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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佛镇-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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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性命丢了。从那以后,我的心就随着孩子一起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是不配有一棵红心的,有心也应是一棵黑心。所以,我今天来打算给你换一换心脏。”
“不,不!”医生吓得瘫在椅子上,肚子里一阵骨录,小屋里就充满了一股强烈的尿骚味和粪臭味。他被吓得大小便失禁了。
年轻女子冷冷一笑,突然变成了披头散发、青面獠牙的猛鬼,她那纤细的手指尖也突然长出长长弯弯的指甲,在医生的胸前一抓,一棵血红的怦怦跳的心就取来。她张开血盆大口,生生地把那棵还在跳运的心吞下去。女鬼伸了伸脖子,那棵心经咽过喉,囫囵地进了她的肚子。
“你的心好脏好臭好难吃啊!”女鬼滴血的眼里闪着冷冷的光,只见她又猛然张开血盆大口,从喉咙里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之后,从她的嘴里又吐出一个心,这是一棵硬如磐石的碳黑色心。
“瞧一瞧,这才是你做医生的心。”说完,年轻女子又把这棵黑色的心脏塞进了医生的胸腔。“身为一个医生,你自己都有病,还是先给自己治好病吧!”说完,年轻女子在这个医生的脸上淬了一口墨绿色的加杂着血丝的痰,转身不见了。
一个活人,不可能没有心脏,更不可能像那个医生,被女鬼换了一棵硬如磐石盘的碳黑心脏。假如一个前来看病的病人没有脉搏,能说明什么问题呢?只能说明他或她已经死去,心脏停止了跳动……
这一天,石佛镇富春堂的病人特别多,曹华栋从早上坐到诊室,就没有起来休息过。后来,曹玉娟回来帮忙,曹华栋的压力才有所减轻。曹华栋对自己这个女儿非常满意,漂亮、懂事、聪明、能干,几乎所有女人身上的优点都集中在女儿身上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富春堂大堂终于安静下来。曹玉娟对父亲说:“爸爸,我发现一个奇怪的人,她的手特别的凉,脸色也不是太好。我用拇旨尖感应过她的手掌心,也是冰凉的。一个人不可能有哪样低的体温。所以,我拿不准她患的是什么病?”
“噢,脉搏怎么样?”曹华栋皱一皱眉问。
“我没有摸她的脉,当时只是初次见面握一握手,我也是跟你学的职业病,一摸她的手就感觉与一般人的手不一样,所以特别留意了。”曹玉娟说。
“在哪里,我给他把一把脉,中医讲究脉相,从脉相上能看出很多生命体征。”曹华栋说。
“她就在咱们家三楼会客厅,她是我初中同学土坤的女朋友,我自然要像亲姐妹一般关心她。我的那位初中同学土坤可不是一般人,人家现在是大作家。他有很多年没有回石佛镇了,刚才在石佛二中时干呕几口绿苦水。今天咱们得好好招待一回,顺便请你给他们把一把脉,开些中药调理一下。”曹玉娟说。
曹华栋疼爱地瞧了女儿一眼说:“好的,没问题,即然是我女儿的同学,我这个当父亲的出点血,请他们的客也应当。走吧,我这就去见一见大作家。”
虽然和曹玉娟是初中同学,但土坤印像中却似乎并没有见过曹华栋。因此,当曹华栋微笑着走进门时,土坤特意打量了他。这是一个60岁左右的老医生,因为长年在室内工作,皮肤很白静,加之会自己调养身体,所以看上去脸色红润。曹华栋中等个子,不胖不瘦,戴着宽边黑框的老花镜,如果不知内情,别人还以为他是一名从事科学研究的学者或大学教授。
曹玉娟给他们做了简单介绍。曹华栋分别与土坤和阿萍握手,在与阿萍握手时,曹华栋暗暗留意,女儿说的没有错,面前这个时髦洋气的女子的体温确实凉得有些奇怪。曹华栋先对土坤说话:“听玉娟说你上午在石佛二中时突然头痛、呕吐,现在感觉怎么样?”
土坤说:“谢谢曹太夫,还让您费心,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曹华栋点点头:“胳膊伸过来我把把脉。”
土坤有些犹豫说:“曹大夫,不用了吧?我的身体壮得跟牛犊似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曹华栋微微笑了笑说:“还是让我瞧一瞧吧,你是玉娟的同学,不是我的病人,我不收费。”
土坤知道曹华栋在开玩笑,拗不过他的热情,便伸出左胳膊去。曹华栋伸手搭在他的脉上,闭目片刻说:“你的体质不错,但从脉相上看,近一段时期你有内火,可能会做噩梦。要多喝点凉药,我再给你开一幅中药调理一下。”
土坤表示感谢:“你是经验丰富的老中医,说得一定不会错。”
曹华栋转向阿萍说:“姑娘,你的气色不大好啊,听玉娟说你体温很低,最近感到哪里不舒服吗?”
