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沉璧-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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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为他针灸，挑了个太阳好的日子登门拜访奚临轩。
本来别的房间都觉得热，可卫林下一脚迈进奚临轩的房间却觉得凉爽得很，奚临轩不在房里，在穿堂过去的廊下坐着仰头看鸟儿，那是卫夫人不顾卫风致的反对硬拎来的一堆笼子，差点惹得卫风致泣血。
太监去回话了，奚临轩仍旧专注看那鸟儿：“卫小姐来了，请坐。”太监搬来把椅子卫林下谢过坐了。
未等卫林下开口，奚临轩便道：“以后有劳卫小姐。”
“殿下客气，林下愧不敢当。今日林下就是为此事而来，虽虚真师傅生前有所托，但毕竟男女有别，而这针灸又不同于他法，所以，林下想，不如在国中寻一位针灸高手将虚真师傅的医术传予他由他为殿下施针。”卫林下说道。
奚临轩终于侧过头，挥了挥手，太监宫女立刻消失无踪。
“是么，你能确保那高手不是别人派来害我的？”奚临轩问道。
“这，林下不敢保证。”卫林下说道，心里却在想，即便是健康的皇子，排行第十三，又备受冷遇，宫里有哪位主子会这么有时间想起来谋害他呢？可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
“我从不用不知底的人。”奚临轩说道。
卫林下蛾眉微蹙，这眼下她到哪里去寻一个知底的人呢？唉，虚真师傅这个托付实在太难完成了。
奚临轩见她不语才又接着说道：“不如卫小姐将此法传授于我，到时候卫小姐在外指点，我自己下针，自己，总是可靠些。”
卫林下蛾眉舒展片刻又蹙起来。
“放心，我跟你无冤无仇，不会害你。”奚临轩说道。
“那好吧，一会儿林下就把东西给您送来。”卫林下退出去了，奚临轩又抬头看金丝雀，用黄铜的细链子拴着脚，即便到时候放了也飞不起来了吧？
卫林下抱着那一尺长短的盒子和穴位图来，放下了就像当初虚真教她一样让他先把穴位记清楚，然后对着红蜡人练习，待过几天她来考他。她告退出去，奚临轩翻看那穴位图只觉眼前密密麻麻的一片，一个个看了，名字或者怪癖或者生涩，总之是不好记，即便对着穴位图在蜡人身上练习多次也有许多不记得的。
奚临轩忽然想起除夕那天卫林下梦里念叨的原来竟是穴位，她比自己可是认真多了，梦里都在背，转念又一想，卫林下连剑谱都能看得入神，对她来说，这穴位图想必也是十分感兴趣的。
卫林下还没来检查奚临轩的功课，王太子奚照庭却来到卫府，十分正式，说霍王召见卫林下。
卫夫人不知当日虚真所托之事自然也就不明白今日霍王召见之举，第一个便想到女儿是不是闯了什么大祸，想想又不可能，第二个便想到是为了那件事，可还是疑惑，女儿才十三岁，现在提那件事言之过早，况且，即便是提也不必霍王亲召，卫夫人紧张着，见丫环拥着齐齐整整的女儿出来忙迎上前去问，卫林下安慰她：“没事，是虚真师傅所托之事，很快就回来了。”
看卫林下从容地弯腰进轿，这样自若的神态与往常一般，奚照庭却想及虚真羽化那日，卫林下一脸焦急，跑得气喘吁吁，因跑动得厉害，停下时裙角还在飞扬，那时的卫林下很生动，不像平日的一板一眼，上了马，奚照庭还想，哦，怎么想起她了，那日明明她身边那个小道姑才是璀璨夺目，如仙女下凡一般。想得远了，又记起因卫林下而平白与人混战的事，他好像看见那天的卫林下也是黑着脸，和太清那抹了灰和米粒的脸一样，果然是一伙儿，哦，不想，想起她就要想起那顿骂，窝火。窝火嘛，那麒麟他就再放手里几日好了，看今天王祖母骂不骂她。
奚照庭就怀着这样的小心思把卫林下带进了宫，自然，坐在轿中的卫林下也想起了被她忘却了很久的麒麟。
“虚真师傅，你在天有灵保佑我太后忘了那麒麟吧。”卫林下双手合十念道，想想不对，道家不是这个礼法，便又自我安慰一番：“虚真师傅不讲这些虚礼的，心诚就好。”
13
