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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为夫纲-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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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万福,妾四品中书舍人之女在岸上捡到公主爱物雪球,不敢擅自藏匿,特来送还公主。”骆得计低下头,忐忑不安中,仿佛觉察到康平公主的帔帛,正轻轻地拂过她的脸。

“给本宫扔回水里去。”

 第3章 荒唐长安

猩红帔帛上散发出阵阵羡煞桃李的芝兰芬芳。

骆得计抱着狮子狗的手一僵,偏过头去,见夏芳菲的脸几乎埋进了泥土中,着急地想着如何才能叫夏芳菲抬起头,叫旁人瞧见。

“大胆!公主扔出去的畜生,你也敢捡起来?”驸马韶荣立时狐假虎威地呼喝,为表自己对康平公主一心一意,不肯看骆得计一眼,“没听见公主说的吗?把那惹是生非的畜生,丢进水里去。”

“韶驸马,谁是畜生?”敏郡王甘从汝极有自知之明,今儿个惹是生非的就是他,他可容不得韶荣这般指桑骂槐。

“畜生不是它还是谁?敏郡王若爱对号入座……”韶荣手指指向骆得计,不屑转头看骆得计怀中的畜生一眼。

“哎呦。”骆得计娇呼一声,仿佛是被狮子狗咬了。

“放肆,公主面前竟敢大呼小叫!”韶荣喝道,呼喝之声,却在转头之后咽进肚子里,只见抱着狮子狗的女子旁,另跪着一人,此时那人关切地看向抱着狗儿的女子,头虽埋低了,却露出如雪细腻的肌肤,柔和的下颌,一双眸子温柔,却又像是方才他以为的那样怯弱,不比骆得计大方,却比她温柔娴雅。

“公主,你瞧,踏破铁鞋无觅处。”韶荣立时快步跨到康平公主身边,颀长的身姿,佝偻着背指向夏芳菲。

康平公主原在看江面,漫不经心地随着韶荣的手指看去,凤眼滑过夏芳菲如云的蓬松鬓发,落到她桃红的鸡心领半袖上,这样的打扮,她在十年前也做过,新近几年,却是再不曾见人这样打扮过,只望了一眼,就问:“你是从外地来的?”

骆得计心内窃喜,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光彩被夏芳菲抢去,立时拿着手臂轻轻捅了捅夏芳菲。

“臣女是从平衍州来的。”夏芳菲低着头,自幼便被骆氏教养着准备进宫,倘若不是遇上骆得计那样强横的手段,她还不至于慌乱。

“平衍州?好地方呀,你会背诵吗?”康平公主走近,纤长的手指带着一丝丝玉质的冰冷抚摸过夏芳菲的脸颊,平托起夏芳菲的下颌。

夏芳菲一头雾水,却觉大事不妙,“臣女会。”头被抬起来后,眸子依旧不敢抬高,脸上因被一群人看着,浮现出薄薄的一层香汗。

康平公主细细地看着夏芳菲朱唇中细碎的贝齿,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心道,果然这是个不惯抛头露面的女子,怕是她连骑马游街也不曾做过,这样的女子,定合对萧太后满腹怨言的皇帝的心意,也不至于叫萧太后看着不喜。

虽则如今皇帝尚未亲政,瞧着就连她这公主也比不得,但皇帝终归是皇帝,与他姐弟交好,总是好事。

嗤嗤的笑声传来,康平公主愠怒地斜眼,余光中浮现出一片紫色,压低声音问:“敏郡王笑什么?”

“公主竟然知道二字,实在叫甘某汗颜。”甘从汝一字一顿,淡淡地看向韶荣,似乎在这事上跟驸马韶荣十分默契。

韶荣立时道:“敏郡王,你要羞辱本驸马尽管来,公主德性完美无瑕,并无可叫人指摘之处!”

