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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还在这里-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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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他没有错(5)

留在病房里的是一个自称是他父亲助理的中年男子,他很客气地代表周子翼和他的家人表达了对我的谢意,看得出他是个老于事故的人,所以当他说:“我们都很明白莫小姐是出于好朋友的情义来照顾周先生,但是耽误了你这么多时间,如果你不能收下这个的话,就未免不当周先生是朋友了。”然后把那个牛皮纸的资料袋递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好像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于是我接过,放在手中掂了掂,周家果然财大气粗,这笔钱足以请到国内任何一个最好的护理人员。我将信封拆开,从里面认真地数出二十张粉红色的钞票,然后把其余的交还给他。“麻烦回去告诉你们周先生,谢谢他给我回去的机票钱。”
飞回G市,我回到医院销假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韵锦。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跟白色的床单没有什么分别。看到我,她很久才说出一句话:“郁华,孩子没有了。医生说我永远不会再有孩子。”
我坐在她的床沿,抓住她的手,跟我的手一同覆于我的眼睛上,泪水从她的指缝间渗了出来。她是这样一个善于保护自己的女人,原来也会做这样的蠢事。女人是不是一生中总要傻过这一回,然后心才会慢慢变得坚硬,她是这样,我也一样。
在韵锦病床前,我接到了周子翼的电话。他说:“郁华,我感激你,永远都不会忘记,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风里来火里去我都会为你做的。”
我静静听他说完,然后告诉他,“我要你风里火里地干什么,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我去上海,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你没有亏欠。”
挂上电话,我对韵锦说:“他到底是个精明人,什么都有个价码,听见了吧,他说为了感激我,愿意风里来火里去,这就是他给我的价码……可是他有什么错,他没有要求过我为他做什么,去上海,我是为了我的心,不是施恩。”
眼泪干了,我就释然了。
回到医院以后,我受到了院领导和学校的警告处分,好在我往日表现一贯勤勉,总算没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半年后,我收到了周子翼的新婚喜帖,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新郎周子翼,新娘陈洁洁谨于××年×月×日举行婚礼,敬备薄酒酌,恭候莫郁华小姐光临。
她终于回来了,王子和公主总是在一起的,这样也好,有情人终成眷属。
婚礼的前一天,韵锦问我:“郁华,你会不会去?”
我说:“去,为什么不去,既然红包总要出手,那我至少要看个明明白白。”
“那也好,你去的话就给我把红包捎去吧,那天我公司有事情,就不去了。”
我答应了。因为我知道她不去的理由,她不愿意遇到那个人。
婚礼的当日,我并没有盛装打扮,因为我知道,永远不要跟幸福的新娘比美,何况我从来不是美女。我把红包放在伴娘的托盘上的时候,认真地对眼前的一对璧人说:“祝你们白头到老。”我看着周子翼,一直看到他眼睛深处,他避开我的眼神。然后我放上韵锦的那一份,说:“这是韵锦的,她让我代她恭喜你俩。”英挺的伴郎眼睛迅速地暗淡了下去。
我想起了韵锦惨白的一张脸,爱情就是这样一个东西,它不会因为一个人失去就让另一个人得到,它只会让所有的人都心碎。
我走出洗手间,忘了那两个可怜的小护士,回到我的诊室,坐我对面的小张医生见我回来,马上起身说了一句:“莫医生,你顶住,轮到我去解决一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所以医院的“生意”永远是那么好。
我埋头看上一位病人的病例,对着外面说了一声:“下一个。”很快就有人坐到我的斜对面。我抬起头,等待我的病人开口。
他说:“医生,我这里很痛。”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我认真地说道:“如果是胸口疼的话,我建议你先到内科。”
“如果流血了呢?”
“那我可以开给你创可贴。”我假装看不见他装作西子捧心的恶搞表情。

番外一他没有错(6)

