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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梦-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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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位吕浩然的说法还是挺多的,他自己不去打听,倒是有不少人在他面前说起。
家世好的才干不及他,才干超过他的背景没有他雄厚……想来以后也会是个人物。
不过仅凭这样能得到父亲的重视显然是不可能的,林宗延微微皱眉,问道,“冯老将军要把他往上推?”
林远之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真是可惜了……”
“冯老将军的身子跨了,临去前想给一家老弱妇孺留个依靠……不然,人走茶凉,就他一个小小的庶吉士,想熬出头要等到什么时候。”林远之混久了官场,对里头的关系再清楚不过了。
“这可惜……是何故?”既然冯老将军用最后的力气将他举荐上去,搭了条捷径,不是庆幸么,有什么好可惜的?
林远之慈爱的望着一向老成的长子,耐心的解释,“你在翰林院也待了这么多年了,今天就和为父说说……由你看来,当今朝政最大的毛病在哪里?”
“国库空虚……隐田逃税、首辅之争……官员冗杂……”林宗延越说脸色越难看,有些毛病是一环套一环,一直烂到心子里的,连修补的办法都没有!
“国库确实是个大问题,谁都能看出来……你可有解决之法?”从贪官身上抄来的银钱只是杯水之薪,事实上救灾过后就没剩下多少,加上还有运河这个大宗要处理……可是皇上登基还未有多久,为着名声也不好随意加税,逼得皇上都要遣宫女了。
林宗延摇摇头,站起来走到桌案边,“若非重改一遍,别无它法!”
“不过这做皇上臂膀的人,下场可就……”说到这里,林宗延睁大了眼——若说历代下场最惨的人除了造反的,那就是变法的了。
林远之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这么惊讶做什么,皇上只是有这个意愿,那吕浩然还有一次拒绝的机会……只有一次!”
【第223章 刀】
若是不答应皇上,那再过一年,待得在翰林院学习满三年后,成绩优异可留任翰林,授编修或检讨,正式成为翰林,其他则被派往六部任主事、御史,或派到各地方任官。不过他情况特殊,本来是白身,后来又做了将军府的上门女婿,不尴不尬,没有同乡、同窗、同科庇护,亦因冯老将军身子忽的衰败,占不到多少福泽——这条路无疑不是好走的。
反之,他要是答应了,那……是通天的富贵还是弥天的大祸,都要交到老天爷手里了。
“以后着意打听这人,喜好、性情……还有些小习惯、癖好,无比要做到了然于胸。”林远之指点道,“刻意结交倒是不用,但是不要交恶,偶尔可以卖个好。”
“父亲的意思是他会答应了?”
听得长子的话,林远之摇头一笑,眼中闪着睿智的光彩,浑身上下俱是沉稳,“冯家是绝户,又没有得力外家亲族——冯老夫人不是什么豪门望族,冯夫人娘家也不是很得力,而且……没有子息留下,更加不妙。”
“更糟的是,冯老将军年轻时又不是什么好脾气,战场、官场得罪的人亦是不少,若是他这一去,又没有什么可以支撑家族的人,冯家满门妇孺还不是任人欺凌……那起子小人可就等着这一天出气报仇呢。”
“最好的法子就是答应,赌一把……皇上可是写过‘官轻则爱惜身家之念轻,而权重则整饬吏制之威重’呢。”林远之缓缓收敛了脸上的冷漠,露出些微怜悯,唏嘘道:“冯老将军和你外祖都是一样的勇将,没想到晚景却是这般的凄凉。”
林宗延默默地将父亲的吩咐牢牢记下,琢磨着方法。
一时之间,书房里一片安静。
“别整日木头桩子似地,好歹也多说几句话。”过了会儿,林远之回过神来。看到长子那闷的不行的样子,就假装生气,“可知道根源在哪儿?!是没有儿子!要是冯老将军子息繁盛,还会有这些事情吗?”
林宗延无视他殷切的眼神,淡定道,“瑞哥儿最近又不听话了?儿子晚上回去定会认真教导。”
还是这幅样子!
