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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沉璧-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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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母和王太后关系很好吗?”卫林下问道。
卫夫人摇摇头,又叹气。
她这几天可要把这些年没叹的气都叹出来了。
虽过着年,卫林下也没让奚临轩闲着,每日定时去守着,有时候隔着屏风聊两句,有时候闲翻几页黄帝内经,有时候只捧着碗茶坐着。
卫林下其实一直很好奇那尺余的木盒子,她几次来,盒子都放在烛台边,有两次蜡烛还是燃着的,后来卫林下看的那些书就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她终于想到一个合理些的解释:那盒子里刻有不传之绝世秘籍,也许是字太小不好认,所以发现了这个秘密的奚临轩总要借助烛光才能分辨,又因为秘籍很长,所以看了很久。
正巧,今天太监宫女们都被奚临轩打发出去了,隔着厚厚的屏风他又看不见,卫林下小心翼翼站起来走向那桌上的盒子,心里想着“反正是虚真师傅送我的盒子,我不过是暂借他用,我看一眼也不算过分,只看一眼,就一眼!”
轻轻地摸到盒子扣儿往上一提,一点儿声响也没有,里面躺着的那个红蜡人卫林下也没注意,只侧头看盒子边儿,又用手摸摸,是有些粗糙之感,但那也不过是没有刨光的木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难道非要燃了蜡烛才能看见?
找了找,火折子就在旁边,卫林下小心拿过来,做贼似的打火折子点蜡烛,因为太过专注,所以没听见窸窸窣窣整理衣服的声音,自然也就没听到几乎静音的轮椅在地衣上滚动的声响。
好不容易点亮了蜡烛,卫林下摸到搭扣儿,刚开了个缝儿只见盒子上多了一只陶瓷样白皙的手“啪”地按住了盒子。
卫林下吓了一跳,一回头,竟不知奚临轩何时来到身后,而且——是站立着的,清俊的脸不似平日那样白而是涨得通红,但看神情又不似生气,倒像是秘密被窥破了。
“殿、殿下……我只是想看看蜡人。”卫林下说道。
奚临轩站着,稍稍弯了腰往前倾想两手去抓起盒子,但那蜡人又不轻,他站得不稳又隔着个卫林下,所以便有些往前趔趄,卫林下不自觉就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想扶稳他。
十七岁的奚临轩胸膛已经厚实了许多,卫林下手一触及他的衣服便反应过来,下意识又收回了手,结果这一下奚临轩彻底便不稳当了,好在他反应快,立刻松了盒子抓住桌边儿,总算没有向前扑倒,自然,这样的姿势就把卫林下牢牢地圈在了他怀里,两人鼻尖几乎相碰,都可闻到对方的气息。
卫林下霎时绯红了脸不知所措。
奚临轩看着她绯红的脸,不知所措。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四目相对,两个红脸关公一样,各自的心狂跳着,要跳出来似的。
奚临轩将卫林下圆润的脸仔仔细细看了,终于,瞥见她颈上带的贝壳项链,一时便气不打一处来,剑眉紧锁。
“真丑。”奚临轩吐出两个字。
卫林下却以为他说的是自己的长相,但凡女孩子都不爱听人家说丑,况且卫林下虽不是太清那样的绝美,但和丑字还搭不上边,忽然听到奚临轩用这样嫌恶的口气说话便火气冲到头顶,硬硬回顶了一句:“又不要你看。”
一弯腰从他胳膊下钻出去走了,虽气,肩膀却端的水平,步子也稳稳的。剩下奚临轩手臂撑着桌沿微弯着腰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站着。
回了房的卫林下破天荒地跑到铜镜前坐下仔细端详自己的脸,看了半天,玉墨在旁纳闷儿便过来问:“小姐,您今天怎么瞧上镜子了?”
“哦,脸上有点痒,看是不是出了疹子。”卫林下说道。
“小姐脸蛋像剥了皮的鸡蛋,哪里有疹子。”玉墨说道,仍旧是有些奇怪,因此去厨房的时候顺便和厨娘说了,让预备些鲫鱼汤加点香菜,小姐怕自己长疹子呢。谁成想这话不知怎么就传成了小姐出了疹子不见人。
已出了正月,越来越有医者之心的卫林下惦记着连易所以急忙来了,进了院子被丫环请进去,里面却有一人先来一步,奚照庭。
奚照庭看见她也是颇有些诧异之色。
连易看起来很是高兴,奚照庭坐了坐有事走了,卫林下给连易扎好了针,闲聊。
“连易,你刚才笑什么?”卫林下问道。
“殿下来说您出了疹子所以近来不能来为我瞧病,话音刚落您就进来了。”连易说道。
出疹子?她何时出的疹子?
