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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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青花瓷（1）
1
冬天的傍晚狂风呼啸，沙尘遮目。万润下了公交车后，紧了紧自己的大围巾，把已经裹得很严的头颈捂得更严。她匆匆走了一段很长的路，终于来到富隆大厦，进门便直奔洗手间而去。
万润站在镜前，脱下沉重的外衣，掏出提包中的梳子和化妆品，一番整理后，俨然与进门时的样子判若两人。浅绿的围巾此刻被披在肩上，露出大朵的手绣白牡丹，衬得万润端庄而娇艳。
装扮停当的万润，走进金鼎拍卖行时，却仍然略显寒酸。如此大气磅礴的装修设施，在绚烂的灯光掩映下，甚至可以消散女人庸凡的珠光宝气，只有极品的宝物，才能经得住如此奢华的陪衬而更见华美。何况万润身上，一件饰品也没有。原因很简单，她不肯戴假货，又买不起真货。
万润将大衣存在衣帽间里，缓缓地走向拍卖厅。
“对不起，女士。您的出入证已经过期，需要重新办理。”拍卖厅门口的侍者面带微笑礼貌地对万润说。
“哦？过期了吗？”万润吃惊地低头查看。
“是的，有效期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是吗？那该怎么办？”万润认真地问。
“这个……您要到您的发证机构重新申办……”
“好吧。我会尽快去办，那么今天您可以让我进去吗？”万润用微笑在讨好这名侍者。
“这个，这个，按说不可以的……”
“谢谢您，我很想亲眼目睹一下预告的那件青花瓷器，您就让我进去吧！”就在侍者马上要将万润请入时，另一名侍者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对万润说：“怎么又是您？上周我不是提醒您证件已过期了吗？！”
万润的脸刷地红了，一时语塞。出入证是以前张培德帮她申办的，她不想去找他，可这也不能作为理由。尴尬之时，反倒是先前的那名侍者替她解了围，“您下次一定记得去换证啊！这是最后一次哟！请进。”
万润找了前面的位子坐下来，等待拍卖会的开始，众人陆续入座。万润有点坐立不安，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空空的展示台，强制让自己镇静下来。果然，她用余光瞥见张培德走了过来。
张培德坐到万润旁边，好一会儿才忍不住低声说：“还是不和我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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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青花瓷（2）
万润面无表情地盯着远方。
张培德继续自顾自地说：
“看来是。”
“你还好吗？”
“我来，只是想看到你……”
“不要恨我好吗？我知道你委屈……”
“我下月就要走了。”张培德说到这里时，看到万润的眼圈红了，却仍然沉默。
张培德继续说：“画廊还有三个月租期到，如果你愿意，就去继续经营它，我相信你的能力，或许这会是你事业的开始。如果不愿意，就让它闲置三个月吧。”
此时灯光骤变，拍卖开始了。张培德不得不停止自顾自的诉说。
那天的拍卖从字画到古玩，件件价格不菲，最让万润期待的是一件元青花缠枝牡丹纹大盖罐，这件宝物亮相时，全场哗然。张培德也激动地在万润耳边低语：“元代的青花瓷世间少有，现存的几百件里还有一部分是碗、盏、碟、杯之类的小器件，够不上‘大器’，所以大量仿品在市面流传，元青花一般器型大，略显笨拙沉重。这件可是典型的‘至正型’器，釉色透亮接近洁白，绝世罕物啊……”
万润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件人见人爱的宝罐，听着拍卖师的介绍：短颈，丰肩，腹收敛，平砂底，口沿绘卷枝纹一周，肩部绘缠枝莲纹，腹部主题纹饰为大朵的缠枝牡丹纹，底绘变形莲瓣纹一周……
万润是个外行，却独爱青花瓷器。除了喜欢它特有的明快清新、雅致大方，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青花瓷盖罐最后以一千六百八十万的拍价，落入英氏集团公子之手。张培德又小声嘀咕：不知道这位公子哥儿是不是也像他过世不久的父亲一样懂得收藏……
拍卖结束后，张培德送万润回家。车到她家巷口，她和他都沉默了。车里放着一段悲伤的萨克斯曲，好像在为她们的感情哀悼。再之后，张培德的电话响起，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接。铃声响了一阵后，停顿了几秒再次响起，张培德开始不耐烦起来，下车接听了电话。
