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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王座-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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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纯感觉到累了,默默地在床上坐下。大床松软得能把她陷进去,床头坐着有点旧的绒毛小熊,认真地睁着黑豆般圆圆的眼睛,从小它都陪着那个女孩入睡吧?
原纯抓过小熊,捏了捏它圆滚滚的肚子,伸手轻轻地在它脸上左右扇了两个巴掌,嘴里说:“啪、啪”。
她抱着熊倒在床上,墙壁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西方的巧匠擅做这种精密的机括,钢铁铸造的指针在重锤往复摆动的作用下有条不紊地旋转,记录着时间的流逝。这是她嫁入翡冷翠的第一天,她的未婚夫甚至没有心情来看一眼她。她的威风她的美,她的聪慧她的剑,对于这个心里住着妹妹的男人而言,都没有用。
“阿黛尔·博尔吉亚。”原纯轻声念出了这个名字,“对么?”
艾达从床帐边走出,双手扶着大腿躬身行礼:“是,这是阿黛尔公主的卧室。”
“根据我的情报,在我和西泽尔订下婚约的当月,阿黛尔公主也订下了婚约,嫁给高黎国的公爵图卢斯,她的盛大婚礼已经在四个月之前在教皇亲自主持下完成了,也就是说,她在四个月之前就离开了翡冷翠。但是直到今天,我的丈夫还会让你在她的卧室里点燃壁炉,一切都如她还在的样子。”
“是的,保持一切如阿黛尔公主在的时候,这是殿下的吩咐。”艾达轻声说。
“来这座城市前,我以为自己会踏进一个沼泽。”原纯喃喃地说。
“沼泽?”艾达一愣。
“我心里的翡冷翠,有完全不同的两面。漂亮的那一面,处处种植着玫瑰花,阳光总是很盛大,城市里流淌着清泉,泉水中央有白色大理石的雕塑,或男或女皆赤裸,须发肌理分明,栩栩如生,东方最后的画师也画不出。丑陋的那一面……”原纯无声地笑笑,“女人们为了求得男人面前的虚荣使劲地用鲸骨裙勒细腰在胸衣里面塞上垫子,教士们为了纪念一个圣者的祭日就会烧死几个异端俩庆祝,平民家里的漂亮女孩,譬如你,会被像礼物那样献给贵族,贵族家里则玩着表面堂皇的沙龙,交换妻子,甚至**……对了,还有假面舞会,听说我的丈夫还是假面舞会上的明星呢。”
“你不会明白那个名词带给一个东方女孩的感觉,第一次听老师说起假面舞会的时候我从心底里讨厌那东西,男人和女人们戴着闪光的面具,不敢露出真面目,醉酒之后以眼神相互勾引。是不是这样?那是一场五彩缤纷而腐臭的盛宴,上面还插着俗艳的雄雉尾羽。”原纯幽幽地说。
艾达沉默了。尽管不想承认,但是假面舞会已经演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猎艳场合,如果你想在翡冷翠的社交圈子里打响名字,最好的办法就是出钱举办最奢华的假面舞会。雇佣最美的妓女们,让她们披上轻纱戴上华美插羽毛的面具,有时候也少不了年轻英俊的男人,令他们混入舞场,他们和参加舞会的贵宾们相遇调情而后春风一度,贵妇人们也乐于这样的场合,一张面具似乎遮掩住了所有的道德心,无论多么放荡都不是自己所为。有些丈夫和妻子相遇在这种场合,分明轻易地认出了彼此,却隔着面具装作路人。
“有这场婚约之前,我父亲本来希望我成为东方淑女。他请了老师教我成为东方淑女必须具备的一切礼仪,弹七弦的古琴,吹洞箫,刺绣,诗赋词章,赏古辨玉……当然我比较野了点,算不得正宗的东方淑女,”原纯苦笑,“不过也能用几枝兰花和菖蒲插出一盆雅致的花来。我喜欢东方式的美,就像兰花、剑一样……素而孤独,那本该是我的生活。可忽然有个名叫西泽尔·博尔吉亚的男人侵入了我的生活,于是我必须学会接受这座城市的一切,必须戴着假面跳舞。”
“殿下……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艾达犹豫着说。
“你所谓他的好,是他不会打骂地位比他低得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发怒,不会挑剔,不会苛求……是这样的好吧?可你也知道那也许根本不是什么善良,而是他对这些东西都无所谓,他不在乎,所以表现得很宽容。”原纯淡淡地说,“可他是个有欲望的人,如果什么东西他真的在乎,他就变得比任何人都苛刻严厉,绝不放手,是不是这样?”