霍王年纪并不大，不到四十岁，长相威严，尤其眼睛一瞪更是令人两股颤颤，所以卫林下不大喜欢见霍王，当然，她也不大喜欢见太后，他们的眼睛都太严厉，总像要把人心里的想法都挖出来似的。霍王听到儿子奚照庭回说“卫家小姐见驾”而从奏折上抬起头时，眼前见到的便是比自己七女看起来还小的圆脸小姑娘，简简单单的发髻，素色的衣裙，因为有些丰腴所以虽是素色却并不显得寒酸。
“臣女卫林下叩见王上。”跪在地上的小姑娘声音里没有一点颤音，这多少令霍王高兴了些。
“卫林下，哦，卫太傅的千金，今年十几岁了？”霍王问道，虽喜于小姑娘的镇定，可看起来还只是个孩子，真能为任妃治好病么？霍王存疑。
“回王上，臣女今年一十三岁。”卫林下答道，心里很是紧张，生怕霍王真敢放手让自己为任妃治病，暂不说任妃的病是否在虚真师傅的诊方上，单说她只用自己练过手也不大敢第二个就拿任妃练习。练好了是她卫林下的造化，练不好，恐怕就是卫家的劫难了。她现在恨不得自己再小上个一两岁。
“一十三岁？是小了点。卫林下，你可曾用针灸法为人医治过？”霍王问道。
卫林下决定实话实说：“回王上，臣女平日都只用蜡人练习，真正下手也只一次。”
“哦，为谁？”霍王随口问道。
“回王上，是臣女自己。”卫林下说道。
霍王有些吃惊，而赐坐在一旁的奚照庭已经立刻转头看向卫林下了，这卫林下是脑子有病吧，对自己下手？卫府奴仆成群她何以要对自己下手？
“扎在哪里？可有效果？”霍王放松了身体靠在龙椅上，小姑娘有胆色，即便现在不用，将来假以时日便可用了。
“因那些日子虚真师傅每日催促着练习，练得多了睡眠不好有些头痛，正好想自己刚刚学会不如一试，至于效果，王上，臣女自己为自己治病，在心里定是有效果的。”卫林下说道。
“你这小姑娘真有胆量，果然是卫太傅的千金，好，很好，你叫卫林下是吧，这样，孤王再给你两年时间，熟练了再来为任妃治病。”霍王说道。
“谢王上。”卫林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手心里都是汗。
霍王因又忙便遣他们出去了，出了殿门，奚照庭一回头就见卫林下在抬袖擦拭额头，见他回头她便立刻放下衣袖又端端庄庄的样子。
“殿下，您可否把麒麟还给我？”卫林下问道，不抱什么希望，这奚照庭本就不喜欢她，听卫风致说又因受她牵连而被霍王骂，想必他恨不得把那麒麟埋了找不到让王太后骂死她才好呢。
“可巧没带在身上，一会儿让太监给你送去。”奚照庭说道。
总算松了口，别管什么时候送了，还她就好，卫林下心彻底放下了。谁知迎面一个小太监匆忙跑来，近了见到卫林下便一脸放松的表情，直说太后听说霍王召见让他来瞧瞧，待训完了话让请到太后宫里去呢。卫林下刚放下的心立时又悬了起来，脚步都有些踯躅。
奚照庭说他正要去给王祖母请安，一道去了，卫林下跟在他身后却心知肚明，请安是假看她热闹才是真。
老太后依旧是那个样子，绝不慈眉善目，王后和栗妃也在，各自低眉顺目坐在一旁，老太后问她召见所为何事，卫林下简单说了，老太后便笑，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夸她小小年纪有本事有胆色，卫林下不小心瞥见王后和栗妃的脸色，似乎都有些不悦。
“林下，你好生练着，两年后练成了天天来给我老太婆针灸针灸也头脑清醒些，免得被人蒙了双眼分不清是非。”太后说道，似乎意有所指。
栗妃便低下头，王后却笑：“母后明察秋毫洞若观火，怎么可能有人自不量力要蒙蔽您呢，那不是太蠢了么。”
卫林下目不斜视，她大概明白太后是在指栗妃，王后是在一边火上浇油顺便踩低栗妃。
太后吩咐宫女去拿什么贝壳项链，说是从万里之遥的西海边捡回来的贝壳，能听到海风的声音，很是神奇，一共九串，八位公主每人一串还剩这一个是给卫林下的，那项链很漂亮，轻轻一动还有些叮当的响声，卫林下本想收着捧出宫，不想老太后却说：“把那麒麟的拿下来包好，换这个戴着，和你的衣服配。”
配，可她哪里还有那麒麟啊！卫林下心里着急，不自觉便看向奚照庭，目光中少有的透露着恳求，让奚照庭眼前恍惚就出现了那日在山上一身白衫裙的卫林下。
“咦？麒麟呢？”老太后问道。
卫林下悄悄咽了下口水，决定编个昨晚摘了今天霍王召见匆忙走得急的理由……
