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素年锦时(锦上添花版)-第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我回北京,只带走两张旧照片。是她与祖父十五六岁时的照片。发黄破损,时间已经很久。那时祖父是打扮上等的俊朗少年;祖母梳优雅的发型,穿对襟旧式衣服,一双凤眼,面庞清润,如满月一样光芒皎洁。他们虽出生之后被收养,但都是受过教育的富足家庭的孩子。
少年的祖母,知道她未来所发生的事情会如此残酷吗,知道这些将必须承担的家庭败落,夫儿先逝的现实吗。这实在是命运的不可猜测的神秘和威力。她是这样善良的美好的女子,但并未得到世间的福报。
回到北京的一个月后,我在梦里见到祖母。看见自己死了,躺在铺着白布的木板上,谁都不懂得如何来处置我,很是焦躁。祖母来了,站在我头顶前方的位置,用手往我的嘴巴里塞进一把生米,又在我的手心里也放了一把,动作娴熟轻巧。这是《礼记》里面记录的古人殡葬仪式的一个步骤。祖母的这个动作,使我安静下来。
日影飞去图书馆(5)
父亲生前,一直把曾祖父和祖父的黑白照片放在桌子上,有时放两杯清茶,有时点三支香。每年清明他都去乡下祭扫,我若有时间,他便带上我。一起坐长途车,路上偶尔谈起往事,大多是关于祖父所遭受的辛酸,与他内心的才情和理想,以及曾祖父的仁厚恩慈。他收养了孩子们,给予他们恩德。这大概是父亲觉得最为愉悦的一个时间段,与他的长女一起,去看望死去的长辈。只是这个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他死去之后,我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做到的事情,是带他出去旅行。
对生活的困境,他们没有怨言。任时代和命运的车轮丝毫未曾留情地碾压过自己的生活。一切都需默默承受。仿佛那原本就是和时代和命运并无瓜葛的事。是一个人的事。而生死相关的事情,再重大,也只是属于一个家族的事。客观性 |我记得自己在太平间里,站在父亲尸体旁边,看到大雨渐渐停止的凌晨。天空逐渐露出发蓝的天色。抱着他,感受到血管和皮肤里似乎要炸裂开来的孤独。那种孤独,那种心碎欲裂,那种无助,又有谁会知道呢。但我终究知道,它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仅仅是属于我的事情。
他死去之后,我成为一个在感情上没有根基的人。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遗传自他的天性,使我们能够趋向互相理解。我曾经幻想过,若父亲年老,依旧健在,我也已成年,我们是否可以彼此获得安慰。也许我只是希望他在那里,就跟我小时候见到他的那样,坐在角落里喝一杯热茶,读书看报。我坐在他身边,便会觉得自己明白了他。这样我们都可以得到慰藉。
梦里我见到他坐在空无一人的老家小客厅里。潮湿阴冷。他只要见到我进去,坐在桌子旁边,总是笑容满面。梦见给他买新衣服新鞋子,他很高兴,说,穿上新衣服去见你祖父祖母会很体面。他没有穿过昂贵的衣服,大半生都在劳碌和落魄之中。于是我便也内心欣喜,觉得终于可以对他有所回报。
醒过来之后,坐起身,窗外是暗蓝的天空,凌晨四五点钟。要再三惘然地回想,才能确定,祖父母与父亲三个人早已不存于世。他们的骨骼肌肉化为灰尘,与泥土融为一体。我生活在北方的一个陌生城市里,离故乡一千公里之远。
死亡带来的客观性。这种客观性是,面对身心的断裂且无可弥补,生活依旧将以稳定持续的节奏向前进行。世间的悲伤,欢喜,妄想,落空,终究都是会被碾压而过的损伤的尸体。生活的客观性,就是那一往无前的重复运动着的巨大钢轮。它的客观性和秩序,无情并且果断,不会被个人意志更改。它是比情感和幻象的起灭辗转更为重大的事情。必须要被尊重。
人需要时时想起这巨大钢轮的客观性,和它所维持着的生与死的秩序。
