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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梦-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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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红下意识的看了看站在床边的宁秋,嗫嚅着,“有宁秋姐姐呢。”
宁秋脸色憔悴,目光都是呆愣愣的,听了双红的话就跟着点了下头,木木道,“去春雨胡同,我来照顾阿红。”
雨竹也懒得看双红急切的神色,先让人将宁秋带到自己屋里去,这才轻轻笑道,“双红,你为何不愿出去?”
她柔声道,“你宁秋姐姐都憔悴成那样了,你还忍心劳她照顾你,为你操心?”
“宁秋姐姐只是心情不好,过一阵子就好了。”双红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般,急切道。
“那你可知她为何会变成这样?”雨竹仍旧笑得很温柔。
“是,是因为……她打听到了浩然哥哥……哦,是镇北将军府大小姐夫婿。”
双红垂了垂头,在司家做丫鬟的时候,日子辛苦极了,除了没日没夜的做活外,还吃不好睡不好,动不动就被倚老卖老的婆子欺负。
宁秋姐姐当时还被四少爷缠着,虽然她有些功夫,却顾忌重重,不敢动手。
她还记得宁秋姐姐在劳累之余,最喜欢跟她说起小时候在青州时候的事情了,爬树、挖藕,下湖摸鱼……甚至是学的一点拳脚功夫,认的几个字。
桩桩件件,里头或明或隐都藏着一个叫吕浩然的男子挺拔的身影。
那一定是宁秋姐姐痴心爱恋的人,记忆中阿娘提起爹爹也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
不过自一日晚上,本该值夜的姐姐衣裳凌乱,迷迷瞪瞪的跑回屋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她提起过那个男子……
瞧她这样的反应,雨竹好歹有些安慰——总算还有点良心。
“赶紧随妈妈们走吧。”雨竹敛了敛笑,不愿再待太久,与早园使了个眼色,便扶着华箬离开了。
粗使的婆子们力气一点儿也不比男人弱,趁着双红怔神,一拉一提,就把双红从床上拎了起来,胡乱用被子一裹,就要放到软轿上。
“……放手,你们放开我。”等双红回过神来,赶忙拼命挣扎,她要留在国公府,也是为宁秋姐姐好啊,姐姐再也不用干那么多活儿了。
早园脸一沉,直接示意婆子们松手,任由双红从被子里滚出来,狼狈地摔落在地上。
“真给你三分颜料就想开染坊了,我家太太要照顾的是宁秋姑娘,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再喳喳嚷嚷的吵了府里安宁,直接扔到外面去。”早园得了雨竹示意,再无一点顾忌,“既然双红姑娘不愿坐软轿,那就穿上鞋走吧。”
不得不说总是有人欺软怕硬,早园这么一发火,再加上周围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双红顿时不敢再哭。
她便是从小再娇生惯养,那也抵不住在司家三年的苦日子的磨砺,察言观色已成为本能,深深地刻到了骨子里。
被这么一凶,反而想到了受司家四少奶奶为难的时候,双红下意识的一缩脖子,赶紧自己穿好鞋,顺从地跟着出去了。
“早园姑娘真厉害,对这样的人就该好好教训才是。”留在屋子里收拾的婆子笑着奉承,她早就对那手还没二等丫鬟白皙,奴才样儿十足的双红十分看不过眼了。
早园甩了甩帕子,笑道,“少了她,以后这院子也能清净些,省的总是到处姐姐姐姐的烦人……”
“是呢,除了宁秋姑娘吃她那一套,谁耐烦理她……上次从厨房端碗莲蓉糕就想求我帮她弄些牛乳。”在东厢伺候的蕖叶很不屑的冷笑一声,“那种莲蓉糕怕是满府只有厨下烧火的小丫鬟才看得上眼,偏她还当个了不得的东西……牛乳也是她能够受用的起的?”
“前几天还惦记我的东西,倒看不出来你有这么阔气。”早园与青葙院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丫鬟关系都好,便不客气的调侃道。
蕖叶抿嘴一笑,“你的东西都是太太赏的,谁不惦记……对了,昨儿我娘进来看我,带了十几个自己做的豆腐皮包子,我知道你爱吃,还留了几个在房里。”
“总算你还有良心……”两人说说笑笑着走远了。
雨竹走到宁秋身边坐下,手抚上她瘦削的肩膀,在府里自己可以瞒的好好的,可一旦搬出去,她总有一天要知道,索性就告诉了她。
但愿她能挺过来,作为一个女子,宁秋这一生的苦难已经够多了……
“要走了,受你这么大的恩情,还没好好道声谢。”宁秋极温柔的看着雨竹,真诚道。
雨竹被她看得心里难受,低声道,“你都知道了?”
