着妈妈到苏州河畔的梦清园散步。
留职停薪后的第七天,她就应聘进了上海如水年华文化艺术公司。她和公司签了半年的试用合约,月薪2000元;试用合格,再签正式合同。她很有信心,她一定会在试用期间脱颖而出。她从小喜欢艺术,曾是小学合唱队的领唱、中学合唱队队长、市少年组独唱大赛一等二等奖的获奖者。她原想报考艺术类大学,却因为家庭经济实在困难,就同意“保送”进了师范大学。她是中文系学生,但还是特别喜欢艺术。到大四毕业前,她居然是学生会金月亮艺术团的副团长、金月亮合唱团团长,先后获艺术类校级、市级奖十余项,在声乐、表演艺术上的“功力”,远高于大学艺术类专业的校友。而她工作后所创办的竹叶渡中学竹浪剧团,也屡获区级、市级演出奖。
奖状不能说明一切,但能证明她的天分和努力。
她决心在如水年华公司站稳脚,然后刻苦耐劳,凭自己的天分和努力,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朝声乐表演、影视表演的方向走,极力争取在三年后,成为一颗新的光彩夺目的明星。
然而,然而……
三个月前,当她决定辞职、决定借钱赔给程予高并决定向娱乐圈发展时,妈妈不很反对,没有流泪,但很伤心。妈妈说:“雪,你在小学、中学不很追星,进了大学,就做起了明星梦。全中国的‘明星’几十上百万,可真正的明星有几个?还是回学校当老师吧,赵校长、陆校长是为数不多的好领导。教师工作,稳定、光荣,也比较干净。你是个好女孩,特别需要干净。”
她懂妈妈的言中之意,笑一会,说:“妈,我就不信明星一个个全都不干净。”
秋风拂面,花香怡人。妈妈坐在梦清园苏州河边的凉亭里,默默地有些动情地看着缓流的河水。
谷雪陪坐着,让妈妈依在她的身上。妈妈的身体近来好多了,但还是气虚力弱。
妈妈喜欢来看苏州河。妈妈说,如果没有楼房和树木,只看水,苏州河像是塔里木河。
“雪,妈没想到,你离开学校才三个月,就上电视台唱歌了。可那个没天良的导演……”妈妈握一握右手,成拳状。
谷雪理一理妈妈苍白的头发,说:“这都很偶然,真的。”
她抑住自己有些紊乱的心绪,回想她的不平常的三个月。
一开始,她被编入公司舞蹈队,培训三天。培训的内容除一些基本的舞蹈动作外,主要是“解放思想”。舞蹈队的马脸领队俞老师说,要顺应改革开放后的文艺发展潮流,深刻领会“开放”、“解放”、“满足市场和大众需要”的含意,实行现代化、超现代化的文艺内容和形式的改革。
她觉得不太对味,但相信自己能应付这种“开放”、“解放”。
三天后,舞蹈队天天参加演出,主要任务是为“歌星”、“著名歌唱家”伴舞。伴舞的动作简单,有点夸张,晃头别肩扬手摆腿挺胸扭腰,没有什么艺术性。不过,超场次的加班费不少,每场200元、300元不等。
第一个月,她收入4500元,高于她当教师时的月工资。第二个月,她收入5200多元。
但在第二个月月底,舞蹈队的情况有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
先是队员们一传一地悄悄传着一本*女子艺术*画册。谷雪挡不住队里女友的“推荐”,也看了。画册里的*女孩,有的卧在沙滩上,有的藏在花丛里,有的倚在巨石下,有的坐在大河边。其中一个站在泳池浅水处、垂着双手的女孩,让谷雪吓了一跳——那女孩的容貌和身材,好像就是她自己。
接着,队员之间又传看起一本标有“内部资料、一级保密”的书,书名为《永不飞回的燕子》,叙述的是M国特工部门强化训练的、以性行为为主要武器的号为“燕子”的五名女特工,从进入专门学校受训、实习、执行间谍任务、堕落、被杀(只有一人逃脱后隐居别国)的复杂经历。
之后,有三四名队员半掩饰半公开地承认了她们和男生或男人的“爱情游戏”;之后,是关起门来,放心地观看黄色碟片、模仿*动作,等等。
谷雪抗拒这种诱惑。她一度停看画册、碟片之类,但不久又看了。她知道这样不好,但却本能地感受到令她脸红心跳身体发热的情欲涌动是快乐的。这种情欲涌动,她过去也有,但是不强烈,而现在,却被非常态地刺激了、异动了、“恶化”了。
她迷乱,她恐慌。她看到一个一个队友“解放”了思想、“开放”了身体,难道,她也要被这样的大浪新潮所吞没?