阿萍一愣,没想到曹华栋会问自己,匆忙答:“噢,谢谢曹在夫,我最近很好,没有哪里感到不适。”
曹华栋透过老花镜盯着阿萍看了片刻,平静地问:“你最近月经来得正常吗?经血的颜色是不是偏黑?你的小腹没有感到阵痛?”
阿萍有些莫名的慌张说:“都还行,我很好。”
曹华栋微微一笑说:“别紧张,来,让我给你把一把脉。”
“不,不,不用了。谢谢你曹大夫,我没事儿。”阿萍慌得站了起来,身体一个趔趄,差点把坐的椅子碰翻。曹玉娟急忙上前扶住她。
白娃在旁边笑起来说:“阿萍阿姨胆真小,我外公只是要给你把脉,又不是给你打针就吓得掉魂了。”
曹玉娟在旁边急忙拦着白娃的话:“小孩子家家的,不许乱讲。”
阿萍尴尬地说:“没关系,我的确有些怕医生。就不要把脉了吧?”
曹华栋也乐了,点点头说:“听你的,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中医啊?我可是中西结合的复合型医生。刚才和你握手,我用手指肚儿碰了你我掌心,你的体温确实比常人要低很多。你的脸色也有些苍白,我推测可能是经血不调,脾胃不和的原因。先让玉娟给你拿两盒西药试一试,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
阿萍急忙说:“谢谢曹大夫。”一边说,一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曹华栋从白大褂上衣口袋取出笔,白娃早拿来了空白单子,他刷刷点点很快开了药单,让女儿曹玉娟下去拿药。
第19章 镜中人
富春堂的当家医生曹华栋在石佛镇一品斋请女儿玉娟的同学和朋友吃饭,饭菜当然很丰盛,曹华栋是非常聪明的人,能隐约感觉女儿玉娟对她的这位中学同学没有坏感。又有七八岁的外孙女白娃天真活泼,席间气氛很是融洽。
然而,曹华栋身为富春堂的当家医生,总担心会有病人前来急诊,因此,他在吃完饭后就先告辞了:“我这老头子在这里,你们年轻人说话不方便,我先告辞了,玉娟好好陪一陪你的同学和朋友。”。
屋里留下曹玉娟、白娃与土坤、阿萍闲谈。曹玉娟中学毕业,考上一所医科大学,五年后毕业。因希望与父亲在一起工作生活,遂放弃了到省城医院的机会,回到石佛镇,帮父亲坐诊富春堂。经人介绍认识石佛镇二中校长白军儒之子白啸天,结婚生子。对于自己的家事,曹玉娟似乎并不愿多谈,几个人所聊的大都是一些上中学时的情况。从曹玉娟的口中,土坤了解到,他们还有一个叫侯建龙的昔日同学,现在在石佛镇的公安局当大队长,石佛镇上的治安都归他管。他有时候会到富春堂来看望曹玉娟。土坤记得侯建龙,一个喜欢打打杀杀的男生,因为看了电影《少林寺》,还一个人偷偷跑到少林寺要去学武功当和尚,后来被父亲找回来狠揍了一顿,一根牛皮带都打断……
从富春堂出来,土坤、阿萍与曹玉娟母女告别。白娃悄悄拉过土坤说:“叔叔,你有时间来给我讲恐怖故事啊!”土坤笑着点头答应。看到女儿与土坤的亲热,曹玉娟一脸的笑。
太阳正毒,石佛镇大街上少人来往,一些铺面因为没有客人光顾干脆都用布帘子拉上。有人赤膊躺在自己家门口或大树下乘凉,知了声“知知”不断,把午后的石佛镇衬托得寂净而荒凉。
土坤开车回到悦来客栈。土坤问阿萍:“刚才曹大夫要给你把脉,为何不让他看一看呢?我也注意到你最近气色大不如从前,如果没病就罢了,万一有病,应该让他给治一治。他是玉娟的父亲,不会像某些医生,专门坑病人赚钱。”
阿萍摇摇头说:“我又没病,为什么要让他把脉呢?”