梁内监堆着笑上前道:“驸马言之有理,郡王殿下也无需汗颜,公主是太后她老人家教养……”

甘从汝又发出嗤嗤的闷笑声。

“把狗儿扔回水里,梁内监带着武侯、参军回去,新科进士们还不曾去雁塔吧?事不宜迟,快去吧。”康平公主不瞧甘从汝一眼,只搅动满岸兰芷清芬般转身向梁内监走去,“曲江江畔有人高呼一声忤逆,不过须臾,梁内监就带着人来了,本宫才该汗颜才是。”

“三娘无须汗颜,当是从汝这个右散骑常侍汗颜。梁内监,梨园里的一对大小真娘模样儿一模一样,甚是可人,从汝见了这个,就忘了那个。前儿个小真娘问,‘殿下,你心里到底是藏着姐姐呢,还是藏着我这妹妹呢?’,眼瞅着黄昏将至,又该去会一会佳人了,还请梁内监指教,从汝见了小真娘,该如何答她?”甘从汝与梁内监说着话,眼睛却是看向骆得计、夏芳菲,轻嗤一声,暗叹自己看走眼了,怕是方才这女子只是装模作样,才戴了粒Ю榱⒃诮希蝗唬耸钡弥獗吖笕嗽冢挚侠凑獗吲淄仿睹媪耍�

“咱家哪里知道这个,殿下的心大着呢,大小真娘姊妹两,就不能一起藏着?”梁内监笑得脸有些僵了,暗恨手下不打听清楚,若早知道喊忤逆的是敏郡王,且还是对着康平公主的人喊的,他宁肯留在家中左拥右抱,也断然不会来这地凑热闹。

“梁内监竟然不知?莫非,从汝梦里没提起?”甘从汝笑了。

梁内监眼中划过一丝忌惮,低着头,亲昵地拿着拂尘替康平公主、甘从汝撵走春日里的蚊虫,“殿下说笑了,殿下的梦话,咱家怎会知道?”

“哼,怕是本宫见了表外甥几遭,梁内监,你也心知肚明吧?”康平公主意味不明地提起表侄子。

韶荣驸马俊美的脸上波澜不惊,不远处的新科进士里,有人挺起胸膛,以告诫他人:表侄子就是他。

来者不善!梁内监心知自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和稀泥地笑道:“公主又说笑了,今日乃是我朝又得人才的大喜之日,太后老人家正高兴呢,公主、殿下不若去陪她老人家说说话?”

“趁早把你的狗从本公主身边牵走,不然,本公主可不念旧情了。”康平公主捋了捋宽大的锦袖,当即席地而坐。

韶荣驸马利落地将大红披风铺在她身下,柔声道:“三娘,地上凉,不可久坐。”

梁内监脸色有些发白,谄媚地笑道:“三娘……”

“三娘,你这是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莫非,其他人的事,你便不管了? ”甘从汝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将青丝慢慢绕在手指上,撞上骆得计打量康平公主的谄媚希冀目光,重重地冷哼一声。

骆得计吓得一哆嗦,不敢再看。

“三娘、五郎,太后她老人家这两日身上不自在,今日的事,就当做是老奴目昏耳聩,听错了吧。老奴叫些妓子来给二位助兴?”梁内监堆笑,却没慌了手脚,心知今日甭管是康平公主,还是甘从汝,都不是冲着他来的。

甘从汝冷笑:“听错?怎会有错?那几个乱臣贼子还在……”

韶荣原本也是世家子弟,但再如何的世家子弟,何曾见识过天家的泼天富贵?听梁内监方才只说为二位助兴,言辞中,很是不把他这驸马放在眼中,当即也不肯叫梁内监和稀泥,“梁内监,敏郡王胆大包天,竟敢将拿耗子的狗与太后相提并论,其心可诛!”

“放肆!郡王殿下只说狗拿耗子,有悖天伦、有违自然之道,何曾提过太后?”康平公主疾言厉色地打断韶荣驸马。

“公主……”韶荣堪比女子的面容顿时涨红,握着的拳松了又紧,以为康平公主护着甘从汝,就想传说中康平公主倾慕甘从汝的事,莫非是真的?