“难道是丢了？上回说是绳子松了，这回呢？”老太后的记性十分好。
“王祖母，她的麒麟被我借去仿制了。”奚照庭说道。
卫林下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心里想，王太子总算还有点良心。
老太后目光立刻凌厉起来看向奚照庭：“仿制？为何？送给谁？”
“只是见形状好看，仿制出来玩儿的。这两天正打算把麒麟还给卫小姐呢。”奚照庭说道。
“好啊，仿制出来了拿来给哀家瞅瞅，还有，仿制的东西就别到处送人了，免得人家说我们宫里没什么好东西，都是些仿品。”老太后说道。奚照庭自然应允了。
好不容易出得殿来，卫林下真心实意地向奚照庭道谢，若她今日再编个谎儿怕是太后能派人直接去卫府里取了来验。只是她也有些奇怪，以前赏赐的东西也不少，何必就单单每次只问这麒麟呢。奚照庭说，过几日上学的时候带给你吧，这两天拿去仿制。
奚照庭回自己的宫里，让太监找出那麒麟，太监便去捧了个盒子来，里面放着一对儿。
“你拿去仿的？还真挺像，我就知道你办事最贴心。回头赏你锭元宝。”奚照庭说道。
不想小太监却说：“殿下，这麒麟不是奴才拿去仿的，这一块是太后赏赐卫小姐的，那块是头一年太后赏您的，当时您没在意就让奴才收了，那天您拿回来这个让奴才收着，奴才想起这个来便放在一处了。”
奚照庭听他如此说便拈起两只，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对儿！这让奚照庭心里有些堵，他也明白，他的婚事是自己做不得主的，可卫林下——也实非他喜欢的，相比一板一眼规矩多多的卫林下，栗薇姮便活泼多了。捏着麒麟，奚照庭没好气地对小太监说：“拿去给本宫仿一个来，马上就要。”
卫林下回府的路上拿下贝壳项链才发现，上面居然是镶嵌着各色小水晶的，大概在太阳光下会发出七彩的光芒，这贵重的东西在手，卫林下轻轻叹了口气，回去还是让母亲收好了，等太后召见的时候再带，可不是每一次都能被人还回来的。
一回来，卫林下便去拜访奚临轩，进了院门见小太监正在融蜡，奚临轩坐在庭院中的琼花树下闭目养神，手拿着本书随意放在膝上，似乎是睡着了。
本想着明天再来，不想奚临轩却碰巧睁开了眼，瞧见她便略一皱眉训斥太监：“卫小姐来怎么也敢怠慢了！”
“林下是来检查殿下的功课的。”卫林下说道。
“未记全。”奚临轩说道。
未记全，可真够理直气壮的，难怪爹爹说他不用心。
“哦，那殿下觉得大概还要几日呢？”卫林下问道，想她卫林下第一次做夫子就教了个不能打不能慢不能催的学生。
“不知道，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奚临轩说道。
“那好，殿下都记全了就让太监来传召林下吧，今日林下就先回去了。”卫林下说道。
“卫小姐，他们涂抹的蜡人很难看，凹凸不平，你能否帮下忙？”奚临轩问道。
“好。”卫林下走过去看蜡融得差不多了，让太监把蜡人搬出来一点点往上小心的涂抹，有不平之处便用火稍微熏一下再抹平，蜡有些烫手，卫林下的手没一会儿就烫得红通通的。
奚临轩在一旁坐着观看也不言语，心里想着事情，听太监说今天奚照庭来了，奉霍王的旨意来请的，想必是为燕郡主的姨母治病，不知道她今日是不是又出了风头讨了那老太婆和霍王的欢心。
目光从卫林下那冒着细细汗珠的额头往下，忽然便停在她的颈上，那串项链……哼，一定又是那老太婆赏的，虽然镶了几颗水晶，但廉价的海贝类还是廉价！也正好配卫林下那短短的小脖子。
“殿下，弄好了。”卫林下举着烫得通红的手说道，太监们去端水拿澡豆了。
奚临轩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道：“也不怎么样嘛！”
卫林下暗暗咬唇，心里暗恨，这要是卫风致说的她就抓一把蜡封了他的口耳眼鼻。
“卫小姐，你可以回去了，本宫要温习功课。”奚临轩说道。
等太监端来水和澡豆卫林下早已消失在院门口了，奚临轩回头就骂太监：“现打的水也该烧好了，这么慢！什么都干不好。蠢材。”