万润望着车窗外，张培德在拼命解释的样子，让她悲伤绝望。几秒钟后，她下车向家走去。
那天晚上，万润哭了一夜。闭上眼就是张培德那些话：我下月就要走了……或许这是你事业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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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青花瓷（3）
2　
自从张培德的妻子从国外回来以后，张培德就像一只定时摇摆的时针，一会儿要偏到万润这边，一会儿要偏到妻子那边，终日处于慌乱中。万润有时看着张培德狼狈的样子，又失望，又心酸。
几年前万润曾陪好友莫非去参观了一次画展。莫非那时刚去一家杂志社当摄影记者，说第一次采访底气不足，叫万润去给她壮胆。那次画展就是在张培德经营的墨画廊。
万润和莫非出现在小小的画厅时，成为一道风景，吸引了众人目光。莫非属于娇俏中带着中性美，万润的美则属于清丽安静，又不失娇艳。她们已经习惯于扮演这种和谐的风景组合，并没有感到不自在。交谈中，万润认识了张培德……
不久万润就辞去了之前一家公司的文秘工作，来到这间不大的画廊做张培德的助理。万润当时觉得这份工作让她特别兴奋，每周的画展就像一次盛大的聚会。接触的人群，多是一些书画家、艺术青年，还有一些喜欢附庸风雅的商人。美丽的女子通常会多一些机会，这是不争的事实。万润那显而易见的美貌，逐渐成为墨画廊的一个标记。
张培德总是耐心细致地传授给万润很多艺术品鉴赏知识，一步一步带着她迈进这个行业的门槛。与此同时，画廊的海外市场生意也越来越红火，很多艺术家都希望将自己的作品交由墨画廊代销。
张培德和万润第一次约会是在兰会所。那是一个顶级豪华商务会馆，据说会馆的建成光装修就耗资几个亿。
那一次，万润从容地坐在他对面。拿起刀叉时的娴熟，举止谈吐的优雅，都带有一种天然的高贵，仿佛她本就该是在那样的地方出入。
“以前来过吗？”
“没有，第一次。”
“喜欢这里吗？”
“当然，有谁会不喜欢呢？”
“我会经常带你来。”
“……”
“你知道你有多美吗？”
“……”
“像一件艺术品。而艺术品都属于奢侈品。”
“……”
在张培德眼中，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女子就像一件珍奇的手把件儿一样，让他爱不释手。他倾其所有地将自己所能给的都给予她，带她去古玩市场淘旧货，也带她去拍卖行鉴赏艺术品，去最豪华的饭店用餐，去最大规模的商厦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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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青花瓷（4）
万润对张培德的博学和慧眼既欣赏又崇拜，对他给予她的惊喜和宠爱也相当热衷痴迷。她经常收到做工考究的旗袍、晚礼服等名贵衣物。万润第一次试穿旗袍时，美得连自己都吃惊。女人对奢华的痴迷，就如同男人追随性感女人的目光一样贪婪，从骨子里无法抗拒。
终于有一天，张培德按捺不住对这件宝物的占有欲，疯狂地亲吻她，抚摸她，拥有她。万润对张培德的那种接近于崇拜的爱慕，也转变为一种顺从和妥协。
爱意味着付出，但谁又能做到不计回报地付出呢？
突然有一天，五雷轰顶的消息传来。张培德的妻子回来了。
张培德所谓因为害怕失去万润，而迟迟没有告诉她自己已经结婚的解释，显得牵强无力。万润最不能接受的并不是欺骗，而是张培德居然没有胆量和妻子离婚。她眼中像天一样博大的男人，怎么突然如此懦弱，他抱着她痛苦的样子，无助地自问他能怎么做时，她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曾经让她由衷折服的张培德。
张培德画廊的海外市场是由他妻子掌控销路的。这就是张培德不敢离婚的原因。
如今，妻子要求丈夫放弃画廊的生意一起去美国，因为一个画廊的市场远不如整个中国市场的利润空间大。张培德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却也迟迟不肯离开中国，离开万润。终于有一天，妻子回国，拖不过去了。
从张培德被迫将这一切告诉万润的一刻起，得到的回答就只有沉默。他曾说给万润一些钱作为补偿，可万润嘴角的那丝轻蔑的笑，让他不敢继续。他们曾有过的一次对话是：请给我一点机会补偿你行吗？
“我不需要你补偿，我需要的是忘记你，然后继续生活。”
万润终于弄清楚男人和爱情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只有二十六岁。如果十几岁时那种注定无果的初恋让她对爱情不信任的话，那么这段爱情故事的结局，又使她对男人不再存有希望。
