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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重生手记-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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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还好,大爷年岁不小,倒是想着守成得多。若要在朝鲜生事,那就必须他出马去办了,年轻一代,还拿不出手,恐怕大爷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盛源就是做得再好,有桂家在前头,也动摇不了宜春的根基——就是他们做得再差,有王家在,咱们也兼并不了盛源……”

蕙娘一人要管那么多事,这几年来,心思又在宫廷、政治斗争中放得多些,家事、铺子里的事,和票号中事,少不得都要栽培些亲信来处理,雄黄也是从小跟着她一起长起来的,家学渊源,这几年间,宜春号的事都由她经手打理,在有些细节上,她要比蕙娘还懂。

“这说得也是。”蕙娘的眉头,又蹙得紧了一点,她慢慢地说,“这事,先搁一搁吧,等等大爷的回音也好,正好,我也能好好想想……”

雄黄见她微微闭上眼睛,也是松了一口气,她起身要退出屋子时,蕙娘半闭着眼睛,忽然又梦呓一样地开了口,“你小侄子和乔家的婚事,还是算了吧。看帐人,不大合适同东家结亲戚的。瓜田李下,说不清楚……”

雄黄顿时就出了一脊背的冷汗:看着是完全放手不管了,其实心底有数着呢。陈家就她一人在姑娘身边做活,她父亲和兄长都是焦家雇工。那边的家事,多半都是两个姨娘出面打理,姨娘是慈和人,不大管事儿,有些处置不到的地方,这里也是毫无动静。还以为,姑娘平时太忙,就没顾到娘家,不想,这里才和乔家接触,那里就被姑娘知道了。

闲来没事,不敲打敲打、揪住一两根小辫子,不然,底下人不听使唤呢……

她忽然就想起了这句话,忽然间,就觉得自己十分愚蠢、笨拙,姑娘的这句话,可不就是说给她听的?她倒是好,居之不疑不说,还反过来数落姑娘,为她瞎操心……

也不提雄黄这里,如何疑神疑鬼、战战兢兢,蕙娘自己靠在炕上出了半日神,咬着唇思绪不定,许久,方下定决心,正欲将权仲白找来说话时,那边乔十七又来求见,还带了一份董大郎的口供来给蕙娘看。

“十八般武艺还没使到一半呢,他受不住,全招了。”他颇有几分自得,“这件事,背后的确是有金主支持,弟妹你也知道,骗门中人,都比较老练。虽说金主也不会傻到自揭身份,但他们收人钱财,为人办事之余,也不免反过来探探底,为的就是预防今日这样的场面。——董大郎好歹是把命给捡回来了,他情愿随我们反过来对付背后那人。”

说了半天,也不说背后主使者究竟是谁,多少有点卖关子的嫌疑,蕙娘笑吟吟喝了一口茶,望着乔十七也不说话,乔十七倒觉得有点没意思,他讪然道,“说来也是奇怪,虽说那家人和您们家也是有宿怨的,但这些年来,还算是相安无事。现在正是他们家入阁的关键时候,怎么还要横生枝节呢?”

他这么一说,蕙娘哪还不明白是谁?她不由就冷笑一声,“原来还真是吴家在背后捣鬼。”

“据董大郎说,不论是给了钱,还是将他赶出来,背后都有后招等着,就是他现在失踪不见,待到一段时日以后,也会有人出面报官,说焦家私自囚禁良民。骗不骗得到钱是一回事,吴家就是要给焦家添添堵。”蕙娘一边看口供,乔十七一边说,“若骗到钱,多少都是他们的。是以董大郎也热心行骗,不过钱再好,和命比又是身外之物了,等了几天都没见我们有放人的意思,他怕也知道那人的话有点不靠谱,再加上受刑不过,也就招了。”

“顺天府里,虽然有吴家的门生,但知府也是个明白人,”蕙娘淡淡地道,“我们先去打了招呼,也算是占着理,他不至于行事太偏的……不过,就是这样,也该把董大郎交到他们那里去了——他身上没留下什么痕迹吧?”

乔十七至此方明白蕙娘交代他,一定要用痕迹轻些的刑罚,是什么用意。不免叹道,“也好,这样一来,焦家越发是占着理了,吴家就是要发难,都捉不住多少话柄。”

他望着蕙娘的眼神,更有所不同,又补了一句,“我们已把蜡丸喂下,董大郎吓得屁滚尿流,看来是深信不疑。若能打通顺天府的关节,每天给他传一枚解药,只怕还能用他一用。”

他这么说,也不无显示自己,不显得自己过分无能的意思,蕙娘笑了笑,没有吝惜自己的夸赞,“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一次,多得你的照应,这样的脏活、累活,也不是谁都能办得这么利索的。”

乔十七发自肺腑地道,“我虽有些能为,可也比不上少夫人!”

