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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如一夜病娇来-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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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襄挑眉轻笑,“姐姐却是不会想,老祖宗送你时不是配了一个精致荷包,荷包上拴着一根五彩丝绦么?那意思就是让你每日系在腰间携带,又好看还能压裙角。姐姐不知,那平安符乃四年前老祖宗向神僧苦海求来的,这些年一直供奉在镇国寺内,是多少人抢都抢不到的好东西。我当时还奇怪老祖宗留着它作甚,却原来是送给姐姐的,可见老祖宗一直惦记着姐姐呢!”
虞妙琪闻见了她话中的一丝酸味,面上不显,心里却十分受用。但说的再天花烂坠,一张纸也不过是一张纸,能值什么?然而老太太重视她这一点却也叫她很满意。如此,回去后把那荷包找出来戴着也就是了。
到底是亲孙女,哪里有不心疼的?只要日子长了,定能在老太太跟前压过这贱种一筹。思及此处,虞妙琪唇角微不可查的上扬。
虞襄从铜镜里打量她神色,越发觉得心冷。常人若是听了这番话,多少会对烧掉符纸表现出一丝悔意,然而她却无法从对方眼中看见丁点类似于懊悔自责的情绪。记仇不记恩,这虞妙琪果然似哥哥描述的那般,是个凉薄到极点的人。
如此,自己就是不想跟她斗,怕也是不行了。
☆、第五十四章
心里转着许多念头,虞襄手上却动作不停,抹好润肤膏后不需再抹别的,只在腮边、眼角、唇珠各粘了一点桃花粉细细晕开;又用黛笔轻扫蛾眉,然后将乌黑顺滑的发丝用几根桃木簪团成垂花髻;捻一朵桃花状的花钿贴在眉心;简单的桃花妆便成了。
她微微侧头打量铜镜里的倩影;当真是人比花娇;甜如蜜糖,不禁勾唇一笑。
早在她开始动作的时候虞妙琪就认真看过来,心里暗暗记住她每一个步骤。都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这人不但十分长相,论起妆扮技巧更是出神入化。也是她身在侯府;否则哪来这份闲心日日琢磨。
虞妙琪感觉自己不能多想,但凡想得深一点;对虞襄的恨意就增加一分;掩都掩不住。
虞襄也通过铜镜暗暗观察她;忽而抿唇笑道;“姐姐,说来也奇怪,你我本是双胎姐妹,怎么长得一点儿也不相像?我长得这么美,姐姐却有些寡淡……”
她边说边轻抚自己脸颊,似乎觉得口吐直言颇有些伤人,连忙拿帕子将樱桃小嘴捂住,目露歉然。其实虞妙琪长得不差,甚至可以说秀美无双,然而与艳丽至极的虞襄站在一处却是不够看了。
人跟人最怕的就是比较。
虞妙琪脸上温柔优雅的浅笑差点挂不住,狠狠用指甲掐了掐掌心才平稳开口,“双胎长得不相像的大有人在,没甚好稀奇的。我长相随了母亲,却不知妹妹随了谁?”你能随了谁呢?你就是个野种。
虞襄笑得越发甜蜜,接口道,“我自然随了哥哥,你没发现我与哥哥有五分相似吗?”话落将脸朝她转过去。
虞妙琪细细一看,这才惊觉她果真与虞品言有五分相似,特别是眉宇间那股不可一世的味道简直如出一辙。难怪在她十岁之前竟无一人怀疑她身份。世界如此之大,京城与岭南更隔着千山万水,她与虞家毫无干系,怎会偏偏像了虞品言?该是怎样的气运才能造就这等巧合?