老子是让你努力些,给老子多生几个孙子孙女出来!林远之嘴角抖了抖,大了就不听话了。小时候倒是个爱哭鬼,被自己眼睛一瞪就怕得大哭,怎么长成这样了。
“别以为骗得了你爹,前院小厢房里养着的几个女的是怎么回事?”某爹得意洋洋。
林宗延皱了眉,不满道,“是崇安送的。他最近处理京郊的生意去了,等他回来再送回去,怎么来的怎么走,当面点清。”
“哟,那么多就没一个动心的?偷偷收房也行,便是叫你娘知道了,也没什么要紧的。”
“不守妇道的女人,站都站的歪七扭八,有什么好看的……”林宗延目露鄙夷。连带着对送她们来的吴伯昆也没什么好感。
……
这桩事在林府不过就是个声响,提起过便放下了,毕竟林家今时不同往日,有皇上罩着,谁敢轻易在他们头上动土。而镇北将军府中却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冯老将军半倚在炕头,微阖着双目,左手转着一对玉石的圆球,缓缓问道:“你可已经知道了?”
“是。”吕浩然穿着一件石青色的玄边袍子,身姿挺拔如松。神色平静如常。像是这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似地。
“皇上能看上我,那是荣耀。我自当尽力。”
冯老将军面色复杂,盯着自己这唯一的孙女婿看了许久,才无奈的吐出一口气,“……难为你了。”
皇上的意思他清楚,就是要一把刀,不能从公卿之家选,也不能从官宦之家选……吕浩然是朝中最合适的——出身平民,入赘的又是没什么旁支关系的冯府,与各大家族势力牵扯最少,身份却又比一般的平民尊贵,较能服众……
不管从何处看,都是成为那把利刃的最好材料!
“您何出此言呢。”吕浩然微微一笑,一瞬间的冰裂水融,花开春暖,“那年我落魄进京,承蒙……”
“此事还是莫要多言了。”冯老将军伸手抓住黑漆弯腿炕桌的桌角,粗大的骨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是宝儿不懂事……”
吕浩然摇了摇头,年轻白皙的面庞上却缓缓罩上了一抹苍凉,“宝儿挺好的。”
正说着,冯老将军面色一变,没有预兆的伸手按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直咳得脸色紫涨,说不出话来。
听到动静,丫鬟们婆子们赶紧从外头小跑着进来,喊大夫的喊大夫,倒茶的倒茶,还有人跑去找老夫人,一片忙碌。
待得大夫匆匆进门后,吕浩然才慢慢走了出去,踱到了自己住的院子。
“……呜呜。”
还未进院门,就听到里头隐隐约约的哭声,“秋千不是故意的……”
夹杂在婆子嚣张的喝骂声中,显得好不可怜。
吕浩然面色一沉,大步跨了进去。
院里的密密实实站了不少人,皆是面带不忿的丫鬟婆子,恶狠狠瞪着中间一个小小的女孩儿。
见到吕浩然面带寒霜走来,小女孩就像见到了救星般露出欢喜的笑容来,想扑过去又顿住了脚步,胆怯的打量冯宝儿的脸色。
吕浩然张开双手,秋千马上绽开笑容,纵身扑进他怀里,嗫嚅道,“浩然哥哥……”
“出什么事了?”
冯宝儿本来有些心虚的,在听到那细细的一声“浩然哥哥”后,满腔的怒火又被点燃了,尖声道,“不准这么叫!”
吕浩然感到怀中小小身躯的瑟缩,眉间闪过一丝不悦,“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丫鬟婆子顿时做鸟兽散。
冯宝儿的奶娘贺妈妈看看吕浩然,又看看冯宝儿,急得不行。自家姑娘的脾气她最清楚了,那就是个爆竹。一点儿火星儿就能点着……没什么坏心肠,就是被宠坏了,受不得气。
以往都是姑爷让着,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姑爷对这秋千丫头关照得很,比疼自己亲妹子还宝贝,哪里能撞上去?
这不是找事儿吗。
再说了,那孩子不过才七八岁。有什么威胁,小姐这醋吃得也太过了……
贺妈妈赶紧给冯宝儿使眼色,让她服个软,眼看着姑爷脸色也不甚好,就别拧巴了。
“我没错。”冯宝儿看到乖巧伏在吕浩然颈侧,朝自己看过来的秋千。怎么样都觉得那孩子的眼神里带着挑衅,哪里还记得要服软,火气更旺了,“你问问她今儿做了什么事了。”
“秋千?”
秋千红着眼圈,抱着吕浩然的脖子小声的啜泣,“我摘了朵花……想给浩然哥哥养在书房里……”
“你一个小乞丐知道那是什么花吗?什么都不懂就敢伸手,谁给你的胆子!”冯宝儿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炸了。
“够了。”吕浩然眼神冷厉,深呼吸了口气,淡淡道。“要多少银子,我来想办法。”
顿了顿又道,“宝儿,秋千只是个孩子,没有父母,也算与我有缘,为何事事要针对她?”