死亡同时让我明白要随时接受依赖被抽离,希望被破灭,等待被断绝,未来被扼制的世间规则。所有的事情,都是重复的,循环的。这样的痛苦。可是人必须把自己脱离出来,看一看钢轮下幻象被碾碎的肢体。那些四分五裂的终究要化为虚妄的肢体。
对生活的境遇,我们只能以命运来解释一切,以此最终使自己获得平静。并且依旧相信命运无可辩白的公正性。
他们是我的亲人,也是承担着生命创痛的普通人。但是,那种面对磨难打击时高贵沉默的秉性,对孩子的牺牲与深厚的感情,对长辈的尊敬和缅怀,以及不自知的善良和仁厚,在悲剧性的家族命运里,这些特质尤其使人难忘。犹如黑暗底衬上的血色标记。
曾经有人为我卜卦,说,也许离开父母,去往远地,会更好一些。他也不告诉原因。我后来是一直独自生活在陌生地,却并不是自动的选择,只是觉得某种力量,必须要带着我去往远方。我被搁置和孤立起来,只为了做完该做的事情。也许这是那股力量的选择。
用尽努力,想逃脱某种家族悲剧性,但慢慢开始明白过来,与血肉相联,怎么可能与之隔绝。它是一个人精神里的骨头。它在我的血液里早留下标记。寺庙|小学二三年级,学校里组织春日出游,由老师带领去参观古老寺庙。保国寺建在山腰,需要拾级而上。彼时下雨天,漫漫清澈雨水从石阶蔓延流淌下来,如同无数分叉河流分支,令孩子们格外雀跃兴奋。涉水而上,嬉戏前行。大家看了庙宇之后,便在廊前栏杆边坐下分吃彼此带着的面包或话梅。雨水和食物更令孩童们觉得欢欣。身后清冷肃穆的建筑,只是一个衬托年幼欢闹的背景。
数十年后,重回此地。看到寺庙大厅保留的近乎完美的纯木结构,颜色沉定,兀自端然,仰首观望良久。窗外雨声依旧淅沥。有人一凿一钻地雕琢出这屋脊。他们早已死去,手工被保留下来。物在,人依附其上的心血和精力,便也存留。假设它没有被重点保护,也被推倒,以致摧毁,那么,曾经无知无觉的孩童,将彻底失去对它的记忆。无人指导他们懂得这些古旧木头的贵重。他们注定与它无法彼此理解。
走出门外,看到走廊青石板上面有遗留的燕子粪迹,点点灰白。心里惆怅。
对一件事物的价值和体会,人需要经历数十年百转千折,以心境的曲折作为质地,才能与它互相映衬。美好的,珍重的东西,一般也是脆弱和骄矜的。它不愿意使人轻易懂得。它宁可被毁灭。
记忆 |记忆有时看起来是这样真实。它是一条河流,不能从中间切断,有始有终,源源不断。
人的故乡,是他不能再回去的地方。我对故乡与亲人的回忆,就如同与父亲习惯性保留那些过期无用的票据和纸张。那些不会再发生的文字的记录,影像的存在,感情的幻象。它们只是一种存在。并且因为经历过时间,获得了彼此的理解,深入的相照,而更增添人的落寞。
记忆有时又是虚实不定的,是斑驳交错的。它使我对故乡和童年的追溯,物已非,人不在,已经失去根基。它如同漂浮在大海上不能回航的废弃大船,熙攘华丽,但只能逐渐下沉。直至无从寻觅。
仿佛一个人记得他自己家里的门牌号,但那个家已经拆毁。
他所拥有的,只是一种真实记忆的虚空。
之四女童疆域(1)
|在梦里,我看见自己回到已经不存在的大宅。走廊、楼梯、房间,依旧幽暗窄小,气味潮湿。窗外射进来的西落光线里,升腾无数细微灰尘颗粒。空气中食物和物品的气味,密集居住空间里属于人皮肤和身体的气味。仿佛是刚刚被清理出来的一个盒子,里面还留着内容物的痕迹。但是已经空无一物。
下楼梯,走到门口。一道高高的门槛,外面就是大街。只见街道上阳光热烈,人声鼎沸,有热闹的集市或者聚会。春光明亮景象,映衬门内空间格外幽深。心里不是没有向往。却又觉得了无兴趣,有一种格外冷清的心境。转身上楼梯,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不知道自己回去要做什么。但是门外的那个世界,肯定不是我的。无法参与,无法加入,就是这样的一种自知之明。有一些类型的世界不是我的。我的道路不在那里。梦里的那种透彻到骨头里的决然,十分果断。只能如此。有时候必须要做出选择。
