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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生死劫-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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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星期,过度的忧虑加上吃得少,又几乎是通宵失眠,我又病倒了,我发着高烧.昏迷不醒。这样又被送往监狱医院。虽然我的身体很容易恢复健康,但我已缺乏再活下去的欲望了。但我还是活下来了,并在圣诞节前回到第一看守所。
在监囚的几年中,我经常祈祷,令我感到上帝就在我身边,在那一片寂寥黯然之中,我曾感受过不少超现实的妙不可言的见证,而这些在我以往舒适优闲的日常生活中,都是未曾感受体验过的。我对真与善的信仰重新燃烧起来,这令我生出新的勇气再抗争下去。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刻,我的信心与希望,支持着我,带着我安然度过缺乏生活必需品的困难、疾病的侵蚀和肉体的折磨。与此同时,苦难增强了我的信心与希望,让我切切实实感到,上帝永远存在,只是我要主动去贴近主。白天因为有看守监视,我不能公开祈祷。我唯一的祈祷方法就是把头俯在毛泽东著作上,从痛苦不堪的心灵深处发出呼声,向上帝倾诉。当我提及女儿时,仿佛生活又回到一九四二年,她在澳大利亚堪培拉出生之时,直到一九六六年九月二十七日我斗争会后被捕,母女被迫分离之间这段美好的日子里。我反复回忆着,她在成长中每个时期给予我的欢乐,令我深切感谢上帝,恩赐我这么一个女儿而令我幸福万分。日以继夜,我接连祷告着,这样令我可以更多地回忆她活着时的种种生活细节,而可以更少地思及她的死亡这个悲剧了。如此一天一天地,我终于平静了下来,这是我唯一能采取的方法。我想,正因为我现在无法肯定,出狱后能否再见到我的女儿好好地活着,因此我还有许多事要做,我的抗争还未结束。我必须要去调查我女儿的遭际,尽我之力,为她的不幸申冤报仇,追究责任。失去曼萍的生活,对我来说是悲惨不幸的,但我并不因此停止抗争。
一九七二年二月,尼克松抵达北京。报上满是有关他来访的报道,并登载着他抵达时在欢迎宴会上的照片,及拜会毛泽东的大幅照片。我看着毛泽东与美国总统握手时笑容可掬的表情,心想这真是他最为得意的时刻。在这一瞬间,他十几年来的种种屈辱(即政治上的被拒承认),顿时均烟消云散了。肯定他自己也意识到,与美国总统的谈判不仅对他个人及共产党来说,有其深远的不可估量的意义,而且就对他的死对头台湾国民党的影响,也非同小可。
从报上所有的新闻图片和报道中看来,周恩来的表现最为杰出。新闻报道说,周总理陪伴尼克松总统来上海,然后总统再由上海返回美国。并说美国总统将在沪稍事逗留,这就暗示对中美公报的草案,最后尚存有一些分歧。但不管怎么说,最后还是签署了。公布的公报译文中,表明美国承认台湾为中国领土的一个部分,这种应诺令美国不可能再承认台湾是另一个中国,这是过去长久来共产党政府最顾忌的。另外公报上还指出,中国否认将放弃以后用武力来统一中国的途径。这是中国共产党的决定性的胜利。尼克松的来访令中国得到不可估量的收获,而中国所付出的代价,不过只是一场尽心周到的款待。看来,中国与美国和解这一政策,不仅仅是合法了,而且前景还无量呢。而周恩来总理的个人地位,由于他卓越优秀的外交手腕及其成功,也大大提高了。
