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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重生手记-第2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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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再不犹豫,遂立刻部署撤走。大胡子问权伯红道,“水源里可下了毒?”

权伯红未曾开口,倒是林氏说道,“这几日我已吩咐孩子们,假作嬉戏,在各处井口都投了神仙难救的原石下去。自己亦是找机会倾倒了一些粉末。”

四周出路断绝,水源被投了毒,又缺乏青壮年,虽说谷内有火器,但这山壁倒塌,可不是火炮能轰得开的,没有相当技巧,只能越炸越碎,这技巧怎么锻炼?只有跟着军队攻城掠地才能练出如此老手来!这就是军人和江湖游勇最大的不同,权家所谓族兵,面对这等亲兵,真是丝毫胜算都不可能有。

大胡子满意地一点头,又道,“我们会出一艘船,将您们送往广州和二少的大公子、二公子会合。余下人等还要在附近扫荡些漏网之鱼,我就不送大少、大少奶奶了!”

权伯红即使心中不忍,但当此也说不出什么了,只好点头不语。林氏回望了黑乎乎的那片崇山峻岭,亦是露出了一个极为复杂的表情。

末了,她终是深吸了一口气,畅快地对权伯红道,“伯红,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午睡醒了没有,看更新了!

376除根

承平十七年七月;京城的天气虽然也显著地凉了下来,但秋老虎还是肆虐未去,正午时节;依然是有几分炎热。这对于京城的疫情来说,也不能算是太坏的消息,事实上,热疫在热天传播得反而比较缓慢;到了冬日阴冷潮湿时,则就更加猖狂了。现在京城众人,多少有些能热几天就热几天的盼望在。

随着北戎仓皇逃窜的脚步;山西一带也开始流行鼠疫;几个省份都是受到了牵连,从前从陕西入关的关口,向来是出关容易入关难,但现在却是倒了过来。虽然没有明说,可从五月起,打从东边来的客商,几乎就都无法出关了。西北等于是决绝地把粮草和鼠疫一起堵在了关口,以保存官军的实力。

这样做,当然有几分忤逆,先斩后奏、阻隔交通,在有些时候都是叛乱的前奏了。但现在整个北方都在闹瘟疫,皇帝自己都去了承德避难,内阁还顾得上北边?能把局势收拾过来就不错了,现在北边连消息传递都异常缓慢,很多疫区根本都没有人敢经过,送信人全要绕路行走。南北信息还能靠快船,北方内部的通信,已经宣告全数瘫痪。

在这样的局势中,所有人都只能安分地在家避难,没事是绝不会出门乱跑的。虽说北戎已经走了,但京营兵士也好,守将也好,几乎没有敢进城的,全都在城外扎营居住,继续消耗粮草,自己营房里的灭鼠工作那也绝不敢怠慢了。——这追击北戎而去的崔家军就是最好的教训,就因为赶路没顾上灭鼠,虽说是刻意落了一段路,但到底还是感染了鼠疫,一路走一路就在减员,现在连东北都回不去了,直接在山西就地驻扎休整,可谓是倒霉到了家。好在北戎这一逃,整个北方草原都被波及,那些游牧人现在也是自顾不暇,根本都没空来找大秦的麻烦。

因京城实在不是事,没法再继续住人了,各王公贵族都是自寻生路,大部分人都避到了天津——天津城还算是见机得早,京城还没事时已经是全城发疯一样地灭鼠,嗣后等北京开始流行瘟疫了,越发是吹毛求疵,最后都有点坚壁清野的意思了,在城外划了一条沟,里头扔的全是各色各样的耗子药,这样来阻挡外地野鼠搬迁入境。是以说虽然距离北京不远,但疫情十分轻微,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这其中桂总督和桂太太自然是居功甚伟,也因此,现在连内阁、六部,都是搬迁到天津来办公了,京城里留下的,多半也就是些又穷又没办法的人——也就是大部分平民百姓,在那里和疫病斗争。再说,起码现在的天津,还能维持和南方、东北的有效联系。

权仲白陪着皇帝在承德养病,蕙娘和他也能时常通个信息什么的,这日起来,她收到来信以后,便袖了直接去找桂含沁:权家到了天津以后,干脆就直接住进了总督府,反正不比许家还要面上避嫌,杨七娘干脆是拖家带口地下广州去了。

桂含沁正在外院议事,蕙娘遂入堂屋等候,杨善桐从里屋出来道,“吃过早饭没有?”