他左右一望,又压低了声音道,“从前的事,我说我不放在心里,那是真话。少夫人挥斥方遒、杀伐果决,手段过人处,天下有几人能比?当日我摸懂了少夫人的心思,知道您没有用肉刑的意思以后,一直挺着不说,直到二爷来了才开口,不是瞧不起少夫人——我是不想让少夫人,觉得我是个不可用的人。”

蕙娘本来和他一番客气,已经互相称呼弟妹、十七兄,现在乔十七口中,却又悄悄地换了称呼,又用上了尊崇的少夫人。

“这一次跟着您办事,更觉得心里有谱,遇事也不会慌张——有什么事,您都给出上主意,我们就跟着照办就行了。”乔十七推心置腹地低声道,“我们族里规矩,立嗣立贤,从来都不看出身的……”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又道,“现在那几位爷,不是全无壮志,就是志大才疏,还有的刻薄多疑。心思是大,可惜才具有限,事情办得不漂亮。光会内耗那可不行,以我拙见……”

蕙娘唇边,不免露出一点微笑,她轻声道,“十七哥你客气了,我不过一介妇人,有你说得那样好吗?”

乔十七说,“您虽可能还比不上国公爷,但差得也不会太远了——”

只这一句话,蕙娘便可以肯定:权世芒在东北,肯定没少和权生庵眉来眼去,不然,乔十七能是这么个说辞?这一次,又是长辈给铺了半条路,她用自己的表现,挣出了另外半条路。

“越发和您说破了。”乔十七见蕙娘不言不语,似有意动,便道,“后来的事且不说,只为了国公府的安危,您也应该借着这一次承德大会的机会,在会里争取争取,起码,得把凤主印给握在手心,否则,大计若不能成,只怕……”

话说到这份上,蕙娘不能不有所表示了,她想了想,便笑道,“十七兄,不瞒您说,我也有这个考虑——只是孤木难支啊,现在有了您的支持,也许,在承德我们还有一博的可能,不过,这还得谨慎计划——您请听我说——”

果然,已经是有了主意了。也是,这个焦氏,脑子里什么时候没有个计划?

乔十七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光芒,他很快又调整了表情,专心地听起了蕙娘的计划。

作者有话要说:呃明天又要出门了,真是奔波的一个月啊!

不然我就五月安排拿全勤了5555,

大家的评论都有看,有空来回,谢谢!

265说合

当天等歪哥下学回来;蕙娘便告诉他,“明儿起三天;你能休息了。”

歪哥一听就蹦起来;他倒不是就盼着那三天假了;而是因为自己的功课有了个结果;比较兴奋,当下便缠着蕙娘问个不停,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蕙娘被他缠不过;便道,“就和你说得一样,预了后招在等着咱们呢。给了钱说法就更多了,就是不给钱;也不是没有说法。”

歪哥道;“不给钱还有什么说法,您也细细地说给我听呗。”

蕙娘拿他没法,只好粗粗说了一遍,“不给钱放出去了,那就是我们心虚,分明是骗子还不送官。送了官,那就是我们污蔑他喽,那个人生得这么像,又如此淳朴,到时候他把手上挖掉一块,硬说我们把他的红痣给挖了,你就等着瞧吧,后头还不知道怎么打官司呢。到那时候,你娘和小舅舅的名声就真的臭了,若再来一个寻亲的,手里也有红痣,又该如何处置?”

人心险恶,歪哥听得都说不出话来,半天才道,“那、那我们不送官——把他远远地送走——送到海船上去!”

“傻瓜,人家姓董,难道没家人?又是明目张胆上门来的,”蕙娘抚着他的头笑道,“都知道进了阁老府,忽然就没音信了,这不是明摆着做贼心虚吗?那就越发又有说法了。”

她这么一说,真是怎么都有后续,歪哥不免有点泄气,怒道,“难道就没招了!哼!这些人就是诚心找麻烦,欺负我们没靠山吗!我们家好歹也是国公府,不是挺厉害的么,怎么就这么受气!”