艾达没有说话。真的是这样吧,面对敌人,那男孩会毫不犹豫地用最狠的手段。他也宽容,但只宽容无关紧要的人,比如艾达。
他送给艾达长裙,记得她的生日,解决她的麻烦,不过像是哄宠物开心那样。他的心里本就是一块冰啊。
“还没见过一个人就对他下这样的评语,我确实也是个刻薄的女人吧?”原纯自嘲。
她起身,走到窗边,拉开蕾丝窗帘,看着外面寂静的翡冷翠城。蹒跚而行得老人走过河沿,用带长柄的火种点燃一盏又一盏路灯,灯光倒映在河水中,仿佛逐水流逝的一串珍珠。
艾达看着这少女的背影,原纯只穿着一袭纱质半透明的长睡衣,光透过睡衣,留下美好的剪影。艾达想其实这一对真是不配啊,因为他们太相似,都有着敏感而冷冽的心。
“我要知道西泽尔公爵的一切。”原纯转身,看着艾达的眼睛,缓缓发问。
“我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了,您是坎特伯雷堡的女主人,您大婚后我会正式尊称您为公爵夫人。夫人要问什么,我知道的一定回答。”艾达躬身。她无从抵抗,这个东方来的公主,一言一行都带着强绝的压力。这种压力和西泽尔给她的压力一样,静静的,并不咄咄逼人,却像是一柄剑缓缓地推了过来。
“一切。”原纯重复。
艾达沉默了很久,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殿下生命中最重要的女性就是他的妹妹。我第一次踏进坎特伯雷堡的时候他和阿黛尔公主并肩坐在长桌边,双手握在一起。如果他在城堡里,他每天有一半时间大概都会握着阿黛尔公主的手。”
听着艾达娓娓地讲述,原纯无声地笑笑,她难过得想哭,嫁了个变态能不哭么?可她又不由得想笑,于是狠狠地呸了一声说:“那阿黛尔公主的手就那么好摸么?”
“不,不是抚摸,而是怕她不见了……那样。”艾达说。
“怕她不见了?”原纯一愣,“大活人青天白日里怎么会不见了?”
“恐惧。”艾达说。
“恐惧?”
“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那种恐惧就是非要拉着谁的手你才会相信她真的在你身边。西泽尔殿下那个人怀疑着世界上的一切,他能相信的,只有自己能亲手握住的东西。”
“这是……童年阴影?”
艾达微微点头:“我成为坎特伯雷堡的女侍长之后,异端审判局曾经派过来一位尊贵的修士跟我谈西泽尔殿下的问题。准确地说,您将看到的西泽尔殿下不是完整的。“
“还能是半截的?上半截还是下半截?”原纯已经完全、彻底地明白自己的婚姻简直就是一场骗局,她简直是个被骗到翡冷翠来嫁给问题儿童的童养媳!可她还是不由得好奇这个尊贵的家族中到底发生过什么。
“殿下患有严重的失忆症。”
“失忆症?”原纯抚额,“还好。”
“还好?”艾达不解。
“我还以为是痴呆呢……”
艾达无语,片刻之后才接着说:“这已经不算是个秘密了,殿下的母亲美茜·琳赛夫人是圣座的第二任妻子,”艾达压低了声音,“但是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她和圣座结婚的时候,圣座还是一个普通的牧师,在那之后,他如获得了神启那样展现出神学上的修养和能力,因此几年之后获得了大批教众的簇拥,成为红衣大主教。这被认为和美茜·琳赛夫人的帮助有关。”
“但是我的小叔子普林尼比西泽尔和阿黛尔都小,可他和苏萨尔是一母所生,看起来我的公公同时和两个女人来往啊。”原纯冷笑着挑了挑眉。
“不,美茜·琳赛夫人和圣座的婚姻只维持了不到两年,就是在那两年之中,她为圣座生下了一子一女,西泽尔殿下和阿黛尔公主。之后他们结束了婚姻,圣座重新和前妻结婚。美茜·琳赛夫人则进入一所著名的修道院,成为了一名修女。”
“离过两次婚的人还能成为教皇,简直是奇迹啊!”
“通常这是绝不可能的,教义把离婚视为对神赐予的婚姻的亵渎。但是圣座的神学修养和功勋的巨大,使得人们都相信他的第二场婚姻是为了救赎美茜·琳赛夫人,而非追求俗世的欢愉。”
“搞什么?这话是说我尊贵的公公和一个女人结婚不是为了把她脱光了扔到床上而是为了对她传授神的教诲?”原纯皱眉,“鬼才信!”