土坤说:“我好像以前没听说你怕见医生,这次来石佛镇倒怕见医生了。”
阿萍看了土坤一眼说:“难道我身上所有的秘密,都要让你知道了?”说着,阿萍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装置着一面大镜子,阿萍回身反锁上卫生间的门。她先中靠在门背上,闭上眼仰着脸休息。然后,阿萍慢慢地走到那扇硕大的镜子面前,静静地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黑黑的长头发,略带剑锋的眉毛,凤眼,如玉般笔挺的鼻子,细长的圆润的脖项,丰满有胸脯,细细的蛮腰。阿萍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着自己。最后,她把视线聚集在自己的嘴唇上,是啊,这里的确少了许多血色,再没有从前那种樱桃般的红了。阿萍缓缓地从贴身坤包里取出口红,轻轻地细致地把那充满了生命的艳红抹在嘴唇上。然后,再把口红放进坤包。
阿萍的手又碰到了两样东西,掏出来,是曹玉娟从富春堂拿出的药,两个乳白的小塑料药瓶,药瓶上的说明,一个治经血不调,一个治脾胃不和。阿萍认真看了看那些文字,苦笑着摇摇头,然后,把拿着两瓶药的手慢慢地抬起,放在垃圾筒上方,手一松,两个药瓶垂直掉进了垃圾筒里。
“掉魂了,掉魂了……”白娃无意间说的话,在阿萍的耳畔响起来。
“掉魂了,掉魂了,掉魂了,掉魂了……”
声音越来越大,刺痛着阿萍的耳鼓。忧郁和痛苦的表情逐渐笼罩在阿萍的脸上,她忽然用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细长的脖项,两只眼睛瞪着镜子中的那张脸,因为用力太大,没有呼吸,镜中的那张脸渐渐地变形,眼睛仿佛要突出来。阿萍紧紧地咬着牙齿,她的刚涂了口红的嘴唇不停地颤抖……
“阿萍,你有什么事吗?”土坤在外面突然敲门,“砰、砰、砰”。
阿萍猛然松开手,胸部激烈地起伏着,紧接着就是一阵咳嗽,使她几乎弯腰。阿萍捧起两捧凉水浇在自己的脸上,然后再直起身子,镜子中的那张脸又恢复了美丽与平静。
窗外,太阳正一点点地西下。白天即将过去,夜来了……
因为和石佛二中的侯丙魁有约,土坤和阿萍早早就来到石佛二中。大门依旧锁着,土坤停下车,和阿萍一起从石佛二中宽敞的大门门缝中钻过去。大门两边,南北是依次两排房子。不清楚侯丙鬼住在哪间房,土坤清了清嗓子喊:“侯丙魁,侯师傅在吗?”
校院里静寂了片刻,土坤左右看了看,两边的房门都没有动静,他张开口想再喊,听左边一间门吱哑开了:“谁呀?”是侯丙魁沙哑的声音。看到土坤和阿萍,侯丙魁似乎忘记了上午的约定,瞪着眼问:“你们是谁?有什么事?”
土坤走上前说:“侯师傅你真贵人多忘事,我们上午刚来过,说好了晚上请你喝酒去。”
看到漂亮的阿萍,侯丙魁终于想起来了,脸上立即堆起一堆怪异的笑说:“你们真的来了,我还以为只是说一说罢了。现在的人有几个说话算数的?说话跟放屁一样,过去就过去了。”侯丙魁似乎有一肚子牢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大老爷们儿说话岂可儿戏?”土坤爽郎地说。
“你们先到屋里坐一会?”侯丙魁说。
土坤说:“时间不早了,咱们先找个石佛镇有特色的饭馆,喝着酒聊。你还有朋友吗?叫上咱们一块儿去,人多喝酒才痛快。”
“咱喊上王瘸子。”侯丙魁瞪着死鱼一样的烂眼想了想说。
侯丙魁进屋简单收拾,披了件外衣,出了门,路过剃头的王瘸子门口,侯丙魁喊:“老王,王瘸子。”
王瘸子从屋里出来:“有什么事,老侯?没见我正忙呢?”
侯丙魁一挥手说:“忙?忙着打飞机?你他娘的骗王八鬼孙子哩。走吧,把你那烂摊儿收拾了,咱们喝酒去。有大城市来的土先生请你客。”
“噢,那敢情好。”王瘸子屁股夸张地扭动着,进屋乒乓两下收拾,三分钟后出来锁上了门。
一行四人来到金鱼小巷一个老旧的酒店——白氏老店。土坤仍然记得这个小店的特色,便要了几样菜:凉拌脚耳朵、凉拌牛肉、五香凤爪,炸蛋丝等,都是喝酒的好的下酒菜。花费不多,只几十元钱。菜很快端上来,盘盘都很实在,土坤夹起凉拌猪耳朵一点尝尝,新鲜而清香爽口,还是当年的口味。转眼十几年过去,土坤不由生出些感叹说:“侯师傅,你现在的生活过得挺好吧?”
