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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郯武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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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官接到案子后,一来是人命关天,二来是看了“钱”大哥的面子,不敢怠慢,立马发签子抓人。接签的无非是当班的捕快张、王、李、赵四位。
张、王、李、赵四人在这郯城县吃“六扇门”的饭也非止一日,对刘守庆早有耳闻,因此不敢造次。
下午四五点钟光景,刘守庆收拾了几个小菜,坐在屋当门自斟自饮。他心想,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也没几天过头了,反正“该死该活鸟朝上”,出了这口鸟气,心里就舒坦,砍掉了头不过碗口大个疤。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他正在胡思乱想着,院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门原本是虚掩着的。
刘守庆抬眼一瞅,认得进来的四个人是县衙的捕快,就说:“四位班头办案子来啦?”
“哪里,哪里,”姓张的说,“今天咱弟兄四个不当值,哪有什么案子办?”
“我上半晌杀人了。”
“不知道啊,”姓王的说,“刘大爷你别开玩笑了。”
“哪你们是干啥来了?”
“找您老喝一盅啊!”姓李的边说边暗暗拉了姓赵的一把,姓赵的忙说“是啊,是啊!”急忙从梢马子里拿出两瓶“窑湾绿豆烧”和一只烧鸡、两个荷叶包。荷叶包内一包是猪头肉,另一包是油炸蚕豆花。
姓张的拍了拍酒瓶说:“刘爷,这窑湾绿豆烧,里面配有六十四种名贵药材,您老多用点,补身子哩。”
“它还有个特点,”刘守庆笑了笑说,“这熊东西后劲儿大,喝时觉不着,后劲儿一上来,就让人醉成一滩泥,好捆哩!”
四人忙说:“刘爷取笑了,谁敢捆刘爷呀!”
四个捕快,一个犯人,坐在那里交杯换盏,就好像冰与火放在一个炉子里,能持久么?不是冰消,就是火灭,如此而已,岂有它哉?刘守庆当然懂得这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道理。眼见两瓶酒都喝完了,刘守庆问他们:“喝好了?”
“喝好了。”
“酒瓶见底儿了?”
“见底儿了。”
“那话儿也该见底儿了。”
“啥话呀,咱喝多了,听不懂。”
“别装了,一共两斤酒,你们四人喝了一斤多一些,我自己喝了大半斤,怎么会醉?赶快办正事,走吧!”
“哪儿去?”
“郯城县大堂,投案!”刘守庆大义凛然地说,“走!”
四个捕快顿时睁开了眼,他们等的就是这句话。
一行五人不急不忙地往郯城县县城走来,他们不像是去投案,倒像是去赶大集。四个捕快一路说着恭维话,刘守庆也不答腔,只顾走自己的路。
到城门口了,那姓赵的喊了一声“刘爷”,欲言又止。刘守庆哈哈一笑说:“我懂,到衙门口了,得把公事戴上是么?”
“这…………”
“别这那的,朝廷的王法嘛,你们待我不薄,我也不能让你们为难了,来,戴上吧!”
四人巴不得这句话,忙从梢马子里拿出手铐脚镣,给刘守庆戴上。
“虎落平阳被犬欺”,这话一点都不假。刘守庆一戴上手铐脚镣,顿时四个捕快的嘴脸就变了。他们再也不是一口一个“刘爷”,而是骂骂咧咧地大声喝斥刘守庆,那个姓王的还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嘿嘿!”刘守庆一声冷笑,“你们的狗脸未免变得太快了吧!?”四个捕快刚要发作,哪里还有刘守庆的影子?只见地上一副拧坏了的镣铐。
丢了人犯这还了得,他们慌忙四下乱瞧,八只眼睛也不够他们使唤的了。
“狗脸无毛,”刘守庆端端正正地站在城头上说,“看你如何交差!”
四个人不由得膝盖发软,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刘爷,小的是瞎眼,您老大人大量……”
刘守庆“嗖”地一声跳了下来,指着他们说,“瞎了眼的东西,老子要想走,那点破铜烂铁就能挡住吗?”他不愿再看他们那副丑态,一跺脚,喝了声:“走!”