“嗯,我早想过这样的情况了。”宁秋虽然在笑着,可雨竹总觉得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他年纪比我还大呢,再不娶妻吕大伯和吕大娘在地下也不安稳……况且,如今我也配不上他。”
雨竹只觉得嘴里发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得憋出一句安慰,“你好好的,日子还长着呢。”
正如佛所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她忽的泪盈于睫。
【第216章 齐家喜事】
不给雨竹太多的时间想东想西,没几日,齐家的喜事就到了。
一早,谢氏就带着雨竹和季氏出了门,在一片车马繁忙声中缓缓停在了齐国公府的垂花门前。
早有管事妈妈去禀了迎客的齐家大奶奶,她们刚刚下车站定,就见到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穿碧玉红攒枝千叶海棠团花锦褙子的年轻妇人迎了上来。
“谢老夫人,您可来了。”每个家族的长媳、长孙媳,都是经过细细挑选的,大奶奶也不例外,眉眼开阔,辞气清婉,一派大家气度。
她半蹲着与谢氏屈膝行礼,未语先笑道,“我家老太太已经念叨过好几遍了。”
谢氏对齐大奶奶十分和善,由着她扶了自己,笑道,“多少时候不见,你这嘴还是这般能说,怪道你婆婆喜欢。”
齐大奶奶爽阔一笑,“您快别夸我了,要是待会儿进去脸上的红还消不去,可怎生是好?”
光看着这喜乐融融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原先这两家还是老死不相往来呢。
“这是我二儿媳林氏。”谢氏指了雨竹,又指了季氏道,“……长孙媳季氏。”
只是认脸,齐家肯定知道程巽勋娶得林家闺女,不过喜筵那天一个人都没有去……
待都互相行过礼后,齐大奶奶就亲自扶着谢氏往右边的抄手游廊去。
齐国公府气派并不比程国公府小,甚至要精致许多,大小四合院套叠包并,还有通脊二层后罩楼环抱在望,柱子上雕镂着松鹤柏鹿,门檐下则有精工细雕的斗拱、墀头,偶尔还能看到苏式的彩画,沥粉贴金,宛如织锦。
再配上四处可见的大红喜绸和精致扎花。让人不得不赞:好个富贵好去处。
走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又转了几个弯,就到了齐国公夫人住的葆光堂。
齐大奶奶亲自去撩了帘子,请谢氏她们进屋。
屋里挂了大红色的幔帐,铺了飞花凤凰戏牡丹毯,墙角高几上摆着和田青白玉镂空小玉翁,汝窑花觚里插着暖房培出来的大朵红色月季、四季海棠,与大红色的幔帐相映成趣。喜气中又带着勃勃生机。
齐国公夫人闻氏穿件大红靠色镶领袖秋香色盘金色绣藤纹褙子,笑吟吟地端坐上首,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夫人说着话。
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圈椅,都搭着一色大红弹花椅袱,一旁高几上茶盏瓶花具备——坐的都是年纪较长的贵妇人,珠环玉翠、锦衣彩锻的年轻妇人、小姐则是围坐在各家长辈身旁。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另有数个换上青色春衫的丫鬟脚步轻盈穿梭在中女眷中续茶,上点心、换碟,屋里充满了喜庆热闹的气氛。
看见谢氏一行进来,屋里的热闹有了片刻的停顿,雨竹敏感的感到了她们的错愕,不过没过多久,坐着的都纷纷起来过来见礼。
雨竹早做好了准备,一等谢氏介绍。立马规矩的与众人屈膝行礼。
众封君、夫人都不是没有眼色的,摸不清楚情况绝不插手,一番寒暄过就又回去各自说话,只是眼睛时不时还要往这边瞟一眼。
闻氏将笑着夸过季氏和雨竹,又请了谢氏到上面坐了,还很是贴心温善的命丫鬟端个软凳来照顾雨竹这个双身子的,一点也看不出两家曾经的龃龉。
阮妈妈扶着雨竹坐下,忽的凑到雨竹耳边轻声道,“……陈家三奶奶。”
雨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是冲自己龇牙咧嘴的陈三奶奶。
不过她这会儿可不好过去……
眼一错。又看到了跟在一位瘦高夫人身后的楚六小姐楚慧娴,顿时又感到头大。
说好的装病呢。雨竹哀叹一声,马上耷拉着脑袋做出一副元气大伤的模样……
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那边,陈夫人很是无奈的瞪了跳脱的小儿媳妇一眼,低声嘱咐了几句,然后就见陈三奶奶欢欢喜喜的走了过来。
“哎呦,显怀了?”