不,要听妈妈的话,一个好女孩,“特别需要干净”。
第三个月的月中,俞领队通知姑娘们,准备为某歌星伴舞五场。这一次,要求她们穿短裤、露大腿、上身只穿吊肩衫、戴胸罩、露肚脐。这次露得比较厉害,但每场每人补贴,是1000元,如果超场加班,每场每人2000元。
队员们嘻嘻哈哈地答应,露得多一些,怕什么?
谷雪矛盾了好一会,说:“俞老师,我不行,我跳不来这样的舞。”
另两个队员小芬、小玉,也提出不跳这样太露的舞。
俞老师阴下马脸来,说:“谷雪,还有你、你,不肯跳,就是毁约,毁约,该退赔两万元!”
谷雪一听,犟劲上来了:“合约里,写的是正规正常演出。我认为这样的服装,不正常。我们可以请市文化局、市委宣传部的专家来评议,是您对还是我对。”
俞老师马脸阴得更灰暗,但一时没话可说。她转两圈,踢一脚杂物筐,说:“那好,你们三个不伴舞,没有补贴,跟着搬箱子、送茶、打扫场地。”
谷雪打杂两天后,意外情况出现了——那位“明星”倒嗓子,不能上台演唱。
如水年华公司发急了,立即请其他“明星”救场;其他“明星”一个个摆足架子,趁公司之危,每场开价最少10万。公司何总经理眼看当天演出时间步步逼近,急得边擦汗边发下指令:“本公司任何员工只要能救场,即每场奖励四万元!”
舞蹈队那两个和谷雪一起打杂的女队员小芬小玉,热烈建议谷雪上*唱去救场。谷雪一捋头发,说:“好,我试试。”
她立刻找到公司何总经理,才试唱一小段,何总经理就长长地舒气,大大地放心。她提出,她救场,每场只要两万元,请小芬小玉伴舞,每人每场补贴3000元;露大腿露肚脐的舞,就不要跳了,但其他舞蹈队员的补贴,都不要扣。
何总经理一一答应,和她签下了有关“救场”的协议。
当晚,谷雪上场,小芬、小玉伴舞。三个姑娘穿着大方得体的服装,美丽、明秀又灵气生动。最靓的,当然是谷雪。
谷雪的第一首歌,是《青浦&;#8226;泖塔看花》:
“天上万朵花,本是云和霞。
皓月当空时,花影落我家。
山下万朵花,九彩掩平沙。
一阵秋风来,花香漫我家。
垄上一枝花,雨中更清雅。
想采舍不得,连根移我家。
树下一枝花,邻村俏小丫。
待得情窦开,花轿抬我家。”
一曲唱罢,掌声四起,还有不少中年富人、青年狂人,送上一束束的鲜花。
谷雪向听众点头致谢,随后音正腔圆地唱了《青藏高原》、《一剪梅》、《半个月亮爬上来》、《上海滩》、《我轻轻地蒙上你的眼睛》……
台下掌声,一阵又一阵,叫好声此起彼伏,抛上来的鲜花,清了一批又一批。
谷雪最后唱的,是《无缰马哟塔里木》:
“无缰马哟塔里木,
天张蓬布地作铺,
马毛落下成苇湖,
马鬃竖起胡杨树。
哦,一声长啸狂风吼,
漫山遍野黄沙舞,
纵横驰奔傲苍茫,
历代无人敢把马驯服!
“塔河流水浪滔滔,
身披冰甲着银袍,
万丈雪峰缺一阙,
千里草原泪如潮。
哦,无缰之马逞天骄,
八野四极任我笑,
长河一线落日圆,
大漠孤烟探穹何处高?”