我的病人沉默了一会,终于收起了嬉皮笑脸,“郁华,我离婚了。”
这并不是个新鲜热辣的消息。我说:“如果是这样,你可以看精神科,或者到心理咨询中心。”
“郁华,我们可不可以换种方式说话。”他说。
“现在你花了挂号费坐在这里,我们只能这么说话。如果你没有别的话要说,那么下一个。”
晚上我给韵锦打电话,她因为妈妈病故回家返来后,我一直没有见过她,电话那头,她说她辞职了。然后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韵锦,你在跟谁讲电话?”她掩了听筒,不知说了句什么,过了一会才对我说:“我们继续。”
我当下了然:“辞职也是为了他吗?”
韵锦说:“也可以这么说,既然我决定了要重新在一起,自然要给他个交代,他可以说不在乎,但是我没有办法再继续在徐致衡手下工作,这会让我觉得很别扭。”
“你真的确定可以重新开始吗?难道就不害怕重蹈覆辙。”我不是泼她冷水,只是她和程铮这几年的分分合合我看在眼里,如果相爱可以解决问题,那他们当初就不会分开。
“我什么都不确定,两个人在一起不可能所有问题都解决,我现在才开始明白,爱情这东西不能太较真,只能说彼此宽容。”
也许她是对的。
韵锦接着说:“还有好笑的事情呢,我前天半夜醒过来,听到房间里不断有翻箱倒柜的窸窣声,吓了一大跳,开了灯,才发现是他。我问他,半夜三更地找什么,他说在找我们两人的户籍证明。”
我笑问:“他不会是向你求婚吧?”
韵锦也笑道:“我也这么问他,他只是对我说‘苏韵锦,一个男人二十八岁是花一样的年纪,可是女人到了这个年纪都开残了,所以我们得结婚’。”
“这的确是程铮的风格。”
“郁华,你相信吗,有时候爱情真的需要一点盲目和冲动,所以当时我只回答他:不知道民政局几点钟开门。说来没有人相信,民政局八点钟上班,我和他这两个傻瓜七点钟已经等在门口,好不容易等到办事人员就位,才知道原来那天只办理离婚。”
我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然后我对她说:“韵锦,我有没有说过我嫉妒你?”
是的,不管有过多少的苦,只要她愿意转身,总有那个人在等她。然而等待我的那个人在哪里?
周子翼跟程铮成为生意上的伙伴后,工作的重心慢慢地移到了G市,反正也离了婚,在上海也了无牵挂。大半年后的一天,我已经上床休息,却接到了醉醺醺的他打来的电话,背景是沸腾喧天的音乐声,他说:“我喝多了点,你能不能来接我?”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应该严厉地拒绝他,可是末了,我还是问了他地点,然后重新穿戴出门,将喝得七荤八素的他运回家。
凡事有过第一回就会有第二回,我成了他的救火队。渐渐的,有时他自己结束应酬,也会开车到我住的地方坐上一坐,他说是因为喜欢我泡的茶。
周子翼喜欢碧螺春,我却不爱那样的“吓煞人香”,反倒是六安瓜片更合我心意,每次他来,我总是给他泡好茶,然后再自己喝自己的瓜片。他通常喝过茶就走,除非喝得烂醉,很少留下过夜,偶尔,我的客房里也常会有他遗留下来的东西。
医院里,我的师兄吴医生一直在提醒我,“郁华,去都柏林是一个锻炼的好机会,但是机会不会等人,你要尽快做个决定。”
韵锦也问:“你就算留下来,也要为一个值得的人,可是你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我没有回答。我知道他依恋在我身边的温暖,这也许是他有钱的双亲和美丽清高的前妻都没有给过他的。后来我也慢慢知悉了他离婚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她不满他应酬太多,他责怪她没有把家庭看得太重。美丽骄傲的人都一样,容易挥霍他们的任性,他和她都是如此。原本小小的分歧越变越大,最后大家都感觉疲惫,只得各走各的路。

番外一他没有错(7)

