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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深井冰-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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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朔镇离阴山太近了,上回听娜古说,阿惠儿还跑到阴山去拾柴。阴山那边就是茹茹人。如今茹茹人不仅仅是冬日里来抢了,春日也来。我要是不在,你和孩子们我放不下心,比卢是好人,可是如今他也有妇人,总不能老是靠他。”

崔氏听了之后,嗯了一声。

贺内干当崔氏答应了,他笑起来,“等整理好了,我们就和乌头他们一道走。”

“走了之后呢,去做甚么?”崔氏问道。

“乌头说了,这群雄并起,总有可以投靠的人。”

崔氏听了这话,眉头蹙起,“群雄并起不错,可是这里面……”她看着贺内干湛蓝色的双眼,她停了口,“好吧,我知晓了。过几日你多去采买些物什,”她手边是做了一半快完工了的衣物。

贺内干点点头,“知道了。”

贺霖听到那边的对话,确定了自己家是真的要迁走。不过她满脑子里想的就是要迁走的话,也不错。

怀朔镇气候比较恶劣,夏天的时候热的不行,冬天的时候滴水成冰。每次为了家里牲畜怎么在冬日里存活下来都得费老大劲。

去了中原好歹比这边陲好上不少。

怀里的婴儿再次伸出手,去抓她的鞭子,手里扯着辫梢,笑得口水直流。

李桓背着弟弟佛狸来贺内干家了,他背后的竹筐里放着婴儿还有一束肉干。李桓长得和父亲李诨比较像,他长得眉清目秀,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眼睛乌黑明亮,很讨人喜欢。

“阿舅,这是家家让我送来的。”李桓将背上的竹筐放下,指着里头的肉干说道。

“阿惠儿”贺内干豪迈的笑笑,他伸手就把外甥给拎起来,掂一掂重量,“重了点了。”然后看着竹筐里正趴着筐边,眼巴巴看着他的小外甥。

“怎么佛狸也来了?”贺内干问道。

“家家忙着做衣裳靴子,佛狸太闹,我就把他带出来了。”李桓答道。

贺昭虽然是鲜卑人,但是对丈夫十分贤良淑德,甚至她还会给李诨的那些兄弟做衣裳靴子。很得兄弟们的推崇。

“这样啊,”贺内干道。

李桓看了看,问道,“娜古呢?”

贺内干大笑起来,“她啊,她正照顾次奴呢,佛狸来的正好,一起玩。”

贺霖早就在里面听到声音,抱着弟弟出来一看,果然筐里一个一岁多的婴儿摇摇晃晃站着,可怜兮兮的望着众人。

贺霖赶紧指挥着李桓把孩子给背进屋里,次奴和佛狸滚在一起,两人年纪相仿,在褥子上面闹起来格外的无拘无束,两个孩子滚在一块,你压我我压你闹腾的欢快。崔氏在一旁做针线,偶尔抬头看一眼孩子们没有滚到地上去。

李桓看了一会弟弟,觉得么有甚么可以担心的以后,便拉起贺霖的手往外头走。

如今已经是暮春了,外头的阳光不如三月十号那般温煦,此时的阳光带着些许的炙热。贺霖长得比李桓稍微高一些,外头的孩子见着两个人,嘻嘻哈哈的。

不过贺霖才不会和几个小屁孩来计较什么。

找了一处地方休息,两人坐下来,不远处是牧人在放牧,马背上骑着人,几只狗追在羊群的周围,防止羊走散。对于牧羊人来说,狗是不可缺少的,狗儿们是好帮手,不仅能防止羊群走散,遇上狼来偷羊,也是立即向主人报信扑上去的。

风吹来,在绿油油的草原上泛起一层层的碧波,顺着风的方向翻卷而来。

“家家想教你字,你怎么不学?”贺霖坐了一会,额头的发丝都被吹得都拢不住。

“舅母……”李桓靴子尖蹭了蹭地上,“我想让你教。”他说。

“为什么是我?”贺霖问道。

他瞅着她看了一会,崔氏出身世家,心里有一股傲气在,对着怀朔镇上的人,虽然她不觉得,但是李桓隐隐约约能察觉到那股骄傲。

贺霖望着李桓乌黑的眼睛,叹口气道,“好。”

她拿根木棍在面前的地上画出个字来,一边教,教会了就把手里的木棍塞给他,要他写给自己看。

“这字啊,不光会认,而且还得会写。”贺霖对他说道,“听说南边的士人都能写的一手好字呢。”

说着,她在地上写出李桓的汉名来教他。要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那就真的笑死个人了。

“桓,”贺霖说道,“双植谓之桓。桓宫室之象,所以安其上也。”她解释道。

这句话出自《周礼·大宗伯》,不得不说这名字崔氏还是取得颇有几分水准。

李桓乌黑的眼睛在地上的那个桓字上停留了一会,他问道,“那你的呢?”

