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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农门骄-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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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说着扑到李廷恩床头前噗通跪了下去,哽咽道:“少爷,您原本是半个大燕都在称颂的文曲星降世。到头来为了救这些不相干的人,您命折腾进去半条,名声毁了大半,您将来可是要走科举的人,您已是仁至义尽。这些愚民全然不将您的恩情放在心上,您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啊……”
“何必如此……”一直闭目听从平说话的李廷恩忽然轻声笑了笑,他睁开眼目光平静的望着床柱上精雕细刻的莲花纹,从怀中掏出一张罗帕。雪白干净的罗帕很明显被人清洗熏香过,可李廷恩将它凑近鼻端时依然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一瞬间他觉得眼睛上蒙着的那层似有似无的血雾又浓重了许多,血雾中有个肤色黝黑五官平凡的乡下小姑娘在望着他怯生生的笑,忽然小姑娘就被什么东西撕裂成了两半,叫他心头痛的缩成了一团。
何必如此四字,其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他不是圣人,他明白人性的卑劣,他心知肚明就算这一次救了那些外姓人保全了他们的香火,这些人依旧不会感激他,他们会将自己妻女死亡的怒火都发泄到自己身上。一旦脱离危机,在这些人眼里,他只有仇,没有恩。他违背太叔公的提议不肯丢下这些也许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族人独自逃生,反而一意炸开碧波湖淹没宗祠以此对付流匪,他知道,事情一旦被那些满心愤恨的外姓人传出去,他辛苦维持建立的名声会毁于一旦,他会面临天下人的唾沫指责,在这个古老的时空,甚至有可能会断绝他的仕途,但他还是做了。在最后他忍痛几乎是放弃李二柱放弃性命留下阻挡流匪为他人争取一线生机。一切所求,不过问心无愧四字。
可如今名声半毁,身受重伤,却依旧日日噩梦缠身,愧疚如藤蔓,一寸一寸缠绕在他脏腑之中,让他时时刻刻如巨石压身,痛的难以呼吸。这一切,又值不值得?
既然想不明白,衡量不清,李廷恩决定遵从在听见有援军到来时那一瞬间占据心中的念头,“从平,你去给郎将军下封帖子,再让王管家准备一桌水酒。”
“少爷。”从平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将那些人的恶行都悉数到来,李廷恩依旧不改初衷,他不由低了头嘟哝,“难怪石大人要收了您做关门弟子,您比大人年轻时候还要倔。”
李廷恩微微笑了笑,轻声道:“去罢。少爷我自有分寸,若最后我的法子无法说服郎将军,我也不会勉强,自会带着族人随郎将军前往永溪,你放心就是。”
有了李廷恩这一句保证,从平才放了一半的心,不甘不愿的按着李廷恩的吩咐去给郎将军郎威下了帖子。
看到从平离开,李廷恩自己穿衣下床,去看了李二柱。
李二柱断了一双腿,身子虚弱,自然比不上李廷恩,大半时间都在昏昏沉沉的睡着,李廷恩自己给李二柱扶了扶脉,发现李二柱没有大碍后,这才真正的放心。
回来的路上李廷恩遇到朱瑞成和王明寿各自扶着李草儿与李心儿在院子里散步。
两人都有身孕,原本应该圆润许多,可这会儿分明气色都不好,尤其是李草儿,脸色看上去有点苍白。
四人见到李廷恩出来,都十分意外。
李草儿一脸着急,“廷恩,你伤的这么重,咋就出屋了,赶紧回去躺着。”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一家老小都伤的伤病的病,你这会儿再要折腾,是要把咱都吓死是不是?”李心儿拉着脸一面说一面去推李廷恩回去。
李廷恩被李心儿推了两把,笑道:“三姐四姐,我没事。”他故意轻轻拍了拍胸口,忍住刺痛微笑道:“看上去伤得重,其实伤口不深。我那天就是脱了力,躺的久了,走动走动才好。”
看他神色飞扬的样子,李心儿狐疑的看了两眼,倒是没再多说了。
朱瑞成与王明寿见李廷恩的确精气神很足的样子,对视一眼,叫来丫鬟将李草儿和李心儿送回屋歇息后,朱瑞成先开了口。
“廷恩,郎将军那里,你是如何打算的?”