刘守庆被打入死囚牢,但是那些狱卒们谁也不来折磨他,连镣铐都没给他戴。有些人是敬重他是条汉子,有些人是不敢。隔三差五的还给他弄点酒喝,怕他一不高兴跑掉。不久光绪驾崩,宣统坐了龙廷,大赦天下。狱卒打开牢门放人时,刘守庆嫌他们开锁太慢,走过去,…个一个都给掰开了,直看得众人咂嘴吐舌。
一刹时,犯人都走完了,可是刘守庆不走。他说:“我杀了人就偿他一命,家里的日子也不比牢里强到哪儿去,我一条穷命换他一条富命,也算值了。”后来毕竟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差,不久病死在牢房里。
李老师给王传善、高宗藩讲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他们明白本门前辈武师的武功达到了什么境界,存了一点勉励后进的心思罢了。果然两个徒弟不负师父所望,功练得更勤,长进也更快了。
不知不觉中又过了大半年。这天王传善向高宗藩说:“师弟,老师常说中国武术最高境界莫过交手。咱练了这么久的套路,也不知管不管用,不如咱俩试试好吗?”
“好啊,”高宗藩说,“咱今天就找找散手。”年轻人都有个好胜心理,他也早想找个人印证一下自己的武功了,王传善一说,高宗藩正中下怀。
王传善又说:“咱弟俩没外人,要练就动真格的,谁也不兴让谁。”
“对,一让就没大意思了。”高宗藩说,“反正今天师父不在,咱都放开胆子过招,可若有闪失谁也别报怨。”
常言说,世上三样狂,青年、猴子和山羊。这哥俩正血气方刚,哪里考虑什么后果不后果的,果然就动起手来了。
王传善想起最近两人一直在练枪,就提议对扎花枪。两人都认为这才过瘾,于是各自拿了一杆枪。
别看王传善人高马大的,可心眼儿怪细。两人刚把手中大枪一举立了个门户,他瞥见高宗藩一只鞋带子松了,就喊:“慢,你把鞋带系好!”
高宗藩忙弯下腰去系。
“好了吗?”他问。
“好。”高宗藩随口答了一句,其实此时他虽把鞋带系上了,但枪还没拿到手里,腰也没直起来。
王传善一听说好了,一枪扎了过来。幸亏高宗藩闪身快,躲过了这一枪。接着大枪一掠,上三下四左五右六,插花盖顶,古树盘根,向王传善发起猛烈的进攻。那王传善也不含糊,见招拆招,见了闪门就攻击。一时间,两人打得难解难分。时间一久,王传善渐渐有些支持不住了。他不是输在力气上——他身材魁梧,臂力过人,但在灵巧和枪法的娴熟上,明显略输高宗藩一筹。加之求胜心切,犯了技击之大忌。
这时许多师兄弟也都来到了,大家见两个师兄在比武,都围在周遭观看。王传善心想,灵巧上我比不过你,就和你比力气吧!于是虚幌一枪,跳出圈外说:“枪我不练了,咱再练趟三节棍吧!”
三节棍是王传善的强项,他学得比高宗藩早,力气又大,那根三节棍在他手里被使得像车轮一样。高宗藩自知不能力敌,便要设法巧取。他见王传善一棍砸了过来,侧身躲过,把手里三节棍的一头搭在王传善的棍上。王传善一用力,待要崩开时,他却贴着王传善的棍身向前一滑,志在逼其撒手。这本是一个败中取胜的式子,因他们刚交手几招,谁也没露出败势,所以王传善没防,甚至连撒手都没来得及,被他一扫,正扫在手上,痛得直跺脚,三节棍也扔得老远。
高宗藩也扔下手中三节棍,赶忙上前去看师兄的手被砸得怎样了。其他师兄弟也很关心地围了上来,王传善却捂着手推开众人,向高宗藩说:“别管它,咱再徒手比划比划吧。”说完就拉好架势等高宗藩进招。高宗藩却说:“师哥,你先进招吧,出拳猛点快点。”
王传善一拳打来,高宗藩说:“慢了。”
王传善再一拳打来,高宗藩说:“还慢!”
王传善又打一拳,高宗藩说:“再快点,再猛点!”