冯宝儿死死盯着秋千的眼睛,似乎是要把她看穿般……
她的本意不是这样的,她不要让浩然哥哥觉得自己刁蛮。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养在府里就是添张嘴,她不介意啊……
可是。为什么,自从这个秋千醒来没几天,她就整日要和浩然哥哥吵,一再惹他生气呢?是那一声声只有自己才能喊的“浩然哥哥”,还是浩然哥哥偶尔看秋千时虚空中带着思念的眼神……
不对,这孩子不简单,她总是处处惹自己生气!
冯宝儿越想越不对劲,忍不住细细回想起秋千进府以来的一些事情。
吕浩然轻轻叹了口气,抿紧的唇角在颊边留下两道深痕。
这便是入赘啊……软不得硬不得。每日在翰林院拼命的学习揣摩,回房后还要忍耐这样那样的事情,以及那压在自己肩上的将军府风雨飘摇的未来……他觉得自己都要撑不下去了!
秋儿,秋儿,秋儿……
将那个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名字默念几遍,吕浩然像是又恢复了些力气,重新将腰背挺得直直的,如一棵笔直的松树。然后抱着小秋千,送她去住的厢房。
见吕浩然走了,自家小姐却不见了往日的聪明伶俐,显得呆呆的,贺妈妈大急,连连催促,“小姐,您刚才怎么不解释清楚啊……”
冯宝儿这才如梦初醒,急急拎着裙子跟了上去。
一步一蹭的跟在吕浩然后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逮着机会就轻轻喊一声“浩然哥哥”。
“说罢,听着呢。”吕浩然整理着手中的书册,似是无奈又似是认命。
冯宝儿精神一震,终于理她了,顾不得唾弃自己的“低声下气”,赶忙解释,“今儿跟秋千闹腾,不是因为花多么名贵稀罕,只是那盆山茶是爹爹从前亲手给娘挖的野山茶,娘宝贝的不行,每天要看好几遍,哪片叶子长在哪儿都知道……就放在日头下晒了会儿,居然少了朵花,娘不定怎么心疼……”
“浩然哥哥,别气了,我再不那样对秋千了好不……人家待会儿还要去劝娘呢,快别和宝儿生气了罢?”
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晶莹澄澈,干净的让人不忍破坏。
吕浩然只感到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嘴里一阵阵发苦:有些事情过去了便是过去了,再不可能了后悔了……
【第224章 为谁而活】
四十九天法事结束,出殡又是好一阵辛苦。送殡忙碌三日才堪堪妥当,停灵在家庙中虽然也有屋子休息,但哪里睡得踏实,坐车回国公府后就各自回房休息。
雨竹和季氏的眼睛这几日早就哭得像桃子一样,加上又伤心又累,人都瘦了一圈。
期间大老太太不止一次的往前凑,仗着谢氏没了,老公爷又是注重兄弟之情,耳根子软的,以为大房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很是嚣张了一段时间。
季氏气的不行,但又不好对长辈怎样,只好强撑着笑脸周旋。
雨竹冷眼旁观,瞅着一次大老太太训斥丫鬟的时候,直接翻了个小白眼,抱着肚子晕倒在阮妈妈怀里。
随后,就有小丫鬟飞也似地跑到外院去找老公爷,直哭喊,“了不得了,大老太太把二太太骂晕过去了,像是动了胎气……”
老公爷赶紧让请太医,又去找了大老太太问情况。
大老太太冤枉的很,她是有心逞些威风,出出这些年来受谢氏的气,方便以后某些好处,可完全没敢动林氏肚子的念头啊,要是那孩子出了什么事,那自己这辈子都别想进国公府的大门了。
赶紧澄清自己只是怕俩孩子年纪小,镇不住丫鬟婆子,这才帮了几句,并且一再保证再不在雨竹面前发脾气骂人了。
见老公爷脸色还是不怎么好,大老太太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急忙扶着丫鬟去青葙院看雨竹。
“侄媳妇啊,怎么样了,身子好些了没?”
雨竹很是“虚弱”的点了点头,软着声音道,“累得老太太来看我了,已经好多了……”话音还未落,就捂着胸口喘息起来。素白着一张小脸,好不可怜。
然后又有小丫鬟跑到书房去找老公爷,语气比刚才更急,“不好了,不好了,大老太太又跟到青葙院了,二太太……二太太……”
“还不去请太医!”老公爷怒声拍桌立起,又让小厮去寻程巽勋。颇感焦头烂额,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来回踱了几步,眼角扫到檐下挂着的白灯笼,在温柔的春风中轻轻晃动,他怔怔的看了半响,满心的烦扰都化作了一声长叹……
当程巽勋匆匆赶回青葙院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雨竹窝在床上喝粥的情景,小脸虽然瘦了些,但精神倒还不错。
略放了心,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覆上她的脸颊,“听父亲说你晕过去了,哪里不舒服?”