“梁内监,韶荣驸马竟然诋毁太后!从汝今日纳闷得很,为何好端端的狗,不吃牛肉……”

“府中并无牛肉给只狗吃。”牛肉岂是多到喂狗的东西?炎朝素来就有禁杀耕牛的律例,太后以身作则,已经有数年不曾吃过牛肉,她这公主怎会用牛肉喂狗?康平公主不觉琢磨起自己哪里又得罪甘从汝了,转而,闻到甘从汝身上的酒气,轻哼一声,心道自己想多了,这人不过是撒酒疯,自己不巧,撞上来了。

“可这狗儿不吃肉,去拿耗子,岂不奇怪?莫非,是韶驸马日日养着狗儿,有意叫它抓拿耗子,又跟进士们勾结,存心羞辱太后?”甘从汝道。

梁内监身上出了一层汗,但总算,这二人不同心协力地攻讦他,如此,他自然不会插嘴,见侍从端来沁凉的蔗浆,殷勤地给康平公主、敏郡王奉上,退后几步,装聋作哑再不出声。

“敏郡王,你到底想如何?便是去见太后,本驸马也奉陪到底,就怕,你不敢去。”韶荣不信康平公主跟他的夫妻之情那般不堪一击,被康平公主训斥一声后,越发要说几句狠话,以挽回自己的脸面。

康平公主精致的眉头蹙起,她承袭了太后有些硬朗的五官,英气逼人的脸庞,威严得令人不敢直视。

韶荣等了许久,不见康平公主说话,便志在必得地睥睨甘从汝,他不信,太后会偏向外甥,委屈女儿、女婿。

“那便见太后吧,将那群表外甥一同带去。叫太后亲眼瞧瞧,今科进士里,有多少绣花枕头。”甘从汝微微挑眉。

“见就见吧,今日的兴致全叫一只畜生败坏了,留在这里,也没意思。”康平公主将手搭在梁内监、韶荣二人手臂上,缓缓地站了起来。

“公主,那边……”韶荣示意康平公主骆得计、夏芳菲还跪着呢,狭长的眸子扫过夏芳菲时,不觉染上了两分贪婪。

骆得计忐忐忑忑,夏芳菲更是被听到的话吓得魂不附体,搭在两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恨不得飞回平衍州那循规蹈矩的地方,这长安城里,公主不像是公主、太监不像太监、郡王不像郡王,个个都像见谁咬谁的疯狗,竟是无一人跟骆氏、夏刺史口中规矩严明的长安城相似。

“把狗儿扔进水里,退下吧。”康平公主推敲了一番夏芳菲的身份,决心先摆脱甘从汝,再向夏芳菲示好,将她收服后,以她为桥梁,跟与她渐行渐远的皇帝和好如初。

“哟,这边还有美人,我竟是才瞧见,实在眼拙!”甘从汝笑了,踱着方步,便向夏芳菲迈去。

骆得计一慌,将头埋底,遗憾夏芳菲不能做了助她进宫的赵飞燕。

夏芳菲望见一双皂靴停在自己面前,头几乎埋进泥中,指甲抠着掌心,暗道:他只要动她一根手指头,她立时跳进曲江寻死!

 第4章 贪生怕死

“抬起头来,叫我瞧瞧。”甘从汝立在夏芳菲跟前,低头看着这女子身上的桃红半袖下纤细修长的身姿,啧啧出声道:“美则美矣,只是跟那些绣花枕头一样,满腹草莽。”

夏芳菲低头不语。

康平公主登时明白甘从汝看穿她的心思并且想从中作梗,不觉怒火中烧道:“甘从汝,你莫得寸进尺,仔细糟蹋尽了福分,不得善终。”

“从汝比不得三娘福寿绵长,莫非,三娘看穿了从汝求死的心?”甘从汝蹲下身,颇有些顽劣地从下向上看夏芳菲,只望见她半边脸颊,看不见眉眼,不死心地道:“你背一背女戒。”