“对对对,廷恩,咱们何时跟郎将军走?”王明寿眼中满是急切的望着李廷恩。
自流匪围城开始,朱家与王家上下就一直惶惶不安。李廷恩瞒着李家人私下出城前往李家村,李家人急的一团乱,无奈之下,李草儿与李心儿叫人回去将朱瑞成和王明寿叫了过来商量。朱瑞成和王明寿倒是想叫人去将李廷恩和李二柱他们救回来。可朱家和王家不是高门望族,家中的下人稍有几个强壮的还要留着安家中人的心,至于说跑出城去面对上千上万的流匪,更是笑话。
朱瑞成和王明寿原本心怀愧疚,以为李廷恩多半会遭遇不测。没想到李廷恩居然将族人都给救了回来,而且还带回一个郎将军。听说石定生豁出老脸以恩人的身份让郎威带兵来接李廷恩全族前往永溪。朱瑞成与王明寿都深切的意识到李廷恩这个关门弟子在石定生心中的分量。
永溪在河北道腹地深处,挨着关内关西两道,塔塔人与永王的兵马数年之内都无可能打到那里去。何况永溪石氏五百年望族,手底下豢养着的家丁自然不在少数,朝廷更替永溪石氏都存活下来了,最要紧,石定生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亦是帝师,永王就藩之前,也是石定生的弟子。天地君亲师,朱瑞成与王明寿都以为,塔塔人打不下大燕,不多久就会退兵。而永王,若真想谋夺江山,永溪石氏是绝不敢碰的。因此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哪怕明知李家此时已是人满为患,依旧厚着脸皮带了亲近的几房人与大量粮食财物前来李家住下。
只是五日以来,李廷恩一直昏睡在床,朱瑞成和王明寿都心急如焚,这会儿好不容易见李廷恩醒了,两人再也忍不住了。这毕竟是关乎性命的大事。
李廷恩了然的看着两人,背过身道:“我没打算走。”
朱瑞成与王明寿大吃一惊,两人互相看了看,都有些沉默。
片刻后,朱瑞成道:“廷恩,你打算将郎将军留下对付流匪?”
“没错。”李廷恩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三泉县已成孤城,苏县令早就告诉过我,河南府卫所驻军一共三万驻军,两万被朝廷调到京畿附近拱卫京师,剩下的一万,要卫护整个河南府,绝不会为解三泉县之危而冒全军覆没的风险,如今,只能靠我们自己。”
王明寿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急道:“廷恩,正因如此,咱们才该随郎将军尽早离开,否则等那群流匪真的饿昏了头,就是有郎将军,只怕咱们也都会被生吞活剥了!”
李廷恩没有接话。王明寿跺跺脚,心里暗骂读书人就是讲究这些气节仁义,他伸手拐了朱瑞成一肘,示意对方说几句话劝劝李廷恩。
朱瑞成目光闪烁了两下,轻声问,“廷恩,你心里是如何打算?”
李廷恩语气舒缓,“郎将军手下兵马不多,与流匪相斗,并无把握,事到如今,咱们只能等。”
“等,等什么?”王明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越等那些流匪越红眼,到时候攻城杀人更起劲。
“等他们吃光一切能吃的东西。”李廷恩伸手按了按传来阵阵抽痛的胸口,眼角不着痕迹的抽动了两下,随机飞快的放下手,一脸轻松的道:“我知道朱家和王家手上必然还有存粮,我想让两位姐夫暂时将粮食借给我退匪,待县城危难解去,我会将损失的粮草双倍奉还。”
听见李廷恩说要聚集粮草,王明寿脸色青白喃喃道:“廷恩,你疯了,要让流匪得知县城里头还有这么多粮草,他们更会拼了命攻城。”
闻言李廷恩但笑不语。
朱瑞成定定看了李廷恩半晌,忽笑道:“廷恩,你是想用粮食让他们内斗?”
对朱瑞成能猜到自己的心思,李廷恩并不意外。若非实在没有科举上的天分,李廷恩以为朱瑞成必然能够平步青云。他笑了笑,对不明所以的王明寿解释道:“四姐夫,我已大致打听过,这伙流匪固然是散兵游勇,然而若无几个约束的人,他们绝不能将所有人都聚集起来将一座座县城肆虐彻底。我手底下的赵安告诉我,这几日他去城墙上查探过,发现外面的流匪分为三路散在县城外三个方向。其中两路流匪布置颇为随意,有一路流匪安营扎寨颇有几分军中路数。若我没猜错,这与众不同的一路,必然是永王手下。”
王明寿完全听不懂,他恨恨道:“你管人家是谁领头,谁是永王手下,永王手下就更不成了,这是领过兵的,带着几万人攻城,咱们就几千个人守,那不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不。”李廷恩摇了摇头,目光灼灼道:“他们分属不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能从上万流匪之中杀出来做匪首,其人必有心计和野心。这些流匪原本是民,却被永王逼迫成匪。就算如今已抛却本性,他们依旧会憎恨永王。匪首之间本就为利益各自为营,一旦让他们得知其中一路是永王手下,他们必会内斗。我已叫赵安设法将消息放出去,等流匪开始自相残杀,咱们就有生机了。”
王明寿听得眼睛发亮,急急追问,“他们真能将自己人互相杀完了?”