3
一个月后，张培德走了。万润收到他那条告别的短信时，正陪奶奶坐在院子里聊天。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刺眼的阳光阻止了她望向远方，想起过往恍如隔世，本能地闭上眼睛。奶奶突然问：“你怎么还不去上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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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青花瓷（5）
“没意思。我不想上班了。”
“挣了钱要多给你妈点儿，她就喜欢钱，有了钱就不唠叨了……咱们家就她最财迷，你爸就是被她撺掇的才上了当。”
“是么，我妈怎么财迷了？”
“谁知道啊！”
万润的奶奶今年八十二岁高龄，仍然容光焕发，只是腿脚不灵便，偶尔犯起糊涂来，能认识人却分不清年份。万润经常扶她出屋晒太阳，听她说那些陈年的、不连贯的往事。
奶奶的记忆就像一件毛衣被拆成一堆乱线。原料都在，就是捋不清哪针连着哪股。经过万润的整理，慢慢地找到一个线头，再缠绕成一个线球……
“对了奶奶，我见着真正的青花瓷了，真是特别特别美。”
“哦，以前家里有个碗的……”
“知道知道，就是我刚生出来的时候，我爸刚得了件青花瓷碗，碗体润泽得像一汪水。爸当时倾其所有还借钱把碗买回来，还给我起名叫万润。”
“非不听我的啊，听你妈的啊，哼！假的吧！”
“对，奶奶您是最伟大的奶奶、最智慧的奶奶啦！他们不听您的，就亏大发了……”这个家里，只有万润能把奶奶哄得嘎嘎笑。
此时院外传来吆喝声：有——破——烂——的卖！
没一会儿，万润的爸爸从屋里拎出两大摞旧报纸卖了。
刚回屋的工夫，就听到妈妈的骂声，“怎么才五块钱啊！你看他的秤了吗！谁都能蒙你……”
万润和奶奶悄悄地听着，通常这样的时候，爸爸也是默不做声的。奶奶闭目养神，对万润轻哼，“去把院门关上，我要回屋。”
4
那一天的艳阳下，万润得到了重生。这种解脱的方法，并不是问题得到解决，而是从一个问题的折磨转移到另一个问题的折磨中。现实的残酷在于，精神上的需要，永远不及物质需要来得迫切。她想起那件元青花，不知道在土下埋了多久，然后辗转了几国，然后又寻得新主，收藏者都以为自己拥有了它，其实只是暂为保管吧，保管几年、几十年，到主人的一生终止。谁是主，谁是客，谁真的知道！
万润再也没去看过拍卖现场，尽管那里的一切仍然让她牵挂，但似乎没有张培德的解说，那些艺术品就和她产生了距离，又或者那里的奢华让她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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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青花瓷（6）
她每天无精打采地起床后，想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今天去哪儿。她不想在家里待着，因为妈妈的怒火会不分时段地爆发。女人更年期时，如果正陷于窘迫和家务中，就会使症状雪上加霜。
一个月以来，她经常去的地方有书店、公园、商场，偶尔会去找莫非一起吃午饭，听她说说摄影圈的新鲜事。
万润每月的工资都是交妈妈一半，拿到钱时，妈妈会显得比较满足，爸爸也会显出少有的笑容。有时候万润会请家人去比较高档的餐厅吃饭，一家人都会很高兴，只有妈妈会关心每道菜的价格，这时奶奶或爸爸就会用略带责怨的语气对她说：“出来了就踏实吃你的吧！”这样的时候妈妈从来不会发作，而是赔着笑不再多说话。
万润很少对家人说自己的事，只偶尔对奶奶说说，反正奶奶也记不住，实际她是在对自己说。
爸爸不怎么管她的事，他的精力都放在对院子的修修补补上面，尽管经常对收废品的、卖豆腐脑儿的等等有兴趣听他说话的路人炫耀这院子曾经的辉煌，而当对方问起为什么不修修时，他一定会说是怕修变了样，没有原来的味了。
妈妈虽然会经常问一下她的工作情况，但实际上是希望万润自己说一些关于交友方面的信息，万润都装糊涂打哈哈，通常只要按期如数把工资上交，就可以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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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润来到画廊，坐在地上看着空空的墙壁发了会儿呆，然后站起身开始整理。把带来的蓝色纱幔重新挂上，还有一些其他装饰品一一摆上。万润做这一切事时，都表现得有些被动和机械，没有了往日的激情。从决定经营画廊时起，她就有一种来自将来的压力。选作品，找销路，这些她都一点把握也没有。