现在这一阶段,似乎阶级斗争稍有松弛,不再喋喋不休地强调了,空气略有缓和。连报上文章的语气,也不那么火药味十足了。即便看守们,也像点人样了。三月我又被提去审问,那个我刚进来时提审我的审问员,又回来了。他一切从头开始,好像其中相隔的那几年根本不存在过。他要我再写一篇自传,然后又问及了我的家庭及社会关系,以及个人的生活经历,等等。反正把一九六九年工宣队审问员所问及的情况又再重复问了一次。我觉得很不耐烦,就告诉他有关这些问题我早就解答过了。他只是说:〃你得再回答一次。〃我想这倒不一定是在施诡计而诱我说些与过去所供的不同之语,从而就可詈责我说谎不老实。这不过是因为第一看守所的审问员和工宣队审问员,是有两个不同的主管而已。这一系列的审问又花了几个月,我也记不清到底被提去审问过几次,也不知读了多少段语录。但在这期间,却一直没有出现大声叫嚣或争辩这种情况。可我带着病,又乏力,真让这种无完无了的提审惹得厌烦透了。
一九七二年秋天的一天,看守向我出示了一封信,那肯定是从我们办公室里拿来的。他问这信是否我写的。我看到上面有我的名字,就答道:〃是的。这证明你有不法活动,或许也有可能只是政治上的错误。〃他说。
我吃了一惊。〃让我再看看这封信行吗?〃我要求着。
他递给我那封信。我发现它写于一九五七年我丈夫刚病逝以后。那时我必得去亚细亚管理一些事。因为中国银行一定要在他们银行留有印签的公司负责人的盖章才能支付现金。我对当时情况记得十分清楚:那天清早我就接到亚细亚公司总经理的电话,他告诉我,已派了一位新的总经理来继任我已故丈夫的职位。但目前他来不了,要到次年三月份才能成行上任。他说:〃伦敦方面要知道,你是否愿意代理一下?〃我回笞他可以的,但我首先要请示上海市府工商联。然后他要我列举一些新任总经理及其夫人来沪时应带的生活用品,特别指出是否需要带面粉,因为他们知道中国是吃米饭的。
因当时我的秘书是个英国妇女,我以为她是最了解什么是最必需的,因此我就请她代开一张所需物品的名目,然后写封一信给他,由我签了名。出于对自己同胞的热心,她开了长长一列的单子,其中包括纽扣和清洁剂。但从政治角度来看,这封信对我无妨。
〃我在此信中看不出有什么政治问题。〃我说。
〃没有政治问题?你泄露了上海粮食供应的情况。是吗?让我再看看。〃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是被授意要找个借口,以证明我的入狱是事出有因,免得在释放我时还要注明我是无罪释放。我知道有些共产党员是不喜欢承认错误的。
他又把那信递给我:〃再读一下有关粮食分配的那段。〃我读着;〃上海市政府每月配给市民粮食定量二十斤,可自由选购白米或面粉,因此是绰绰有余了。〃我问审问员:〃错在哪?那是泄露了有关粮食分配的情报。〃他说。
〃粮食分配给上海各个市民,其中也包括住在上海的欧洲人,这并不是秘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怎能说是泄密呢?你这信是寄往外国的。〃他说。
〃你的意思是,住在上海的欧洲人将来回国后,不会告诉他自己国家的人有关这一情况。还有,那些回国探亲的华侨呢?难道他们不会知道,自己的家属每月分到多少粮食?难道一离开上海,他们就会把这事忘记了?那是他们的事。但这封信是你的责任。你承认这封信是你写的吗?事实上这封信不是我写的,但我承担全部责任,因为我在上面签了字。而且是我任公司负责人时发此信的。但我与你们有分歧的是,说明每人每月定量为二十斤白米或面粉之事,不能算泄嚣情报。泄露粮食分配的情报是违法的。但基于你对管理条例尚不了解,因此仅作为一般政治错误。〃他说。
〃没这道理。这事我没做错,不管是政治上或其他方面。假如你们有管理条文的话,请你们摊出来让我看。〃我火了。但他只是不睬我,擅自停止了审讯。
待冬天来临时,犯人们恢复了一天三餐饭,中午我能吃到鱼和肉,但我的健康仍每况愈下,以致营养的增加对此也无济于事。我又是一次大出血。待血止后,那女军人穿上便服,陪我去第一医学院附属中山医院进行检查。可能事先已预约好,因此我们直接到妇产科,不经排队就进入门诊室。
令我吃惊不已的是,那位医生,是个刚过二十的女孩子,手臂上套着个红袖章。在简短马虎的检查中显得十分笨拙粗心,然后她告诉看守说我子官里生了癌。我不信,因为她一看就不属医术高超的医生,就像我过去领教过的看守所里那青年医生一样。但显然,那些看守和其他人都相信她。我的待遇改善了,有些看守甚或用一种怜悯的目光来看我。直至我出去后,才了解到在我去中山医院检查之后,负责我案子的干部,就急着为我找住房。最后,他们决定分配我一套附有浴室的,带有两个房间的房子。因为发现我没有孩子,在病危时认为我需要一个住夜的护理,所以给了我两个房间。