“我们家是国公府,你小舅舅家,现在却只算是六品人家了,”蕙娘也不免叹了口气,“现在是还在孝里,不好大兴土木,等过了今年冬天,阁老府那些规制全得拆掉,不然,对景儿就是话柄。国公府自然没人敢来欺负,可六品在京城,也算不得什么了。”

歪哥有点执拗地道,“这个六品,和别人家的六品可不一样,您和小姨不是都还在吗……我看,这事背后肯定有人!”

这孩子,现在开了灵窍,真是一天比一天懂事,蕙娘有些惊喜,亦难免有些伤感:孩子大了,不像从前那样,事事都依赖母亲,很快,他就会有自己的主意了……

“是有人。”她很快做了决定,“你也不小了,有些事,娘不瞒着你——这事,是吴家在背后做主。咱们家胎记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也就是他们这样的宿敌,有闲心收集这种消息了。”

歪哥顿时眉立,看得出来,他现在对吴家殊乏好感,本来因为吴兴嘉的事,估计就已经不喜欢吴家了,现在更是气道,“哪有这样的人!我们好好的过日子,可没为难到他们家!”

蕙娘被他这一提醒,倒是想起来道,“嗯,要说没为难,也不大准,还是为难过的……”

歪哥开始还不明白,过了一会也恍然大悟,“噢,是说上回您接济他们家姑奶奶的事吗?”

他这才明白吴家的动机,“您给他们添了恶心,他们也要给您添恶心,是么……”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蕙娘道,“没必要特别看不起吴家,世上值得你看不起的人、事,多了去了。权贵圈子里,什么恶心的事没有,你要老想着恶心呀、不高兴的,处事就很容易被情绪左右。”

因儿子最近渐渐开窍,她便把一些为人做事的道理,说给歪哥听,“好比现在,你心里肯定恨不得把吴家给扳倒了。他们家的确也很少办人事儿,老来惹我们,又有旧怨在,若能把他们家给踩到地底永不翻身,岂非大快人心?”

歪哥想了一会,便嗫嚅道,“让他们都走得远远的,再别来烦我们也就是了。若太可怜,也、也怪不忍的……”

“嗯,走得远远的,便是罢官回乡了。”蕙娘笑道,“你是被牛家吓着了,其实,那是谋叛的大罪,牛家又是武将,才会这样。文臣一般最惨也就是流放,很少有杀头的,毕竟要优待文官嘛……就是娘,又何尝不想把吴家给踩下去呢?”

她喝了一口茶,“但吴家这会还算兴旺,从前你曾外祖父在的时候,为了制衡他,皇上一直抬举吴阁老,吴阁老死了,就抬举小吴尚书。小吴尚书借此积累了一些根基,又还算能干,只要他办事能让皇上放心,能把朝廷里的一块事情给管起来。要把他弄下去,就得花费很大的力气,动用很多人脉。这样做,太招摇了,瞒不过人,若是让皇帝知道了,他又会怎么想我们?”

“天下想做的事很多,你也可以尽情地去想,可一旦牵扯到实际行动,却容不得一丝任性。”蕙娘道,“政治上的事,就像是买卖,你有钱,平时一掷千金都是你的事,但做买卖有做买卖的规矩,亏本买卖是不能做的。吴家虽然讨厌,但只要扳倒他们的好处比不上付出,这点讨厌,你也必须去忍受……”

见歪哥并不说话,似乎有点茫然,她不禁自失地一笑:自己在这个年纪,恐怕也听不懂这番话呢。是有点太心急了,恐怕揠苗助长……

“这件事,要是五品、六品官员,在背后支持,不论此人多有本事,我少说也要把他的官职打落一等。重则让他丢官去职,也不是什么难事,”蕙娘便把自己的处置,直接了当的告诉儿子,“不过,既然是吴家,那就不能这么办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还他们一招也就是了。他们不是喜欢认亲戚么,我也找一个亲戚给他们认……”

歪哥啊了一声,欢喜道,“好主意,娘您真厉害!”

他又好奇道,“若是低品官员做的,您要怎么让他们丢官去职呢?难道,您还能左右官员升迁贬谪呀?那得上哪疏通关系去?”

蕙娘略作犹豫,便抚着儿子的肩膀,轻声道,“傻孩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能无中生有、栽赃陷害,难道我们就不能了?”