卫林下无奈笑笑:“大概不知谁传错了话。”
“嗯,这世间人有爱编瞎话的有爱传瞎话的,更多的是爱听瞎话的,卫小姐你也不必太过在意。”连易说道。
卫林下粲然一笑:“有什么介意呢?他们爱说就说去,总不能把我脸上说出疹子来。”
“极是。”连易说道。作者有话要说:泪奔,误会以后每天更三章的面壁去,那会出人命滴啊……嘻嘻,只有今天刚V更三章……某菊正在努力码字中!握拳
27
一晃儿已到了四月初上,奚临轩的腿有了一点起色,若有人搀扶能走上几步,卫林下因此而高兴不已,奚临轩自己倒没什么特别兴奋。
四月的天,霍城内外草色青青柳条抽芽了,又到了全城踏青时节,大户人家出行讲究许多,要锦帐围着免得被寻常百姓瞧见,卫林下每每此时就会感慨,上汜节便不论男女聚于水边,“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或有打情骂俏私相授受还不够,甚至还有择一僻静处野。合的,前两年还有一位七旬县侯与一豆蔻女子被人瞧见的不雅传闻,结果一转头,过了一个月,全城竟都讲究起规矩了,礼仪廉耻就像件衣服,冷了加上热了脱去,可谓虚伪。
这虚伪的场景卫林下不喜欢,正好今年外头传她出了疹子索性就不去赶那热闹,找太清玩还自在一些。
太清在观外的小木屋里睡得口水都要出来了,卫林下把她叫醒清理外头的枯草再撒下一些新花种,免得夏天时候这里显得荒芜,两人各拿一把木柄小锄头,太阳暖暖的,两人蹲着慢慢拔草、翻地,太清问她为何不去踏青,卫林下说人多杂乱好景色都糟蹋了不如这里清静,太清开玩笑地说,那你来观里做道姑吧,有花有鹤又清静还能跟我作伴,卫林下正砸一个硬硬的土块儿,听太清这样说不免有些感慨:“如果可以由我自己选,那当然好。”
忽然听得太清一声娇斥:“谁在偷窥?出来!”
树后果然闪出一个人,一袭灰色旧衫的男人,卫林下认得他,那年冬天就是他住了木屋并留下了一锭银子。男人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太清的脸,看得太清忽然怒了斥道:“再看小心我挖出你的眼珠。”
“两位仙姑可否引在下去见观主?在下有一事相询。”男人说道。
“不能。”太清直接回绝道。
男人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眉头也紧皱起来。
“这位施主,观主这几日不在观中,您请过几日再来。”太清说道,她觉得这个人不像坏人,他刚才是在看太清,却不似其他男子那般是满脸的惊艳神色,他的脸上是浓浓的哀伤。
太清拉着卫林下走了,地还没有整理完。
卫林下在山上盘桓了两日就回府了,不想一踏进卫府大门便觉气氛异常,下人们的眼光都躲躲闪闪的,去见母亲,透过窗子看见母亲正与一个年轻妇人说话,还有孩童依依呀呀的声音,进得门来,是一个面生的女子,容貌清丽,面上一片谦和,就是脸色看起来相当不好,一个小童正爬在床上玩耍,依依呀呀的笑得高兴,卫林下见着粉嫩的一团也甚觉可爱不由得笑了。
“母亲,这位是?”卫林下以为是哪家的女眷。
年轻女子恭敬起身抱过小童对着卫林下微微行礼说着:“见过大小姐。”倒把卫林下弄得不明白,看向母亲,只见母亲微微笑着说道:“季姨娘和弟弟,风烨。”
母亲的话不疾不徐声音也平平,可却堪比一个惊雷炸在卫林下头顶,震得她半天缓不过神来。
这是,父亲的妾室,而且她还给父亲生了一个儿子,并且这个儿子看起来已经一岁左右了。
“林下,愣着干什么,让季姨娘坐。”母亲说道。
卫林下笑得僵僵的让季氏坐了,待了片刻卫林下称头疼告退了,风一般的回到自己卧房找玉墨来问,玉墨起初有些吞吞吐吐,卫林下声音大了她才鼓足了勇气似的道出了原委。原来前两日,这季氏忽然抱着小童找上门来,当时季氏病得厉害,告知了夫人原委,她本来是城中风花溆的琴姬,一年多前与太傅因琴而结识,后来她诞下一子,本想自己抚养,无奈生产时出血太多,身体每况愈下,如今自知不起,不愿孩子成为孤儿所以送回府上。卫林下母亲因见其可怜所以将母子二人都纳在府里,给了个姨娘的名号。