一九七三年三月廿七日午饭后,当我在室内踱步时,一个看守打开小窗说:〃把东西整理好。所有的东西?〃我问她。
〃是的,所有的东西,别忘了什么。〃不久,牢门开了,两个青年女劳改犯走进来,她们把我的东西都带走了,一个看守在走廊上对我说:〃出来!〃我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间囚室,这曾是我整整度过六年半的〃家〃。在我的脸盆和毛巾拿走后,这里看来又有点异样了。我的目光落在贴在床边墙上的手纸。我思忖着要不要把这些手纸撕掉,这样能使我不在这里留下有关我自己本人的一切痕迹。但最后我还是决定让它留着,留给下一个将占用她的不幸的女人。当我站在囚室里最后一次向四下恋恋不舍地环顾着时,我只觉得那冰冷的金属手铐,又扣在手腕上,我清晰地又重复感觉到,在我以坚强的意志不屈抗争时,落在我肉体和精神上的种种痛苦与磨难,'及无所不在的上帝,在极左路线横行霸道之时,所赐给我的宝贵是难以用言语表达的。
〃跟我出来!还呆在里面做什么?难道你还没呆够?〃看守在外边催叫着。
我跟着她走到前面院子的一个房里。一九六六年我进这儿,就是在那间房里登记的。里边没有人,我就在椅子上坐下。
那个医生跟着着走进房间,站在写字台边,很随便地半倚着书桌说:〃我要告诉你一下应服的药品,这样离开这里后,你就可以跟医生说了。〃他告诉了我几种药名。
〃很感谢你。〃我说,〃好。你即将释放了,高兴吗?〃那医生问我。
〃那是一段好长好长的时光!把一个无辜的人关禁六年半,真是个好长的时光。〃我说。
他像被火烫了一下似地哆嗦了一下,然后又做出似什么都投听见的样子接着说:〃在你离开以前,我要向你提出一些警告。这对你自己有好处。你在这里的这些年来,表现得一直不怎么样。事实上,这些年来,在我们看守所里没有一个犯人像你那样顽固和好斗。离开这里以后,你必须控制自己,不要惹怒了群众。现在的上海,与文革前已大不相同了。你对无产阶级要表示尊敬,否则要吃苦头的。你有病,你总不再想又回来吧?〃我什么也没说,他呆了一回就走了。显然他是奉命来与我谈话的。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事实上,我也没留神听他所讲的。我满脑子都是女儿怎么了?还活着吗?
两个看守彻底检查了我的那包衣服。他们结束后,我被带到一个审问室。在那里已不必再向毛泽东画像鞠躬和读语录了。审问员只是指了指那张犯人座,我坐了下来。
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坐在审问员边上。那人说:〃你今天可以出去了,我们认为可以放你出去。现在,把政府对你的案子所作的结论读给你听一下。听了以后如果有意见的话,可以提出来。〃说着他从一个公文夹中取出两张文件,然后对我说:〃站起来,听着。
我站了起来。
他宣读了我名字后,然后就是有关我的个人情况,如年龄、出生地,又接下去读:〃上述人于一九六六年九月廿七日被带往第一看守所,其原因为:一,于一九五七年十月去信英国泄露了上海粮食分配情况。二,为叛徒刘少奇翻案,反对中央委员会的决议。情节严重,需要判刑。但基于她政治上落后、愚昧无知,因此我们决定还是给予她机会来认识错误。在第一看守所经过六年半教育后,我们觉得她在思想上还是有一定的进步,也有悔改的表现。因此决定对她从宽处理,不再追究,准予释放。〃读完后,他抬头看看我。
我气得脸色发青,气都喘不过来,我蔑视他们!这些恬不知耻之徒。不过我心里也明白,真正的罪犯并不是这个人,而只是邪恶的极左分子!我对自己说,不论将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与他们抗争到底,我狠狠地盯了那人一眼,就坐了下来。
〃你还有什么要说吗?要向政府感恩。现在你自由了,应该觉得高兴。〃那人说。