最近这些日子程巽勋也不比雨竹清闲,不过他是男人,身体比雨竹好得多。饶是如此,整个人看着还是瘦了不少,眼下还有两团深青色。
“我身子好着呢。”雨竹很不好意思的垂了头,抱着男人的手放在颊边蹭了蹭,“大老太太过分了些,可又是长辈,也不好说什么,我就吓吓她……其实阮妈妈在后面接着我呢,没事的。”
说不上是什么高明的计谋。漏洞百出。还是老实交代的好。
程巽勋没有收回手,含笑捏了捏她粉粉的颊。“是我疏忽了……放心,以后她不会再来了。”
也不知道程巽勋用的是什么方法,过了几天就有消息传进来:大老太太府上乱起来了。
这还要从大老爷病重去世那日说起,林姨娘卷了包袱欲逃,贴身丫鬟喊了出来,被抓后铭大奶奶听了谢氏的话,越加怀疑有同伙,拷问之下果真问出了外院的一个管事……
靠着这个管事,林姨娘总是能弄到外头最时兴的“衣裳、首饰”,还有些助兴的药物,从而在后院特别受宠,风光了不少日子。
当时这消息只是让悲痛过度卧床不起的大老太太在床上多躺了几日,如今不知怎的被扒了出来,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管事被夺了差事,还给打了四十板子,几乎去了半条命,最后还被赶了出去。
他怀恨在心,就在外头传播谣言——程大老爷罔顾朝廷律法,纳妓为妾。说林姨娘本是瘦马,其实却是从楼子里赎出来的。
大老太太自谢氏死了之后就活了心思,整日往国公府跑,哪里还有旁的心思,等到她听说的时候,事情已经有些不可控制。
虽然罪魁祸首大老爷已经入土为安,但是总要顾忌着家里的名声——底下还有孙子、孙女要婚配呢,大老太太只得捏着鼻子各处打点。
最后实在没法子,还是求到了程巽勋跟前。好容易磨得这硬邦邦的侄子帮忙,大老太太才松了口气,坚决贯彻“回府等消息”的指示,再也不随意出门了。
雨竹知道后,笑他,“我们这算不算夫妻俩一起做坏事啊?”
“怎好说是坏事!”程巽勋也累了许多天,此刻躺在松软的锦绣被褥中,身边就是熟悉的香软身子,疲倦就如潮水般一波一波涌来。听到雨竹的话,强打起精神回道,“帮亲戚办些事,还不是做好事么?”
“是,是。”雨竹看着男人眼下的黑晕,有些心疼,胡乱点了点头就催他睡觉。
程巽勋舒展了一下肩臂,手却很自然地从雨竹的亵衣下摆伸了进去,停在了她的小腹前,咕哝道,“快睡,你不睡孩子也睡不了……”
雨竹任由他温热宽厚的大手覆在自己肚子上,微微侧头,温柔看着与自己生命相连的孩子的父亲。
最近他真的很不好过吧……
她知道谢氏与程巽勋的别扭,小时候程氏的欺负,长大后与龚氏的错过,还有冷淡淡的交流……不能完全去怪谢氏——换个人在那样风雨飘摇的情况下还不一定做得有她好,但事实上她对程巽勋确实是有不少亏欠的。
但是,这个男人处理的很好呢,瞧着他熟睡后纯然安静的侧脸,雨竹忍不住偷偷在他笔直高挺的鼻子上亲一口,然后抱着肚子,蜷缩在他怀里睡去。
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你就这样静静躺在我身边熟睡,这是怎样的运气和幸福……
晚安,我的老男人。
华箬听得里面安静了下来,便轻手轻脚的进来熄灯。
试了试暖笼里的茶温,又留下一盏小宫灯,这才关了门退出去。
清浅夜色下依稀可见草木香影,新月如钩,清冽、明净如柔水般的月色倾洒流泻,如轻纱罩于万物之上。
早园提着盏巴掌大的八角琉璃小灯,站在廊下等她。
“走吧。”
两人亲亲热热的挨着往前走,边走边咬耳朵。
“这灯哪儿来的?”华箬瞧着早园手中的灯,笑道,“真是好看,亮晶晶的。”
早园抬了抬手,金黄的光洒满了她半边裙子,“……太太给的,晚上有风,点这个亮堂又不担心被风吹熄。”
“……太太待我们真好。”华箬轻声道。虽然雨竹没有说出来,但是从日常的点点滴滴中都能看出她的关心,是真正的好,而不是面上情。
“听说大小姐嫁进陆家后,陪嫁的几个大丫鬟有的收房,有的被拖着婚事,还有一个被送给了大姑爷的师傅做妾,年纪都做她爹都嫌老……”早园消息灵通些,接口道,“打小就在身边服侍,又当成陪嫁过去的,怎么能就这样送人做了小妾……为夫婿拉拢助力不错,这样做也太寒人心了些。”