在生命的疆域里,我们是幼小孩童,懵懂无知,它是大人,手心里捏着糖果或毒药,与我们捉迷藏。我们与它一起嬉戏在黑暗的大房子里。在空旷幽深的走廊上追逐大人的脚步,想抓住它,得到它手心里的秘密。身边是一扇一扇紧闭的门,有时左边一扇打开,有时右边一扇打开,完全不得要领。你走遍房子的每个角落,发现有些门可以被轻易推开,有些门则从未曾开启。那个与你捉迷藏的大人,它与你之间的游戏,令你困守其中。无法穷尽。
冬0
这些漫长的没有结果的游戏和奔跑,最终使你明白与它之间的规则。知道有些门不能碰。有些地方不能抵达。有些期望无法占有。有些问题没有答案。有些对峙无法占据主动。
曾经一扇扇推门去试探,用尽力气。现在你知道,所要选择的,也许是采取何种姿势等待。有些门如果打不开,它不是你的道路。有些门即使敞开着,也不一定是你的道路。
停止与黑暗中的大人玩捉迷藏的游戏。对它认输,没有人可以赢得过它。在对它和解的瞬间,人才能获得最为彻底的尊重和谦卑。你因此格外镇定自若。
大门|夏日的那面湖水,吞没所有幻象,却又清澄无碍。在此地嬉戏,用尽全身欢愉和力气。贪玩出逃的一个休憩午后。似始终逗留在蓝至暗沉的湖泊边,水波互相撩拨的浮力,在水面上看到自己的脸。它隐藏在浮光掠影之下,绿叶娆娆以及落花纷纷的幻象之中。心如同幼年。我所面对的,依旧是自己心中的女童。
我在梦中觉得心已经老了。觉得自己的二十岁,如同其他人的四十岁;三十岁,是别人的六十岁。是以这样的倍数在消耗时间。也许这最终只能是一种私人的细微感受,无法与人分担。但又是如此真实,在停歇下来的每一个时刻,看到骨骼里日益坚硬起来的孤独和分明。
是在觉得对这个世间极为珍惜郑重又随时可与它隔绝的时候,开始一点一点变老的吗。心是在一个瞬间一个瞬间里变老的。那些记忆像旷野里洁白的闪电,在被它击中的时候,我们心中的身体中的某一部分,发生永久的碎裂。
在那一刻,我是彼时的女童。初夏墙根下绽放的凤仙花,采下它们新鲜的绯红花瓣,与明矾一起捣碎。把花瓣汁液用叶片绑在手指甲上,伸着十个手指,晚上不能入睡,期待一早看到指甲产生的变化。这样的小小秘密也会让我欢愉难安,对时间充满期待。雷雨降临之前的黄昏,热空气沉闷,有硕大翠绿的蜻蜓,降落在窗边晒衣竿上。抖动透明如纱的双翼,姿态自如。这美丽的昆虫,亦令我内心怅惘。看着它在瞬间,抖了抖翅膀,便翩然远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之四女童疆域(2)
在那一刻,我又是一个成年女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醒来,看到窗外的暗蓝天际。曾经跋山涉水而山高水远,也曾困守城市繁华不知何去何从。看过世间风景,尝过人情冷暖。身体是成年的,心是提前老去的。内心有一部分始终属于一个童年期的女童。
这个女童。是与世间规则的一种对峙,一种冒险和激烈之心。投身出去,热闹开阔的天地,陌生的新人新事。又自相矛盾,逐渐产生一种索然和清淡的自知之明。知道门外的那个世界,有些嘈杂和热闹无法参与,无法加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自己的使命。是这样的一种自知之明。
人若看清和明白自己的处境,就只能承担它。即使心里有一种畏惧,对这萧瑟落寞的,对黑暗与幽闭的畏惧,也要承担着它。回到自己的使命之中。
有骨骼的哀伤,那等同于一种自我克制。
在梦中,我抬起头,看到南方天空雨水充沛,阳光暖煦,万物生长显出自然焕发的本能。春日墙头有大蓬大蓬的蔷薇攀爬,绿叶丛中带刺的红花在风中招摇,花瓣落满街边石板路。青苔幽幽的石板路,坑坑洼洼,未经修缮。一到雨天,疏松处蓄满泥水。无意踩上去,水花四溅,使人走路格外小心忐忑。不知道哪一步是实处,哪一步又踩着了虚空。路的尽头,抵达一处小天井。高高院墙上头,但见青天白日,乍眼见到的惊心。世间的清朗风月,如同一种静默的昭示。
它说,世界空阔,你总在底处。而这是一件郑重的事。
我看到自己带着这样的一种自知之明,转过身,离开了那扇大门。