听到王明寿的话,朱瑞成失笑,“明寿,事情哪有这样简单。”
“没错。”李廷恩唇角露出一丝笑痕,眼神肃杀,“他们内斗,一是损兵,二能延时。城外的流匪从两日前就开始饿肚子,再内斗个三两日,他们就撑不下去了。此时若他们攻城,为了粮食,他们必会竭尽全力。我们只要能撑住几个时辰,让他们损失惨重。”李廷恩顿了顿话,侧身温和的问了一句足以让王明寿毛骨悚然的话,“四姐夫,若此时我们将城中所有的粮食做成吃的从城墙上扔下去,对着一地为食物而丢掉性命的尸首,这些数日不曾食的人会做什么?”
会做什么?
王明寿心里翻腾了几下,额头上很快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他骇然的望着李廷恩。
李廷恩恍如未觉,他声音既低且沉的继续道:“我们可以先给左面的流匪送点馒头,让右面的流匪闻闻香味。左面的抢完了,再给右面的送些肉干,让左面的流匪咽几口唾沫。总之,有能耐的人,才能抢到吃的。”
望着此时脸色平静好像真的就是在说食物香味的李廷恩,王明寿情不自禁畏惧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朱瑞成脸上的神情却与王明寿大相径庭。他眼中跳动着疯狂的火焰望着李廷恩,往前踏了一步,声音因过度兴奋而有些沙哑,“廷恩,你想清楚了,若事败,这群流匪能控住手下的人,你不仅会丢掉性命,更会身败名裂!”
李廷恩闻言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命都没了,名又如何。”他伸手按了按腰怀,静静躺在里面的罗帕将一阵凉意传递到他指尖,冻得他胸前的伤口又爆发出猛烈的疼痛。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低声喃喃,“人这一生,总要疯狂的赌这么一回。”
哪怕最后不尽如人意。可明知来了一个郎威,若他依旧选择避走,这一生,他都会在抑郁中度过。这一次,他甚至不会安排林氏他们提前离开。若自己事败,违背师命留下朝廷将官,擅自聚集县城大户以粮草对付流匪,加上之前炸碧波湖淹没宗祠,就算留下姓名,也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失去自己这个顶梁柱,所有族人即便平安离开,活在这世上,也可能会被朝廷追问罪责,会被郎家人恨之入骨,会被天下人鄙弃。既如此,何必苟活?
“好。”朱瑞成仰天大笑了几声,决然道:“李廷恩,我朱家随你赌这一回。成了我们是全县救命恩人,名传天下,败了,我朱瑞成死后去见列祖列宗,告诉他们,我虽毁了朱家基业,却不是懦夫!”
“多谢三姐夫。”李廷恩很明白朱瑞成这样做所冒的风险,他对着朱瑞成心甘情愿的深施一礼。
面对如此疯狂的朱瑞成,王明寿瞬间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不答应给粮,李廷恩都不走,他也走不了,最后流匪攻进来,也是给别人送菜的份,而最后李廷恩的计谋成功了,他这个四姐夫,也无脸再登李家的门了。答应了,至少有几分指望,到时候王家就能入朱瑞成所说的那样,一夜之间名扬天下。
衡量一番轻重,王明寿跺跺脚咬牙道:“也罢,廷恩,我这四姐夫也随你拼这么一回!”