万润不得不再次想到张培德。他白手起家至今，付出的心血可想而知。虽然他已经有很多钱了，但那些钱对于他热衷的古玩奇石来说，仍是杯水车薪。他为实现梦想，放弃爱情，有什么错误？他没错，是自己错了。
错在没有梦想。准确地说是没有切实的、可圈可点的梦想。这样就很容易进入别人的梦想成为附属品，把别人的梦想错当成自己的梦想，就会对虚构的美好信以为真，将自己陷入海市蜃楼般的绝境。追逐爱情，找个好男人结婚，都不是合格的梦想。爱情、婚姻，这些作为梦想，有时都太虚飘。在这个人人都在为梦想奋斗的时代里，我曾经是多么没追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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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青花瓷（7）
当万润想到要为自己确定一个梦想的时候，眼前浮现的就是富隆大厦、兰会所等等她跟张培德曾经去过的奢华场所。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去兰会所时，那种眼花缭乱却又似曾相识的激动和满足……
“我来啦！开门！”莫非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万润跑去开门。见面就拉着莫非的手问：“你有梦想吗？”
莫非嬉皮笑脸地说：“有啊！”
“说说看。”
“带上相机，周游列国。哈哈，梦想就是在梦里的想法，醒的时候想，越想越痛苦。”
“我的梦想是独自经营这间画廊，挣好多钱，带你和我一起去周游列国……”
“停！你没发烧吧？这是张培德的画廊。”
“他走了，这里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可以免费使用。”
莫非看着万润，想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些其他答案，可是没有找到。她对这个老同学一向捉摸不定，但是习惯于信任和跟随。
“张培德的画卖得那么好，怎么舍得说走就走啊！不过管他呢，画廊是你的了！哇塞！今天是黄道吉日吧！你要发财啦！”
“我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你愿意和我一起做吗？”
“我？我还是无偿无我地帮你吧，等你发达了我再改行！”
“好吧。”万润需要的，只是来自朋友的支持。
“说说你的计划？”
“首先，我不想做书画，因为不想和张培德再有什么纠葛。其次，我手里的销售渠道只有图片，而且是针对港台市场的，所以我只能做摄影图片类的展览。但是我又把握不好内容，你要帮我参谋。”万润和莫非坐在蓝色纱幔后，认真而热烈地讨论着即将开始的事业。
最后莫非把推荐的几个摄影师的作品资料留给万润，两人决定分头行动，由莫非去联络作者，了解近期动态，由万润去找画商看作品的市场前景。
之后两人去酒吧庆祝，万润叫了一瓶法国布根地产的气泡酒，开瓶时泡沫喷出，她们一起大叫大笑……
结账的时候，两人都喝到微醺之境。莫非抢着埋单，嬉皮笑脸地对万润说：“亲爱的，现在你虽然仍然比我漂亮，但我比你富有了，让我来。”万润心里一阵温暖，只有这个朋友最了解她，知道她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自发去想怎么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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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青花瓷（8）
“一帆风顺”这个词似乎对于任何刚起步的事情都是奢望。因为通常成功之前，必须要经过千难万险。
前天还踌躇满志的两个人，只隔了一天，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背靠着背望天儿。
“画商真的说这类弱势群体生存状态的图片香港很好卖吗？”
“嗯。”
“那怎么办啊？只有他不想卖图片，甚至不想接受采访，他说只允许登载。而且，电话里的语气冷淡得只剩下礼貌了，这人我以前不熟，是新人。”莫非有点犯难。
“为什么还会有不想办展不想卖作品的摄影师呢？怪人啊。”万润很纳闷。
“算了，我们再换几个人让画商去看吧，我还认识一个专拍云南风光的摄影师，刚回北京。还有个拍藏民风情的我也采访过，你再拿去看看市场。”
“好吧。”
咖啡厅里，一个中年男人看着万润的图片小样频频摇头，操着浓重的广东口音说：“这几类主题近来很多啦，除非有特别之处，但就这几张而言，普普通通啦……”