这是一首妈妈教给她的歌,妈妈说,这首歌,是爸爸最爱唱的。所以,她唱得特别动情特别投入。她唱着,唱着,想起了天荒地远的塔里木,想起了波光粼粼的塔里木河,想起了魂归塔河的爸爸,想起了含辛茹苦的妈妈,还想起了她就因为那“轻轻一拍”而从此变幻无常的命运……渐渐地,她的明净的双眼,噙满了清凉的泪。
她一夜成名,在一个不大的剧场不大的范围内一夜成名。
当夜,公司副总、某局长之子康京生,即殷勤献上999朵玫瑰,但她把这999朵玫瑰,交给了俞领队。
她“救场”三次,比较容易地赚了六万元,还清了欠款,把多余的钱,全部给了妈妈。
不久,上海电视台请她演唱了《上海滩》和《无缰马哟塔里木》。
不久,上海、南京、杭州的小报都刊登了有关她的各种文章。有一篇头版头条的题目是:《谷雪——埋没红尘的超级歌女》。
不久,一个自称亿万富翁的名叫柳祯华的相貌不怎么的房地产大老板,开了劳斯莱斯幻影豪华加长轿车,天天来等她。这让康京生很受伤。但她也只是礼节性地朝柳祯华点过几次头,就再也没理他。
不久,网上发出了五六千条关于她的“新闻”。“新闻”中,有一百多条声称与她已有*。至于在网上公开“万万分地爱谷雪”和“非谷雪不娶”的疯子和痴子,则不计其数。
娱乐圈的大腕和“哲人”们,开始对她予以关注。一位“著名”导演和一位大腕制片人,通过如水年华公司,盛情邀请她出任20集电视连续剧《长桥长廊长梦》的女主角。
她开心地到位于嘉定汇龙潭的剧组报到,开心地享受剧组上百人的热烈欢迎和“发自内心”的赞美和祝愿。她被安排在依水而建的四星级宾馆的808号贵宾套房,然后,电话一个一个地打来,恭维的话占百分之九十。制片人、导演、剧务主任、男主角、男配角等等,一个一个地上门“看望”她,恳求她“赏光”与他、他、他共进晚餐。她一个也没应允,和剧组其他人员一起吃晚饭。
五天后,夜十一点,她又一次认真阅读剧本。有人按门铃,她开门,是制片人前来“关怀”她;她没让他进门,算是婉拒。不一会,男配角——据说是某省高级领导同志的公子,敲门,想聊聊人生几何却动手动脚,她横眉怒斥,吓走了他。零点,装作七八分醉的导演来按门铃,她不耐烦地开门,那导演就一下挤进门,来搂她。她冷笑,拿起玻璃水果盘,猛砸,砸得导演头上起了个大包。导演狼狈地退出门去,很失败地说:“明天,你回上海吧。”
第二天早晨,她走进餐厅。《长桥长廊长梦》剧组的男女老少一百多人,全都不认识她了。曾经的热情超过沸点,今天的冷茶跌破冰点。
她平静地用完早餐,取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很快,柳祯华的劳斯莱斯幻影豪华加长轿车,驶到了宾馆大门前。
她缓步出门、上车。
她不屑回头。
她知道她身后那一百多个剧中人的表情,肯定有一百多种的造型。
回到上海,她打了个电话给如水年华公司,何总经理一听,就气急败坏地说:“你怎么,怎么就回来了呢?那那,我的五十万,怎么办?”《长桥长廊长梦》剧组,曾与如水年华公司签过“借用谷雪,拍摄完成后付款50万元”的协议。
“你把我借给色狼四伏的剧组,你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她说。
“唉,你回公司吧。过两天,我会安排你独唱。不过,演出补贴每场五千元。”何总想,只要有她,何愁不赚钱。
她嘘一嘘,说:“不,我不唱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嫌钱少,还是讨厌康京生和很可能让她“不干净”的娱乐圈。
她已经有了些“星”样,已经“星光朦胧”。只要再唱几首好歌,再出演几次主角、配角,再进一步被包装、被炒作,她就可能成为上海滩上一颗光彩炫人的新星。然而,这要付出代价,“不干净”的代价。这个“不干净”,不仅仅是身体的。
嚯,太爷爷、爷爷、爸爸的在天之灵,会怎么看她?
……
她鼓起嘴巴,吹去妈妈肩上的一只小虫,说:“妈,我不去如水年华公司了。”
“不去也好。不过,不是所有的导演、制片都是那样的人。”
“那当然,也许十天八天一月两月以后,我会遇上人格健全、仁义道德、有良知、有良心、能出一流作品的好导演好制片大导演大制片。”
“雪,我看你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疲劳。是不是到普陀山或者五台山,去散散心?”妈妈慈爱地抚着她的膝盖,“佛会保佑你的,我的宝贝。”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九.一吐为快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呢?”梁胜前语气凝重,“你未经锦华和我同意,擅自推翻了黄局长、赵校长和我和锦华协调达成的处理方案,像话么?”