“我父亲承认了?”卫林下问道。
玉墨点点头,也不敢看卫林下。卫林下挥挥手让她们都出去了。
心乱如麻。从小到大的记忆中,父亲虽然刻板,但父母亲的恩爱有目共睹,霍王曾经欲赏赐两名美姬都被父亲拒绝,当时传为一时美谈,她也一直以父亲为骄傲,可如今,现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一生一世一双人,原来竟真只是诗中才有的。
卫林下不知道怎样面对父亲和母亲,所以晚饭称病没去,玉墨端来饭菜她也没动一口,只是靠在几案边发呆。再晚些时候,卫夫人来了,屏退了丫环,母女俩隔桌而坐。卫林下问,娘,您难过么?卫夫人点点头,卫夫人有些无奈地笑着对卫林下说道:“娘是难过,可是想想,我们这样的人家哪个男人没有个三妻四妾,你父亲已经算是好的了,起码,他是在你们都长大了的时候才纳妾,起码在你们小时候没有把对你们的爱分给别的女人的孩子,这样想娘就知足了。女儿,你别替娘难过,千百年来就这样,这是我们女人该容忍的。”
“娘,我只是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只是有点想不明白年轻时父亲还能拒绝,为何到现在反而不能了呢?是不是天下间的男子都是如此秉性?是不是无论当初许了怎样的山盟海誓最后都不能信守?”卫林下问道,语气有些激动。
卫夫人看着女儿,看她因激动而有些红润的脸,她的女儿从未如此激烈过。
“大抵是的。”卫夫人说着轻轻握住女儿的手,“不管怎么样,父亲对你们的疼爱是不会变的,所以,别恨他,情会变淡,这是人之常情,娘想通了,你那么通透也一定明白。因为,因为将来你的路大抵也要如此,所以早些想开去接受是好事。”
卫林下不语。
卫林下把自己关在房中几天,不见人不说话,每日枯坐,案头摆了一堆女则女戒列女传之类的书,在一个晚上,卫林下让丫环拿来一个铜盆,将这些书一页一页撕掉点燃扔进火盆,火苗跳跃着,映着卫林下圆润的鹅蛋脸,仔细看,脸上似乎还有一丝笑意。
正巧第二天太后召卫林下入宫觐见。太后果然也问起了这件事,卫林下得体地笑笑说了一番书上的话,谦恭而识礼,令太后十分开心。后又说起卫林下“起疹子”的事,卫林下说大概是传错了话,人口嘴杂,难免的。
从太后宫里出来,正遇见奚照庭与栗薇姮说笑着从长廊的另一头走过来,栗薇姮看见她了,冲着她挥挥手,卫林下便缓步向前,一边看着两人心里生出强烈的念头:她不要做太子妃,她不要这个身边会有无数女人的太子做丈夫。
栗薇姮貌似很开心,拉住卫林下的手亲昵地说:“我刚才还和昭暄哥哥说明日初十,正好顺便去看看小弟弟,听说还不到一岁,正是好玩的时候呢。沉璧姐姐,小弟弟可爱么?”
“可爱,很爱动,总是不停地爬来爬去,也不认生。”卫林下笑着说道。
“真的?沉璧姐姐,他现在能吃什么?我让人准备着。”栗薇姮又问。
“还不到一岁,只能吃些熬得烂烂的米粥喝些藕粉,等他再长长你再给他准备也不迟。”卫林下说道。
奚照庭看着她,似乎有话要说,卫林下想大概是说连易的事,终究没说,两人又说笑着走远了。卫林下回头看了下,正巧走廊拐角,她与奚照庭的目光相遇了。扭过脸卫林下不慌不忙地出宫去了。
再见奚临轩,他仍旧表情淡淡,手里拿着医书在看,卫林下在他面前坐定,他抬头看看她的脸然后说道:“你面色不好。”
“有么?我这两天睡得很好啊。”卫林下摸摸脸,前几天说她丑现在又说她脸色不好,真是,怎么长都不会合他心意。
“是么,哦。”奚临轩合上书卷放在一旁,卫林下看到他腕上那珠串,是卫夫人求回来的檀木手串儿,他两手不自然地交握了一下然后偏头看向一边叫卫林下。
“嗯?怎么?”卫林下问。
“没什么,该下针了。”奚临轩说道。
宫女们抬来屏风缓缓在两人面前放置了屏障,现在的奚临轩动作已经很是熟练,卫林下坐在这头无须担心,况且她又有自己烦心的事要想,窗外大好春光此时看来也竟索然无趣。
“卫林下。”
“嗯?”