“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夏芳菲声若蚊讷地背女戒,指望着背完了,甘从汝会放过她,忽地皓齿咬住舌尖,低垂的双目圆睁地望向甘从汝搁在她手背上的手,那只手纤白如玉却带着男儿独有力度,此时搁在夏芳菲手上,就如一块烙铁,灼伤了她的手;那手指上的扳指翠绿中带着一丝丝仿若苔藓的斑点,斑点慢慢扩大,仿佛遮住了透过垂柳洒在夏芳菲背上的明媚阳光。

“听闻,贞洁的女子,被外男碰了,重则自戕,轻则割去被男子所碰肌肤。如今,我借你宝剑,你叫我瞧瞧你到底如何贞洁。”甘从汝解下佩剑,手指在夏芳菲手背上一捻,缓缓站起身来。

康平公主冷眼旁观,因甘从汝那句“求死”中困惑了,再看甘从汝剑眉入鬓,俊美非凡,冷笑道:他深得太后宠信,前程似锦,谁信他是真的求死?这般逼着萍水相逢的女子以死证明贞洁,莫非还在对昔年他母亲进宫伺候过先帝的事耿耿于怀?

骆得计先事不关己,此时也不由地乱了心神,抱着狗儿,暗暗盼着夏芳菲点到即止,稍稍割伤自己就好,千万别真的求死。

夏芳菲低着头,额头沁出汗珠来,双目望向搭在自己膝上的那柄镶嵌着美玉的宝剑,抿着嘴颤抖着手指捧起宝剑,拔出拔剑,只见剑锋如冰似雪,耀着寒光,不曾碰到她的身子,寒光就已经叫她的皮肤刺痛起来。

她不知这长安城是怎么了,她初来乍到,便被殃及池鱼;也不明白怎会有人这样叫他人证明贞洁?甚至有些疑惑地望向骆得计,疑心此时低着头的骆得计,拉着她过来时,就已经料到会有这祸事发生。

夏芳菲鲜少见到日光,在平衍州的时候,是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的肌肤,此时曝露在春日的骄阳下,晶莹中,淡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将手背放在剑下,夏芳菲望见剑上自己的倒影,倒影中她,应当配得上一句花容失色,唧唧地两声传来,她微微转头,瞧见骆得计怀中的雪球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她,此时,她跟这只狗一样吧,是生是死,都没人在意。

“不割吗?”甘从汝因夏芳菲微微抬起头,看见了她仿若蝶翼的眼睫在不住地颤动,有些玩世不恭地想:倘若她以死证明自己的贞洁,自己便娶了她。

夏芳菲酥手抖了再抖,对着手背,无论如何都割不下去。

“芳菲……”骆得计轻唤一声,声音有些急促,只要割一点点,流一点血,证明清白就可。

夏芳菲一咬牙闭着眼将手背凑到剑锋,不曾割到手背,就已经觉得彻骨的疼痛,手一松,宝剑从手心里滑下。

“不肯割?”甘从汝的笑容仿佛在说果然不出所料,笑着,就拿着手向夏芳菲面上探去。

夏芳菲先向后退,待撑在身后的手指碰触到粼粼江水,只得停下,权衡再三,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入水后,不淹死也会因伤寒夭折;割去手背皮肉后,定会流血身亡……总之,她一点都不想死,心慌意乱下忙闭上眼睛,任凭甘从汝动作,觉察到甘从汝的呼吸扑到面上,浑身僵住,半天不见面上的手指再近一步,这才睁开眼睛。

“嬉!又是一个荡妇。”甘从汝轻蔑地一笑,心中十万失望,重复道:“美则美矣,可惜是个草包。”

太监张信之拿着丝帕包裹住剑柄,提起宝剑,仔细擦拭后,小心翼翼地给甘从汝佩戴上。身为一个太监,比甘从汝还怜香惜玉地怜悯地看了夏芳菲一眼。

“走吧。”康平公主别过眼,对夏芳菲的反应一点也不诧异,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个曼妙少女,多少好日子等着她呢,扫见骆得计目光灼灼地讨好地看着她,心道这一个好识时务,甘从汝从始至终没对她起一丝邪念,可见,这女子颇有些心计,兴许能用一用。