0素年锦时猫|大概凌晨两点多入睡。五点左右,天色未亮,被猫咪惊醒。它也许刚睡醒,蹿到枕头边贴近我的身体,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流连之后跳下床去,在客厅里玩耍,发出追逐小球和兔皮老鼠的声音。有一天早上起身,看到床的一侧放着鼠杆玩具。想来它半夜玩得兴起,把玩具叼到了床上。
秋0
它身上规则的黑白条纹来自生命的秩序。玻璃球般的绿色眼珠,在黑暗中熠熠闪光。风从窗外吹进来,拂动窗帘,它耸起鼻子捕捉季节的味道。睡觉时,蒙住自己的脸,蜷缩起柔软的爪子。温软小小蹄肉呈现粉红色。嘴巴总是有一股鱼腥味。
有时它独自静悄悄趴在窗边发呆。有时玩抓耗子游戏。有时它对人厌倦,故意躲起来不见。我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寻找它,叫唤它的名字。在某个角落发现它,它趴伏在黑暗中,听而不闻此刻它显得这样骄傲。有时它有深深的眷恋和依赖,我走到哪里,它跟到哪里。有时它在沙发上紧张地舔毛,这样急迫,仿佛这是折磨它的事情。它把身上脱落的碎毛舔进肚子里,在不被发觉的深夜呕吐,吐出大颗坚硬的毛球。
它清洁自己。睡觉。对着窗外凝望。独自玩耍。喜欢厨房,卫生间,柔软的睡床,窗台,以及任何隐蔽的可以使自己不被发现的角落。对一切声响气息和事物有敏感及好奇。它凝望电脑屏幕,凝望电视,或者长时间凝望窗外的风景。这个世界它是否有参与感及试图对此保持理解,不得而知。我不知道它是否有抑郁的倾向。
每次看见我独自在房间里哭,它会露出吃惊的表情,悄悄蹲在床边,一动不动仰头看着我。这一定是它无法辨识的方式。它轻声叫唤,空气中充溢着轻柔声音所散发出来的无助。这种声音会成为我对它的回忆。 。。
之四女童疆域(3)
它如同从天上搭路而来的小小顽童。这样美,这样安静,与世隔绝地生存。也一样会衰老,会死去,会化作尘土。
一只猫拥有期限。也许能够在身边停留十五年。我会忘记计算剩下的日子,一天一天,时间如此迅疾。如果人能够明白自己与一种事物共同存在的期限所在,会因此而对它充满宠溺。
从未如此对待过身边的人。我们彼此无法计算能够在一起的期限。有些人见过一晚,就再没见过。有些人过了两三年,以为能够再度过更长的时间,某天也就不告而别。我们无法判断猜测时间的广度和深度。分离的人,再不见面的人,对各自来说,就如同在这个世间已经消亡一样。音信全无。这是一种处境。
如果能够有对时间更多的把握性,也许我们会对彼此更为郑重。危险性|她送走男人和孩子之后,对着梳妆镜,无限落寞扑上白粉,抹上口红。那张在枕边人眼中如同薄纸的脸庞,流光穿梭,眼睛湛亮。秘密使她的身上闪烁出光芒。她能够发光。这发光的女子,穿上蕾丝内衣,外面也许总是裹着厚实的款式保守的大衣,但至为要紧的是,即使在寒冷的冬日,她也一定会穿上高跟鞋。裸露的小腿绷着透明丝袜。
她锁上门,去地铁站或搭上任何一种交通工具。目的非常明确。去寻找另一个男人。
他们一起坐游乐场的摩天轮。升至城市上空时,他看到她的手腕,镜头里并没有露出伤口。她说,这是她十六岁的时候弄的。他问,为什么。她说,为了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她的手指上戴着婚戒。丈夫温和,女儿乖巧,家庭美满,工作顺畅。但这种种一切,未曾给予她内心这明确的感知。只有这个带有危险性的陌生男子,才是她的理由。如同让她在少女时候摧毁手腕的理由。
因为有伤口,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倾慕不得的事与人,是一种天性。忠贞似加予对方的一种奴役,人会倾向爱上有危险性的对方。当你被一种力量制服的时候,是会有诧异感的,必须获得再一次印证。对陌生人以及陌生地的向往之心,所有冒险的本质,都是企图脱离自身生活,脱离被重力所拖累的肉身,用破坏和探索的方式,感知到自身明确的存在感。
危险的恋情,像一道剧烈闪电,闪烁白光在旷野上空划过。浓云密布,风雨欲来,心有惶恐和激昂。这样的道路,注定是一次蓄谋已久的穿越和突破。为了撕裂。为了破坏。就是如此。