“那天,我不是说你丑。”
“哦。”骗人,就他们两个人,不是说她难道是说鬼丑么?
“你那串项链,廉价的贝壳,很丑。”奚临轩有些解气似的说道。
很丑么?她觉得叮当作响很好玩啊。
“挺可爱的吧。”卫林下说道。
“哼。”
真是,坏脾气,卫林下冲着屏风撅了下嘴,转而一想原来不是说自己又高兴起来,微微咧嘴,无声地笑了。
第二天是初十,栗薇姮非要去看卫风烨,亲自跑来拖着卫林下一同去。
小婴孩正被丫环看着在院中玩儿,季氏站在廊下,高挑的身姿显得有些单薄。见他们一群人来,季氏有些慌张不自觉就看向卫林下,卫林下抱起卫风烨对季氏道:“太子殿下、郡主和栗小姐听说风烨很可爱所以来看看,姨娘你别紧张。”
也许是血缘的关系,卫风烨在卫林下怀里乖乖的,不停地试图往她脸上涂抹口水表示热情,栗薇姮和燕郡主觉得好玩也要抱,谁成想抱在怀里小孩子就挣扎着小胳膊小腿,小胳膊一抡圆还给了燕郡主一巴掌。
这一巴掌把贵客都打走了,卫林下也随着出来送客,待他们走了便问跟着的丫鬟季氏脸色很不好,有没有延医诊治?丫环说有,夫人天天派人来看,这都已经比季氏刚来府里的时候有血色多了,卫林下就随口问了下季氏的症状,晚间吃过饭翻翻玄针之法,虽没有直接治疗的法子但治疗别处似乎可以缓解一些,起码可以延些寿命。
卫林下从不自认是心善之人,对季氏,这个令自己母亲伤心的人她也没什么同情,可她还是决定为她诊治——母亲既已经受了委屈,那就用贤良的好名声来补偿吧,将来也可以跟父亲说是母亲命她去做的,父亲若能因此对母亲心生愧疚那就最好不过。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次更新在晚上八点……存稿箱
28
对于卫林下的出现,季氏有些局促,年轻却苍白的脸上透露着些许不安,卫林下说明来意季氏有些不敢置信,卫林下便抬出母亲,说是母亲可怜风烨还小,还是生母将其带大的好。季氏虽不放心但又不敢违逆,于是顺从地看着卫林下将那一根根通体乌黑的针扎在自己身上。
“你别不信我,我手艺好着呢,明年还要奉旨为任妃娘娘治病。”卫林下笑着说道,一边逗卫风烨玩。
诊治了几日,季氏有些好转,对卫林下十分感激。
季氏虽有好转,但无奈当初身体损伤太大,终究还是渐渐不起,卫林下每日随同母亲去看她,季氏的几次好像都有话要说的样子,终究,在卫夫人面前她没说。只是在四月末那天,季氏忽然来到大书房见卫太傅,当时卫林下正要去找一本书,远远看见季氏躲闪的身影不觉有些奇怪,于是偷偷尾随过去,躲在书房前的树丛下面偷听。
季氏说了很多,边说边哭,说对她父亲的敬仰和爱恋,对她母亲和她的感激,最后说出这孩子的由来。栗尚书的寿辰,群官前去贺寿,栗府请了风花溆顶尖的琴姬和歌姬前去助兴,栗家的管家威胁她去引。诱卫太傅,若不从就找罪名将她贬成官妓送到边疆苦寒之地服侍那些粗人,季氏本来就对名满霍地的卫太傅早有仰慕,于是,半推半就的从命了,用的是栗管家给的一包迷.情药……
卫林下听得拳头都攥了起来,手心也冰凉,悄悄地起身离去。
栗家,是栗家。
她大概明白为何栗家出此下策了,她的母亲在霍城很是闻名,不是美貌而是个性,有人说她母亲就是唐朝时房玄龄夫人再世,栗家难道以为有了季氏和孩子她母亲会闹翻天?然后举国皆知卫家女子的悍妒?然后再风传些什么话那她这个太子妃大概是无望了?
卫林下很气,从来没有这样气过,同时,她也有些怕,她还未曾入主东宫阴谋就已经开始针对卫家了,若真有那一天,会不会每日都被阴谋围绕?