艾达对于公主殿下几近于女流氓的遣词造句方式觉得有些窘迫:“总之这就是圣座的两位妻子的来历。见过琳赛夫人的人都被她的美色所震惊,她的美丽被称作介乎于毒药和仙草之间,她看起来介乎天使和妓女之间,一半无比圣洁,一半无比诱惑。所以,她在离婚之后只能去女子修道院居住,因为长时间接触她的男人无法不对她着迷。”
“阿黛尔公主遗传了她的血统是么?”原纯在脑中勾勒那份超脱天使与魔鬼界限的美。
“如同您在晋都国的名声那样,阿黛尔公主被称为翡冷翠的黄金玫瑰,她的美照耀整个玫瑰园。”艾达说,“但是据见过琳赛夫人的人说,她只不过遗传了琳赛夫人的一半。”
“像天使的一半?”
艾达点头。
“那么,像魔鬼的一半势必是遗传给我的丈夫咯?”原纯说。
“是。”艾达说,她无可讳言,“因此出现在别人面前的时候,大家往往对阿黛尔公主的态度比对西泽尔殿下的态度好。”
“那么一个在修道院里把自己奉献给神的女人,怎么会被烧死在火刑架上的呢?”
“这些没有人知道。但是美茜·琳赛夫人的罪行是经过异端审判局正式审判的,虽然是秘密审判。但前任教皇曾亲自审核判决结果,应该没有人敢于在这种事情上做伪证。琳赛夫人被异端蛊惑,抛弃真信投入恶魔的怀抱,行淫秽之事,甚至意图杀死自己的一对儿女献祭以获取长久的青春和永无止境的欢愉。”
“真棒!”原纯说。
艾达茫然地看着她。
“我是说一个女人能疯到这份上不容易。”原纯说,“总之然后琳赛夫人就被烧成了焦炭?”
“是的,火刑如期执行,只是没有对公众展示,最后验尸官查验了烧过的尸体,确认那是美茜·琳赛夫人。
“在梵蒂冈的特批之下,西泽尔公爵和阿黛尔公主的母亲被从卷宗中抹掉,他们在法律上成为只有父亲的孩子。但因为母亲的事他们的生活受到很大的影响,谁都知道他们是异端的孩子,即使教皇关照着他们,也不能像苏萨尔殿下和普林尼殿下那样受欢迎,倒像是私生子和家里的孩子那样不同,外面的人也总是猜测教皇其实也嫌弃这对儿女。
“阿黛尔公主还好,她是个性格很温顺的女孩,可是西泽尔公爵不一样,他天生就是一个比任何人都高傲的人啊。无论他表面上怎么装得顺从,可我总觉得他心里有什么东西就像剑一样,是不能拧弯的。”艾达说。
“这些是我丈夫跟你说的?”原纯问。
“殿下心里的事,谁知道呢?虽然我是坎特伯雷堡的女侍长,但其实和他只是陌生人而已。”艾达轻声说。这是句实话,言外之意是,在这个城市里,大概唯有那个天使般的阿黛尔公主和西泽尔之间不算是陌生人。
艾达顿了顿:“这些事,殿下其实是记不清的。琳赛夫人死后,殿下就患上了失忆症,对于童年的事情他的记忆是有偏差的。每个月都会有医生从梵蒂冈被派过来检查他的病情。他曾经试着跟我谈起他的母亲,但是说出的东西都是很凌乱的。”
“他恨自己的母亲?”
“不,他一点都不恨琳赛夫人。”
“出了这样的事还不恨自己的母亲,他是个恋母狂么?”
“因为在他所剩下的记忆里,童年就只有他、阿黛尔公主和琳赛夫人三个人,他不记得其他任何人。”
艾达抬起头来,直视原纯的眼睛:“夫人,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我说殿下是个好人,真的是我的心里话。对于一个童年里只剩下三个人的人来说,不自私是件太难太难的事吧?可是有时候我看着他,又觉得他努力想把自己打开,让更多的人进到他的心里去,可是始终没有人愿意走进去。那里空荡荡的,就像这个坎特伯雷堡。我常常想,如果有一天真有一个新的人走进去,殿下是那种会为她去死的人。而除了您,还有谁有这个权利呢?”
