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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一哥王阳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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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伤哉!
念其暴骨无主,将二童子持畚、锸(挖运泥土的器具)往瘗之,二童子有难色然。予曰:“嘻!吾与尔犹彼也!”二童悯然涕下,请往。就其傍山麓为三坎,埋之。又以只鸡、饭三盂(盛事物的容器),嗟吁涕洟(鼻涕眼泪)而告之曰:“呜呼伤哉!繄(这是)何人?繄何人?吾龙场驿丞余姚王守仁也。吾与尔皆中土之产,吾不知尔郡邑(你的家乡),尔乌为乎(为什么)来为兹山之鬼乎?古者重去其乡(不轻易离开家乡),游宦不逾千里。吾以窜逐而来此,宜也。尔亦何辜乎(我是因为流放才来此地,理所应当。你又有什么罪过而非来不可呢)?闻尔官吏目耳,俸不能五斗,尔率妻子躬耕可有也,胡为乎以五斗而易尔七尺之躯?又不足,而益以尔子与仆乎?呜呼伤哉!尔诚恋兹五斗而来,则宜欣然就道,乌为乎吾昨望见尔容,蹙然(忧愁)盖不胜其忧者?夫冲冒霜露,扳援崖壁,行万峰之顶,饥渴劳顿,筋骨疲惫,而又瘴疠侵其外,忧郁攻其中,其能以无死乎(长途跋涉,劳心劳力,如何能够免于一死)?吾固知尔之必死,然不谓若是其速,又不谓尔子、尔仆,亦遽然奄忽也。皆尔自取,谓之何哉?”
“吾念尔三骨之无依而来瘗耳,乃使吾有无穷之怆(悲伤)也。呜呼伤哉!纵不尔瘗(即使我不埋你),幽崖之狐成群,阴壑之虺如车轮,亦必能葬尔于腹,不致久暴尔。尔既已无知,然吾何能为心乎(你虽已无知觉,我却无法安心)?自吾去父母乡国而来此,三年矣;历瘴毒而苟能自全,以吾未尝一日之戚戚也。今悲伤若此,是吾为尔者重,而自为者轻也,吾不宜复为尔悲矣。”(今天忽然如此悲伤,是因为你的缘故)
试想一个情景,你是一个公司的小职员,为了勉强糊口的工资,四处奔波,独自一人出差在外。
夜晚,凄风苦雨,你又疲倦又孤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于是,你爬了起来,读到如泣如诉的《瘗旅文》,那一刻,是什么感觉?
金圣叹评:作之者固为多情,读之者能无泪下?
王阳明饱含热泪,问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吏:我因为得罪了小人、触怒了天子才被贬至此,你跋山涉水到这蛮荒之地,曝尸荒野,却是为何?你的官位不过是小小吏目,俸不过五斗,却要矮下你七尺男儿之躯,并且丢开妻儿累及家仆,你何所求?何所图?
读到这,你心慌意乱,仿佛阳明是在问你自己。
你无法回答,你不知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不知为何停留,在哪里终止。
叶的飘零看似凄凉,但它至少还有落下的方向和归宿。像你这样无根的浮萍,人生将要如何收场,如何谢幕?
故乡,大概也早已忘记了你这个游子的面容。
你现在的处所呢?不,这不是你的家,在这里,你不过是个过客。
你熟知这个城市的广场和道路,但一切的一切都不属于你。
你心中向往的地方,那里有终年皑皑的白雪,有辽阔的原野。只有在那里,你才可以大口地呼吸,纵情地高喊,疯狂地奔跑,和羚羊一起分享落日的瑰丽与雪夜的宁静。
然而你知道,你远离了家乡,远离了梦想,回去的,大概只是那夜夜不肯入睡的魂魄罢了。
你就是那个旅人。
来龙场的路上,王阳明遇到了遭丈夫抛弃的妇人,为她作《去妇叹》,诗中只有同病相怜的悲悯。
此刻,阳明为死者作了一首挽歌,不仅有视人若己的仁人之心,更有悟道之后万物一体的博大胸襟。
连峰际天兮飞鸟不通,
游子怀乡兮莫知西东。
莫知西东兮维天则同,
异域殊方兮环海之中。
达观随寓兮奚必予宫?
绵绵的山峰连接着天边,远离家乡的游子真想家啊,不知家乡在西还是在东。不知西东啊,只有苍天相同。这异地和家乡不一样啊,但仍在四海的怀抱之中。达观而想得通的人到处是家啊,又何必只守在家乡的室宫?