我竭力控制着内心的愤怒,以致全身抑制不住地直哆嗦。我说;〃我不能接受你们的结论。我不走了,直到你们给我一个满意的结论。一个正确的结论必定首先申明我是无罪的,也无政治错误,要对我的错捕表示道歉平反。另外,还要在上海北京主要报刊上登报声明表示道歉。因为在京沪两市,我都有亲友。至于你刚才读的那个结论,是一场骗局。远在刘少奇被打倒以前,我就被抓到第一看守所了。你们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就预知,我要为刘少奇辩护呢?至于那泄露上海粮食分配的情报,只是你们勉强找到的借口,以顾全一下你们的门面。事实上,你们自己也很清楚,我从未泄露过任何机密。〃他们互相交换了下目光,然后那审问员说:〃第一看守所又不是养老院,你不能终生留在这里。我没必要终生留在这里,我只留到待我的案子有个适当的结论为止。假如你们明天给我,那我明天就走。我们知道你的意见了。正如我刚才已说过了,我们准许你提意见,我己记录下来了。我们会把你的意见送给上级领导的。你现在就走吧。〃另一个人说。
〃不行,如果我现在走了,你们就会把它全部忘记掉的,这个错误的结论,会进入我个人档案之中。我要留在这里。〃我说。
那审问员站起身,说:〃我还从未见到一个犯人,拒绝离开看守所。你大约疯了。不管怎么说,反正政府要你离开,你就得离开。你的家属今天一早就在等你了,你还要拖多久才离开?〃他的意思,是否我的女儿在外边等我?呵!我多想见到她!忽地两个女看守走进来,两人各抓着我一边肩膀,就把我拖曳出看守所的二道门。
远远的,在一辆蓝色出租车边,站着一个年轻女子,她比曼萍要矮一点。我的心陡地一沉。她是我的教女,姓席。
第三部为正义而斗争第十三章曼萍在哪里
我呆呆地站着,两眼向车道四周搜觅着,除了远处站岗的解放军之外,只看见我的教女席伸着两手向我走来。
〃曼萍已死了!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来接我出去。曼萍死了!曼萍死了!……〃我的耳朵嗡嗡发响,两眼嚎陇,觉得面前一片模糊,虽然在我思想深处仍希望听到曼萍为何不来接我的确实解释,但悲伤令我全身瘫软,两腿也无法移动了。席把我搂在怀里,将我扶进候着的出租车里。
〃曼萍呢?〃我怕听到回答,但我还是发问了。
席没有回答我,只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再没勇气将〃曼萍死了吗?〃这整句话说出来,怕会证实这是事实。
当车子在我熟悉的街道上行驰时,我俩都默不作声。我的出狱没有给我带来任何欣慰,只不过是以新的忧郁来替代旧有的忧郁而已。
车在一扇嵌在水泥墙中的狭窄黑色木门前停下,席付了车钱就上前敲门。一个中年女人开了门,她穿了件蓝上衣,一条宽身裤子,像是个女佣。她帮着席把我的行李搬进去。
屋前有一块空地,这里可能过去是个小花园,现在却已盖满了破砖碎石,除了唯一的一棵榆树,孤零零地矗在一堆碎砖瓦之中外,到处只见一丛丛杂草而已。这座房子看着年代已久,未加修理,显得十分破旧。底层尚没有住户,平台上积满尘埃。一个小小的门厅通向前门,我们就穿过那里上了扶梯。楼梯和门厅,看得出已用湿拖把打扫擦拭过了,但四周墙壁,却仍是灰蔫蔫的。席把我领进楼上一个大房间里,里面有一张床,铺着洁净的白色被单和一条被子。一个五斗橱,一张小书桌,一张方桌,四把椅子及一张安乐椅。这些家具都是那种大批生产、造型统一的大众式,一般是供新婚夫妇使用的。
〃这两间房间是分配给你住的。公安局批了证明,让我给你买了几件家具。〃说着,席紧紧地抱着我,由衷地说:〃呵!能回来真太好了。〃她将脸紧紧贴着我好久。我知道,她很难开口与我提及曼萍之事,我得给她一点时间。她不提为什么曼萍没来接我,无疑只是因为曼萍已死了。我感到万分哀伤和沉痛,但我还是要等席,在一个她认为是适当的时刻,再谈及这个问题。
〃他们允许我在你户名下提五千元。我不敢把它们全花了,我想你还需要留一点生活费。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粉刷房子,而窗帘,也是这般大众化。〃席向我解释着,〃妈本来要与我一起来接你的,但在等出租车时,给通知去参加一个会,听有关林彪事件的报告了。你知道的,就是那回事。他犯错误了,因为报上不见他的报道了。他死了。在他乘飞机逃往苏联去时,飞机坠毁了。现在周总理是毛主席的第二把手,这就是为什么一切情况都有所好转的原因。也就是因为这,你才能得救。啊!真高兴能见到你,要是……〃她说不下去了,开始抽泣起来,泪水从她脸上淌下来,她把头低下去了。