鲜卑没有文字,只有语言。能写出来的都是汉名。

贺霖听了他的话,写了个霖字。

凡雨三日以为霖,贺霖认为这是个好名字。

李桓手里拿着木棍写了会,他很快就学会了。其实这孩子虽然年纪有些大,但是却聪慧的很,什么字教过他两次,就能很快的学会。

贺霖想着,要不可以教教他算术之类的。

毕竟现在除去那些士人贵族,都没有多少人能有学习的机会,能多知道点,那就多知道些。

学完之后,李桓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出来,用小布包包着,递给了贺霖。

“这是兄兄让家家做的,你拿去一个。”他这么说的。

贺霖打开看清楚里头是一只人耳朵,而且人耳朵是处理过的,僵硬的木头一样。她脸色立刻就白了,转过头去看李桓,偏偏这货还是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她手一抖,那只耳朵掉落在地,贺霖捂住嘴跑到那边去吐了。

“娜古!”李桓见贺霖在那边吐得天昏地暗,连忙跑过去。

贺霖勉强撑着擦了一下唇角,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是兄兄从茹茹人身上割下来的。”李桓答道,他眼神疑惑,但很显然是想不明白贺霖为什么会是这样。

贺霖已经无力吐槽了。李诨是完全不忌讳着孩子的,耳朵割了就割了,做成那东西给自家儿子也没有半点的关系。

这真是。

贺内干和李诨两个人带着一群人到处转,马匹车辆还有其他路上要用到的东西换了大部分,可惜这里是边陲,并不是什么富饶之地,许多必需品就是手里攥着铜金也换不到。

崔氏赶制了一些衣裳,在路上用。

贺昭也来过,将换来的针线分给崔氏一些,但是贺昭也不和崔氏一起做衣裳。

作为家里的男人,贺内干必须要扛起做体力活的大梁,贺霖跑里跑外,将家里的那些包袱给拎到车上面去,羊反正是带不走,不是拿去换东西就是杀掉做成肉干带上路。

崔氏将那些衣物打包起来,贺霖进来的时候就在一旁看。

不得不说崔氏就是折叠衣物都是十分干净整齐,那些衣物整整齐齐的码放在那里,赏心悦目。

不过再赏心悦目,贺霖也的把它们给塞进包袱里打包给带出去。次奴在一边要吃奶,家里人忙的团团转,没人理他,他就爬到崔氏那里,拉着母亲袍子的衣角哭的撕心裂肺。

忙乎了一天,才将家里大大小小能打包的都打包走。

过了两三天,等其他人也收拾好了。贺霖坐在牛车里,心里止不住的兴奋,车后是马,马用来驮行李了。

贺内干骑在马上,腰间挎着环首刀,他驱马走在家人的车旁。

怀朔的天气并不好,正在在这里的人们看起来都是灰扑扑的,贺霖抵开了牛车面前的车廉,望着那些女人头顶着大陶罐走过的时候,她心里回想了一下自己在怀朔镇的生活。这里生活艰苦,并不舒适,再呆下去,或许她和这些女人们也会差不多模样。

她望了一眼天空,天空湛蓝,偶尔可望见几朵白云。

贺霖将车廉放了下来。

别了,怀朔镇。

 第6章 村庄

从怀朔到中原的那条路并不好走,一路上野草满地,路上偶尔运气好会寻得个村落容身过夜,当然村里头基本上是空了。

皇帝被皇太后毒杀,这在北朝并不是第一例,但是这一次却是太后毒杀了亲生儿子。自从实行汉化以来,也将汉人的那一套门阀给学了来,洛阳的鲜卑贵族就算再怎么不争气也不会被北放到阴山一代去打茹茹,对待六镇的军人也是越来越苛刻,甚至兵饷都不能正常发放。于是皇帝被太后毒杀的消息传到领头的耳朵里,琢磨一下,带着六镇的人呼啦啦的冲到洛阳去了。