。。
33 别了 龙场
这年年底,一道吏部的公文下到贵州,擢阳明为江西吉安府庐陵县知县。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刘瑾这个死太监良心发现,洗心革面了?
写在纸上的历史总是寄托着文人幼稚的想法,并不可靠。
真实的历史是,阳明贬谪龙场这段时间,没少寄诗给京城的故交,乔宇和储瓘。
诗,可以用来抒情,也可以用来自救。
乔宇是在任的户部侍郎,储罐是退休的户部侍郎、理学大师。
虽然湛若水和王阳明的关系更近,但作为一名翰林院编修,学问是有的,权力是没有的。
而两位户部侍郎官虽不小(从二品),但离权力中枢尚有一截距离。不过放心,乔宇和一个重量级人物很熟。
吏部尚书杨一清。
此人是除掉刘瑾的幕后推手,成化朝就步入政坛的老政客。
杨一清和刘健、谢迁一干老愤青不同,和李东阳倒是有某些共性。
幼稚的理想主义者为了理想去送死,成熟的理想主义者为了理想而隐忍。
同为刘瑾犯罪集团把持朝政期间的“超级忍者”,李东阳选择的是守势,保护了一批老干部小干部,使之免受死太监的打击。而杨一清选择的是攻势,他认准时机,果断出击,并且一击毙命,彻底扭转了朝局。
而此刻,他扭转了王阳明的人生。
这一刻来的还是太过突然,阳明历经生死,虽已悟道,却也不胜唏嘘。
西辞了让他痛苦,让他愤怒,让他潜思,让他顿悟,让他百感交集的龙场,阳明乘坐轻舟,伴着两岸欢快的猿声,顺舸而东。
武侠小说里,习武者打通任督二脉便可天下无敌。而此刻,悟道之后的阳明脱胎换骨,再没有任何艰难险阻能难倒他、击败他,因为他的心如同一个具有灵魂的不倒翁,可以随着外力的作用左摇右晃,却终究无法使之偏离最初的位置。
于是,江湖中开始流传一句暗语:不要去惹王阳明。
船行至湖南辰州,几个以前书院里湖广籍的学生,由冀元亨带队,前来迎接老师。
冀元亨,王阳明一生的隐痛。此刻暂且不表。
学生们跟着老师,继续前行,来到烟波浩淼的洞庭湖。
这是屈原跳水的地方,贾谊流放的地方,总之,这是个让人伤心的地方。
然而此刻,阳明想到的却是范仲淹,是《岳阳楼记》,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他的主题始终是入世的,他早已用出世之道,修成了无往不利的入世之术。
阳明屹立船头,望着流水,凝神细思。
冀元亨走出船舱,向老师请教“心即理”。
阳明笑而不答,唤书童取来一本《战国策》,翻开第一页。
是一张战国时期的详细地图。
阳明将地图扯了下来,并将它撕成一张一张的纸片,递给冀元亨,让他重新拼好。
冀元亨不明就里,接过纸片,开始玩拼图游戏。
不是那么好拼的。这是一张战国初年的地图,囊括的国家如下:秦、魏、韩、燕、赵、齐、楚、东周、宋、卫、中山、鲁、滕、邹,还有一众少数民族小国分布四周,拼吧。
冀元亨搜肠刮肚,动用一切知识,也只能将战国七雄和几个大国的位置关系理顺、摆好,却整死拼不出来地图,只好无奈地望着阳明。
阳明笑了笑,让他将纸片交给书童。
冀元亨依他所言,却很不以为然:我都拼不出来,区区书童如何能够?
但见书童不去思索各国的位置关系,只将纸片翻了过来,笑着对冀元亨道:“冀先生,这地图背面是刘向(《战国策》编纂者)的画像,你将画像拼成,地图自然就拼好了。”
冀元亨恍然大悟:假如一个人对了,他的世界也就肯定对了,何需向外界去求?