这下王传善误解了,他认为高宗藩连胜两次,有意奚落他。其实,高宗藩心里想的是,与人交手不能光靠力气,速度很重要,他希望自己的师兄力大无穷而且武艺超群。
王传善因为心存一点浮躁,所以破绽频出。高宗藩见他只顾一脚踢来,自己却漏了一个闪门,于是闪身到他背后一个摆腿把他踢倒在地。高宗藩一见师兄倒地急忙上前去扶,谁知王传善睡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竟是昏了过去。这下高宗藩和围观的师兄弟们都慌了,几个人上前又晃头又捶背也不顶用,有两个大些的赶紧进屋找来一张绳床,打算把他往医院送。
这时正好李锡度老师回来了,他分开众人伸手在王传善鼻下一摸,点了点头,掐了他的人中穴、又点了他两手虎口的合谷穴。王传善缓过气来,睁眼一看师父就要爬起来,李老师摆摆手让他躺好继续在他身上从头顶的百会到印堂、太阳、风池等穴都点了一遍,又对他进行了一次全身按摩。不一会王传善脸上痛苦的表情也完全消失了。
高宗藩抱歉地说:“都怪我失手了。”王传善却说:“比武哪有不伤人的,你又不是故意的,等我好了,还要跟你比。”
这时李老师已从其它几个徒弟那里听说了他们刚才真刀真枪对打的经过,就说:“按规矩较量枪法是要把枪头子卸掉,绑一块布蘸石灰水,根据各人身上被点的白印子来定输赢。你们这样搞法没出大事就算万幸了,刀枪不长眼啊!”
他本来还打算多说他们几句的,因见王传善吃了苦,高宗藩也吓得不轻,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留待以后慢慢再说吧!
夏天庄稼地里的活不多,村里许多人都到郯城去卖瓜。挑瓜的人成群结队,有时二三百副挑子同行同止…阵风一样。他们都是二五中十的壮汉子,高宗藩也在其中。
这天高宗藩和一部分人的瓜脱手早一些,先回来——步。走到河边有人提议洗个澡,同时等后面的人一起回家。洗完了澡,有的找个树荫乘凉,有的抽烟侃大山,还有的找几块砂礓石子下六周。玩了一会儿,有个叫作李怀兰的站起身来说:“这六周也没多大意思,你们在这玩吧,我先走了。”“你走了,咱可要摔跤啦!”有人逗他。
“谁敢跟我摔,我就不走了。”他果然站了下来。李怀兰个头大,有力气,还跟人学过摔跤。村里的年轻人几乎都给他摔遍了,没一个是他的对手,所以有些傲。他见无人答腔就说:“都是些打败的鹌鹑斗败的鸡,还摔个啥劲?”那个提议摔跤的人看了看高宗藩说:“让高宗藩跟你摔一跤怎么样?”“好啊,好啊!”立即有人附和着喊叫起来。
高宗藩不想出这个头。上次和王传善那回事以后,师父狠狠地训了他们一顿,告诫他们“河深静无声,艺高不压人,逞能显胜是无知”,所以他迟迟不答腔。但是禁不住大家一个劲儿催促和李怀兰的挑战,一时豪气上升,心想压压李怀兰的傲气也好,就站起来应战。
“兄弟,咱俩四把搂花腰摔。”李怀兰很精,他知道凡会武术的,不让人贴近他的身子才好用拳式子,就提出了这个条件。
“好啊!”高宗藩说。
“还得说好,摔重了摔轻了,谁也不兴翻眼。”
“行呢。”高宗藩又同意了。
李怀兰比高宗藩高半个头,他把高宗藩往怀里一揽,心想,就凭自己这个个子就能把对方压趴下。谁知连按两三次,又使了几个绊子都被化解了,立即改了主意,猝不及防地一下子把高宗藩举了起来。他得意地喊了一声:“兄弟,你小心,我要扔啦!”只听“扑通”一声。大家一看,地上躺的竟是李怀兰,而高宗藩却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原来他在李怀兰把他举起时一把扣住了李怀兰的脉门,一个千斤坠落到地面上,一抄手把李怀兰扛到肩上扔了出去。