六镇常年和凶悍的茹茹人对抗,武力自然不是那些守城的官兵们能够比较的,再加上领头的陆威和里头一个想要做天子的宗室约好里应外合,差点就把元氏宗室和那些大臣给端了。

洛阳都乱了,其他地方更是兵乱连连,兵饷发布了,兵们成群结伙打家劫舍烧杀抢掠的真的不稀奇。

一路走来不说十室九空,但是真的人烟稀少。

到了一个村落,壮年男人是很少见着,倒是还留着几个老弱妇孺,其中几个老妇人见着这么二三十几个人,立刻吓得跪地大哭。

“各位贵人放过我们吧!”老妇人老泪纵横,“我们家真的没有甚可以拿了。”

贺霖在车中听到外头哭声,伸头出来看,结果前面的男人都骑着马,看不清楚。

“无甚?看看便知道了。”说着一个鲜卑军士便大步向老妇人身后的破败茅草屋走进去。

“贵人!”老妇人慌忙去拦,但到底是晚了一步,屋内年轻女子尖叫声破开屋顶。

“老妪只有这么一个息女,放过我们吧!!”老妇人磕头如倒蒜,哭道。

听到屋内有什么到底的声响,妇人皲裂的面上僵住,然后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屋里冲。

“阿霖,去对贺内干说,他们这是要做甚么?!”崔氏抱着怀里的婴儿面色铁青。

贺霖也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太对头,她嗯了一声,慌忙下车,跑到贺内干的马边,“兄兄!”

贺内干望见女儿满脸焦急,赶紧下马来抱起女儿,“怎么了?”

“家家生气了。”说着她望了那边被一脚踹出来的老妇人。

贺内干并不是心思真糙的男人,他点了点头,放下女儿。大步向前冲进室内,大骂一声,“你这个牛犊子!”

话音刚落,屋内便被丢出个一个人来,滚在地上,身上衣衫不整沾了泥污,看起来颇为狼狈。

“贺内干,你做甚么!”那人原先想着行了好事,谁知道被贺内干扰了,心头不快。

“你看看你那样子,就和草原上发*情的狗一样!”贺内干破口大骂,他生的魁梧,居高临下很有压迫感。

“有你这么行事的吗!懂不懂规矩!”

“我哪里像草原上发*情的狗了!”被扔在地上的鲜卑人用鲜卑语回嘴道,“哪个没这么做过!一个汉人而已,有必要嘛!”

“呸!”贺内干向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汉人还说寡母门前不可欺呢,你欺负人家家中没男人,倒是长能耐了!茹茹男人不见你杀几个,哪怕抢个茹茹女人回来也是脸上有光,倒是欺负没有兄兄的汉家女,亏得你有脸!”

“在洛阳谁没有睡过几个女子啊!”鲜卑人恼火了,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怒容,手扶在腰间环首刀的刀柄上。

“你自己还抢过汉女为妻呢!”

“那本就是我们鲜卑人的规矩!”贺内干说道,“你怎么不说我后来带着牛羊去下聘了!”

贺内干瞧着他的手扶在环首刀刀柄上,嘿嘿冷笑,“行啊,知道刀向自己的乡亲挥了。”

“贺内干!”李诨望见两人剑拔弩张,高声喝道,“一个汉女而已,莫要伤了兄弟和气!”说着他翻身下马,对那个被搅了事的鲜卑人说,“这个地方的女子有甚好的?比得上洛阳的宫女还是宗女?到时候还少得了几个女子?”

鲜卑人想想方才屋内那少女干瘪的模样,顿时焉了下来。

贺霖听得那边吵的厉害,好像又要打起来了,心里担心的厉害。她不敢上前,心里有着急的很。

一匹马从后面走过来停在她身边。

“娜古!”男孩子的声音里还带着些许的稚嫩。

贺霖听得这么一声抬头来看,便望见李桓坐在马上。李桓十岁了,坐在马背上还是显得有几分小,他向贺霖伸出手来,“我带你到前面。”

贺霖点了点头,握住他的手,借着力道翻身上马。

李桓让贺霖坐在自己身后,让她抱住自己腰,拉住了缰绳,双腿一夹马腹就往前面行去。

事态已经得到平息了,李诨上前将差点打到一块的两人分开。

李诨走上前,对吓得几乎要瘫在地上的老妇人说,“莫怕,我们只是想借个地方休息一晚,好吃些东西。你给我们做夕食便好,我会给你米粮作为报酬。”

老妇人见着面前的这个男人面目秀美,看着和那些高鼻深目的胡人不一样,说话也和气,听到能给米粮,浑浊的眼睛立刻放出光芒来。

“好、好。”老妇人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的准备去准备柴火。

有人对李诨说,“真的要给她米粮啊?”