虞妙琪气息略微加重,对传承自林氏的清淡眉眼忽然不满起来。
她心里不痛快,虞襄就高兴了,打开妆奁寻摸一朵绢花往鬓边戴,觉得这个不满意,那个也不合适,不过片刻功夫梳妆台上就堆了许多珠宝,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各色璀璨光芒,直叫人看得头晕眼花。
恼恨中的虞妙琪立时被吸引了注意力。
虞襄手里把玩着一支碧玉簪,漫不经心的朝她招手,“姐姐快过来。”
虞妙琪只犹豫了一瞬便慢慢走过去,在柳绿搬来的绣墩上落座。
“这个簪子姐姐喜欢吗?跟姐姐今日的穿着很搭呢。”虞襄边说边将碧玉簪插入她发中,歪着脑袋打量片刻,又找出一只黄金缠丝双扣手镯套进她手腕,赞道,“玉腕不胜金斗,消瘦,消瘦,还是褪花时候。姐姐的腕子如此雪白纤细,正该用厚重的黄金来衬,当然,顶级的翡翠或红翠也是绝佳搭配。”
虞妙琪不自觉便跟着她思绪走,细细品味这番话。
虞襄冲柳绿使了个眼色,柳绿忙将针线盒拿来,里面放着一块已裁剪成型的古香缎,淡紫色的底,用银线细勾轻描而成的水草虫鱼,不但看上去低调华美,摸上去也柔软异常。布料轻轻抖动,那水草虫鱼就活了过来。
虞襄将缎子披在她肩头,笑道,“这是杭州上贡的三重古香缎,挺而不硬,软而不疲,极富弹性,用来做一件抹胸撒花裙,外搭雪纺薄纱罩衫,朦朦胧胧、飘飘渺渺,湛然若仙。姐姐喜欢吗?”
虞妙琪被她描绘的景象迷住了,爱不释手的摩挲缎面,恍惚道,“喜欢。”
这些名贵奢华的穿戴之物,在沈家是绝找不出的,不是沈家买不起,而是买了也不敢用。谁让沈家是地位最卑贱的商贾。
虞襄轻轻笑了,搂住她脖颈,用脸颊紧贴她脸颊亲密的磨蹭,诱哄道,“姐姐若是喜欢,这些东西我全都送给姐姐,只一条,请姐姐离哥哥远一点。哥哥是我一个人的,可不能与你分享。”
虞妙琪一瞬间从她刻意营造的亲密氛围中挣脱,唇角那丝恍惚的笑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坚定摇头,“这个姐姐怕是不能答应。我是侯府嫡女,哥哥也是我的哥哥,为何你能亲近我却不能?”
虞品言是侯府真正的主子,得了他庇护,她才能在此处立足。凭什么这野种不准自己亲近?简直不可理喻!一股怒气灼烧着虞妙琪的心,偏她还扯出一抹浅淡温雅的笑容,继续道,“还请妹妹体谅我,我与哥哥十四年未曾相见……”
虞襄用力箍了箍她脖颈,眯眼而笑,“是啊,十四年都过去了,再相见又有何意义?索性再熬十四年也是一样,总归到了出嫁的年纪。既然姐姐不肯答应,那便走吧,我该用膳了。”
她放开手,面无表情的取掉发簪手镯和缎面,冲满脑袋细汗的柳绿挥手,“送二小姐回去。”却是翻脸无情了。
虞妙琪跟随沈父走南闯北,还是头一回看见变脸如此快速的人,顿时有些傻眼,直等柳绿催了两声才堪堪醒转,强撑着优雅的仪态道,“妹妹作甚开这等玩笑,却是把我吓了一跳。我下回再来探望妹妹。”
她略略颔首,掀开门帘缓步离开。
柳绿涨红着脸,将主仆几个直送出垂花门才回转,低声问道,“小姐,好端端的,你为何与二小姐闹成那样?都是一家人……”
虞襄命桃红将自己推到餐桌前,端起鸡丝松茸粥闻了闻,曼声道,“谁跟她是一家人。别看她面上笑得温柔,心里指不定怎么咒我呢。你瞧瞧她那做派,老祖宗苦心求来的平安符都能说烧就烧,还不是恨老祖宗十四年来对她不闻不问?这心眼比针尖还小。她在庵堂里清寒度日,我却在侯府里享受荣华,你说她心里妒忌不妒忌?既然已看清她为人,作甚还要与她虚与委蛇,索性趁早撕破脸得了,我心里反倒舒坦。”
桃红吓得直咋舌,柳绿细思片刻,点头道,“有那性子淡然闲雅的却是不会嫉恨,但看二小姐这模样,已被猪油蒙了心,一家人都给恨上了。她在庵堂里清修十四年,竟没修出个正果来。”
“可不是么,”虞襄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无声呢喃,“看来沈家确实落魄潦倒了,否则她哪有这许多不甘怨恨?”