“普通也是可以销的吧？”
“万小姐，或者你拿给别人看看吧。反正我只看好上次那组，你第一次做，要找最有冲击力的，以后才能把销路打开啦……”
与画商分手后，万润去找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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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万润坐在莫非明亮的办公室里愁眉苦脸。
“难道第二批也没有看上的吗？那组西藏风情拍得多好啊！我们杂志这期都发的是头版呢。这画商到底有没有眼光啊！”莫非生气地说。
“这和画商没关系，是我的问题，找不到有眼光的合作商。”万润有点灰心。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那只和市场、和商业有关，和你没关系，也和艺术没关系。真庆幸我只用卖杂志，不用去卖画啊！”莫非给万润冲了一杯咖啡，“打起精神，我们再想想办法。”
万润穷极无聊地坐着，环视这间办公室，“升官就是不一样啊！以前那间都没窗户，看看现在这扇落地窗……莫非的新办公室坐落于繁华的CBD商圈，从三十三层往外看，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一切尽在脚下。
“我刚搬来的时候，每天要在此地驻足三十分钟以上”。莫非指着万润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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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青花瓷（9）
“是不是喝咖啡时俯瞰，打电话时远眺，抽烟时倚窗，发呆时目空一切……”两人演绎着笑作一团。
“我们还像小时候一样，使美人计吧！”莫非说完，两人再次哈哈大笑。
万润和莫非在上高中的时候，都不是好学生。两人经常省下午饭的时间和经费，结伴去逛街，买一些又便宜又没用的“奢侈品”。或者两人去一个安静的公园，拿出自己的诗作，声情并茂地朗读。那个时候诗是一种浪漫情调的象征，万润和莫非的共识是，作为一个女生，可以考试不及格，却不能不会写诗。
于是考试的时候，她俩都像热锅上的蚂蚁，南征北战，不知所措。无奈只能缠住品学兼优的班长，一左一右地甜言蜜语。一般情况下，没人能抵得住这两个班花的同时夹攻。
“那么我们怎么开始呢？我们对他一无所知啊！”万润傻傻地问。
“现在手里只有他的电话，不过我不能再给他打电话了。一个堂堂的大主任，怎么能一而再的遭人撅呢！你打吧。”
“可我打电话说什么呢？总不能说我要跟你死磕吧！”
“亲爱的大小姐，你为什么总是一搞阴谋就变得这么弱智呢？”莫非继续开玩笑。
“还真是。我是有这个弱点。”万润严肃地说。
“你现在可是要去敌区工作了，我军不能再流血牺牲了……”
那是一个愉快的周末。莫非下班后，两人又去喝酒跳舞。在酒吧里，又结识了两个结伴而来的男士，一起打牌斗地主，然后说再见，各奔东西。万润如果不是陪莫非，她是绝不会去酒吧的，她更愿意把葡萄酒拿到画廊，和张培德一起用高脚杯对饮。又是张培德，万润对自己不由自主地想起他而生气，但似乎所有的享受，又都是从他开始的。或者可以解释为，我想念的并不是那个人，而是那种生活。想到这里，万润便会实际起来，更加对首次影展的成功焦急迫切。
3
万润站在镜子前，把头发先梳了一个马尾，左看右看又拆了。又编了两个大辫子，又拆了。又将两侧的头发梳到后面扎起来，才算满意。抹了淡淡的口红，挑了件柜子里最嫩的鹅黄色的毛衣，外套白色羽绒服，又背上运动型的双肩背包，一副清纯的样子让她觉得好玩。又对着镜子微笑、真诚的微笑，然后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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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青花瓷（10）
万润来到米罗的时候刚好中午十二点。她找到最显眼的位子坐下，点了一份餐和一杯可以无限续杯的红茶。这是一间西式餐吧，厚厚的沙发，悠扬的音乐，和满屋的咖啡飘香，都给人懒洋洋的暗示。对面还有几大排书架，可以选书在店里看，也可以买走和餐费一同结算。
万润到书架前翻看，书的种类繁多，除了畅销书外，还有一些旧书，旧书上都有“非卖品”的书签。可见这书的主人不但是个爱书之人，而且还很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