我想她准备把曼萍的情况告诉我了,但那时,那个女佣人捧着两杯热茶进来了,我们的话又被打断了。
席很快就振作起来,煞住了泪水,好像她对那女佣很提防。
〃她是阿姨.〃席将她介绍给我,〃她来这里照顾你,她可以睡在另一间屋里。谢谢你,阿姨。〃我接过她手里的茶说。她年约五十左右,长得十分敦厚健壮,皮肤粗糙,一双手肌肉十分发达有力。当她把茶杯端给我时,一直在上下打量着我。
〃要不要烧点热水洗个澡。〃她问我。
〃不,谢谢你。我现在还不想洗。待我想洗时我再告诉你吧。〃在她关上门离开时,我问席:〃现在还可以请保姆?当然,现在有许多失业的人。假如家里有孩子或者病人,完全可以请个保姆,没人会讲闲话的。我们现在是公安局建议要替你找个保姆。他们说你病得很重,需要开刀。听他们说起来,好像你的身体十分不好,比你的实际情况要差得多。虽然你看着比过去瘦了点。〃席看着我消瘦的身子和额上的皱纹说。
〃没关系,只是因为饮食的问题。慢慢会好的。你从哪儿找来这个阿姨?〃我问席。我怕那阿姨是由公安局派来的。
〃是妈妈从她朋友处找来的。但是,〃席压低嗓音说,〃她与陈妈不一样,你与她说话时要当心。〃我点点头。
〃现在中央的情况不同了,我想政府会对你好一些。他们分配给你这两个房间,还有一个独用的浴室。还有昨天,在我挂窗帘时,房管所一个负责绿化的人也来过了,说要给你在花园里种点树。她还问我你喜欢什么树。〃因为我配到了带独用浴室的两个房间,房管所绿化处又要为我在花园里种树,因此席得出政府要优待我的结论。因为政府是我们唯一的主宰命运之神。中国老百姓对政府任何细微的表示都非常敏感,因这能反应出我们在上级领导中的地位。
席的情绪似乎松弛了一点,开始有说有笑了。所以我决定向她提及曼萍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有关曼萍的情况了吗?〃她以估量的眼光看看我,好像还在踌躇着,猜测我能否承受这一切。然后,她好像决心把一切全盘托出了。〃那时,我不在上海。你知道,自一九六六年文化革命一开始,就已从上海音乐学院毕业了,八月份我连曼萍的生日聚会都不及参加,正在等待分配呢。那年十二月,我被分配至贵阳。到那里以后,我被派往贵阳附近一个农村公社里接受'再教育'。一九六七年夏天,妈妈告诉我曼萍自杀了。〃一切正如我在第一看守所时收到她衣服时所猜疑的,曼萍真的死了。然而当时,我还是多么希望,在出狱时能见到她仍然活着,现在,我那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什么都完了。当时索性死在监狱里倒好,现在也不会感到痛苦了,永远也不会知道曼萍已死这个事实了。我竭尽全力,为着生存而付出的种种代价和遭受的种种磨难,瞬间全部失却了意义。我只觉得自已四周一片空空茫茫,似乎一下子全给掏空了,令我都不知身在何方。席双臂环抱着我,我俩一起为曼萍而哀哀哭泣。
〃他们怎么折磨她而令她走向绝路的?我想非是逼不得已,一个健全的女青年,是不会想到自杀的。听说在电影厂大会上宣读的自杀者名单中,有她的名字。昨天公安局来人对我说,不要把这情况告诉你。他说明天电影厂革委会会来向你说明的。〃席说。
〃他们有无宣布她自杀的原因?我参加了那次会议。但一般情况,总是说自杀者对文化革命态度不端正。空话!〃我说。
〃就是嘛。我真不知道我们是否能了解到事情真相。但我可肯定,不会有人敢提出这个问题来的。〃她接着说。
我心里想,我一定要查明白她的死因。这或许需要一个较长的时间。但不查个水落石出,我是不会罢休的。但我必须十分小心谨慎,否则让上面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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