每次送走了他,我都会独自一个人在原处坐上很久,直到茶都凉透。韵锦说得对,她说:“周子翼不过是利用你的感情,心安理得、毫无负担地享受被爱的感觉。”可是有些时候,有些人就是选择清醒地沉溺。
有时他也会说:“郁华,你也不小了,别再拖下去,找个好男人吧。”是的,我已经不小了,一个三十岁的女人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蹉跎?在我的乡下老家,一个二十五岁的未婚姑娘已经是父母心头的一块心病,到了我这个年龄,简直是可视为怪胎,曾经以我为荣的父母如今最怕的就是乡亲们提起我的婚事,他们急过,催促过,责怪过,也死拉活拽地撮合过,慢慢地也就死了心,由得我去了,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也省了操心。
我三十岁生日那一天,周子翼为我庆生,他说:“郁华,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家人?”我沉默不语,他是个现实而残忍的人,明明比谁都清楚,我要的并不是这句话。
彼时韵锦和程铮早已结了婚,两个倔强的人难免还是磕磕碰碰,但是失去过的人总是更会懂得珍惜,正如韵锦所说,爱情需要一点的模糊和妥协。遗憾的是,这样一对男女,居然没有孩子,这一两年来,他们不是没有尝试过各种方式,结果总是失望,韵锦不说,但我感受得到她的压力,程铮这样的家庭,他又是独子,正是应了那句话: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也许这就是年少轻狂的代价。
我生日过后的第二个月,周子翼正式邀我单独吃晚饭。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那里,认识这么多年,他少有的几次早到。
我坐下来,发现他莫名的严肃紧张,于是索性先不点单,直接对他说:“如果有话,你可以直说。”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抬头看着我。
“……洁洁她回来了,我发现我还是爱她,所以……我打算复婚。”
刚从天寒地冻的户外步入室内,我的眼镜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我摘下眼镜,用布细细地擦拭,就在他因为等待一个回答而变得焦虑的时候,我只说了一声:“哦。”
从始到终,我只是个局外人,除了知情之外,没有别的权利。
在我离开之前,我对他说:“我祝你们幸福。”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是真心的,我希望他幸福,然后我们相忘于江湖。
下午我照常值班,手头的病人还是那么多。走过手术室的时候,我听到一个病人家属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哭。在医院的时间长了,就容易见惯生死。每天每夜,有人死于车祸、有人死于斗殴、有人死于肿瘤、有人死于病毒,可是……从来没有人死于悲伤。
晚上韵锦陪我喝酒,各自都有些醉意的时候,她低声咒骂:“周子翼这个王八蛋。”
认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听过苏韵锦骂人,不禁莞尔。世界上哪一条法律规定过你爱着一个人,而他必须爱你?是的,没有。所以我说:“他没有错,只是不爱我。”

番外二马路天使(1)

——最绝望的土地也要开出美丽的花
陆笙说:“你的命是我从马路上捡回来的,所以你叫陆路。”
陆路说:“即使是这样,我也是最快乐的一个马路天使。”
四岁。
陆路是个孤儿,她从小就知道。但这不妨碍她是个快乐的孩子。从有记忆以来她就跟着爷爷住在山上的老房子里,她会跑,会跳,会自己跟自己做游戏,空荡荡的屋子里经常被她的笑声充满,但是她不会说话。
没有人跟她说话。富人云集的景春山路上,陆家的旧别墅是个被遗忘的角落,除了每隔一段时间给他们送生活日用品的人之外,没有人来过这里。她的世界里只有一个爷爷,爷爷是哑巴,他是陆家的老佣人。
四岁那一年,老房子里终于来了人,那时她正一个人在院子里玩泥巴,看见陌生人,兴奋地扑了上去,脏兮兮的小手在那人白色的裤子上抓出几道醒目的污痕。她当然还不理解爷爷脸上出现的诚惶诚恐,也不知道为什么陌生人在听到她的“咿咿呀呀”声后皱起了眉头。
她只知道,三天之后,老屋子里又来了一个温柔的阿姨,阿姨说:“你叫陆路,你得学说话。”
六岁。
教给她语言和启蒙知识的阿姨陪伴了她两年。六岁的陆路不但学会了说话,而且据阿姨说,她比任何一个同龄的小孩说得都好。
阿姨后来都没有来过,因为陆路终于上小学了。她知道上小学就意味着可以跟许多许多的小朋友在一起,为此,开学前的那个晚上,她兴奋得一整夜没睡。
小朋友们都对没有上过幼儿园的陆路感到奇怪,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新鲜,什么都觉得好玩,任何一件小事情都可以让她开心不已……当然,更让大家印象深刻的是她可怕的话痨,她对说话狂热的爱好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头皮发麻,老师们都没有见过有着如此强烈的倾诉欲和表现欲的孩子,仿佛急不可待地想要把一生的话都说完。
开始的时候老师也单独找她谈心,试图告诉她上课的时候说话比讲课的老师还大声是不对的,但几次批评教育的过程中她都兴高采烈地与老师有问有答,慢慢地,也就没有哪个老师愿意再让她享受这种乐趣。也不是没有找过家长,每次来的都是风烛残年的一个老人,偏偏又是个哑巴,只知道不住地弯腰致歉,完全无法沟通。期间也有似真似假的传言,说这小小的女孩大有来头,管不了她,也就只有由得她去。好在陆路天性乐观善良,精力充沛,就连身边的人也容易被她的快乐感染,所以虽然让人头疼,但上至老师,下至同学,也不过是对她又爱又恨罢了。
陆路的六岁,感觉世界实在太过美好,虽然老屋里陪伴她的依旧是越来越老的爷爷,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十岁。
陆路五年级,朋友越来越多,她依然喜欢说话,喜欢笑个不停,但已不再像从前那样迫不及待地倾诉,也许她知道一生还长,还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慢慢地说。
开学不久的一堂语文课,老师要求同学们上台做口头作文,陆路第一个举手,老师不忍见她在座位上跃跃欲试心急如焚,只得允许她率先上台。她个子小,比讲台高不了多少,站在讲台上后两眼发亮地等待老师的命题。
“你的口头作文题目是《我的家人》。”老师随口说道。
一向滔滔不绝的陆路站在台上张口结舌,就在大家都等得不耐的时候,她面带困惑地问老师:“什么是家人?”
台下的同学一阵哄笑,老师也强压住嘴角的笑意,回答道:“家人就是你的爸爸妈妈、兄弟姐妹、爷爷奶奶、叔叔阿姨……”
陆路怔怔的,“我只有个爷爷。”
“爷爷就是你爸爸的爸爸呀!”老师解释。
陆路摇头,她没见过爸爸,但她知道家里的爷爷一定不是爸爸的爸爸,她和爷爷一点都不像。
她在同学们的小声议论中走下台去。