“……对了。”早园嘻嘻笑了两声,与华箬挤眼睛,“邓德怕是要急坏了,好容易太太松了口,这又要守孝了。”
华箬羞得不行,在早园腮帮子上拧了一下,道,“你疯晕了头吧,老太太这才出事,二爷、太太都伤心的不行,我们怎好说这种话。”
早园一被提醒,也感到自己太过放肆,忙敛眉肃穆,将嬉笑的神色收了**分。
静静走了一段路,早园又幽幽地开口了,“你和兴华哥终究是没缘分……”
华箬不答话,主子再宠,她也只是个丫鬟而已……更何况,便是主子,也是不能事事如意的,这样挺好。
不离了太太身边,也有个好归宿。
之后就是守孝,闭门谢客,也不用去旁人家拜访,一应活动都没有,只有一些日常琐事,倒也不忙。
规矩是守孝期间不得吃荤,还有不能睡正常的床等,但是传到当朝,好多已经没那么严格了,多数人家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至于守孝,雨竹虽不是完全赞同,但也知道自己没资格置喙,摸摸肚子,她在心底对谢氏道,“……娘,你放心吧,你殚精竭虑操持了这么久的家,我会帮你看好的,没人能够动摇。”
谢氏这辈子是为谁而活?老公爷、程国公府、儿女亦或是名声?
反正不是她自己,只能希望下辈子,她能够放下这许多,安稳幸福一生。
……
不能吃荤菜,但是又不能缺了营养,还好阮妈妈的能耐大,所以雨竹常常能从素菜中吃出肉味来。不过因为程巽勋是吃素的,而且是完完全全的吃素,一丝荤腥不沾,雨竹便从不在他面前吃肉菜……这也是一种尊重。
另外,还要叫丫鬟婆子们打点好东西送到书房去——守孝期间可再不能睡在一起了。习惯了每日小腹上的踏实的温热感,乍然身边空了,那种感觉还真是相当的不好受。
日子平静而悲戚着缓缓滑过,在一片缟素中,程国公府在元玺第一年的春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225章 梦醒】
百日后,程巽功和程巽勋脱下孝服,重新开始办差。
雨竹则是辅助着季氏操持着家里的一些琐事,刚开始时季氏有些不自在,以自己是晚辈为由,一再推辞,觉得还是要以雨竹为主。
雨竹如今肚子已经有了明显的隆起,哪里愿意接这些事情。况且,季氏总归是长孙媳,虽然是孙辈的,总归是站了个长字,万没有越过她的理。要是接了,恐怕外头人家听了也会说些不好听的,索性只坚持身子重了,没有精力。
季氏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管家理事都是从小就学的,不用担心会办糟,粗糙些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权当给她练手。而且光凭能力,自己也不定能高出她多少,只是手下几个管事妈妈得力罢了。
季氏想来也是卯足了劲儿的要办好,直熬得两眼通红,一日只睡三个时辰,倒也把初哭和三次虞祭都办得十分妥当,其间只是在要开库房的时候才来与雨竹说一声。
第一次是往里头收东西,程家父子三人在军中多有建树,不少以前的、如今的下属都会以种种名目往府里送东西,尤其是入了夏,名贵的纱绢布料都是大头,尤其是一种产量极少的薄雾纱——公卿富贵之家都喜欢用来做窗纱,或者是做衣裳外面的罩纱,都是整箱整箱的从车上卸下来……还有夏季用的瓷枕,竹簟,解暑药材……应有尽有。
按照来人所说,这些都是“土特产”,不值什么,只是今年最新的式样,拿来给太太们瞧个新鲜。雨竹目光扫过最上头的赭地剔刻白花诗曲枕,白玉一般莹澈的质地,精细到了极致的工艺……什么也没说。
第二次是开库房取了几支品质上好的老参,并上早就备好的礼单,着人送到忠勤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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