李诨一瞪,“能有多少,还不够你吃半顿的呢。做事莫要做绝,给人留一条路。”

贺内干一转头就发现自己女儿竟然和李桓骑在同一匹马上,他走过去对李桓道,“阿惠儿该下来了,待会就有夕食了。”贺内干和崔氏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话语里也难免用了汉人的词语。

李桓点点头,他没有放贺霖下马的意思,口中呵斥一声,就往大人那边去了。

贺内干看见眼睛都要鼓出来了,好小子,有胆量!

老妇人将米煮粥,按照约定,李诨也让老妇人一家吃了点,还送了些许的米粮。

贺霖抱着木碗,贺内干正用小刀从一条风干了的羊腿上割下肉扔到粥里泡着吃。

“兄兄,那人说的,是怎么回事?”贺霖小心翼翼的问道。其实崔氏是贺内干抢来的她也知道,不过这里头的细节她是不知道了。

贺内干将肉干切下来撒到粥里,面前的篝火照到他湛蓝色的眼睛里,那边牛车内传来婴儿的哭声,他回头看了一下。

“当年,兄兄遇见家家的时候,娜古的家家是一个大家的小娘子,而兄兄呢只是一个鲜卑富户,兄兄第一眼见到家家,就中意她。”他回想起犊车里无意挑开车廉观看外面风景的少女,青春俏丽,不同于那些鲜卑女子的温婉将他俘获了。

“按照汉人的规矩,兄兄除非下辈子和那些浮屠教说的去投胎,不然就没办法。于是兄兄就想了个办法。”

贺霖目瞪口呆的望着贺内干,这个办法就是把人抢过来然后怎么样怎么样??

她家家实在是太倒霉了。

“兄兄事后带了牛羊去下聘的!”贺内干望见女儿的眼神,低声为自己辩护道,“只是你外家不认,说这不是他们家的小娘子。”

贺霖已经无话可说了,她知道崔氏以前出身世家,世家和南朝的世家一样,通婚讲个门当户对。就是北朝的汉人世家和鲜卑贵族通婚,那都是下了命令,没有办法之后。她兄兄只是个鲜卑富户,和那些元氏宗室差了十万八千里,家里能认才怪!

好好的一个小娘子,被个鲜卑人给那啥了,而且那个鲜卑人不是什么元氏宗亲,只是一个鲜卑富户!

贺霖和自己那两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外亲换位思考一下,要是自己的女儿被个野人给那啥了,她想到的绝对不是什么生米煮成熟饭,而是操起菜刀向对方头上砍去,大不了一起死,糟蹋了她家姑娘,事情不能这么算了。

世家的想法和她这种人不一样,既然是将女儿赶出去不认,不得不说,她都佩服崔氏的心智。被家族抛弃,在这个重宗族的年代,崔氏没有自尽顽强活下来就相当的让人钦佩了。

她带了几分纠结望着贺内干。

贺内干没觉得半点不对,论起来倒也真是鲜卑旧俗,不过事情是半成功,他带着几百头牛羊去下聘,崔家差点没被这个鲜卑男人给气死,也不要他所谓聘礼,连女儿都不要轰出来了。

这时,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少女穿着破烂的走过去,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贺霖看了看,那个少女如同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样走的飞快。

方才的事情,她也知道。她看向贺内干,应该就是那个被他救下的少女了吧?

贺内干点了点头,其实这伙人在外面是真的什么坏事都做的。光是攻进洛阳皇宫的时候,乱军侮辱宫女嫔妃,甚至那些宗女们也被掳走。贺内干是没干,光顾着抢了,兄弟把宫人按地上,他是去把皇后宫殿里的帷帐给扒下来,刀架脖子上逼着皇后属臣带着他去府库那里,继续抢。

“兄兄说的对,”贺霖小声说道。

贺内干哈哈一笑,“没说错吧,那个就和草原发*情的野狗一样!”