只可惜就算猜到内情,虞襄也不敢让人去查沈家人下落,唯恐让虞品言察觉。她想与他做一辈子兄妹,如此便能一辈子在一起。
虞妙琪出了小院,脚步越走越快,却忽然在一座假山前停住,手掌撑在山石上剧烈喘息。她快被虞襄气死了,偏偏发作不得,与她待一处仅两刻钟就能折寿十年,真恨不得撕了她那张嘴。
两个大丫头见左右无人,一个给她拍背,一个细声细气安慰道,“二小姐莫与三小姐计较,她就是那么个脾气,自己的东西就是糟践了也不让旁人碰。大小姐在她手里吃了无数回亏,现如今都不肯踏足她小院了。日后您远着她一点也就是了。”
“哥哥怎么能算是东西?那也是我哥哥,凭什么不让我亲近?简直岂有此理!”虞妙琪气怒难平。
两个丫头不知该如何回话,正转着眼珠思量,却见虞品言穿着一身绛红官袍大步而来。
虞妙琪也同时发现,微微怔愣后用力掐破掌心,红着眼眶迎上去,“琪儿见过哥哥,哥哥这是准备去探望襄儿妹妹?”
虞品言瞥她一眼,不点头亦不应声,径直过去了。他虽然不是以貌取人之辈,但对着这张酷似林氏的哭丧脸却着实喜欢不起来。
虞妙琪呆了呆,反射性去拉他衣袖,见他冷眼扫来,不需做戏眼泪就扑簌簌直往下掉,哀声问道,“哥哥,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究竟是不是我嫡亲哥哥?”
虞品言可没耐心与她绕圈子,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虞妙琪被他冷厉的态度伤了自尊,眼泪掉得更凶。准备去膳房领饭的桃红远远看见,忙踮着脚尖跑回去通风报信。这二小姐可真够阴险的,这么快就找上侯爷告黑状。
虞品言被她哭得心烦,拧眉便要离开。
虞妙琪这才摸到他脉门,明白他不喜人哭泣,连忙用袖子抹掉眼泪,快速说道,“哥哥,你是我的亲哥哥,为何襄儿妹妹不许我亲近于你?这是什么道理?我这四年里心心念念就是回到家人身边,得来的却是如此冷待,我究竟做错了哪里?”
虞品言这才正眼看她,挑眉问道,“襄儿不许你亲近我?”
虞妙琪眸光微亮,噙着泪点头,“她说哥哥只是她一个人的哥哥,不能与我分享。可是明明我才是真正的……”因有两个不明就里的丫头在旁,没能完全驯服她们之前,虞妙琪不打算让她们知道自己底细,生生把未尽之语吞了回去。
虞品言垂眸细思片刻,面上的冰寒之气瞬间消退,一面摇头低笑一面大步离开,看方向正是往虞襄的小院去了。
虞妙琪傻眼,呆站片刻才回神,问道,“哥哥这是什么反应?生气还是不生气?”