番外二马路天使(2)

放学的路上,她问同学张家明,“你有家人吗?”
家明说:“我当然有,我们家一大家子的人。”
她又问好朋友丽丽,丽丽说,“怎么没有,你上次去我家,我爸妈不是还给你削苹果来着?”
陆路背着书包往回家的路上走。原来她没有家人,只有她没有家人。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对着天花板说:“不要紧,孙悟空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他也没有家人,可是还不是一样地神气?”
于是第二天早上,她又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陆路。
十二岁。
老屋门前的院子里种满了玫瑰,爷爷是个出色的园丁。陆路问,为什么墙角的空地里没有花?爷爷用手语告诉她,那一小片的土壤太过于贫瘠,什么都成活不了。
她不相信。每天放学之后,就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捣鼓,几个月后,角落里冒出了新芽,新芽很快抽枝展叶,覆盖了整片的空地,最后攀上了院子里的篱笆。
她种的是牵牛花。
第一朵花开的那个清晨,老屋里来了很多人,他们要她跟他们离开,因为陆老太太不久前去世,陆先生希望把她接到身边。
陆路毫不犹豫地跟他们去了,她离开了生活了十二年的老屋和爷爷,离开了第一次盛开的那朵牵牛花,只因为他们说,陆先生是她爸爸的弟弟,也就是她的亲叔叔。
叔叔就是她的家人,她终于有了家人,陆路欣喜若狂。
她被接到了叔叔的家,家里除了保姆,没有其他人。一连几天晚上,她一个人赤脚在宽阔而黑暗的大房子里游走,推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试图寻找一丝熟悉的气息。
第六天她终于等到了叔叔。她不顾一切地抱着她唯一的亲人,却感觉不到他的温度。叔叔说:“你爸爸是我的父亲跟外面女人的孩子,我们的家庭接纳了他,他却在你出生后带着我的保姆卷款私逃,很不幸,他们都死在了一场车祸里,只有你活了下来。你要理解我的母亲对你的成见,她去世后,我才能把你留在身边。”
陆路眨着眼睛,她听到的一切遥远得像别人的故事。
“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不顾母亲的反对留下了你吗?他们把你从你父母的尸体中间抱了出来,你才刚满月,脸上身上沾满了他们的血,我抱着你,你在鲜血中对着我笑……”
当晚,陆路在无比的欣悦满足中入睡,蒙中,她拼命用想象拼凑父母的容颜,每一种样子都跟叔叔的那么相似,虽然他说:“不要叫我叔叔。”
十四岁。
初中二年级,陆路的身体像春天的新芽开始生长,在同年龄的少女中,她并非特别漂亮,只是笑起来的时候右边脸上有一个深深的酒窝,带着古灵精怪的娇俏,永远不缺奇思异想,常有惊人之语,男生都喜欢跟她在一起,女生也乐于跟她做朋友,大家都喜欢她,除了陆笙。
有时她也会在杂志传媒上看到她唯一的家人,世家子弟,青年才俊,家族事业到了他手上如日中天,最难得风度翩然,乐善好施,出了名的谦谦君子,多少名门闺秀趋之若鹜,他一概以礼相待。偏偏这样一个人,独坐时郁郁寡欢。
他不让她叫他叔叔,所以她就直呼他的名字,不管他对她多么冷淡,都阻止不了她对他的依恋。陆笙并不经常在家,只要他出现在陆路面前,她就会不停地围着他转,喋喋不休地说着让自己开心的琐事,他不搭腔都不要紧,她自己讲笑话都可以让自己笑上很久。大多数时候他看她时的表情冷淡而嫌恶,如同面包上的苍蝇,连挥手驱赶都觉不屑。偶尔心情恶劣,也会指着门让她滚,这时陆路通常对他两手一摊:“陆笙,我知道你不会真的赶我走。”
他冷笑:“你凭什么就这么笃定?”
她说:“除了你,我再没别的亲人,而你也一样。”
陆路想,血缘真是个好东西,它让陆笙在最盛怒的时候也没能真正让她离开。
十五岁。