卫林下从花园经过遇见了卫风致，像具死尸样的横在紫藤花架下的藤椅上，卫风致说，哟，这么想不开把小猪蹄烤了？卫林下懒理他，继续往前走，卫风致蹭地跳起来，涎着脸皮请她把那剑谱还她，卫林下这才停了脚步，眉毛一挑说，行啊，那你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让我扎一扎的？卫风致叹气，妥协：“那明天我头疼吧。”
又到了上学的日子，卫林下在房中等着有人来还她麒麟，是以不知道书房里发生的事。那天卫太傅让他们默书，奚照庭抬袖举笔，不意袖中掉出个小玩意，“啪”的掉在桌上，几人的眼光随之看过去。
“那不是沉璧姐姐的麒麟么？怎么在昭暄哥哥你这儿？”栗薇姮问道。
其余四人的目光也都看向奚照庭，只见奚照庭不慌不忙拿起说道：“前两日卫小姐进宫，王祖母又赏了她一串贝壳项链，这麒麟拿去重新打磨了一番，王祖母命我今日来带给卫小姐。”随手便放在卫风致桌上：“风致，有劳。”
虽他如此说，但众人的眼光还是怪怪的。
最后那麒麟经由卫风致回到了卫林下手里，卫风致没跑成，被卫林下扎了满手腕的针。
14
奚临轩的穴位图一直背不全，一次两次卫林下便忍了，第三次卫林下便有些不悦，尤其奚临轩还是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
“林下觉得殿下不够用功，穴位图虽算不得容易，但以林下的资质也背得下来何以会难倒殿下呢？”卫林下说道，对，她是夫子，而且是为了治他的腿，是为了他好。
“你说本宫资质驽钝？”奚临轩问道，一边拿着银针随便戳蜡人，当真是戳得千疮百孔。
“林下不敢，若不然，还像林下以前所说，请一位高手来施针，否则，虚真师傅前些日子的治疗大概要前功尽弃了。”卫林下说道，照他这种性子怕是再要个一年也学不会，到时候他的腿不好该怨谁？
“那些东西实在枯燥，要不，明日开始卫小姐你亲自来督管本宫，如何？”奚临轩说道，枯燥的东西他竟然背下来了，他只是想看看卫林下能忍多久才气。哼哼，也不过才问了三次而已。
“那怎么……”
“就这样定了，否则，本宫便不治了。”奚临轩说道。
不治你就坐一辈子轮椅好了，真是个武断又没耐性的家伙。
其实，卫林下也有自己的烦心事，虚真是把针灸之方交给她了不假，可她也不能总拿自己练啊，如此就这样纸上谈兵，她真怕教奚临轩把他自己扎坏了，尤其还有霍王那边的两年之后，思来想去，卫林下跑去和卫风致说，卫风致说，那你不如找个医馆先为人免费扎针。卫林下说可到哪里去找呢？一边说一边斜眼看卫风致，卫风致也斜回来：“我可帮不上忙。”卫林下摆弄手里的小银针长长地“哦”了一声，卫风致一个激灵说那我找找人看能否帮忙。
卫风致终于给她找了处医馆，医馆里坐镇的是位女大夫，胖胖的，笑起来像个开花白馒头，很喜庆，医馆很破旧，来的都是些穷苦人，卫林下去看过之后去找卫太傅说，卫太傅开始坚决不同意，卫林下就搬出霍王和奚临轩，卫太傅只得勉强同意，但要女儿换了男装，一旦有人识破她的女儿身份便要乖乖回府里不许再出去。
卫林下便每天上午去医馆，开始的一个月内，几乎没有人自愿给她下手，女大夫便安慰她说，行医靠的就是名头，要靠时日慢慢地熬。下午回府卫林下要去督管奚临轩，她发现奚临轩真是很不上心，她刚刚纠正的过了一刻钟再让他下针还是错，眼见着蜡人越涂抹越高，奚临轩还是慢悠悠的，一晃都到了七月，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了。
“殿下，我刚说过了，风市穴在这里。”卫林下拔出那银针，缓缓地将针扎下去：“还有，穴位都是敏感的地方，不要这样像用剑刺一样，要慢慢的轻柔的下针和拔针，这样才不会疼。”卫林下又一次有耐心地说着并示范，额上又是细微的汗珠，天热，体丰的她最怕过夏天。
因为要让奚临轩看得清楚，两人离得近了些，奚临轩都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是什么香呢？百合香？不像，玫瑰？没那么甜腻？茉莉？没那么浓烈，到底是什么香呢？奚临轩猜测着。
“殿下，下一个，阳辅穴。”卫林下说道，奚临轩拿着针，盯着阳辅穴，然后扎进跗阳穴，虽然动作很轻柔，他余光瞥见卫林下眉心忽地一皱了，呵呵，发火吧！卫小姐，你已经忍我很久了。