陈三奶奶也不客气,瞅着人不注意就猛瞧雨竹的肚子。
“有那么明显么?”雨竹伸手摸了摸,明明就只微微隆起了一点,而且她身上衣裳的腰线是放了的,宽松了许多,哪里还能看出来。
“长眼睛了都能看见。”陈三奶奶小小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句,“你来凑什么热闹啊,要是我像你这样,就整日窝院里不出来。”
雨竹解释道,“没事的,这都坐稳了。”继而又笑话她,“你想生就生呗,谁还拦你不成。”
与这位脾气爽利的女子熟悉之后,雨竹也敢开开她的玩笑。
“唉,别提了。”陈三奶奶的眼里全是沮丧,“你道我为何这些日子都没出门?”
雨竹被她少有的低落惊了惊,收了笑问她,“出什么事了?”
陈三奶奶忸怩了半响,忽的往雨竹这边凑了凑,在她耳边低声问,“你是怎么怀上孩子的啊?”
雨竹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咽到,干咳了两声,很认真的低声道,“……我不知道。”
天啊,这位不会也是穿的吧,这么惊悚的问题她也敢问出口?她当然是……知道的,但是真要她普及一下生理知识吗?
或者直接说,亲,你男人那方面……行么?或者像某些小说里说的,进错了?
趁着还能控制,赶紧将那些千奇百怪的念头拍走。
看雨竹一脸尴尬,陈三奶奶撇了撇嘴,抓了把瓜子在手里慢慢磕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矫情。”
雨竹都快要泪奔了,无力与她争辩,只好默默在心里吐槽。
陈三奶奶嗑完了一把瓜子,拿帕子擦了擦手,又凑了过来,奇道,“你婆婆怎么突然就和齐国公夫人好起来了?”
不怪她奇怪,当年齐家与程家那般亲热,后来又诡异的冷淡到底,京中不少人家或多或少都能察觉不对头,陈三奶奶虽然幼时不在京城,但想必后来也听到些风声,按她那八卦的性子,不好奇才怪呢。
但是这事雨竹确实不知道,芸香勾结尼姑,以及宋姨娘和小陈姨娘的那些丑事,谢氏是肯定不会外扬的,那肯定要编个话,不仅要将程家在齐四小姐的事情中完全脱身出来,还要不涉及一些不便外透的**……
雨竹看了眼站在不远处与娘家嫂子谈笑的季氏,咽了咽口水,很无辜的说道:“这事我委实不知呀。”
陈三奶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有些怀疑,“我有什么都是告诉你的,你可别瞒着我……放心,我谁都不说。”
“……什么事这般隐秘啊。”正说着,一道突然插进来的话将两人都吓了一跳。
雨竹定睛一看,原来是楚慧娴。
“六小姐。”
不等她开口,陈三奶奶已经开口打了招呼。
雨竹望望陈三奶奶,又望望楚慧娴,一个是贺氏的孙女,一个是贺氏的外孙女,表姊妹的关系,却一点也不亲近。
“大表姊不记得我了么,我是慧娴啊。”楚慧娴笑得落落大方,亲热的携起了陈三奶奶的手。
反观被携了手的人却是一脸不自在,僵硬着胳膊傻在那儿。
果然是要进宫的料子啊!