一行人连日赶路,终于到了江西吉安。
这是个诡异的地方。
作为江西版的名人制造基地,这个赛区曾成功推出过欧阳修、文天祥、解缙、杨士奇等众多牛人。
由于文化过于发达,民风好讼,历任的地方官开始抓狂了。
有多好讼呢?这么说吧,当年没有电视,没有网络,娱乐活动比较匮乏,稍穷点的晚上连灯都点不起,总不能太阳一落山就让人呆在家里制造人类吧?于是,精力旺盛的老百姓就开始告状。
古代告状程序比较简单,基本不用成本,加之吉安地区人文荟萃,屁大点事状子能写几千字,上追尧舜,下接孔孟,好像知县不向着他判就成了人民公敌,千古罪人,搞得地方官不胜其烦。
之前有个叫许聪的吉安知府,上书朝廷说,这个地方的老百姓不喜欢种地,就喜欢告状和互相争斗。目前,我每天要接到*百起诉讼,告到省里的更是达三四千起。倒是逮捕了一些屡次生事的,但这些人呆在狱中居然很享受,占着不走,赶都赶不动。
苦不堪言的许聪要求朝廷给他“便宜行事”的权力,效法一下汉朝的酷吏,整治民风。可这位许知府没“酷”多久,就让越级上访,告到京城的当地乡绅给告倒了,下狱论罪。
可惜当年没有城管,不然许聪也不用那么费劲八百了,只需上书江西布政使,写上“与我三千城管,我能治理吉安”就行了。
吉安府是一块烫手的山芋,阳明赴任的庐陵县更是山芋中的山芋。
34 安民于庐陵 传道于京师(1)
于是,他决定先礼后兵。
可恨之县必有可怜之处,庐陵县天天上演山寨版《一号法庭》,终于激起了江西政坛的“官愤”:告状对我省而言实属正常,但不事生产,全民告状,这也欺官太甚了吧!
于是,大家团结一心,贯彻实施给庐陵县穿小鞋的方针政策:朝廷每年对吉安府的摊派,庐陵都得出大头,经年累计,已成为一笔沉重的负担。
王阳明清楚以暴制暴,以黑吃黑只会激化官民矛盾,不利于树立政府正面形象,不利于解决实质问题,不利于构建和谐社会,整个一“三个不利于”,便向吉安知府和江西布政使提交了一封《庐陵县为乞蠲免以苏民困事》,摆事实讲道理,并承诺自己可以解决好庐陵县民乱告状的问题。
两个长官本来就没指望对庐陵县的巨额摊派能收上来,主要目的还是想通过威慑迫使县民本分务农,别没事告来告去。再加上他们明白阳明也是一号人物,何不卖个面子给他?倘若真能治理得当,倒也不失为两全之策,于是便减免了庐陵县多余的摊派。
县民开始觉得这个新县官还是挺够意思的,但且慢,够意思并不代表你就可以剥夺我们最大的人生乐趣——告状。俗话说得好,犯贱是普遍真理,你我只是其中之一。县民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告声依旧。
这日,阳明劳累了一天,下班回家,没走两步,就望见一大群县民哭爹喊娘,如丧考妣地簇拥着向县衙走来。
阳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车辚辚马萧萧,整个一明朝版《兵车行》嘛!
阳明不敢怠慢,赶紧将县民请进了县衙。
众人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地呈递各自的状子。
定睛一看,都是诸如张三偷了李四家两个鸡蛋,某甲在网上注册了一堆马甲攻击某乙这类屁事。
阳明还没表态,冀元亨已然怒了:靠,XP不发威,你当我是DOS啊!
阳明之所以如此淡定,是因为一切皆在其掌控之中。
查查县志,庐陵人拿告状当饭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朱元璋时期,应对这一顽症就曾出台过措施:地方官挑选民间德高望重的老人,方圆一里设一人,呼为“里老”,由他们来仲裁纠纷,并有权鞭挞顽劣之徒。不服管教,擅自越级告状者,将受严惩。
看来,大家早已淡忘了这条祖训。
但阳明认为,事情应该回到它本来的状态。
于是,这天傍晚,收了摊的小商贩,下了学的小朋友,打完太极的老大爷,都在县城各处看到了由王阳明亲笔撰写的公告:
庐陵县自古就是出文人的礼仪之县,现在却变成了讼棍的乐园,我真为你们感到羞耻。本县身体不好,反应也没你们快,所以跟你们约定好,今后除了人命关天,非讼不可的大事,不要动不动就跑来告状,一般纠纷去找“里老”解决。讼书也要有个规范,字数不能超过六十,讲清事实即可,不要扯东扯西,表达欲望确实强烈的,可以考虑去当网络写手。从今往后,再有瞎告一气的,本县从重处罚决不姑息。话说回来,我这也是为你们谋划,到底是因为一时之怒与人争讼,破败其家,遗祸子孙好呢,还是大家伙踏实务农,安居乐业,其乐融融好?你们好好考虑考虑吧。