“你这是吃里扒外!看见谷雪漂亮,你就偏心就昏头就发疯就想入非非了?”梁锦华气不打一处来,“程沧中,我告诉你,你这是背叛、是出卖!”
梁家的客厅相当大,但客厅的空气相当紧张。
程沧中脸色冷峻,眼光冷峻。他说:“我是为儿子好,也是为你们好。锦华你不要胡闹胡说。伤我,你是习惯了,无端地中伤谷雪,只能说明你心术不正。”
梁胜前挥挥手,说:“沧中,你的做法,铁定是背叛我、出卖我。一个从部队转业的、在文教卫生系统工作多年的离休老干部,坚决遏制教师随便打学生的歪风,有什么不应该?而你,背着我和锦华,出尔反尔,不但免去了谷雪的一万六赔款,还表示不必取消她的荣誉……”
“谷雪都离开学校了,你们何必多此一举。”程沧中说。
“什么多此一举?我爸和我,就是要让她的人生历史,留下污点!这叫杀一儆百,给其他老师树个榜样,叫他们好好对待学生!”梁锦华的眼皮吊了起来。
“对,杀一儆百。我说出的话随随便便就不作数,那我的老脸,往哪搁?”梁胜前很不满地说,“而你,倒过来这么做了,又瞒了我们几个月。你出差到江西,五个多月,回来两三次,却什么也不说。要不是有人给我透了风,我立即拿黄局长是问,这事,还真给疏漏过去了,哼。”
“疏漏?”程沧中想一下,明白了,“您老,去找黄局长翻案了?”
“那当然。”梁胜前不无得意,“在黄局长的压力下,赵校长终于同意恢复原方案。不过,那个陆副校长很倔,要请你去和他谈一谈谷雪的一万六。你去,到陆副校长那里,拿回那一万六。”
“不行。”程沧中血冷心冷,“谷雪的母亲长年有病,家里没多少余钱。”
“你要让世界充满爱,唷,崇高。但有很多很多的人,偏就不记别人奉献给他的爱。你可怜她,那好,你从你存折里拿出一万六,还有学校赔的两万,都给我。这是儿子受伤的赔款,我来保管。”梁锦华声音有些嘶,“要不,我和你,离婚!”
程沧中环顾客厅,默然一会,忽地“嘿嘿,嘿嘿”地冷笑。
梁胜前有些吃惊,梁锦华不很在乎。
“好,离婚。”程沧中结束冷笑,“这三万六给不给你,你我都离婚。”他站起身,走到客厅门边,叫道:“儿子,予高,你过来,把电脑关了。”
“噢。”程予高应着,但不关机。他喝几口可乐,慢腾腾地走出他的学习室,再走进客厅。
“妈妈提出要和爸爸离婚,爸爸也同意。你说,你愿意跟妈妈还是爸爸?”程沧中拉过儿子,让儿子坐下。
“这回是真的?”程予高问。“离婚”这个词,他听过几十遍了。
“真的。”程沧中肯定。
“那,那我,跟爸爸。”程予高说完,站起来,想回学习室去。
梁锦华忽觉有如倒抽筋般地痛:“儿子,儿子,你……”
“予高,你可要想清楚,”梁胜前心头像被刀子在划,“你如果跟你爸爸离开这里,那你的生活会大变样。你的初中、高中、大学的学费,你爸爸不一定能承担。还有……”
“外公您别说了,我跟爸爸。爸,我去玩了,行么?”