蕙娘笑道,“吃过了,你看这封信。”

说着,便把手中的信推了过去,杨善桐也不和她见外,拿起来就看,信也不长,她一会儿便看完了,不由皱眉道,“病程进展得很快啊。”

蕙娘颔首道,“看来不几日,应该是要召大臣去承德了。”

现在皇帝已经是病得无法视事了,整个北方也就是靠内阁在勉强维持,因承德不比天津传信方便,这才没有赶到君前侍奉,当然若是皇帝有大行之兆,那自然是都要过去拜见。蕙娘和杨善桐交换了一个眼色,杨善桐叹道,“我也觉得是病得不行了,牛妃都那个样子了,那边也是连一句话都没有……”

当日皇帝离京时,曾嘱各宫便宜行事,管理静宜园事务。但后来因香山一带也开始染病了,牛妃又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下人因惧怕,竟是许久才给五皇子收尸,小殓时才发觉,五皇子竟然是被牛妃扼死的。由是才发觉牛妃是真的疯了。宁妃也是无法,只好将牛妃锁在静宜园里,自己打发了德妃、丽妃等人,前去避暑山庄投靠皇帝,少不得亦是要向皇帝禀报此事的了,但皇帝竟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过,现在牛妃还在静宜园内,也不知生死了。——香山一带野物多,野鼠杀不尽,传染的可能也大为增加,连冲粹园现在都是早已经荒废了的。

蕙娘道,“卫麒山不是还在京师附近驻扎吗,应该能照看些许的。只是不知道现在三皇子可还安好。”

三皇子是真疯假疯,几人心底清楚得很,善桐笑道,“真疯也好,假疯也罢。宁妃反正现在都住在天津,在天津城内,还怕她做什么?”

这倒是真的,宁妃非但住到了天津城内,而且还挺活跃,也许是难得出宫放风的关系,这两个月,她倒是串门子串了个够。因北方正乱,也没人多说她什么。

“现在闹成这样,天家体统,算是都丧尽了,虽然天下还算富庶太平,但李家真有了几分败亡的预兆。”善桐见蕙娘笑而不语,遂又感慨道,“从上一代起,就闹得不像话了,从没听说过皇帝放反贼的……亲手把新大陆那边的势力给培植起来,就为了和儿子置气……”

“从前虽然还不像话,但也还能撑住架子。”蕙娘眼神幽深,“现在是越发连架子都撑不住了……”

皇帝家事,糜烂成这样的也的确少见了。善桐叹道,“这就是气数已尽罢,一场瘟疫,真不知省了多少事。但却也不知道是祸还是福了,若非权神医守在皇上身边,只怕此时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蕙娘淡淡道,“杨七娘这人,虽然矫情讨厌,但有句话我还是很赞同的,机会只青睐有准备的人,我们毕竟要比别人准备得多一些。”

说到此处,亦不免叹了口气,“虽然,也只是多了一些。”

三家计划,本来都铺开到两年以后了,冒充葭娘的民间女子也在寻找之中,以便到时搪塞鸾台会可能的查问。结果因为一场瘟疫,被迫硬生生提前了两年,虽然瘟疫带来了优势,但不能不说,这行动还是仓促了点。也因此,这一阵子几个主事者都有些心神不定,善桐亦叹息道,“我最担心其实就是东北了,偏偏这几天那边似乎下了雪,消息送不来……”

东北太平日久,现在和朝廷的联系也不多,也就只有蕙娘等人,才会如此关注那方面的消息。蕙娘和善桐对着叹了几口气,又说起在广州的儿女,因这一次是三家的小辈一起送走,杨善桐倒是罕见地说了句实在话,“说实话,我也是早看出令弟的心思了,不过,大妞妞心思深,又有个许四郎,她会怎么办,我实在也是心里无数。下一代的事,真是看不懂,除了你们家歪哥和三柔以外,似乎没一对是准成的。”

若是事败,那不必说了,三家一道死,若是成事了,三家也势必要紧密抱团,以对抗文官集团。彼此联姻,绝对是长辈们乐见其成的,蕙娘笑道,“三柔是看准歪哥了,歪哥心里如何,我可也不知道。孩子们的事,让孩子们自己去折腾吧。”

正说着,桂含沁匆匆进来,第一句话便道,“东北有信来——事儿成了,办得很好!”

蕙娘和善桐一下都站起身来了,蕙娘道,“白山镇和凤楼谷都办成了?”