 第7章 祸乱

在外一切从俭,这群人随意吃了点稀粥,啃了点干肉,就算是吃饱了。吃完饭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一轮圆月在灰色的夜幕中越发的清晰。众人都是拖家带口来的,村人们没有几个青壮男子,见着这群人多是胡人,高鼻深目,白肤碧眼黄头,实在是面目可怖。不敢招惹,战战兢兢的将自己的居室让出来。

村人们穷的有了上顿没下顿,甚至有人浑身浮肿,看着便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贺霖心里同情这些村人,乱世里人命如草芥。但是她也没有去说服李诨和贺内干分点给他们,在兵荒马乱的时节,粮食就是比金子更管用的存在。她们好多人都是拖家带口的要进入中原地区,带的粮食也不知道够不够。

怀朔并不是一个物产丰富的地方。

崔氏抱着儿子到收拾出来的农舍内,过了一会贺内干进去。

“哎呀别生气,那人就是个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里头传来贺内干略显得有些生硬的汉话。

崔氏说话向来轻声细语,从来不高声说话,因此外面的人也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听到贺内干一个劲的在伏低做小。

外头有跟着丈夫同行的女人听了贺内干这话,捂着嘴偷笑。

贺内干长得人高马大很是魁梧,听说能够徒手就能拉动几辆车,这么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到了崔氏面前简直是乖顺的不得了。

虽然汉话她们听不懂,但是从语气上也能猜出些什么。

那些女人们都把这事当做笑话讲,李诨也听到了些许,回去和妻子贺昭说起来也笑了,“贺内干这人杀人抢劫,眼睛都不眨,却在阿崔面前生怕她生气!”

贺昭向来和这位大嫂的关系不是很好,崔氏出身世家,虽然被家族给赶了出来,但是身上从小被培养出来的世家女郎的风雅却一直还在,即使贺家是怀朔镇的富户,崔氏往贺家里一站,贺家人就被衬托的灰头土脸,不堪一睹了。贺昭并不喜欢这位汉人嫂子,崔氏进门后,贺内干很多事都听她的,甚至还学起了汉话,也不管说的有难听。

怀朔镇向来就是胡人的天下,贺昭那会便对嫂子有不喜了,只不过两人面上还是过得去。

“毕竟是个美人。”贺昭伸手将耳边的褐色头发给拢到耳后去,“兄长听她的也不是稀奇事了,哥哥在世的时候,家里有甚么书信也是让阿嫂来。”

汉话里还没有哥哥这个词,胡人们用哥哥说父亲说兄长的,乱的很。

说着她拍了拍手下小儿子的屁股,让他爬到一边去玩。

李桓坐在一旁,手里拿着根木棍在地上画来画去。

“怎么?”李诨听到也来了兴趣,他坐到妻子身边说道。夫妻俩的亲昵向来也不躲着儿子,李桓也曾经听过父母的“好戏”。

李桓抬头望了一下父母这边又继续低下头去。

“家里没几个人认得汉字。”贺昭说道,能认字的那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家里都是鲜卑人,那些认得字的汉人哪个是简单的,见着鲜卑人来学字,看着那头辫子和鲜卑袍子便不想教。

可有时候来往还非得用汉人那套,不然家里牛羊多少都没办法记下来。

“阿嫂识字,自然许多事就要问问她了。”贺昭说道。

“这样啊。”李诨认得几个字,知道有时候不识字的确是很多麻烦,他一拍大腿看向那边的大儿子,“阿惠儿,以后跟着娜古多学几个字,知道吗!”

李桓抬起头,外面的月光照在他眸子上,笼罩了一层光芒,双眸生辉。

“是,兄兄。”

“那还不如和司马子消学呢,”贺昭说道,司马子消祖上听说是被胡人俘获的司马氏宗室,那会汉人正统被迫南迁,天子都给胡人们当奴仆去了。

司马子消生活在怀朔,但也认得字,在一群人里很是难得了。

“好了好了,干嘛生气呢。”李诨说道,他转过头看见儿子正在地上画东西,突然想起儿子小时候的事情了。

“阿惠儿和娜古玩的好啊。”李诨笑道,这两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从两孩子打小开始,娜古好像把阿惠儿当小辈看,换了其他草原上的男孩子,难免会闹脾气,可是他家孩子就偏偏和娜古就看对眼一样,喜欢跟着她。

“以后说不定,阿惠儿能把娜古给抢进门。”李诨对贺昭说道。

“那可不一定。”贺昭抬头说道,“说不定乌头以后有了好出息,能给阿惠儿找个更好的呢。”

李诨听了这话,先是一愣,听这话好像还有些嫌弃娘家侄女的意思,不过后面他是大笑起来了,“好啊!”

李桓低头借着外头的月光,练习着自己从贺霖那里学过的字。

父母的对话他好像听不见似的,他在地上写了几个字,最后将自己的名字给写出来,又觉得不是很满意,又把贺霖的名字写上去。

这下他舒服多了!

外头月光泠泠,带着些许的冷意。

“家家,我就想要娜古。”他写完,看着地上歪歪扭扭的字一会,抬头对那边的母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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