歪哥这才明白过来,望着母亲,一时竟说不出话,半晌才道,“娘,您可真厉害……”

话里模模糊糊的,有些迷惘,有些向往,却又隐隐约约,还存了些别的情绪。

蕙娘也察觉出来了——她可不比歪哥,还是个孩子,立时便想到了昨儿孩子和他爹相处的一整天时间。不禁柳眉暗皱,面上却并不露出,只笑道,“这自然,娘不厉害,还能做你娘吗,不早给你折腾死了。”

将歪哥打发下去和乖哥一道玩耍了,她才问绿松,“权仲白怎么还没回来,一早就出去,也不说去哪了。”

“却是又进宫去了。”绿松道,“一大早就把他给请进去,说是内宫有事,别的倒没说太清楚。”

权仲白昨天也和她提过皇帝的抱怨,因此蕙娘不至于不了解事态,听说是内宫出事,便不吭声,只安生等着权仲白回来,再和他‘算账’。

可不巧得很,这一次权仲白却不能及时回来了——到了晚上,消息经由鸾台会被送回了内宫,“皇次子竟染上了天花!”

天花和水痘不同,那是很容易就会死人的。从前城里一旦蔓延天花,那真是十室九空,知道消息的全都逃了。尤其孩童,不论生在深宫内院,还是田间陌上,都有可能染上此疾,这种病一旦染上,活下来可能性并不大,即使康复,脸上也会留下麻子。只是这一百多年来,人人都种人痘,起码京城是很少再出这样的病了。蕙娘等大富人家子女,更是从小就种了人痘。皇次子按年岁来说,今年八岁,正好也是适合种痘的年纪,看来,是十分倒霉,对痘苗反应太大,倒是真的得上病了。

一旦得了病,天花一样是能过人的,歪哥和乖哥都没种痘,因此权仲白就是能出宫也绝不会回家,第二日还给蕙娘带话,让她把家里三岁以上的孩子都种上痘,免得不保险。蕙娘忙延请名医,妥妥当当给两个孩子种了痘,又令府中有三岁以下婴孩的,连母亲全都去城外居住,和城里人不要有什么来往。顺带还要照应焦家几句,又给桂家悄悄报信:这种事,皇家肯定是讳莫如深,虽说桂含沁还在‘养病’,但桂含春是要进宫当差的,万一带出病来,过给桂家孩子们,那就不好了。

除了桂家以外,别的老交情,要么如方埔很少进宫,要么如王尚书家里没有稚儿,蕙娘也就不四处乱送人情,只是在家看护两个儿子。得了闲,也免不得掂量掂量宫里的事:才说两虎相争,其势已成,皇次子忽然间就闹出了这事。天花种痘,的确是讲究手法,若药用少了,起不到预防作用,若用多了就可能弄巧成拙,但给皇次子用的大夫,一般不会犯这样的错,也有一定可能,是皇次子体质弱,就这么倒霉。

而若非如此……那就只能佩服宁妃背后的力量了,这件事若是人为,办得就非常干净,根本连查都无从查起。种人痘,一般都是蘸些浆液、吹些药粉送进鼻孔,给两个儿子种痘时,蕙娘是眼看着的,这手重手轻也就是存乎一心的事,外人根本都看不出区别,比如水苗法,蘸一下有时候还没浸透呢,不得再蘸一下?除了大夫本人,谁也不知道真相——当然,为他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这位御医,现在肯定也不会承认自己是被人收买的了。

不论怎么说,现在皇次子能不能好,也只能说是听天由命了。天花这病,药石罔效,权仲白医术再好也不能药到病除,顶多是帮皇次子缓解一下痛苦。熬不熬得过来,还得看他自己——偏偏,这孩子体质又弱……

虽然宫中秘而不宣,但这事到底也瞒不住,多少人都从各自的渠道得到了这个消息,若非蕙娘守孝不能出门,也不好待客,权仲白人在宫里,良国公、权夫人也都‘病’着,只怕国公府也非得被卷入暗涌中不可。起码,就蕙娘所知道的,最近孙家、桂家走动得就很频繁,入了夜,孙家的后门反而比白天还要热闹。

权世赟等人,对此当然也都有自己的看法:“还好,是皇次子出事,要是皇三子出事,那可得使劲保着他了。”

皇次子就是去世了,也还有个皇五子,牛贤妃还有翻盘的机会。要是皇三子去了,宁妃可就真是一败涂地,什么都别想了。少了竞争,太子早定,日后皇六子要上位,过程就要曲折艰险一些,蕙娘也陪着权世赟笑了,因道,“现在闹这么一出,我们倒有点走不开,总想是先知道消息为好……再过几日就要去承德了,希望在此之前,能有个结果出来吧。”