“你也可以嘛,我不介意的。”原纯冷冷地说。
艾达眸子中的光黯淡了,重新低下头去。
原纯想了想:“对了,为什么阿黛尔公主会被嫁给高黎国的大公卡图卢斯呢?这很令人好奇,你说阿黛尔公主是教皇非常宠爱的女儿,美得像是翡冷翠的黄金玫瑰。那么为什么要把一朵还未盛开的玫瑰花投向一个有恋童癖的老头子呢?我听说卡图卢斯最爱玩的游戏就是赤裸身体,和他宫殿里的男孩女孩们在水池里追逐,他还喜欢让孩子鞭打他,做许多令人作呕的事。”
“圣座的意思,是谁也猜不透的。有人说,那是因为阿黛尔公主是不祥的,所以教皇想把她送走,也有人说……因为苏萨尔公爵殿下……也很喜欢阿黛尔公主……教皇觉得这样很不好,他们毕竟是……有血脉的。”艾达轻声说。
原纯从她的神情和吞吐的话里明白了一切,就像她从老师那里听说的,翡冷翠的教廷看起来圣洁如白雪,其实是腐臭的泥沼。娶妻的神父,嫂子和小叔之间的通奸,兄妹之间的**,在这里都不是稀罕的事。在圣像悲哀的注视下,人们放纵着内心的欲望。
“兄弟之间争夺妹妹?哈哈!真是**的世家?”原纯从心底冷冷地嘲笑。
她真想放声大笑,这就是她的人生?能给她一个理由不把叶素萌那颗自以为聪明的老脑袋砍下来么?为什么老爹不给她一千人的弩手呢?她就潜入梵蒂冈把自己的夫家统统用羽箭钉死,也许靠她一个人就能攻占这个国家吧?因为这里根本没有男人啊,没有鹰与狼,没有狮与虎,有的只是一群沉浸在女人肉体和金钱中的癞蛤蟆。
“好了,我要去睡了。”原纯站了起来,“对了,翡冷翠的社交活动有什么?除了假面舞会。”
“贵族和商人家里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活动,假面舞会不多,比较多的是宴会和酒会,此外还有一些出名的沙龙,沙龙的常客们会聚集在一起品评诗歌、音乐还有艺术品,是很高雅的活动。我想夫人很快就会收到请柬了,翡冷翠的大人们都知道夫人了。”艾达说。
“很好,我需要在一些场合露露面,有这样的请柬来就都收着。”原纯拍拍巴掌。
艾达犹豫了一下:“夫人要睡了么?不等西泽尔殿下了?”
“那个男人会回来么?”原纯冷笑,“他根本就是找着办法要躲开我吧?因为他习惯的坎特伯雷堡里只有一个真正的女人,那个女人是他的妹妹。他受不了多了一个陌生人的坎特伯雷堡,于是他像只胆小的豚鼠那样躲起来了!还要我去恭迎他么?你不会觉得我还要服侍他睡觉吧?未婚先孕什么的?别可笑了!”原纯猛地拔出青丝斜切,斩落一片纱幕,“要解开我衣服的男人,是要长着獠牙的!”
她收剑掉头离去:“他回来时不要叫醒我!让我看见他,我也许会克制不住杀了他!”
最后的最后,她还是没有绷住,流露了心底的恨。她吼出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都很疲倦,这堆锦般的卧室犹如一个肮脏的泥沼,要将她吞没,让她无法呼吸。
她眼前闪动着那对兄妹拉着手行走在这座城堡里,甚至赤裸着躺在这张床上的情景……是啊,太想杀人了,太有理由杀人了!
荆棘王座?第八章·染血的刀锋
黑魔之子·
“你的两条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输掉的吧?”李斯特问。
“哦,我一共输了四次,前两次输掉了脚踝以下的两部分,后两次输掉了膝盖以下的两部分。”公爵拉起自己的裤管,青铜色的义肢铸成鸟爪的样子,尖锐的趾微微刺入地面。
他仿佛夜枭的化身,对猎物和自己都足够狠毒。
“赌博很好玩么?”李斯特淡淡地问。
“你和我很像。”公爵饶有兴趣地打量李斯特,“在我们双方的阵营中,我们都是刽子手。一个终日和杀戮当朋友的刽子手,虽然是人,却活得像鬼,如果又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赌博,那活得还有什么意思呢?所以我对你很好奇,有人说你就像一个清教徒那样没有欲望。”公爵轻佻地笑,“可是无论人还是鬼都会有欲望的,没有欲望的东西,只有神和尸体。唯一的解释是,你的欲望就是当一个刽子手,你真正的爱好是……”
“杀人?”李斯特直接说出了答案。
“真坦诚。”公爵把自己的手腕放在赌桌上,“但是只有做好死亡准备的人,才能享受杀人的乐趣。因为这世界的规则是‘给出什么,就会得到什么’。你做好准备了么,副局长先生?”