宝生是侯府家生子,笃定摇头,“侯爷哪里会生三小姐的气。他这是高兴呢。”
“明明是我受了欺负,他为何高兴?”虞妙琪本就咬破一道口子的嘴唇淌下一丝鲜血。
宝生吓了一跳,忙用帕子轻轻给她擦拭,安慰道,“侯爷向来是这样的,不管三小姐占不占理,反正在他眼里错的都是别人,三小姐哪儿哪儿都好。当年三小姐几鞭子将一位贵女抽成重伤,那家人找上门理论,侯爷差点没把他们剁了。二小姐,您千万莫与三小姐置气,先讨好了她才是正理。说一句不中听的,三小姐要是厌了您,侯爷那里您也讨不了好。日后在三小姐跟前受了委屈您只管忍下,他们十四年的情分在前,又有救命之恩在后,是您比不得的。”
“好好好……”虞妙琪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才将滔天怒火压下,沉声道,“我知道了,日后定然好好与妹妹相处。走,去看看大姐姐。”
两个丫头见她面色恢复如常,这才扶着她往东头的小院行去。
☆、第五十五章
桃红拎着空荡荡的食盒跑回来,不小心撞了正准备跨出房门的柳绿一下。
“傻丫头;咱们的早膳呢?怎么提着空食盒就回来了?”
“不好啦,三小姐当真阴险,这便找上侯爷告状啦!我方才在路上看见她拉着侯爷哭呢,也不知说了小姐多少坏话。”
“竟有这事?”柳绿连忙回转;看着埋头苦吃的主子埋怨道;“小姐;您为何这么快与她撕破脸;她也没招你惹你。待会儿侯爷来了你可怎么解释?毕竟她十四年未曾归家,侯爷肯定得多心疼她一点。”
虞襄不以为然的摆手;眼珠却滴溜溜直往门外转。
一刻钟后,虞品言果然踩碎晨光跨进门槛;在摆满早膳的餐桌边落座。
“这鸡丝粥做得十分鲜美,哥哥吃么?我喂你。”虞襄舀了一勺粥吹凉;小心翼翼送到兄长嘴边。
一张俏脸粉嫩嫩红扑扑,迎着朝阳正冲自己灿笑;鼻端既传来鸡丝粥的咸香,又含着桃花与莲花混合而成的甜香,叫人食欲大增。
虞品言喉结微微耸动,含了勺子将粥喝尽,问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干了什么坏事?”
“大清早的,我能干什么坏事?”虞襄埋头,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
虞品言待她吞咽完毕才捏住她下颚,将一张俏丽脸蛋脸转向自己,继续追问,“为何不准虞妙琪亲近我?”
虞襄拧眉,“不喜欢。”
“为何不喜欢?”
“心里难受!”
“同样都是妹妹,你难受什么?”
“就是难受,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就像这样!”虞襄真觉得委屈了,拿起挂在轮椅扶手上的鞭子轻抽兄长手臂,嗔怒道,“你这个骗子,你说你只喜欢我一个人的,你竟然为了虞妙琪责骂我!你知不知道她有多坏,她把老祖宗送得平安符烧掉了,她不但恨我,还恨你,也不知肚子里藏了多少坏水儿正打算往外泼呢!你明明叫我远着她,自己却又跑去亲近。你这个大骗子!”
虞妙琪的回归彻底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她生怕哪一天虞品言对虞妙琪的喜欢会超过自己,然后把自己赶出门去。她面上装得镇定,一旦入睡,做得全都是与虞家决裂,与虞品言分别的噩梦。这般苦楚不能倾诉又无处发泄,令她本就不怎么乖顺的脾气越发焦躁,只需一点火星就能点燃。
虞品言心知这回问不出什么,要等小丫头开窍还早着呢,只得把她抱上膝头紧紧箍住双臂,哭笑不得的道,“我什么时候骂你了?我只是问两句罢了。我心里最喜欢的自然还是你。”
“不能‘最喜欢’!”虞襄瞪着大大的猫瞳,严肃纠正,“是‘只喜欢’!”