任何一种形式的爱恋,都是试图从自己的躯体走入另一个边界的躯体。抵达它。抵达它所隐藏的生命另一个边界的内里。回顾|淮海路附近的一条分支。窄小的马路是单行线。路两边有粗*国梧桐,低矮旧楼,楼前废弃草木茂盛的花园,留有无人照料的大树和月季。晒衣竿竖直地从法式格子窗里架出来,挂满花花绿绿的衣服。春天街头,老太太提着小竹篮售卖用铅丝串起来的白兰花,戴在衣服扣子上,芳香四溢。一种笃定的世俗生活态度,眉目厚实。
路边一家小吃店坚持了很多年,一直没有关闭。每次路过,都会进去吃点心。小馄饨,排骨年糕,牛肉粉丝汤,总有人排队等着生煎馒头开锅。包装袋是用牛皮纸做的,不是普通塑料袋。店里的客人,多为本地人,用上海话发牢骚,絮絮叨叨地聊天。服务员是中年妇女,穿着白色围裙戴着白帽子,即使有客人在也会把地面拖得湿漉漉,让人端着滚烫的汤碗差点滑倒。。 最好的txt下载网
之四女童疆域(4)
他们做出来的小馄饨,大火烧开,在汤里放上紫菜小虾皮蛋丝榨菜,浇上酱油和芝麻油,盛进搪瓷碗里。一切都还跟上世纪八十年代一样。在北京,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吃到这样的小馄饨,看到这样的搪瓷碗和牛皮纸袋。为了吃到这样的小馄饨,也得不时地回去这个城市。
每次时间都并不充裕。住在酒店里。见很少的人。除了工作,就是一个人默默走路。依然熟门熟路,能找到喜欢的旧日店铺,买到球鞋,牛仔裤,丝织裙,香烟,澳门蛋挞,蟹虾面。在大风呼啸的早晨,找到空无一人的咖啡店,在里面喝杯咖啡。
我曾经在此衍生和维持过的一切,在离开的时候就已全部终结。
这些微小回顾,告诉我对这个城市的情感,还未曾消退。而我对它的回顾,并非是对上海这个特定称谓的情感。那是对南方的所有感受。
布匹|在偏僻南区发现一个布艺批发市场,看了一天的布。到处堆放一匹一匹的花布。布的气味使人愉悦,流连忘返。棉布摸上去有棉花的柔软和芳香。丝缎自有幽凉质地,繁复花纹描画松竹梅,百转千折,这样令人惊心动魄的美,不过也是一手如水倾泻。大团大团碎花。色彩纷杂。还有用植物染色的天然细麻布,一捆捆随便堆放在角落里,带着一种风尘气的跳脱。
选了黑底白芍药花棉布,大红色牡丹凤凰花纹棉布,孔雀蓝细麻布,紫色银丝和黑底金线棉布,桃红色提花真丝,湖绿色菊兰留香绉。可做尼泊尔式样的褂子和宽腿裤,盘扣上衣。还可做床单和沙发布。
途中经过一个集市,像极越南的河内,嘈杂,混乱,活色生香。卖草药的铺子。桂圆干和荔枝干与超市售卖的不同,肉质厚实,剥一个出来品尝,清甜甘美。很多人聚集在大篷布下面,阳光从篷布缝隙里倾洒进去,饭食的热气与光线一起蒸腾。巷子里空气似波浪一样翻搅不安。涌动人潮,陌生口音。他们的面目与北京似乎没有任何关系。这个集市让人着迷。朋友|一个人若想与比自己强大的人做朋友,是困难的事。精神强度不相当,弱势一方会有困惑。对方在一定距离之外,他想进一步,对方退一步,完全得不到进入对方世界的通道。友情自然也寡淡而过渡。
所谓艺术家的自私,他们对人的本身并不感兴趣。对方的过往历史,情绪,情感,如果有倾诉,对他们来说是不耐烦的,也不想对此持有反应。他们与一个人在一起,有时候是想观察对方的言行举止所带来的延伸空间,作为感受的积累。有时则仅仅只是因为寂寞,想有温度和言语包裹。对方若认为自己被喜爱被接纳,那断然是一种误解。
一个有强大精神力度的人,需索更大强度的药剂和能量。他几乎对身边的人不关心。占有|身上穿的黑色大衣,窄小,不保暖,线条生硬,穿在身上仿佛不是自己的。但是它又是这样的美。人为何经常占有不符合自己系统的美,付出代价,想让自己的意愿成为合理。最终相形见绌。
很多人长大之后的一个坏习惯是,越来越强求一切须与自己对应。若无对应,就回避和拒绝。仿佛理所应当觉得天地该围绕着自己转动。与外界的关系无非是有一个低俯或将就,而有的人居然就这样与世间断了来往。
“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走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