“哦，这是跗阳穴，错了。”奚临轩拔出针又照着别的穴位扎了下去。
“殿下，我觉得，请霍王在国中寻一位针灸高手来应该还是可靠的。”卫林下说道，奚临轩这样的态度和速度经常让她产生一种他就乐意一辈子坐在轮椅上的错觉。
“不行。”奚临轩微微挑挑嘴角。卫家小姐终于要放弃了么？
“可是，恕卫林下直言，殿下要还是这种态度，恐怕离您学成之日还有很久很久。”卫林下说道。
“不是还有轮椅么？”奚临轩不甚在意问道。
“殿下难道想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么？”卫林下维持着平和的语调。
“又不是一定能治好，要是到头来空欢喜一场还不如就这样。”奚临轩道。
“殿下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会是空欢喜？”卫林下声音稍稍提高了一点。
奚临轩终于正眼看她，一字一顿说道：“你保证会医好本宫我便努力去试一试。”
卫林下被噎到，虚真师傅以前也没说过能否医好，自己又是个半路出家的，到现在也不过在医馆里为那些只是头疼脑热的人扎过几次针，怎么敢下这个保证呢？
“如何？”
“这，我不敢保证，但我会努力。”卫林下说道，声音有点没底气，虽然还是那样高的音量。
奚临轩看着她，她的脸颊泛着微红，大概是由于激动，当然，她这么丰润的体态也可能是热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抿着，像在说什么严肃的事情，连两手都不自觉握成了拳。唉，这个卫家小姐，何必那么当真呢，每日里就这样糊弄着过日子不好么？还跑去医馆练手，可真是个一根筋。
“本宫对你没信心。”奚临轩说道，然后看见卫林下眉心又皱了下，这两月来，每当他惹她的时候她总要这样，生气，然后隐忍下去。
“殿下对卫林下没信心没什么，只要对您自己和虚真师傅有信心就可以了。”卫林下说道，她握着的拳真的很想砸在奚临轩的脸上，每一次，奚临轩这样说话的时候她都恨不得自己是男儿身那样就可以毫不顾忌地把他剥光，浑身扎满针，一根都不给他拔，直到她气消为止。
不过，卫林下虽气，但想到活蹦乱跳的卫风致、奚照庭又看看每日里只守在那小小的院落里闭门不出的奚临轩气就没了，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每日与那笨重的轮椅为伴，还要受着旁人审视的目光呢。
算了，她就当完成虚真师傅的遗愿吧。
在医馆坐诊了两个多月终于有了症状和奚临轩接近些的病人，只不过这人是一只胳膊麻木，但好歹都是四肢，因此卫林下格外用心，虽也知道不是立时见效，但每次下针之后几乎都是屏住了呼吸在旁看着，病人来了几回似乎是有些气色，于是便夸她小大夫不仅医术好，人也心善，不要诊费。此话令卫林下十分汗颜，她是怀有私心的却被这样夸奖，愧不敢当，于是卫林下又从每天让府里的仆人早早烧两大锅绿豆水送到店里免费给病人喝，心里想着，可别夸我了，我那二两银子的月钱要是每天都买糕点水果也买不了多少，况且我还有别的用处。
闲暇时卫林下便琢磨奚临轩的腿，对于怎么让他真正熟练掌握穴位下对针这也着实让她有些犯难，现在那小小的蜡人尚且还弄不准，对着他自己的腿还不乱了分寸？拄腮凝思，窗外就是街，人来人往，忽然，卫林下瞧见一样东西，白生生的脸，眉眼都夸张得吓人，五颜六色的纸衣服，那是烧给死人的纸人，卫林下脑中灵光一闪，对啊，她怎么早没想到呢。
结束了诊治，卫林下没直接回卫府，反倒去找了一处木器店，到了那儿和人家磨了半天木匠才答应替她做这活儿。回到卫府草草用了饭，卫林下又去检查奚临轩的课业，因卫林下今日回得迟了，这院里的人大概以为她不来了，所以便都闲着，连那功课还没做好的奚临轩也闲着，让人搬了摇椅放在廊下睡觉，旁边两个丫环打扇，一个太监捶腿，好不自在。卫林下立时怒从心头起，想她一个外人为了他这个外人顶着日头在街上跑了一身臭汗，他倒好，自己不上进却在这里睡大觉，于是故意放重了脚步走至摇椅边站定，不错眼珠地看着奚临轩的脸。
“殿下，卫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