不料这下劲使猛了,李怀兰被摔闭了气。高宗藩学着师父的样子给他又掐又按地折腾了老半天,李怀兰才缓过气来直嚷:“我的肠子断啦!”众人把他送回家中将息了好几天,才恢复正常。
出过王传善和李怀兰两件事,高宗藩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和人动手了。
不久,郯城国术馆从山东省济南府请来两位名武师。王传善和高宗藩商量着要去学习。但那里要求吃住在馆,家里能同意吗?师父本身就一身本领,弟子们却要进国术馆,他会怎么想呢?两人心里都没有底。
第二节
俗话说,师徒如父子。
实际上,高宗藩待师傅比父亲还好。家里一有点好吃好喝的,总得给师傅送去。父亲的话有时可以不听,但师傅的话却从来都是一句也不敢违背的。
一九三五年,郯城设立国术馆,经老师和家庭里允许,高宗藩入馆习武。
从高宗藩这面来讲,当然是又打开了一道通往武术殿堂的大门。因为过去一直是跟着师傅一个人学独门的功夫,总有一定局限性。在国术馆就会有更多的见识和学习其他门派武功的机会。可是从李老师这面来讲,高宗藩一走,他便显得门庭冷落了,进一步带来的就是经济拮据生活困难。高宗藩为了保证老师晚年生活,就托人在郯城南十八里的高峰头开了个不大的拳堂子。
当时郯城周围武师荟萃,立杆授徒的不少。远的不说,像城后的徐祗法、码头的周朝增、马站的宋耀英,都干得很红火,近的像离高峰头不到六里路的蒲汪村就有个赵仁谦。这些武师都有一定的名望,他们之间虽无多少往来,谁家如何如何,却各自早有耳报神报得清清楚楚。只是在互不服气中也还能讲究个“人不亲艺亲,艺不亲刀枪把子亲”的江湖义气,做到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高宗藩知道师傅一生嗜酒嗜茶,所以每次从国术馆回家探亲,总要带点好酒和茶叶到高峰头去看望李老师。这天他又来看师傅,刚进门就发现师傅面带愁容,便问何事。师傅说:“上天碰到赵仁谦,他说下一集码头逢会,邀我去亮亮场子。”高宗藩知道赵仁谦和周朝增关系好,原来是在码头大王庙教拳,后来又到玉皇庙开武馆,现在在蒲汪教拳,算起来是与李老师靠得最近的近邻了。就问:“他要干啥?难道还要来踢咱的场子?”高宗藩警觉地问。因为拳师之间互不服气或为了争夺谋生地盘而较量打斗的事,在江湖上时有发生,这就叫做踢场子。据听说赵仁谦在玉皇庙开武馆时就曾在泰山庙会上踢过人家的场子。“不是要踢咱场子咋的?”李老师不无惆怅地说,“明摆着一个山头容不下两只虎嘛!”
“师傅,你老是怎么打算的?”
“还能怎么打算?”李老师说,“他还不是欺我老迈力衰么?”
高宗藩明白老师的心理,习武一生从未光耀过,正如那些潦倒的穷书生一样,到老来只有靠胸中所学授徒糊口。可是世事艰难,竟连这一方落脚之处也不是净土,还有人来穷争恶斗。人家已划下“杠杠”来了,接是不接呢?接吧,常言说拳怕少壮,自己已是力不从心了。不接吧,那就是认输,就得把刚刚立住脚的地盘拱手让人。如果是那样的话,别说一时没地方缺教头,就是有人想请个教头,谁肯要一个打败的鹌鹑斗败的鸡?当然就更不会要连跟人家见阵都不敢的嘴把式!看着老师那满脸忧愁的样子,高宗藩心里也好不是个滋味。师徒俩相视无言良久,还是高宗藩打破了沉默说:“师傅,你老有什么想法就直说了吧,徒儿没有不听的。”一个老武师壮士暮年的光景,在高宗藩的心里十分沉重而且胀满,再也装不进别的什么东西了。
李老师深知自己徒弟的脾性和技艺,就直言不讳地说:“唉,我老了,老了呀!想靠你去给师傅争这口气,你敢去么?”
“敢,”高宗藩斩钉截铁地应了一声,“只要你老一句话,就是下油锅俺也去!”