“行,你去玩吧。有些事,你还是不听为好。”
程予高看一眼梁锦华,转身走出客厅,回学习室。
“沧中,沧中……”梁锦华发现问题严重,口气软了下来。
“爸,这是我最后叫您这一声。”程沧中眼里泛出一缕凄伤,“锦华和我走到这一步,是应该结束了。锦华这‘离婚’二字,大约只是随口的气话,而我,却是几个月来,希望,不,渴望她说出这两个字。结婚至今,我在这里,是低一等、二等甚至三四等的人。今天,事已至此,我想我应该一吐胸中块垒。”
程沧中一一道来——
1960年,上海下放了好几万工人,到江苏、浙江、安徽、江西的农村、山区。我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二。父母带了我姐和刚刚两岁的我,来到了江西。星走月移,忽忽二十五年,直到1985年,我父母才按有关政策,迁归上海。那年,我27岁,在乡办厂当工人。为了随父母回上海,我中断了和全村最好的姑娘玉秋的恋情。分手那天,她痛哭失声,而我也因此,心弦痛断。。
回上海以后,我进了上海手工艺品七厂。我勤恳工作,努力学技术、学文化,还考上了业余大学。
有一天,1986年6月20日,我偶然遇到了旧伤旧病复发、半昏迷、瘫坐在复兴东路路边的贺芝亚妈妈。我立刻推开围观的人群,叫了出租车,把贺妈妈送进医院,并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垫付了第一笔医药费。医院和闻讯赶来的民警为慎重起见,把我“扣”了下来,还复印了我的身份证工作证以防万一。贺妈妈身上有某委工作证,医院、民警就设法通知了某委和贺妈妈的爱人梁老同志和女儿,就是你们。
梁老您一见我,首先责问“是不是你骑自行车撞了她?”你,锦华,也咕噜咕噜地猜疑我。幸好贺妈妈经治疗完全清醒了,一开口,就是“这孩子救了我,是个好青年!”
贺妈妈12岁就当了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小交通员,送情报、协助武工队除汉奸、侦察鬼子的火力点,等等,机智又勇敢。她16岁参加八路军冀中部队,后转入新四军粟裕部队。她比您梁老大两岁,解放初期干部级别比您梁老高很多。1953年,经组织介绍,您梁老和她结了婚。
您梁老,原是北京房山县的一个小中农,您念过几年书,务农经商地位一般般。1949年9月28日,您参加了革命,随军南下到了南京。您没有打过仗,没有立过军功,很多资格老、功劳大的人,一层层地压着你。然而,1957年来了,您抓住了机会,反右,您立了大功,从副连级一下升到了正营级。1958年,您拥护彭德怀元帅批判粟裕大将,立功;1959年,您拥护伟大领袖毛主席,批判彭德怀元帅,又立功,升到了正团级、副师级。1963年,您以副师级级别转业到上海,任某局副局长。*中,您被打倒两次,可您两次都不到三个月就又浮出水面“回头是岸”。*结束,您老又不遗余力地批判声讨四人帮,还忏悔再忏悔,直到1989年才复出,任某委副主任。1992年,您老63岁时,按正局级待遇离休——国家规定,1949年10月1日前参加革命的同志享受离休待遇。
您老是否可以扪心自问——1949年9月28日参加革命的、早了三天、有幸列入离休的正局级高干的您的一生,为党为人民为祖国,究竟作了多大的贡献?
贺妈妈和我,比较贴心。她在的时候,您老和锦华,对我还过得去。贺妈妈1995年去世前两个月,曾经和我说起过对您老的评价。
“芝亚对我的评价?快,告诉我。”梁胜前急切地说。
程沧中定神看了一会梁胜前,说:“贺妈妈对您老的评价是——比起红军时期、抗战时期、解放战争时期英勇牺牲的革命先辈和幸存的离休干部的大部分,胜前差得太远了。胜前这辈子,干不了什么好事、正事、大事。他的几次政治立功,太低级,让我羞愧啊,让我心酸。三十多年了,我不敢去见粟裕司令、楚青大姐。胜前他不大方、不大度、不大器、不大气,归根到底,是个境界偏狭、落后的小农民。”
梁胜前如遭霜打,两眼干涸无光。他喃喃地说:“她这么说,她这么看我啊……”
“我妈真这么说?”梁锦华信疑参半,“那,我妈对我,又怎么评价了?”
“贺妈妈说你,能力一般,格调不高,小肚鸡肠,令人失望。亏得你哥你嫂相当优秀,给了贺妈妈很多的安慰。”
“那你呢?你又怎么评价我了?”梁锦华情绪相当不好。
“说实话真话还是假话?”程沧中反问。
“当然要真话。”
“你是一个,没品没味的,女人。”程沧中说。
“沧中,你都在胡说!你太,太伤人伤心了!”梁锦华可怜兮兮地说。她和程沧中,缘分似乎已尽。
“明天早上,我和你到民政局协议离婚,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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