“……看大表姊和师傅在这里聊得高兴,我也忍不住啦。”楚慧娴调皮一笑,吐了吐粉色的舌尖,忽的又有些紧张地看向雨竹,“您不介意做我师傅吧,娴儿虽然只听过一次教诲,但是在心里早就把您当做师傅了。”
雨竹嘴巴一嘟,小巧精致的下巴微抬,“师傅?我才不要做师傅,我从小到大的师傅都一把年纪……叫师傅把人都喊老了。”
虽说和当今皇上沾着点儿亲是件很能得瑟一把的事,但是这得瑟只限于自己心里,要是谁想借着这层关系,自己去得瑟,那是万万不行滴。
楚慧娴也知道这光不是那么好蹭的,本来做好了准备雨竹会推脱能力不够之类的,没成想她直接嫌弃了,倒是让她准备好的一箩筐话没了用武之地,在嘴边打了几滚,只得不甘心的咽了下去。
陈三奶奶几乎要笑出来,她最不耐烦跟这个表妹在一块儿了,记得她刚刚进京的时候,满身的乡野气,楚慧娴虽然没有嘲笑她,但是那种眼神,那种姿态,让对人气息特别敏感的她深深记在了脑海中。
如今,随着年岁渐长,楚慧娴的道行倒是比那时深多了——想来楚家为了把她送进宫又费了不少心思,还特意压了她的亲事。
但是印象在那儿,实在是让她兴不起亲近的念头。
正尴尬间,有小丫鬟进来禀报,“迎亲的人来了。”
气氛顿时一松,又听得上头闻氏笑道,“这才什么时候,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下面马上就有夫人笑着接口,“都怪老太太养的孙女稀罕,怪不得人家早早来接。”
陈三奶奶就低声嘀咕,“每次随我婆婆去参加喜宴,听到的都是这几句……”
雨竹失笑,想着怕是要开席了,就扯了扯她的袖子,又喊了季氏到谢氏那边去,最后还不忘与楚慧娴道个别。
与其从她这儿入手讨巧,还不如好好在德言容功上再下下功夫,或者在宫里打点打点,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和后宫沾上边儿啊。
【第217章 选择】
筵席过后,也不知道谢氏和闻氏私下有着怎样的心照不宣,雨竹就和陈三奶奶就在一边磕牙吃瓜子,聊着京中的一些八卦。
陈三奶奶颇有些语言天赋,平平的小事也能被她说的妙趣横生,而雨竹亮晶晶的眼睛又让陈三奶奶大感满足。
一来二去,两人聊得倒是极为投机。
雨竹暗暗庆幸,还好陈三奶奶也来了,不然她还不定怎么无聊呢。这京中女眷也是隐隐分成派系,来齐家参宴的,不是雨竹不熟的就是从没见过的,甚至还有不对盘的,几个打过交道的夫人、奶奶也只限于招呼过,肯定没什么可以深入交谈的话题。
她要规规矩矩的当她的小儿媳,坚决不做长媳要做的事,雨竹很是理所当然的为自己的偷懒找理由。
花轿已经离去,满府的喜气瞬间少了大半,不过这种时候往往都是各家夫人打交道拉关系的好时候,个个忙得脚不沾地,口干舌燥,笑声、叙话声交织着满屋子的锦绣辉煌,倒还是一派和乐融融、热热闹闹。
雨竹则是悠闲的抱着肚子,一脸矜持的与陈三奶奶说话,除了楚慧娴,倒也没人过来打扰。
丫鬟们刚上了水果和茶点,谢氏就告辞要走,闻氏亲自送到门口,握着谢氏的手,笑道,“你挂念着媳妇身子,我也不多留你,最近忙得脱不开身,得了空我去瞧你。”
谢氏眼睛微红,强笑道,“……那自然好,我那儿备着老君眉呢,你来了我就用它招待。”她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好歹……好歹看顾着些吧……”
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塞住了似地,吐出每个字都很费力。
闻氏顿了顿,笑容有些僵硬。轻轻拍了下谢氏的手,低声叹了口气,“放心……”
“——老太太!”
闻氏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道尖锐惊惶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闻氏不悦的皱起了眉,是哪个丫鬟这般的一惊一乍,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但是当眼角扫到那道瘦小的灰色身影时,她的眼睛蓦然睁大,惊呼声脱口而出:
“——玉容!”
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是一个瘦伶伶的女子。穿着简单的灰色裙衫,连道花纹都没有,宽大大的套在身上,风一吹微微鼓起,衬得她越加细瘦。
一头青丝在脑后规整的绾成一个圆髻,露出眉清目秀的一张小脸。大大的眼,小小丰润的唇,肤色是种病态的苍白……整个人仿佛一张尘封多年,刚被揭开的黑白山水画,怪异扭曲。
她仰着那张还残存着丝丝娇憨的脸,直勾勾的看向雨竹的方向。
雨竹被她那专注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感到一道凉冰冰的视线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在自己宽松的腰间徘徊半响。最后停留在自己的脸上,仿佛要看清楚她是什么模样般:眉毛,嘴唇,眼睛……一处都不放过。
“你这孩子……”闻氏心里砰砰直跳,竭力压着自己颤抖的声音,“身子不好,出来做什么……伺候的人都哪儿去了,还不扶四小姐进屋歇着。”
谢氏看到齐玉容成了这个样子,眼泪都要出来了。忙上前一步。“玉容,你怎么样了……来。给我看看你。”
