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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贵女-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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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女子做出的清淡无味、素寡简陋的菜饭,赫连暮祈又是饿又是委屈。他生下来就没受过这等罪,越发想念府中生活。见厨房炊烟袅袅,女子猫着腰一边烧火,一边揭开灶上大锅熬煮什么,嘴一撇,悄悄朝门口挪去……
黑衣女子虽有功夫在身,到底不是顶级身手。精力有限,耗了几天也有些吃不消。厨房里烧着火,杂音乱耳。等她做好饭菜出来叫人,院中哪里还有人,只半敞开的大门仿若一张裂开的嘴,无声的讥笑。
“不好!”女子跺了一下脚,进屋操起匕首入怀,脚下不停的冲出门去。
赫连暮祈开门后一路小跑,没有生活常识的他,见街上无人也不觉得奇怪,直愣愣的往大街冲。恰好二皇子和四皇子正忙乱的调派人手支援城门,街上几乎都是穿着御林军、禁卫军队服士兵,持着兵刃森然而过。
赫连暮祈一头冲过来,刹不住脚,撞到一人的小腿。那人一看,见是一灰不溜秋的粗布衣服小孩,拎起就骂:“小兔崽子!跑什么跑!”
赫连暮祈活到这么大就没人敢骂他,立时回喝:“大胆!敢骂我!打板子!我让人打死你!”
这队士兵本就是去干刀头喋血的活,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心情正极度不好,听他如此嚣张,狰狞一笑:“想打死我?我先打死你都没人问!”
“你敢!”赫连暮祈大声喝骂,“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靖王世子!”
周围人齐齐一静,片刻后,笑声震耳欲聋。那士兵拎着他晃了晃,畅快之极:“头儿!咱们有救了。管他是真是假。拎了这小子去城头,若不退兵,就扔了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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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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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惨烈
“老七。你看这是谁!”城楼,赫连老五疯狂的笑着,手中拎着一个挣扎不休的小男孩,小男孩胖嘟嘟的脸,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掩不住唇红齿白。
“祈儿,是祈儿!”丁澜韬惊怒的停下手,不敢置信:“怎么会?他怎么会?小妹呢?”他忽而癫狂,红着眼问一旁的赫连老八:“八爷可知七爷府上有几人逃出?”
老八冷冷看了他一眼:“你问我?我只知道我府上就活了我一个。”
小妾侧妃什么的,真不在这群天生贵胃的眼里。更何况在老八看来,丁澜韬又是什么个身份!
“父王,救命!救命!”赫连暮祈惊恐的在城楼挣扎。
老五洋洋得意:“老七,你退不退?不退,这唯一的血脉可就保不住了。哦,你还不知道吧。”他好心的告之,“朱雀街闹匪乱。你一家子都死了,就剩这个逃出来。你退不退?不退,我就扔了他下去!”