天花的病程也的确不长,歪哥、乖哥是皇次子发病的第二天种痘的,两个孩子都有低烧,除此之外,病情颇为平稳,到第七天上,已和常人无异。而皇次子的病情,也终于在第十天宣告平稳,起码,是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了,余下无非静养功夫而已。

这消息一传出来,京城上空的气氛,似乎都要松得一松,除了权仲白还得关在宫里,以及那位倒霉的主治御医罢官回乡以外,余下人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日子,继续着他们以前的生活。

而有一些被皇次子的病情耽搁的事儿,便也重新被摆在了日程上。这天早上,蕙娘没让歪哥出去上学,而是道,“你有三天假呢,今日休一天吧,我带你出去走走。”

歪哥因种痘的事,被闷了好久,早就静极思动,听母亲这一说,自然高兴,换了衣裳,跟母亲上车走了不久,便迫不及待道,“娘,咱们今日去哪?我想去琉璃厂——那里天天都热闹!还有好喝的酸梅汤——”

蕙娘微笑道,“琉璃厂热闹吗?娘今儿带你去个更热闹的地方。”

歪哥自然期待得很,坐在母亲腿上,左顾右盼,若非在车里,几乎上窜下跳。等车堪堪停稳,还没开车门呢,他便掀开窗帘往外看,“这是哪儿呀?”

蕙娘教他看这条街上的大门脸,“这是吴家,尚书府。你看,那儿跪的人是谁?”

歪哥这才看清楚,原来街上还跪了个鼻青脸肿的人,身边陪了个中年女子,再远处,有一群人正躲着看热闹,七嘴八舌彼此议论。他又拿小拳头圈了眼睛,定睛一看,便惊呼道,“呀,是——是——”

他啪地捂住嘴,悄声说,“是董大郎?”

蕙娘微笑点头,命人道,“把车拉前些,停到他们对门去。”

车夫自然依令行事,不多久,便把车拉到了人群附近:这一带人流颇为稠密,虽说众人畏惧吴家权势,不敢走近,但依然聚在远处议论。两母子这一过去,倒是把他们的说话给听个正着。没有多久,歪哥便明白了来龙去脉。

“说来也是可怜,几十年前黄河大水,把他给冲到山东去了。这些年也不知身世,辗转回来寻亲,还以为自己是焦家人,焦家人对了家谱,没他这个年纪的,当他是骗子,把他送进大牢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在牢里倒是找到了亲妈……俩人就这样擦着肩过去,他亲妈认出他肩膀上一块胎记,连年岁,还有他穿着的那块肚兜,都说得丝毫不差……俩母子一相认,抱头痛哭!他亲妈这才告诉他,他也是望族人,却不是焦家,而是吴家的种!”

这么离奇的故事,当然很具备被传诵的基础,听众都听得津津有味、欲罢不能,“这却又怎么说!吴家老家可不在河南不是?”

“可不是就这么巧,吴家老家是不在,可吴家人在当地做官呀,说是去世的河道总督吴梅——现在吴尚书的堂弟,当时在洛阳,特别宠爱一位花魁,还没开脸收房呢,就赶上水患大乱。这花魁当时已是有了他的一对双胞儿女了,仓促间只抱走了女儿,儿子却是遗落在水中,她那千金家产,也是什么都没带出来。等含辛茹苦走到京城来寻吴老爷时,吴老爷偏又去世。她也无奈,便又重操旧业,做起了皮肉营生,现在也是个有名有姓的老鸨……她女儿就是东城有名的小金枝!”

有人便倒抽了一口冷气,道,“这!这别是骗子吧,哪有这么离奇的巧事,都死无对证了——”

“吴家也这么说呀。”那人低声道,“你们来晚了,不知道,刚才那鸨儿说了足有半个时辰,从吴老爷的小名到他身上的记号、他们家的人口、他——他在床/上的癖好,都给说得一清二楚的,还有吴老爷当年嫖她的经过,从第一次开始,一笔一笔连花费都说出来了。还道她女儿小金枝,户头上就写的是姓吴,不信尽可以去查,再加上那一口山东腔,嗳,都别装样了,你们又不是没去过她那儿,谁没听过呀。这都能假,那真是假得巧了!”

这说得很是清楚,众人已经尽信了,有人暗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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