由于举措得当,阳明软硬兼施的策略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几个月后,庐陵的讼风果然平息了不少。
就在阳明任庐陵知县期间,朝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杨一清借刀杀人,利用安化王之乱,借张永之手除掉了刘瑾。 。。
34 安民于庐陵 传道于京师(2)
阳明的仕途,也随之出现了转机。
根据明朝的制度,地方官每三年要进京一次,朝见皇帝,同时接受吏部和都察院的考察。
由于朝觐是统一行动,所以只当了六个月知县的阳明还是参加了正德六年的朝觐。
有人的地方就有变数,有变数就有机会,从而可以推导出:人越多的地方机会越多。这就是为什么无论哪行哪业,哪朝哪代,大家都爱往京城扎堆的原因。
阳明不是扎堆,只是要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四年前的上疏使他在仕途上转了一个圈。没有这个圈子,《明史》上无非多了一个成熟的政客;有了这个圈子,才有了一个足以彪炳史册的伟人。
在湛若水等人的安排下,吏部的委任书下达了:南京刑部四川司主事。
这不是养老吗?还没有刚考上进士时的职务大。不要着急,中国人的智慧是事缓则圆,一切都得慢慢来。
阳明尚未赴任,新的任命就下达了,吏部验封司主事。
吏部为六部之首,有四个司:文选司,验封司,稽勋司和考功司(排名要分先后)。
验封司就是管封爵和褒赏的,有实权,大肥差,所以排名第二,不过别急,还没到头。
当年十月,阳明又升任吏部文选司员外郎,这就相当于人事部负责官员升迁和调动的副司长了。
人生的际遇就像张爱玲《金锁记》里的最后一句话:还没完,完不了。
没过几个月,又升吏部考功司郎中,成了一个部门的一把手。
步步高升,故友重逢,阳*情舒畅,却总感觉还缺点什么。
讲学传道。
还是湛若水了解阳明,安排了大兴隆寺作场馆。阳明开始了他在京师的布道生涯。
于是,另一个重量级王门弟子出现。
黄绾。绾字音同“晚”。
现在去大街上随机采访,十个里九个不认识此人,剩下的一个可能认识,对不起,第二字不会念。
但在正德嘉靖年间,这绝对是个惹不起的狠角色。
此君精力旺盛,上窜下跳,且天赋极高,一贯认为自己在牛A与牛C之间徘徊,很有主见。
很有主见的表现是,绝对不服权威。
但他服了王阳明。
不过,黄绾同学履历表上最抢眼的事件恐怕不是作为王门弟子到处与人辩论,而是在嘉靖初年“大议礼”中的精彩表现。
由于好与人争论,黄绾后来在南京礼部侍郎任上被人参劾。小黄极力辩白,说自己从小就景仰岳飞,办事一心为公,背上还刺着“精忠报国”四个字。嘉靖一听乐了,让司法部门进行验证,结果什么字都没有,从此传为天下笑谈。
黄绾有自己的一套思想体系,让他服膺谁比杀了他还难。但就在大兴隆寺听阳明讲学的日子里,他成为了坚定的“明矾”。
明矾黄绾以结识王阳明为荣,经常写一些《阳明先生与我的二三事》《初识阳明》《在大兴隆寺的岁月里》之类的*,在《阳明先生行状》里,更是洋洋自夸,把湛若水也扯了进来,说与他二人“饮食起居,日必共之,各相砥砺。”
35 引爆重磅炸弹(1)
这期间,之前找杨一清搭救过阳明的户部侍郎乔宇迁往南京任礼部尚书。临行前,乔宇找到王阳明,进行了一段有趣的对话。
王阳明:学贵专。
乔宇:Yes,我小的时候学下棋,废寝忘食,目不窥园。于是三年之内无敌手,嗯,学贵专。
王阳明:学贵精。
乔宇:Yes,我长大以后学文辞,字雕句琢,博采众长,现在不喜欢韩柳的文章了,改攻汉魏的大赋,嗯,学贵精。
王阳明:学贵正。
乔宇:Yeah,我中年以后想学学人生哲学,为圣之道,开始后悔以前学的那些雕虫小技占满了心灵,没有多余的空间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王阳明:学下棋,学写文章,学修道,都被称作学问。然而,由这三件事所导向的终点,差异却很大。“道”就是指大路。离开大路,就充满着荆棘,很难到达目的地。因此专精于道,才能被称作真正的“专精”。如果只是专精于下棋,却没有同时专精于道,那这个专精就是沉溺。如果只是专精于写文章,却没有同时专精于道,那这个专精就会流于怪癖。道宽广博大,能由里面发展出文词与技能。不去求道,而以文词技能为主,那就离道很远,背道而驰了。
你我都被限制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大脑因为工作的需要不断地重复着相应的区域,直至僵化。你可知学问除了专业的知识,更有为人处事之道,涵养心性之道,知进知退之道?工作不能与“道”结合起来,终究只能流于平庸,人生也将毫无意义。