李斯特默默地卷起袖口,上面缀着异端审判局的审判之剑袖扣,露出了苍白的手腕。他的皮肤素白得好似从来不曾暴露在阳光下,女人般没有瑕疵,腕骨出奇地挺拔秀美,并没有什么肌肉。他把手腕和盖约以及昆提良的手腕并排放在一起,随着低沉的金属声,八足龙被他拔出一尺长的刃,压在三只手腕上。
公爵微笑着抓过两个会计的手腕和自己的手腕并排,然后拔出自己的细剑,蛇牙般锋利的刃口压在己方三个人的腕脉上。两名会计的眼睛里都有惊恐闪动,这个好赌的男人居然真的用力把刀刃往下压,令他们感觉皮肤随时会裂开。这个男人在一场豪赌面前,痴迷得就像是看见裸女的色狼或是看见猎物的饥饿野兽,他能做出什么谁也无法预测。
“骰子?单双?”李斯特问
“太简单了吧?”公爵说,“不如抽牌。你有三只手,我也有三只手,你有八足龙,我背后有八千磅黄金,这些都算作今晚的赌注。我们抽五张牌,第一张暗牌,第二张明牌,此后的三张都是明牌,每新抽一张明牌的时候就要加注一次。如果你觉得这一局毫无取胜的希望,留下赌注不再抽牌就可以了。如果你坚持到最后,那么我们暗牌翻过来,五张牌比大小,规则是……”
“黑魔之子。”李斯特说,“不用对我解释玩法了,我们直接开始。”
“副局长大人懂得赌博的规则,真是叫人不胜惊喜啊。”公爵桀桀地欢笑。
“我不喜欢赌博,但不代表我对此一无所知。”李斯特面无表情地说,“我本以为你会选择更复杂的‘蛇发女妖’或者‘海底沉船’的玩法,你却选择了‘黑魔之子’这种简单的牌术赌博,是照顾我怕我不懂么?”
“不不,因为和其他赌术比起来,黑魔之子是唯一一种新手可以打败老手的赌术,”公爵微笑,“我喜欢刺激一些的游戏,如果您毫无取胜的机会,那么对我而言乐趣就少了很多。”
“乐趣来自于自己的手可能被砍下来?”“乐趣来源于自己的手腕曾被放在刀刃下,但不仅平安地抽了回来,而且把对手的赌注带了回来。”随着公爵眨眼,青铜睫毛和面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簧片被拨动,“在赌局开始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作为异端审判局副局长,承担了剿灭我们的重任,为什么却要花费时间来陪我赌博呢?您想必来这里之前已经很清楚,这里没有您的朋友……”他看了一眼昆提良和盖约,“哦,只有这两个男孩算作您的盟友。那么就算我输掉赌局,我也可以轻易地反悔杀死您,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在你或者我的手腕被砍断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喔!不知道异端审判局副局长这样信仰坚定的男人被砍断手腕时,是否还能保持说话时的平静啊。”公爵在双手之间熟练地玩弄着纸牌,这些纤薄的纸片蝴蝶般飞舞,就像是一场魔术。
诈赌·
两张纸牌落在李斯特面前,一明一暗,明牌是梅花的“皇帝”,这是一张大牌。而公爵的明牌则只是一张梅花的“十”。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看暗牌。此刻明牌的大小对于最终结果影响不大,每每改变战局的是那张暗牌。赌棍们把暗牌称作幸运女神,为了赢得这位女神的宠爱,赌棍们往往都有奇怪的习惯,比如当他们大赢之后,他们就不洗内裤,穿着这条日益变脏和散发怪味儿的幸运内裤转战赌场,直到他大输一场。(作者注:扑克牌是一种源自埃及的游戏,和塔罗牌亦有相关,有很多神秘主义的内涵。早期是没有鬼牌的,鬼牌是美国人的发明。四张“K”代表着历史上四位君主。)
李斯特和公爵都没有看自己的“幸运女神”,而是彼此对视,大概是都在揣摩对方的心理。
公爵把金币扔在桌面上:“第一次下注应该轻松一些,我下八千磅黄金中的一半,希望能赌八足龙的剑鞘。”
“我跟。”李斯特淡淡地说。
四千磅黄金赌一件剑鞘,这大约是世界上最昂贵的剑鞘了,价值可以和教皇的那艘奢华的御用战船“桂冠之神”相比。因为它是李斯特的象征,每个人都希望知道那柄号称没有活人见过的“八足龙”到底是什么样的,这种渴望混杂着略微的惊恐。关于这件武器,翡冷翠的传闻很多,有人说它的刀刃都是锯齿,咬上人体的时候可以轻易地把骨头斩断;也有人说它呈美丽的绯红色,因为这件武器的质地是古老的乌兹钢,由东方的剑师用陨铁打造,因为特殊的工艺这种铁有着无数细小孔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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