齐玉容转了转脖子,极快的扫了闻氏一眼,满是不屑……又看了看谢氏,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雨竹只感觉齐玉容的目光似乎要把她吃下去般,冷飕飕刮过去,她下意识的捂住了肚子……做了母亲总是最先顾虑孩子的安危。
闻氏心急如焚,这花轿已走,再过不多会儿,女客们也要陆陆续续离开了……这样子,要是给旁人看到……齐家就是个笑话了。
“还站着做什么!”闻氏气急败坏的厉声喝道,必须赶紧把人带走才行。
四个婆子急忙奔了上前,八双大手伸出,就要拉齐玉容。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齐玉容尖声叫道,目眦欲裂,凶狠的像只小兽。
婆子们倒是给吓得怔住了,原地挪着步子,在那疯狂的目光下畏缩着不敢上前。
齐玉容呵呵笑了下,明媚的像个孩子,嘴里吐出清脆的字句,银铃般的悦耳,“娘,玉容来了……”
说罢,面容一变,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拔脚向雨竹这边跑了过去——
“太太……”阮妈妈脸色巨变,忙上前一步,将雨竹挡在身后,跟着伺候的丫鬟婆子在短暂的慌乱过后,也纷纷往前涌——要是太太出了什么事,大家统统吃不了兜着走。
一声沉闷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阮妈妈迅速回身,死死捂住雨竹的眼睛,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低低劝哄,“……没事的,没事的,只是撞昏过去了,额头乌青了一块,请个大夫就好……”
雨竹心咚咚跳得极快,她不是容易被哄的小孩子,出了什么事她清楚得很。
齐玉容撞墙自尽了……
在她妹妹出嫁的大喜日子上,在齐家的垂花门旁,在闻氏谢氏的眼前,在自己的身边……选择了这样一种决绝、惨烈的方式。
眼前一片的漆黑,耳边听到仆妇丫鬟们惊慌失措的低叫声,还有闻氏完全失去镇定的颤声,“……快……快啊,请太医……”
约莫是看守的婆子嚎哭着求饶,“老太太,不关奴婢的事啊……奴婢把门看得好好的,不知道四小姐怎么跑到葆光堂躲着的……”
不待她说完,就被人堵了嘴……
“老太太,老太太……”又有丫鬟的尖叫,“老太太晕过去了,快去请太医……”
“大爷来了,快让让,大爷来了……”
……
一片混乱。
马车缓缓在程国公府的垂花门前停下。
程巽勋早得了信,领了程思义并上小厮等在门前。
谢氏被杨妈妈扶着慢慢下了车,满脸疲惫,精神还有些恍惚,伸手免了程巽勋的行礼,低低道,“你大哥呢?”
程巽勋觉察到不对劲,眉头一挑,回道,“大哥今儿有事不会来了,已经派小厮回来说过。”
谢氏点了点头,强撑着精神道“不用来思谦堂吃饭了,今儿也累着了,我待会儿就睡下。”说罢,就扶着杨妈妈的手进了垂花门。
季氏也有些心神不宁,急急走到程思义身边,才舒了口气般。
“你们也赶紧回去歇着吧。”雨竹给了季氏一个安抚的笑容,催促道。
待得他们两人进去后,才与程巽勋一起慢慢往青葙院走。
“你先别问……”进了门,雨竹就一头扎进了程巽勋怀里,闷闷出声。
阮妈妈眼疾手快的拦了丫鬟们,领着人远远的退开。
程巽勋诧异的愣在了当下,继而抬手虚虚搂住雨竹,“出什么事了,嗯?”
怀里的小肩膀一缩一缩的,看得他心一揪一揪的疼,这丫头整天都是笑嘻嘻没有烦忧的样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伸手摸到温热的泪水,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齐家有人欺负你了?”
“你个混蛋……蛋,别……别说话。”雨竹抽泣着,心里闷闷的难受,想到抱着的这个男人是祸首,她就想狠狠咬他一口。
程巽勋摸了摸鼻子,胆子越来越大了……
还是没舍得训她,微微用力将怀里的人儿抱起到炕上,拍着她的背由着她哭。
“齐死小姐死了……”雨竹依旧窝在那温热的胸膛上,声音带着哭腔,“就在我旁边,自尽了。”
抱着自己的健硕臂膀就是一僵,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放松下来,雨竹看不到他的神色,耳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嗯?”
雨竹定了定神,将闻氏送他们到垂花门前到最后上马车之间发生的事都与程巽勋说了一遍,后头她虽然被蒙着眼睛,但是大体能猜到。
而后问他,“你见过齐家四小姐吗?”
程巽勋静默了半响,低声道,“见倒是见过一次,不过记不怎么清了……好像很小的样子。”
雨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黑曜石般深沉灼亮。
他坦荡荡的告诉她“见过一次……记不怎么清了”
雨竹难受的垂下头,她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个什么,明明也不是程巽勋的错。
两人都没有说话,雨竹叹了口气,下炕去找华箬,让她去问问谢氏晚上吃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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