“朝鲜那边,我是让亲兵去的。守了七天,只活着爬出来两个人,当即也摔死了,有一个还有一口气的,问了以后,说是喝了水陆续都中毒而亡。”桂含沁瞥了蕙娘一眼,口中续道,“白山镇那里,带着达家的人一起办的,管事的基本也没留什么活口。”

蕙娘依然并不放松,桂含沁望着她忽然一笑,从怀里掏出几封信丢给她,道,“真的,都抓起来一个个对过花名册上的名字,再处死的。我们家可没有借机私藏你们家的人证。”

“沁哥。”杨善桐倒是嗔了桂含沁一眼,蕙娘却不以为意,细细地看了信,见绿松和权伯红夫妇都有份说话,方才颔首道,“差事办得极好,如此一来,就看广州那面的了。”

鸾台会北部的组织网络,几乎尽入蕙娘掌握之中,除了北面瘟疫肆虐的这些城市以外,西北现在等于是封关了,会战结束以后,勋贵纷纷回京,余下桂家就是关外的土皇帝,要将北面组织连根拔起,真不是什么难事。中原这一块现在在兴瘟疫,也就先不提了,反正现在也不可能进疫区去寻人。

至于东北,桂含沁派亲兵和权家一道斩草除根,事出突然,权家根本来不及反应,做得极为利落,令蕙娘喜出望外。只有广东那面,因为是权世仁一手打下的基业,和北面几乎不是一个系统,蕙娘能提供的情报也不太多,只有靠许家在广东一带的势力了。杨七娘亲自下广州去,就是为了操办这事。她在江南、广东都有根基,正是操办此事的不二人选。至于许凤佳,只需分些亲兵给她指挥便是了,他自己还要主持吕宋一带的事务,倒是无暇□的。

鸾台会四个分部,瑞气部管通信,几乎都是权族子弟,也是绞杀重点,正好是以同和堂为根基,查起来也方便,拿蕙娘给的花名册逐个去查对的。清辉部不知底细,大本营在京城西北一块,在西北的不必说了,在京城的,京城人都死成这样了,清辉部自然也失去联系。蕙娘最后一次得到消息时,就听说里头人都快死绝了。香雾部的探子们都是单线联系,把上线端掉便罢,一样是从同和堂着手。至于祥云部,多数是以民间教派为根基、依托的,对鸾台会的事也不甚了解,通过天下道教正统,龙虎山张天师的道统予以打压,便也罢了。

有蕙娘这个最大的内应,还有什么事做不成?到了八月,各地反馈陆续过来,来自桂家、许家的经办者、蕙娘自己派出去的监督者,都是众口一词:乘敌不备,此次行动,极为成功。虽难免也有漏网之鱼,但主要证据证物证人均已销毁,整个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

鸾台会这个野心勃勃、秘而不露的地下组织,势力滔天时几乎可以左右皇朝储位,扶植一方诸侯,然而,建立在阴暗中的势力,注定不能长久,它的倒台,也一样是秘而不宣,几乎完全没有激起一丝水花。

作者有话要说:吃了看晚饭吧~

377弥留

进了八月以后;天气转凉,天津港也要上冻了。除了本来就在天津安家的官员以外,众人也开始筹谋着往京城回迁。不过;正是这时,内阁几大阁老,除了留下吴阁老驻守京城以外,几乎全都骑马上路,和商量好的一般,也不顾赶路辛劳,都是一路快马加鞭地往京城里赶。

与他们同路的,还有良国公、平国公等天家的近亲贵戚;甚至连蕙娘都有份于其中;倒让她多了几分不解。好在同行的几乎都是老头了;她也没什么顾忌,象征性地女扮男装了一番,便也算是全过体面了。

从天津到承德,快马也就是两三天的事,实在不能说远,但这一路的氛围都有几分沉闷。即使是年纪最大的良国公都没抱怨什么,才从京城快马感到天津,就又要从天津去承德,让这位老人眉宇间带上了浓浓的风霜之色,但他一路均是沉默寡言,仅仅是上马、下马时,才能稍稍看出几分疲倦。

蕙娘也是有心和良国公私下谈谈,奈何皇帝圣命下得急,她和良国公这小半年来还是头一回照面,有些事她又不愿在人前露出,因此对良国公态度中那浓浓的疑惑,她也是保持了沉默:若鸾台会还在活跃的话,一路怎么也会略做表示,提示良国公自己的存在。但经过北方这一场瘟疫以后,很多事都是改变得太多了,谁也说不清楚香雾部体系是否受到了极大的破坏,而自己避居天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行动也受到限制,和组织失去联系,也是很自然的事。