农历三月十五,这天的庙会是码头一年中的庙会之最。天刚放明,十里八乡的黎民百姓纷至沓来涌向码头镇。只听锣鼓震天,笙箫合鸣,古镇熙熙攘攘一片欢腾。
这码头镇之所以叫码头,是因为它由紧靠沂河的一个码头日推月移逐渐发展繁荣起来的集镇。这沂河南入运河,下通长江,直抵苏沪,水上交通十分发达。常州的篦子、宜兴的陶瓷、苏杭的绸缎、口外的皮货、山西的铁货、冀州的布匹、豫皖的牲畜、闽浙的竹品、黄山的毛峰,全国各地珍品名产在码头是应有尽有,还有那些土特产不甘示弱地也来争占市场,把个码头镇装点得琳琅满目。
全镇从北往南数有文昌街、方正街、牌坊街、皮市街、鱼市街、东圣街、北大街、西大街和南大街,几条街道都很热闹,但最热闹的还是南大街的孙家戏楼前。南来的北往的、吹糖人的、捏泥响的和那些卖香箔纸马的大都集中到这里来。更有那些民间艺人,怎肯放过这得天独厚的热闹场所和契机,于是玩把戏的、说评书的、唱扬琴的、拉洋片的、卖大力丸的,把各个路口都堵塞得水泄不通。
可是等李、赵两家比武擂台上一开始打场子,这边看把戏的、听评书的人都“轰”地一声散了。人们像潮水般地向拳场子涌了过去,就是连一些正在谈生意做买卖的也被卷进了这股人流。
高宗藩和他的十几个师兄弟早就来了。和他一边一个护在师傅左右的一个大个子叫王传善,是他从国术馆来帮拳助阵的一个师兄弟。李老师看看左边的高宗藩,自己的徒弟他有数,知道他现在的武功比过去大有精进,同来的这帮小师弟就是绑在一起也不是他的个儿。看看右边的王传善,有一米八的个子,五大三粗的,既又墩实又挂筋。他还听高宗藩说过,只有王传善在国术馆里常跟高宗藩迪着膀子苦练功夫,相互喂招拆招。这么想着,老头子的心里轻松多了。
再看看对方,也是十几个人,阵容大小好像差不多,可人家摆的那谱就大不一样了。蒲汪毕竟是个大庄,那里高门大户比较多,学武的大多出自殷实之家,一个个长得虎背熊腰的。其中有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向大家一抱拳,想说什么,可是人声鼎沸,谁也不听他的,他只好退后一步,一摆手其他的人就练了起来。李老师指着抱拳的汉子对高宗藩说:“他就是赵仁谦。”
其实赵仁谦早就瞄见李老师一伙人了,他见李老师不住打量自己,才抱拳当胸,浅浅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又转脸向他的弟子们交待什么事去了。
赵仁谦的徒弟们上场下场井然有序,演练之中循规蹈矩,看得出来的确受过严格训练。先是十几个人全体上场,练了一阵基本功,无非是二起腿、旋风脚、摆莲、踺子之类,接下来是两个人对练了一趟华拳、三人对练了三面捶、五人对练了五虎擒羊,赢得了观众一阵阵的掌声;再接下来又是全体上场,摆了一个罗汉阵。不过他们这个罗汉阵的内容不是光练基本功的,而是有一个人在闯阵,这就有趣得多了。看来这个闯阵者的确有点功夫,精气神很足,一会儿以燕青拳的身法对“敌”、一会儿用武松脱铐的技巧冲破险象,指东打西果然是好身手。一下子把观众的情绪推到了高潮,大家瞪着眼看着,连“好”都忘记喊了。
赵仁谦见火候到了,一挥手让徒弟门收了“阵”。他笑盈盈地走到场子中间,脚扎丁字步,两手抱拳当胸,向李老师等人施了一礼说:“请贵客指教。”又专门和李老师对了一下眼神:“咱都是吃挂子行饭的朋友,不必客气,请下场吧!”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不理茬么?无奈众弟子入门不久,老师还没传多少东西给他们,其中虽有两三个过去曾接触过武术,也只是到村里来打把式卖艺的江湖武师被纠缠不过随便漏了点“三脚猫”功夫给他们的,今天一见对方的阵势,哪敢上前?李老师无奈,只好对高宗藩一努嘴:“你上吧!”
高宗藩一上场,有不少观众失望地唏嘘起来。一来看他个头不高看着不显威;二来他是便步走过去的,更不如前面那些人上场时那种纠纠武夫的气概。只见他行完礼,站立片刻,略调一调呼吸就开始起势练拳。
要知这码头镇可不是等闲去处,懂武术的行家里手很多。莫说王顺山、刘守庆等一辈辈老武师的后人都还在这块地方上习拳练武,现有一位人称小侠的武术高手萧希之一直在东圣街教拳,前几年还把他的好友王子平约来让他的弟子们开过眼界。王子平可是一代武术宗师,码头不少人在清真寺看他露过几招,他身轻如燕力大无穷,无怪乎江湖上称他为千斤大力王呢。看过高层次武功的人们,欣赏武术的品位能不高吗?!
高宗藩打的是心意拳,他先练的是劈、崩、钻、炮、横五行母拳,后又练的“马形”套路。俗话说:“八卦奸,太极滑,狠毒不过心意把。”这心意拳原称心意六合拳,又叫心意把,后又有一支发展为形意拳。不管怎么叫法,总未离开一个“意”字,顾名思义,它是很讲究用意的。称“六合”,则是内意、内气、内劲与外形、外气、外力相结合。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内三合、外三合。此拳在外行人看来,并无出奇之处。都是走直趟,一点也不花哨,所以场内场外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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