“好好好,哥哥只喜欢你。”虞品言连声低笑,将她娇嫩的脸颊压进自己胸膛,语气变得十分严肃,“若是哥哥也有一个兄弟流落在外,将他找回来之后你是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自然只喜欢哥哥。与我朝夕相处的是哥哥,相依为命的是哥哥,亲密无间的是哥哥,怎会因一个外人而改变?”虞襄毫不迟疑的答道。
虞品言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尤其是那个‘外人’的定义。如此一来,就算沈元奇日后暂且将襄儿接走,襄儿一时半刻也不会接受他。她信赖的,依恋的,爱重的,永远只能是自己。
虞品言一时间心情大悦,笑道,“这便是了,虽说流着相同的血,但虞妙琪对我而言也只是个陌生人。傻丫头,你胡乱吃什么飞醋。”
虞襄细思片刻,也跟着笑了,从哥哥臂弯挣脱,倒了几滴醋在热腾腾的蒸饺上,夹起来往嘴里塞,含糊道,“我就喜欢吃酸的,你管不着。”
虞品言低笑,搂着她将剩下的半碗粥喝完。
柳绿立在窗外窥探,表情忽喜忽悲,忽怨忽怒,互急互缓,直叫桃红看呆了去,心道这人还骂我傻丫头,自己却是越来越傻了!
虞妙琪到达东院时表情已十分自然,浅笑妍妍的与虞思雨见了礼,紧挨着她落座,目光停驻在针线盒内一块未完工的鸳鸯盖头上。
她顺手拿起,轻笑道,“姐姐这是在绣嫁妆?怎么只有一个盖头?”
虞思雨脸红了,抢过盖头低声道,“嫁衣有绣娘帮着,这盖头简单,我闲来无事便绣一绣,也好打发时间。”
虞妙琪掩嘴,戏谑道,“如此,姐姐的婚期怕是近了,妹妹提前贺姐姐一声,只不知咱家的东床快婿究竟是哪位?”
虞思雨正缺一个听自己炫耀的姐妹,一面羞红了脸一面低语,“他是今科探花郎,扬州人士,父亲乃盐运使司运同方大人,虽说只四品外官,但家资丰厚更胜许多世家巨族。他自己亦被圣上钦点为扬州知州,月前已上任去了。”
虞妙琪听得十分认真,赞叹道,“探花郎?那定然是才华横溢,相貌超群之辈,恭喜妹妹觅得如此良人。”
自打议亲以来,这还是头一个为自己感到高兴的人,虞思雨瞬间就被触动,与她说起私房话,“姐姐谬赞,方公子确实芝兰玉树,俊逸非凡,但比起今科状元沈元奇却还是差了一点。状元郎那长相堪称绝世,几能与大哥一决高低。他走马游街那天可把许多人都看呆了去,鲜花荷包瓜果砸的满街都是。”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说起状元郎,凡是见过他的女子少有不赞的。当然,似虞襄那种眼里心里只能容纳一人的却是异数。
虞妙琪本还拿着一个镂空香球把玩,乍一听见被自己刻意遗忘许久的名字,手一抖便将香球扔了出去,心中存的那些算计全被骇然所取代。
门口站立的两个大丫头连忙跟着去捡。
她暗暗深呼吸,再开口时嗓音微颤,“妹妹说得沈元奇当真那般俊俏?”那人亦是十分俊俏的,昔年迷倒无数闺阁少女,前来沈家提亲的冰人把门槛都踩踏了。这却是事实,并非浮夸。
虞思雨掩嘴轻笑,“自是十分俊俏,听说皇上见了他还借用一句描写倾城佳人的诗句——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在场众人无不大笑应和,他非但不觉得尬尴,反还稳稳端坐微笑点头,又让皇上好一番赞叹,当即就赐他藏青官袍,位列翰林院侍读学士,省了四年外放直接做了京官,当真是圣眷优渥!”
提及状元郎的轶事,谁家女儿都能说上几句。
这行为举止风仪气度,越听越像那人,虞妙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抖着手灌了一杯热茶,继续追问,“姐姐可知他是哪里人士?”