“还算可以,我们这样的人,能好到什么程度,挣钱混口饭,能添饱肚子就行。每天有酒喝,我就高兴满足了。还有什么要求呢?那些大款,包二奶、养小秘,咱有哪个心思儿,但没那个闲钱是不?”侯丙魁一喝酒话就更多了。
“你是一个人过,没有老婆孩子吗?”阿萍看着这个矮小丑陋的男人,甚至有些同情他了。
“早先一个人过的,父母死得早,我跟着我哥侯丙理过日子。后来,也就在30多年前,石佛山谣传出黄金,他也报了名跟着一个叫梁琪的听说很有来头的家伙去挖黄金,结果碰到了佛脉,石佛爷动了怒,施仙法儿将那山洞捅塌了,他就再没有出来。我呢,就把嫂子大脚婆娶过来。原来有个侄子叫侯志祥,我就当儿子养着,可惜他娘的这兔崽儿命不长,十几年前年得寒砂子死了。现在就留下我和大脚婆两个人,有滋没味地过日子。”侯丙魁一边大口吃着猪耳朵,一边像讲别人故事那样述说着。
“侯师傅还记得16年前的事吗?我们的英语老师,刚刚大学毕业不久的叶莲老师突然在自己的房间里上吊死了。”土坤忍不住想从侯丙魁的嘴里了解些情况。
说到叶莲老师的死,侯丙魁一愣,筷子僵在那里,神色都有些变了。稍倾,侯丙魁才木木地说:“叶莲这个人我记得,过去的事情咱就别提了。现在她住的那间房早已改做学校存放图书的库房了。”
土坤白天通过门缝看到叶莲老师的住房里堆着高高低低的书,这里候他眼珠一转说:“我记得上学时在学校图书馆借看过一本书叫命相书叫《周易今说》,印象很深。我研究周易很多年了,一直想买这本书,但走过许多地方,包括北京、上海的大书店、大图书馆都找不到这本书。这次回来,就是想在咱们学校图书馆里找一找这本书来看。如果可以,我愿出高价买了它。”
“那书,不一定在了!那么多书不好找!”侯丙魁闷着头喝酒。
“你老人家帮我一个忙,书在不在,我想进去看一看就死了这份心,万一他要还在,你现在也能做这个主,就将这本书做价卖给我,价钱,你出个数就成!”土坤摆出一副可以为此书舍万金的架势。
阿萍也在一旁帮腔:“侯大哥,你就满足了他吧,他这些年对周易八卦特别感兴趣,老跟我提起说石佛二中有这本书,还是他在上学时就看到过的。你可能还不了解他,他这个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就让他进屋去找找看看,是不是王大哥?”
王瘸子吃了酒,也在一边帮着土坤说话:“对呀,人家打老远从外地来,不就是为这本书吗?你帮忙找一找。石佛二中的书成百上千,少他娘的一本两本,白军儒那龟儿子也不会知道。”
侯丙魁直摇头说:“不行,那间库房的门不许开,这事情白校长说得很死,让他知道了,我这饭碗就丢了。”
土坤还想说什么,被阿萍挥手止住说:“既然侯大哥有难处,我们就不看了吧。来,接着喝酒,我敬侯大哥三杯。”
吃饱喝足,王瘸子惦记着他的理发店生意,先回去了。阿萍看王瘸子身影消失了,才说:“侯大哥,这会儿就我和土坤加上你三个人,大家不说,白校长如何能知道你打开过那间房门呢?就这么大一点小事,你老人家还做不了主吗?”