正是因为有了这种种理由,老人家也只能暂时把疑问给藏在心里,此时表现得倒也是恰到好处,正是一个忧心忡忡的老臣子形象,在杨阁老等内阁成员跟前,更是不露丝毫得意,作为未来的外戚,这种态度,还是很招惹好感的。

一路紧赶慢赶,很快就到了承德。所幸皇帝还未大行,而诸多太监宫女也都群居到了承德,由连太监统领着,多少把避暑山庄也是布置出了一个样子来。一行人都还没怎么休息,稍事梳洗,便立刻禀告前去拜见,但回应却有点让人失望:皇帝现在还没醒来,不能接见诸位。

该怎么办?下去休息么?想得美。所有人全都是盛装肃容在外间候着,这时候说的话,那都是遗诏,这时候嘱咐的臣子,那就是托孤重臣……

虽说还没人谈到这方面的事,但六皇子年纪相对最大,权家也是其余所有生子妃嫔中背景最为雄厚的一家,三皇子的发疯,可以说是打乱了皇帝的所有部署。到了现在不立六皇子,皇帝是说不过去的,就是这孩子的皇位也未必都坐得稳……是以避暑山庄的局面,隐隐已有以六皇子为主的感觉。现在他也是在屋内和母亲一起伺候皇帝——虽说不过虚应故事,但也都是题中应有之义了。

权仲白此时也是十二个时辰不离皇帝,虽说和亲人就是一墙之隔,但足足有好一阵都没能脱开身来。过了近半个时辰,方才擦着手走进屋子。一屋子人顿时都站了起来,杨首辅先道,“子殷,里面——”

权仲白扫了妻子一眼,又和父亲交换了一个眼色,方面沉似水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已经是弥留了。”

一众人等全都色变,杨首辅脚一软,竟是跌坐在地,他喃喃道,“皇上——皇上……怎么——怎么就这么突然!”

说着,已是禁不住双目老泪长流,竟是要就此嚎啕起来……

在场诸人,就数他和皇上君臣相得,这份情谊谁都能够理解,其实,这些阁臣心里又怎能好受?杨阁老还算是最有依仗的了,和权家有个儿女之亲。王阁老还勉强能和权家这强势的儿媳有些香火情分,其余几位阁老,和权家真是没有一点渊源,此时岂能没有些对前程的担忧?

权仲白自然是最冷静的一个,他淡淡道,“还算是可以拖几日,各位不要走远了,什么时候他能醒来见上一面,自然立刻来找你们。现在进去,人多气杂,对病人也不好。”

言罢便又退入里屋,众人面面相觑,均都有几分悲戚,承平近二十年,总算朝政还算是蒸蒸日上,要比前朝好得多了。现在换做六皇子,多大的孩子?主少国疑,一番血雨腥风的争权风暴,看来是不可避免的了,就不知道,现在的皇上还有没有这个脑子,能不能明确地做出托孤的叮嘱,如此一来,或者还可以把这即将到来的争斗给稍微平息一些。

在一片沉默之中,时间过得特别地慢,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门吱呀一响,权仲白探头进来,轻轻地点了点头,众大臣遂都起身鱼贯而入。果然见到当屋一张大床,床上半靠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病人。权德妃和六皇子侍立在左,封锦、连太监手拿药碗、手巾在右,而权仲白一人独立门前,先道,“说话声音都低柔点……他受不住高声。”

杨阁老早已经满脸是泪,强忍着没放声儿而已,他跨前几步,一下跪倒在皇帝身侧,泣不成声地道,“陛下——”

皇帝的容色却很平静,他勉强动了动嘴,低声道,“众卿不必哀伤,炫,固有一死……”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众人均抽泣起来,蕙娘心中亦是感慨良多,也低头擦了擦眼睛。皇帝又道,“以后……小六子就交给诸位了,他年纪还小,诸卿务必严格教管,别让他败坏了祖宗的基业……”

这就算是确认了皇六子的继承人身份了,皇六子素来低调,很多大臣都是头回得见真容,此时偷眼看去,只见一个清秀的孩子,茫然站在母亲身边,一脸的木讷。心中都是有些忧虑,但此时亦不便发作,自然是点头应下。

“小三儿,封到贵州去吧……”皇上断断续续地说。“让他母亲也跟着一起去,去了,就不要回来了。”

这亦是稳妥安排,免得长兄痊愈以后,和幼弟争权。诸人都偷眼看杨阁老,杨阁老却是连声答应,他哀痛而深情地望着皇帝清瘦的脸庞,连连说,“老臣绝不会令皇上为难。”

这积极的表态,在皇帝枯瘦的脸庞上激起了一丝笑的涟漪,他合上眼,声若蚊蚋,“良国公何在?”