“是个极远极远的地方,我恍惚听人提了一句,现如今却是忘了。妹妹若是急着知道,姐姐使人帮你打听。”虞思雨嬉笑道。
虞妙琪连忙摇头,“不了不了,我也是顺嘴一问,姐姐专心绣嫁妆吧,不需替我劳神。时辰不早,我这便走了。”
踩在地上时她忍不住晃了晃,颇有些头重脚轻之感。
倘若这沈元奇果真就是那个沈元奇,他如今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也不知会如何对付自己,毕竟自己拿走了沈氏的救命钱。他要是向旁人透露一句半句,自己在京城还怎么立足?!不不不,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不一定就是他。他已经签了死契入了奴籍,怎还有资格参加科举?
不可能!
心情几番起伏纠结,虞妙琪深吸口气,跑去找林氏求助。
正院偏厅,林氏等虞妙琪走远,冷不丁便在老太太跟前跪下,坚定开口,“母亲,我想掌家。”
老太太脸上并无任何惊讶之情,半合眼睑问道,“避世了十四年,你竟忽然想要掌家,这是为何?当年我可是求了你许多次。”
林氏一字一句道,“十四年前媳妇生无可恋,十四年后琪儿回来了,我又有了活下去的盼头。都说为母则强……”
不等她将满腹心事诉完,老太太举手赏了她一巴掌,直将她打歪在地,唇染血丝。
“为母则强,你还有脸在我跟前提为母则强!”老太太坐直了,拿起摆放在榻边的拐杖用力抽打她,“当年言儿几次被逼到绝境需要你帮扶的时候你在哪里?女儿回来了你就想活,儿子在身边你却想死,你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难道虚幻的东西更比身边实实在在的人更为宝贵?你当年若是敢随俊杰一块儿死,我倒要佩服你,现如今这幅作态我见了就恶心!你该庆幸你生了个好儿子,否则我虞府早就容不下你了!”
林氏不闪不避,任由她捶打,趁她停下歇气的空挡再次开口,“无论如何,媳妇现在清醒了,媳妇就想重新把这个家撑起来,让一双儿女过得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再无后顾之忧。”她现如今何尝不想与儿子重修旧好?但是很明显,儿子已经不需要她了,女儿却还那般脆弱无依,让她觉得自己活着并非全无用处。
后顾之忧?你就是那个后顾之忧!老太太心里暗嘲,拿起佛珠闭眼捻动,半晌不肯发话。
林氏还不罢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威胁道,“母亲若是不许,媳妇少不得跑到那野种跟前将她的身世抖落出去,且看她还有没有脸继续待在我永乐侯府。”
老太太猛然睁眼,表情凶恶的恨不能将林氏生吃了。四年的朝夕相伴,相依相偎,她早把虞襄当亲孙女看待,最顾忌的便是她得知身世与自己生分,与言儿生分,然后吵嚷着要离开。
虞妙琪回来果然让林氏醒神了,却醒的不是地方,竟然敢威胁婆婆。老太太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压下抽死林氏的冲动。
第五十六章
婆媳两互相瞪视;都不言语;厅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马嬷嬷早将一竿子仆役都撵到院外;自己守在门口侧耳聆听。
对峙半晌,终是林氏败下阵来;再次三磕头,诚心诚意开口,“若非母亲逼迫,媳妇不敢出此下策。母亲也不想想;言儿、虞襄、琪儿、思雨四个都那么大了;紧接着就得议亲。这个家再给虞襄管却是不合适了,难道您要她一个未出嫁的大姑娘去给兄姐和自己相看人家?还不让人笑话死!这其中又有许多人情往来需要走动,她不良于行如何方便?如今换我来掌家却是最好不过;保证将兄妹几个的亲事都办得妥妥当当;尽善尽美。当年夫君还在时,母亲不是一直对我很满意?今次便求您再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真的知道错了!”话落又是三磕头;态度十分卑微。
老太太闭目不语,足过了一刻钟才睁眼摆手,“也罢,便暂且交予你掌家。不过我有一言需提前告诫你,不许借掌家之权苛待襄儿,更不许出什么纰漏。你若是叫我抓住错处,便拿了休书回娘家去吧,我虞府再也容不下你!”
林氏认为自己绝对不会犯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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