“好。”李廷恩没有多做客气,直接道:“就有劳两位姐夫立刻赶去苏县令处,将我们的打算告诉苏县令,请他以县府名义,将县城中所有大户人家的粮食都收集起来,不过决不能泄露风声。否则匪首事先查知我们的打算,必会提前攻城。至于郎将军那里,自有我来游说。”
“若苏县令不肯答应,这强行收集县中富户家的粮食,事后只怕有人对苏县令心存不满会生报复之意,苏县令未必肯出头得罪人啊。”王明寿忧虑的道。
李廷恩笑了笑,极有把握的道:“他会答应的。苏县令不是个清官,却是个好官。”
朱瑞成与王明寿按着李廷恩的交待去找苏县令,李廷恩留在家里说服郎威。
说服郎威并不是一件难事。
能冒着被罢官和手下兵马受损的风险前来救人报恩的郎威,李廷恩以为,这必然是一个有几分悍勇和耿直的武将。果然郎威听完李廷恩的计策后,觉得有几分把握,考虑片刻后,很容易就松了口。不过他提出一个条件——若计策最后失败,李廷恩必须答应在最后关头随他的兵马一起离开前往永溪。
“我郎威一言九鼎,既答应石大学士将你平安带往永溪,就算只剩一兵一卒,也决不食言!”
看着对面意态闲适的郎威,李廷恩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郑重的点头给出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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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子,这,是不是能按计行事了?”苏县令看着底下密密麻麻血红了一双眼神色癫狂的流匪们争先恐后的踩在同伴往城墙上攀爬,眼底写满惧意。
李廷恩手按剑柄,镇定的看了眼城墙底下,摇头道:“不行。这群流匪此时伤亡不大。一旦我们将吃的送出去,他们只会以为县城里有更多的山珍海味等着他们。我们要等,等到他们死的怕了,他们才会明白,去跟同伙抢吃的,远比来啃我们这块硬骨头好得多!”
“可,可这……”苏县令看了看城墙上拼命守城,个个面无人色的百姓,再看看底下不要命饿红眼的流匪,急道:“咱们守城的就是捕快和百姓,他们,他们就快撑不住了。要不让郎将军带兵马来罢”
李廷恩毫不动容,“撑不住也要撑!郎将军的兵马要养精蓄锐,留待最后将流匪一网打尽,否则给流匪以喘息之机,三泉县必遭覆灭。”他扬声喊了长福过来,冷冷道:“你找几个人,挨个去告诉守城的人,他们若能守住城,全家老下便能活命。守不住,这几日亲眼所见在城外被流匪们烹食后留下的骸骨便是他们家人将来的下场!”
“少爷!”长福震惊的看着李廷恩,“少爷额,这些百姓许多以前顶多在家中杀过鸡,他们撑了两天,已经……”
“还不去。”
对上李廷恩不容置疑的神色,长福无奈带着人去传话。果然片刻之后,城墙上守城百姓的气势便为之一盛。
李廷恩立在城头,漠然看着城墙下的流匪从长梯上不断滚落。突然他手扶在城墙上,眼神冷厉的望着左面一队流匪,见到这股流匪搬出的投石机,李廷恩面上显出冷冷的笑意,“苏县令,找个打更的来。”
“打更的?”苏县令想不明白李廷恩的意思,不过他还是依照李廷恩的意思,很快就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瘦弱汉子叫上了城墙。
“李公子,别瞧他瘦,他打更喊夜声音厉害的很。”
“好。”李廷恩扫了那汉子一眼,指着搬了投石机流匪的方向,吩咐道:“朝着那边喊。”
“喊,喊啥?”那汉子结结巴巴的问。
李廷恩冷冷一笑,“你就喊,‘王逆,你为何不做永王府护卫统领,要来做匪首攻打县城。’”
汉子听了话,摸摸迷糊的脑门,却很听话的鼓足劲儿将李廷恩的话冲着李廷恩所指的方向喊了起来。
他连喊三声,听见下方有回应。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就是乡下种地的,认识狗屁王爷。”
汉子茫然的回头看着李廷恩。
“接着喊,你就说你去年与他在复州府城的天香楼喝过花酒,你不坏他的大事,只求他看在以前的交情上放你平安出城。”李廷恩一句话一句话的教那汉子。
汉子便又转过身与城下那洪亮的嗓音对了两句。
苏县令在一边看着诧异道:“李公子,这真是永王府护卫统领,真叫王逆?”