又一次,卫林下告诉自己,她不要当太子妃。
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是一篇沼泽,污浊的水面下不知藏着多少鳄鱼准备随时把人撕裂成碎片然后吃掉。
卫林下甚至有些期待栗家接下来对付她的招数,当然,也许还有沈家。
卫林下的期待中的阴谋还没来,千里之外飞奔而来一队人马,带来了一道圣旨,着十三皇子回京。
午后时分,卫林下按例来守着奚临轩,一进门却见太监宫女们井然有序地在收拾东西,奚临轩坐在桌边一言不发。卫林下忽然有了一种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的感觉,站在门口不知进好还是退好。
“本宫下个月才走,着急收拾什么?出去。”奚临轩生了气。
宫女太监们齐刷刷垂头缩肩出去了,奚临轩招呼她:“卫林下,你杵在那儿当门神么,还不过来。”
“日子定下了?”卫林下问道。
“月末,正好下个月月末回到京城,为皇上祝六十大寿。”奚临轩不甚热情地说道,而且称他父亲为皇上。
“哦。”卫林下点点头。
唤两个宫女进来抬屏风,今日两人都很安静,一句话没说,卫林下看着屏风出神。
因为皇子殿下要启程回京,卫家也忽然跟着热闹起来,在这样的热闹之中,卫家刚进门没几天的妾季氏的过世就显得无足轻重,在卫夫人的坚持下,季氏被埋进了卫家祖坟,府里只在她的房里挂了两天白花和挽联也就撤了,季氏就像风一样消散无踪。
春意盎然中,卫林下却因为生离与死别两件事同时到来而感慨世事的无常,最近这几天做什么都觉得定不下心,索性就拿了好大一块绣布,也不先描摹一番直接便绣,丫环们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多问。
奚临轩说:“卫林下,你气色不好,看起来很焦躁。”
卫林下说:“哦,最近忙着做针线活儿,晚上常后半夜才睡。”
奚临轩说:“正好我的香囊划破了一点,你帮我补一下吧。”
于是,奚临轩在屏风那头针灸,卫林下拿着针线在这头织补。
“那是第一年的端午卫夫人送我的,绣工很不错。”奚临轩说道。
卫林下笑笑:“我娘一年难得动一回针线,我长这么大她才亲自给我缝了两个。”
“卫林下,他们都来送本宫礼物了,你打算送什么给我?”奚临轩问道。
卫林下想了想,想了又想说道:“若您不嫌弃,玄针和书送给您。”
“还有呢?”
“您不嫌运送麻烦,两个蜡人也送您。”卫林下不小心被针扎了下,忙放到嘴里吮着。
“这都是虚真师傅的东西怎么算得你送的?”奚临轩有些不满。
“那殿下想要我送什么?”卫林下问道。
奚临轩又哼一声便没了动静。
卫林下补好了香囊又翻出内囊,瞧瞧里面有跳线没,白的内里正中绣着铜钱那么大的一块环形青色玉璧,这是她习惯做的标记,那是奚氏窜偃之前偃文的璧字,繁复得像缠枝花。
没人会仔细看的,不过是个香囊。
整理好香囊又看看屏风,送他什么呢?该送的能送的,霍城里这群人精定已经想到了,还有什么能送的?
真是难到她了。
眼看离月末也没几天,够准备什么的呢?
去给连易看病,卫林下有一点心不在焉,回府时经过街市听着热闹的叫卖声她仔细听着,想发现一种可以送给奚临轩的分别礼物,忽然听见一阵鸟鸣声,小心掀开轿帘望去,原来是一个卖哨子的小贩,正吹着欢快的鸟鸣声吸引来往的人。
卫林下受了触动,忽然想起一样东西,久不放在身边都忘了。
正好,卫夫人要为季氏做一场斋醮法事,以度其亡魂,卫林下便说正好与太清有约所以代卫夫人前去。
去的前一天,奚临轩还问起礼物的事,卫林下当时笑着说:“反正会送,殿下就不要如此惦记了,反正都收了那么多。”
上山捐了香火,观主命人做法事,卫林下拿着把小铲跑到观外小木屋,那边有两棵并排的树,是虚真师傅为她和太清植下的。
拿着铲子挖呀挖,终于听到“当”一声,铲子碰见了一个陶罐,小心翼翼打开用蜡封着的罐口伸手进去翻,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摸出几个陶响球,一把抓在手里哗啦作响,有圆的还有方的还有花朵形的,小时候虚真师傅每次下山都给她和太清每人买一个回来,太清边玩边扔,她把自己的都收起来下山之前藏到陶罐里了。
“你鬼鬼祟祟挖什么呢?”太清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卫林下把陶响铃都放进荷包里又把罐子封好口儿才答太清的话:“你不知道我家新添了弟弟么?今天这斋醮法事就是给他娘亲做的,正好把我小时候的这些玩意拿给他玩儿。”卫林下撒了个谎,要是给太清知道是送给奚临轩的会笑话她的,而且会笑话一辈子。
“山下的男人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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