侯丙鬼抬眼看着他们,肚子里已有些松动了。土坤说:“如果真有那本书,侯大哥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出,这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们俩知,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这里先付你些钱,等真的找到书之后,我再给你补齐余下的款。我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喜好收集一些古书、老书。其实,这书多了也没啥用处,一人一活法,一人一爱好儿。请侯大哥关照一下。”
侯丙鬼捏了捏手中的几张百元大钞,咬咬牙说:“这几日白校长不在学校,如果他在,我是死也不会同意的,那个房间自从出事后,有10多年都没曾开了。”
“我这里再敬侯哥三杯,咱先把这酒喝好,然后咱今晚就去。”土坤担心侯丙鬼再变卦,与阿萍递了个眼色,先让侯丙魁喝个酒饱。
土坤结账,顺便又给侯丙魁买了两瓶白酒,那些吃剩下的主菜也让打包给他带上。侯丙魁酒足饭饱,乐得眼都挤成一笑缝了。他一把挽住侯丙魁说:“侯哥,走吧。”
石佛二中校院里一片昏暗,远处院墙外面闪着几盏灯,却如鬼火一般明明灭灭。空寂的校院里,高大的树冠一丛一丛,齐腰深的杂草无声地站在那里。忽然,一团黑影从眼前窜过,接着是“喵呜”一声野猫的叫。白天的炎热消去了,有凉气袭来,阿萍看着影影绰绰昏暗空旷的校院,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没有了学生们嘈杂的校院,竟然是如此死一般的寂静。阿萍伸手紧紧挽住土坤的胳膊,此刻,惟有紧贴着这个温暖的有体温的男人,她才感到自己仍然生活在人世间,而不是凉冷、阴森的另一个世界……
第20章 凶宅
“你们稍等一下”。喝完酒的侯丙魁声音更加沙哑,在这样寂静的晚上,显得有些阴森恐怖,就好像喉咙被人割去了,只好从胸腔里发音。他向自己的住屋走去,在身上摸了摸,一阵钥匙“哗哗”的响声过后,那扇小门吱哑一声开了,又过片刻,窗户亮起来。那灯可能只是一个45瓦的小日光灯,窗户散发着模糊的晕黄的光。
侯丙魁把刚才在饭店吃剩的酒菜以及土坤送他的两瓶酒放在桌子上。幸福地打了一个酒咯儿说:“你们,等一会啊,等会儿我给他们办完事儿咱接着进行。”侯丙魁煞有介事地冲酒菜举了举手指。再出门时,侯丙魁没有落锁,灯依然亮着。
“走吧。”侯丙魁说着举手晃了晃,他的手里多了一把三截长的手电筒。“咳,呸”,侯丙魁很努力地咳嗽一声,一口浓痰飞出去老远,俨然他就是这个学校现在的统治者。虽然喝了不少酒,但侯丙魁头脑并不糊涂。“我,我在这学校生活快40年了,这里那个地方有老鼠洞,那个地方有黄鼠狼我都清楚。”说话时,侯丙魁的舌头已有些发直。
三个人穿过长满荒草的篮球场,快走到大庙小院月亮门时,侯丙魁突然低缩了身子,压低声音说:“咱们进这个院里要小声些,别让白军儒的老婆发现。她知道我带你们来我就不好交待了。听到没有?”土坤和阿萍点点头。
三个人轻迈步进了大庙小院,侯丙魁并没有马上去开叶莲老师的门,而是用手示意土坤他们先别动,自己蹑手蹑脚往纪桂香住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影像幽灵一般消失在墙的拐角,片刻又返回来,低声“嘿嘿”笑一笑说:“那老娘们睡了,屋里没有亮灯。”说着,摸出那一大串学校的钥匙,左翻右翻,半晌,总算找到一把硕大的青铜钥匙。侯丙魁走上台阶,去开叶莲老师的门。因为长年没有开启,锁眼儿已经锈饰。侯丙魁开了半天,又把钥匙拿出来,低着头、趴着腰往锁眼里呸了两口吐沫,再插入钥匙,左扭右扭,终于“喀嘣”一声开了。
土坤轻推了一下侯丙魁,迫不及待地第一个走进去,扑面是一股干燥的灰尘气息使他嗓子眼儿发痒,他急忙咽了一口唾液才没有咳嗽。侯丙魁把手电筒递给他说:“小伙子,别拉灯,用这个家伙吧。”
土坤慢慢地往前走,电筒的光如利剑一般,将室内的黑暗劈开。他转着手电筒,把屋里缓缓地看了一边。终于来到这里了,在这个房间里,土坤曾看到他平生最恐怖、最痛心的一幕,一个漂亮的英语老师,穿着洁静的白衣,高高地吊在梁上,脚下面是一只被踢到的方凳。土坤想像着,叶连老师如何把搬来方凳,如何脱了鞋子,小心地站上去,如何把自己的下颌轻轻抬起,然后放进那个吊挂下来的绳套里。是什么让她如此对这个世界绝望,决定一走了之?她美丽的纤脚奋力把凳子踢倒,成长了20多年的生命就结束了。叶莲老师临终仍想保持着自己的仪容,所以她特意挑选了表示自己干净如雪的白色衣服,她还穿着素净的白丝袜,一尘不染。
可是,人已经死了,冰凉冰凉的身体,再也不可能有微笑,有温度,有爱有情……
脚下踩着的都是书,站在屋的中央,土坤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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