李廷恩摇头淡笑,“他是不是护卫统领不重要,别人认为他是就行。”伴随着这两声对骂,李廷恩看到了另外两路流匪中传来很明显的骚动。他不由庆幸,这两路匪首并不曾久经沙场,流匪们仍旧是乌合之众。此时的战场,还依旧是冷兵器时代,不似炮火齐鸣时候。种种老天助力,这样漏洞百出的临场挑拨之计才能奏效,否则对骂声都传不到人耳中,一切都是空谈。
忽然一只利箭飞来,李廷恩瞳孔一缩,将喊话的打更人往后拉了一把,明显与民间所有不同由精铁打制而成的尖锐箭头深深陷入城墙壁中。
李廷恩冷冷的笑了一声,不顾赵安阻拦,眼看城墙长梯上已经全都是人,一个连着一个,先前的碎石等都已失效,他扬声道:“上金汁。”
几十个用湿透的布巾捂着鼻孔的捕快将一锅锅烧开的金汁抬上城头,看准方向,用大勺子一勺勺的将金汁兜头淋向下面的流匪。
“啊……”无数流匪被烫的皮开肉绽,伤口被金汁迅速感染腐蚀,惨叫着在地上打滚,很快失去声息。
鼻尖是冲天的金汁臭气和血肉被烫熟的诡异焦香,眼前是满地横尸,苏县令探头看了一眼后,手扒着城墙一顿猛吐。
面对此情此情,李廷恩面不改色,他早已习惯这些味道,看惯这种场景。眼见金汁用尽,他再度下令,“灰弹。”
早就将石灰包起来捏在手心的百姓听令立即起身,简易包装的石灰粉一旦砸在人身上便很快散开,进入人的眼睛,进一步腐蚀先前被金汁烫开的伤口。
“我的眼睛。”无数流匪捂着自己的双眼痛苦哀嚎,有流匪情急之下,抓起地上残留的积雪胡乱往眼睛上擦,结果导致双眼被灼烧成两个血洞。
“少爷。”亲眼看见城墙底下的流匪在李廷恩两次命令下折损大半,堆成几层阶梯,将绕成的曲江河都给填满了,长福害怕的双腿打颤。
李廷恩静静的看着底下惨叫不止的流匪,淡淡道:“时候到了,长福,叫人将粮食抬上来。”
“喔,好。”长福愣了愣神,随即立刻醒悟过来,他招呼着人将早就蒸好的白面馒头还有杂面饼子肉干等端了上来。哪怕空气中依旧飘荡着浓浓的血腥味与金汁的臭气。食物的香味依旧被城墙底下饿了几天的流匪本能的分辨了出来。本来攻势停滞许多的流匪们此时再度在身后匪首派出的人鼓动下拼命爬上攻城梯。
“少,少爷……”看见爬在梯子上如狼似虎的流匪,长福害怕的浑身发抖。
“还不快倒!”赵安此时在长福背后拍了一巴掌,大声道:“左面的,倒。”
左面早就准备好的百姓将一筐筐馒头从城墙下倾倒出去。
“吃的。”
“馒头。”
流匪们看见食物,双眼血红面目狰狞的折身返回,拼命往有食物的方向奔去。右面数十个枯瘦如柴的流匪为了在众人前面抢到馒头,从梯子中间纵身一跃,落在雪地上抱着折断的双腿嘶吼了两声,在看见地上的馒头快被人抢光了后,趴在地上拖着断腿一步步向馒头的方向爬去。
“给我。”一个满脸络腮的流匪,恶狠狠一刀将昨晚还睡在一起的伙伴扎了个对穿,将他攥的紧紧的馒头抢过来,混着血迹和尘土两口吃下了肚。
“李,李公子……”苏县令见到城墙下此等疯狂的情形,面无人色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廷恩神色莫测的抬手轻轻敲了敲城砖,满意的看着三股流匪都已经不听各自匪首的控制,侧身看着苏县令微笑道:“苏县令,看来此计可行。”
“可行,可行,当然可行。”苏县令拼命点头,再度望了一眼城墙底下流匪们互相厮杀的情景,艰难的咽了两口唾沫。
看到馒头被抢的差不多后,李廷恩又让人将杂面油饼与肉干倒了下去。
泛着油香味和肉味的食物显然更加激起了流匪们的*,所有流匪都再也顾不得匪首来回嘶声大喊,陷入争抢食物的自相残杀中而不可自拔。
不到一个时辰,三万多流匪,至少有两万多人化为尸体倒在冰凉的雪地中,他们的手中,大半还捏着拼死抢来的食物,剩下的几千人,也几乎个个带伤。
见此情景,李廷恩没有丝毫耽误,立时让苏县令打开城门,将郎威的兵马放出城。
训练有素的军队冲出城门,扬起刀锋,在郎威身先士卒下,开始一刀一刀的收割胜利的果实。
作者有话要说:好罢,本来这个情节打算半章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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