康平公主对骆得计略点了头,施舍道:“改日府中赏芍药,你们也来吧。”说罢,便施施然地扶着韶荣、梁内监,带着一群进士去了。

热闹的江畔,登时冷清起来。

“这狗儿还要丢吗?”骆得计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从地上蹒跚站起来,望了眼曲江水,居高临下对夏芳菲道:“芳菲,快起来,对岸阿娘、姑母、父亲、哥哥都来了。”树上的石榴红绫还在,虽眼前依旧火红耀眼,但料想过两日,经过了风吹日晒,这红绫就会失色黯淡。

这才是天家人的行事!哪里是那些临走,还要将树上裹着的绸缎取走、所谓的大户人家所能比拟的。骆得计微微有些激动,过不了多久,她也会成为天家人中的一个。

夏芳菲失神,并未听见她的话,待骆得计伸手拉了她一把,才站了起来。

“这狗儿,我替公主养着,指不定公主哪一日又惦记起雪球了呢。哎,我要进宫,怕也照料不了它几日了。”骆得计喃喃自语时,圆润的两颊带着兴奋的绯红,十分娇憨可人。

一阵风吹来,夏芳菲又觉彻骨的冷,不自觉地抱紧手臂,竟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骆得计想起康平公主最后一眼,正得意,听见抽泣声,又见她父亲骆澄、兄长骆得意正坐小舟过来,立时心虚地对夏芳菲道:“别哭了,你真傻,方才为什么不割掉一点手皮?人家断腕还死不得呢,平日里只见你连哥哥也不肯亲近,连我父亲也避让,我方才还当你傻得当真抹脖子呢,谁知你连躲都不躲。你千万别糊涂地看上了敏郡王,他模样儿虽好,但性子太过跋扈,不是易于之辈。”

夏芳菲终于从失神中醒过身来,手撑在柳树上,粗粝的树皮硌得手疼,只觉得日光刺眼得很,就像是方才甘从汝鄙夷不屑的目光,脸颊上的香汗被风吹干,娇嫩的肌肤紧巴巴得难受,耳朵里听见骆得计得意地对骆澄、骆得意道:“父亲、大哥,方才平康公主请我们两人去她府里赏芍药。”

“方才在别人家帐子里望见敏郡王过来,芳菲,你没事吧?”骆澄肥硕的身躯立在小舟上,叫舟的另一头微微撅起,如此,他只得向舟中央走了两步,才叫小舟安稳地泊在水面上。

骆得计抱着狮子狗,抢着先上船,“父亲放心,女儿方才还怕芳菲被姑父那老古板教得当真自戕,看她忍着一没得罪敏郡王,二没咬舌自尽,女儿才放了心。”

“啪!”地一声,骆澄待骆得计上了舟后,肥厚的手掌用力地扇在骆得计面上。

骆得计半张脸火辣辣得疼,眼泪登时落下,心知自己理亏,在肩膀上把几点眼泪擦去,隐忍委屈地躲在兄长骆得意身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先想起原来江畔上的人看着呢,夏芳菲定进不得宫了,随后便琢磨起去康平公主府赏芍药时的穿着。

夏芳菲因骆得计的话头晕目眩,心道,原来她死,旁人才满意,继而,又想自己原本是下定决心但凡被碰一个手指头都要死的,可为什么没死?如同被炮烙一般,浑身上下无处不疼,好似已经被炮烙得千疮百孔,心内不肯原谅自己方才的懦弱。

“芳菲?”骆澄歉疚地走上船头,把手递给夏芳菲。

夏芳菲头晕目眩,下意识地跟骆澄避嫌,避开骆澄的手,一脚踩在小舟上,忽见船上的骆得计、骆得意双双向她走来,脚下的小舟冷不丁地撅起尾巴来,脚下的舟陷入水中,一脚踩空,当即落入水中。