番外二马路天使(3)

陆笙订婚,他第一次允许她穿着漂亮的裙子出席在晚宴现场。陆路拖着长而累赘的裙裾,兴致盎然地跟每一个她认为帅的叔叔主动搭讪,并且毫不吝啬她的笑容和赞美。习惯了世故的商人们被小姑娘逗得开怀大笑,直称陆先生的侄女真是有趣,更盛赞他不计前嫌,收留忤逆异母兄弟的孤女,是真正的君子风范,看这小姑娘快乐如精灵,便知监护人待她不薄。陆路跟着大家一起笑,自动忽略陆笙不经意的皱眉。
然而也有她不愿意看到的小插曲,明媚而娇艳的姐姐,亲昵地挽着陆笙的手,说,“恭喜你,小舅舅。”陆笙回应她的是毫无保留的笑容。
陆路的快乐摇摇欲坠,她避开陆笙,将漂亮的姐姐拉到角落,塌着一张小脸就问:“你为什么叫他舅舅?他不是没有亲人吗?”
漂亮姐姐认出了她的身份,歪着头认真地解释:“我的妈妈,是你叔叔的堂姐,所以我叫他小舅舅,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也该叫我表姐。”
陆路无心理会这复杂而绕口的关系,她只是抓住姐姐的衣袖,不依不饶地问:“你跟他是亲人吗?比我跟他更亲的亲人吗?”
姐姐愣了一会,终于回答:“不,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们更亲。”
陆路这才笑了,她的快乐重新固若金汤,她摇着姐姐的衣袖:“我真喜欢你。”
她们一起在角落里边吃东西边对满场的男士评头论足。
最后,那个叫章粤的姐姐说:“陆路,你有没有发现,那个快成为你未来婶婶的曾小姐笑起来真像你。”
陆路看了很久,说,她没有酒窝,比不上我漂亮。
十六岁。
高中一年级暑假,跟她同岁的幼时玩伴张家明英伦归来,小时候鼻涕永远擦不干净的男生长成了英俊少年,他骑着拉风的山地车,满世界地兜着她去玩,她的笑声跟盛夏的阳光一样洒在景春山路的每个角落。
并排躺在草地上的时候,家明结巴地看着天说:“陆路,我真……真喜欢你……我在英国的时候也……也老想起你笑的样子。”
陆路也看着天空笑:“我要是知道你没有了鼻涕,还成了帅哥,我也一定会想起你。”
回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她摇晃着家明送她的狗尾草,嘴角还带着笑,她忘记了家明的电话号码,但是还记得他说喜欢她的时候,她嗅到的淡淡青草香气。
回房的路上她哼着前几天学会的歌,经过陆笙房间的时候还探头看了一眼,空落落的,他不在家。
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酒味,她退了一步,正想去叫在厨房忙碌的张阿姨,一个趔趄就被拖进了房,狠狠地摔倒在地上。她跌坐在地板上,疼得眼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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