“老臣在。”良国公立刻上前。

“瘟疫肆虐,元气大伤……主少国疑,强敌环伺……尔等忠臣外戚,务必戮力一心,辅助皇六子担当大位wωw奇Qìsuu書com网……”皇上吃力地咳嗽了两声,顿时就有鲜血顺着嘴角溢出。众阁臣均是泪流满面,权仲白排众上前,拭去血迹后,和皇帝对视了一眼,皇帝微微点了点头,他便反手一针,直入皇帝天灵穴几分。

众人轻声惊呼中,皇帝面上竟有了少许红润,眼神也不如以往涣散,他又道,“女公子上前来……”

蕙娘默然上前,不知如何,心中竟也有些微忐忑:虽说她带着鸾台会,可以说是把皇帝和他的子嗣玩得团团乱转,但此时面对这枯瘦的病人,说是兔死狐悲也好,说是矫揉造作也罢,她毕竟是浮起了一丝愧疚。

“臣妇焦氏在此。”她轻声道。

皇帝点了点头,“吕宋……海禁……这些事该怎么办,你多拿主意。你是女子,不能做官,朕没名分给你,但宜春号几乎等于官办,朝廷的钱袋子,你也要多管起来,多为你侄子出出力……”

这个出人意料的嘱咐,令众人都有几分侧目:身边就有史官在记,眼下的一言一语,都是要上《起居注》的。遗诏也要颁行天下,权德妃到目前为止,在这里面还没名字呢,如果从头到尾都没被提起,她这个太后,在阁臣心里就没那么有权威了。而除了太后以外,遗诏里居然出现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这在古往今来,也可以说是头一份了。皇帝既然这么说了,以后户部的事情,蕙娘出面说话,就是户部尚书都要让个三分。

蕙娘亦是讶然不已,她和良国公、权仲白对视了几眼,心中也不知是酸楚还是欣慰:这一辈子,她算计是算计得多了,可真正公开承认她的才干的人,不是祖父,不是丈夫,竟是皇帝……

“臣妇一定殚精竭虑,但为皇上分忧。”她轻声道。

皇帝嘿然一笑,声音又转微弱,刚才那一针,似乎效力也就到此为止了。“告诉许杨氏,蒸汽船的事,继续去做……拳头没有人家硬,憋气啊……”

这又提到了一个女子,而且还是杨阁老的女儿……但皇帝现在已经又转向了王阁老,“你们大臣,要抛弃成见,一心辅助幼主……四边事多,要任命良臣,多走出去,多学一点。现在不是以前了——”

他喘息了几声,轻声重复道,“现在不比以前了,海那边有人了……”

到现在了,惦记的还是鲁王……

蕙娘简直一阵无语,原有的感动,也是不翼而飞,但诸大臣却都是痛哭流涕,没口子答应了下来,全都担保要一意维护正统,皇帝喘了口气,艰难道,“地丁合一……继续去搞,农户很苦,商户……又太富了……”

最后的几句话,几乎是呓语了。权仲白翻了翻他的眼皮,摇头道,“皇帝即将大行了。”

他的手扶到了那根银针上,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根针一抽,只怕皇帝也就没有多久了。

杨阁老、王阁老等皇上一手扶植起来的人物,均是泪流满面,良国公等人也都干嚎了起来,皇帝费劲地鼓动着眼珠子,扫过了榻前众人,他低声道,“朕这个皇帝,做……做得还不错吧?”

也不知是在问谁,但众人值此,自然都只有一种回答,“圣天子洞明烛照、堪比尧舜!”

唯有权仲白,在这一片近乎哀嚎的回答中,低沉地道,“和先代比,你已经很有诚意了!”

皇帝似乎只唯独听见了这一句话,他露出了一个放松的、乏力的笑容,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费劲地伸出手来,低声道,“握住我的手。”

声音低柔,在一室嘈杂中,几乎难以分辨。

封锦便走上前来,跪在床边,握住了皇帝瘦若干柴的五指,低低唤道,“李晟、李晟。”

李晟单手收紧,微微点了点头。

权仲白垂下眼,轻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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