夏芳菲挣扎了两下,便被水呛住了,偶尔浮出水面,望见船工手忙脚乱地指挥船上的骆得计、骆得意姊妹退到船尾,又见骆澄臃肿的身躯艰难地趴在船舷,挣扎的手脚疲惫起来,慢慢浸入水中,眼前一黑,便没了直觉。

啾啾的叫声中,夏芳菲酸涩的眼皮子慢慢睁开,失神的眸子,久久才辨认出霜色帐幔上绣着的玉色芙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才要坐起来,便觉腕上被人牵动,扭头望见婢女柔敷正将五彩丝缕系在她腕子上辟邪,声音沙哑道:“离着端午远着呢,如今系上这个做什么?”

“七娘又说胡话了,今儿个就是端午。”柔敷比夏芳菲大一岁,鹅蛋脸上略有几点俏皮的小麻子,大抵是听多了夏芳菲病中说胡话,并不为她的惊醒诧异。

夏芳菲艰难地看见柔敷梳着双环髻,雪青的襦裙上撒着大朵白玉兰,就道:“你又糊弄我,你这衣裳,还是春日里的……”待要想些事,头又疼得厉害。

“谁糊弄七娘了?七娘一直病到现在,幸亏好了,不然……”柔敷欲言又止,终于从夏芳菲极有条理的话里,听出她是真的醒了。

“不然如何?”夏芳菲问。

柔敷下定决心后,凑到夏芳菲耳边道:“不然,七娘就要稀里糊涂跟人配阴婚了。”

“胡言乱语!”夏芳菲吓了一跳,模模糊糊记起落水前的事,忍着欲裂的头疼道:“母亲在哪?你扶着我去见母亲……我跟她请罪。”

柔敷连忙将夏芳菲按在床上,迅雷不及掩耳地倒了水,喂了夏芳菲一口,两只手摩挲着茶碗,再次下定决心后,才说:“夫人正在……七娘,你落水了,舅老爷也落水了。两个人病得奄奄一息,大夫都说得准备后事了。计娘子偏兴冲冲地梳妆打扮去了康平公主府,计娘子听康平公主说今上喜欢贞静的女子不爱活泼的人,回来求了夫人,夫人也不知怎地,一次也不肯来看娘子你,反倒热心地收拾了娘子的书、衣裳,搬去教导计娘子了。”

提一次骆得计,柔敷就咬牙切齿一次。

“我的衣裳?”

“是,新做的衣裳未免太新了,瞧着不像。计娘子说要带些老式的半新不旧的衣裳进宫,才能不叫今上看出破绽,夫人跟舅夫人一合计,便将娘子的衣裳都拿去了。亏得计娘子早先还嫌弃娘子的衣裳见不得人,她也好意思要!娘子昔日爱把玩的几样小玩意,也被夫人送给计娘子了……底下都说,是康平公主指点计娘子依着娘子的性子妆扮呢。”柔敷落下几点眼泪,若是夏芳菲没这事,如今哪里有骆得计什么事?

“咳咳!”夏芳菲捂着胸口连连咳嗽,骆得计的性子,绝对贞静不了,“计娘子她……算了,不提她了,你扶着我去跟母亲请罪。”

她到底该不该死?夏芳菲抚摸过自己的手背,手背上仿佛还留有烙印,强撑着站起来,又跌坐在床上。

“七娘,计娘子就要进宫了,你此时过去,将病气传给她,定会被夫人恨死!夫人一心盼着叫个女孩儿进宫给她长脸,你已经是不成了,若是计娘子也进不得宫,夫人一准会恨上你。”柔敷咬牙顿脚,骆得计那边热热闹闹,夏芳菲一个病人过去,岂不扫兴?她来到夏芳菲身边时,就知道总有一日要陪着夏芳菲进宫。可如今,夏芳菲哪里还进得了宫?眼眶一热,哽咽道:“舅夫人提了句丽娘被夫人调、教得好,会医术,进了宫,丽娘定能辅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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