乔宇走了,更多的人来了,因为京城兴起了一股“阳明热”,这要得益于两个人。
第一:湛若水。湛同学和他的名字一样,高风亮节,人缘很好,再加上是陈白沙的高徒,名气很大。
第二:黄绾。黄同学不去搞媒体可惜了,尤其适合去凤凰卫视当时事评论员,由于他太能折腾,太会宣扬,几下就把阳明的学说给炒成热点事件了。
公众人物王阳明吸引了大量的官员、学子,大兴隆寺俨然成了山寨版国子监,门庭若市。各行各业的明矾凑到一块,济济一堂。
明矾郑一初,职业:御史;身体状况:卧病在床。小郑估计平时骂人太勤,操劳过度,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家人请了几个名医都束手无策,李时珍要等十年后才出生。正准备放弃时,小郑接触到了阳明之学。
据仆人反映,郑老爷当时的行为可以用元稹的一句诗来形容:垂死病中惊坐起。
他大为振奋,药也不吃了,掀开被子就往大兴隆寺赶,在人头攒动的寺门外找黄牛党买高价票进去听讲,如痴如醉。
小学究方献夫。此人遍读儒家经典,二十出头就中了进士,进了翰林院。方献夫虽然年纪比阳明小,却是阳明在吏部的领导。方领导不耻下问,阳明对他而言亦师亦友,两人打得火热。
世上的逻辑分两种,一种是逻辑,一种是中国逻辑。
中国逻辑告诉我们,明朝政府不可能容忍王阳明在天子脚下开坛布道,不要问我为什么,除非你不是中国人。
还没等“思想警察”来掀摊子,王阳明的两个弟子就跳了出来。
王舆庵和徐成之。
这两个人是谁并不重要,因为他们在本剧中的任务就是跳出来吵一架,然后推动剧情往下发展,然后消失掉。
为什么吵?很简单。
王舆庵认为陆九渊是对的,徐成之认为朱熹是对的,二人相持不下,谁也搞不定对方,就吵到了王阳明跟前。
35 引爆重磅炸弹(2)
尊朱乎?尊陆乎?这在当年实在是个异常尖锐,异常敏感,异常具有炒作价值的话题。这么好的选题,不上《一虎一席谈》简直可惜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这回绕不过去了。
可当年的脑残一点不比现在少,试想一下,让90后非主流不玩网游集体改看《尤利西斯》的难度有多大,你就知道让明朝人放弃信仰了几百年的朱熹,改信陆九渊有多么的不易!
所以王阳明得试试水。
我一直怀疑王舆庵和徐成之唱的这出是王阳明授意的。
王阳明知道京城的各大媒体正聚焦于大兴隆寺,自己出言稍有不慎,就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于是,裁决结果如下:以朱学为是,陆学为非,是天下由来已久的定论,就是徐成之不去辩驳,王舆庵也不可能改变。
打了个太极。
有人开始不满了,主要是一些参加过“大兴隆寺培训学校”的人,他们早就感觉王学是“非朱是陆”的,是与官方意识形态相对的,怎么自己视为精神领袖的王阳明转眼间就变了立场呢?
于是大兴隆寺门房里的意见簿上多了很多留言:
坐等楼主被砸,楼下的保持队形;
五毛已寄出,请注意查收;
楼主,该吃脑残片了。
看来陆九渊的群众基础也不差嘛,王阳明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既如此,那么就该下结论了,王阳明绕开了评判谁对谁错这个思路,只说:朱熹和陆九渊各有所得各有所失,二人的学说也有互相渗透的地方,没有必要片面地打倒一个树立一个。但是,朱学早已风行天下,再去讨论没有意义,而陆学蒙受不白之冤已有四百年,是该为它*了。
此旗一祭,朝野哗然。
阳明这个结论看似不偏不倚,但明眼人都知道,归根结底四个字——非朱是陆。
请注意,这不是在争袁崇焕是不是汉奸的问题,而是在争一个意识形态的问题,即使当权者可以容忍,一堆吃朱熹饭的人也饶不了他。
顿时,王阳明陷入到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攻击他的文章汇编成册可以出本36开的杂志,日刊。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作为官方意识形态的朱熹被人当板砖扔来扔去,而作为学术思想的朱熹倒也有人笃信不疑,穷极一生去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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