赫连熙面无表情,冷冷的注视着城头一言不发。退,还是不退?此时退却,一腔心血付之东流。不退,亲儿不保。
他讨厌选择,尤其是这样难堪的选择。偏偏,这种魔魇总是紧密相随,挥之不去。
上辈子,为了皇位,他经过无数次选择。软弱、信义、亲情、温暖统统丢弃……直到亲手除去结发之妻林若涵的性命,最终成功。今生,他不想重复那种难堪取舍,转道而行。一步步发展自己的势力,提升本身的能力。从大势着手,改革朝政、建设天下。他所拥有的,不再是单薄的依靠司徒家,而是牢牢握在手中的实权。
可为什么,这该死的选择阴魂不散,又一次出现。前生是妻子,今生,是儿子。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选择后的蚀骨之痛,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这些逼迫他至此的人。
“所有人后退!”他挥手下令,冷凝的目光看着城楼上的老五,如同看一个死人:“澜韬。一会儿带几个好手,去其它几个城门看看。我在这边缠住老五,你想办法进去,或者和里面的暗卫联系上。救出暮祈。”
丁澜韬立时领命而去。
赫连熙又看向老八,歉然道:“八弟。暂时不能攻城了。你,别怪哥哥。”
老八嗤嗤一笑:“七哥。没了你的人相助,我早死了。也逃不出城。我府里怕是没一个活口了。你这边看着也就剩暮祈一个,不顾着他顾谁呢。”
赫连熙感慨的拍拍他,什么话都没说。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好。老八也一样,兄弟俩沉默半晌。赫连熙叹息一声:“三哥是逃出来了。小九也不知怎么样。”
一句话果然转移了仇恨。老八狠狠骂:“XX养的这群崽子。这种灭绝人性的事也下得了手。等老子进去,剁了他们……”
……
一天僵持。赫连熙虽然没攻城,依旧驻扎了大批人马在城门外。城楼上,赫连老五瞅瞅眼,拎了赫连暮祈进去。这可是活宝贝,万一没气了,谁去抵挡外头大军呢。故对这孩子看管的还算精心,除了不给人身自由外,该吃该喝的都不差。
天色渐晚。老五再一次派人去内廷报讯——四哥你到底整没整好,传位诏书拿到没有。兄弟我顶来顶去也是有限度的,总不能没个头!
老四比他还呕。 皇宫三足鼎立,他倒是想快点,可有心无力。他能怎么办?
老四心里默默庆幸,幸好老2出了昏招,老三鱼死网破,掳了老五家孩子出城,路上和追兵混战,孩子全军覆没。老五和老三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可算起来罪魁祸首也有老2一份。因着这一层关系,老五怎么着也不会和老2结盟。京城数门的控制权,仍在他这一边。
看看天色,他派了亲信给老五去回话。意思是你再顶一顶。另外,老七素来狡诈,天黑了,防止他留有后手,救了赫连暮祈去。
老五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晚间看管的愈加严密。
赫连暮祈一个小孩,乍经突变,早吓的魂魄不安。长夜寂静,昨晚还有硬床睡,今天就只剩木板了。委屈惊吓双重打击之下,夜里胡乱做起梦来。又尿湿了床,屋里一阵骚味。
看管他的人骂骂咧咧。小孩子受惊,白日哭了一天,本就疲乏。那看管的人凭他尿了,也不给换衣衫,自顾自睡。赫连暮祈半夜醒来没人理会,哭了一会儿,捂着湿裤子迷迷糊糊睡去,天明时分人就发起高烧来。
看守起来见着,唬了一跳。脸烧的通红,烫的能烙手。慌忙跑去报讯。赫连老五听了,气的怒踢了那看守一脚:“蠢货!”急急跑来一看,心凉了半截,一面催人去请大夫,一面问:“什么时候烧的?”
看守哪里知道,躲躲闪闪说不上来。
赫连老五一嗅,屋里一股尿骚,再看赫连暮祈的裤子,明白了几分经过,气的立时喊了人拖那看守下去:“给我斩了!斩了!”
等请的大夫过来,一把脉,也是吓一跳。这体温高的,惊问:“烧了多久,你们都没给降温吗?”
老五哪知道怎么给发烧的小孩子降温。回想过往,记忆中不过是王妃告之某某女人生了,王妃告之某某孩子满月了,王妃告之某某孩子大了该请先生云云,以此类推。
老大夫得知半夜就烧了起来,一直到现在都没采取任何冷敷措施,摇摇头:“便是救回来,脑子怕也烧的不灵光了。”叹息着开了药。
老五傻了眼。脑子不灵光=傻子。赫连暮祈傻了,还有用么?这么半死不活的拎不出去,老七能再停一天?
想了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去景乡侯府,将他一家老小都拖过来。”景乡侯老夫人还健在,那可是赫连熙的亲外祖母。可惜的是段淑妃在皇后手上,弄不到。不然效果还要好。
又一想,添了一句:“靖王妃失踪了,林家他那个老丈人还在的吧。也去给弄了来。”
兵荒马乱一阵,外头又叫:“靖王攻城了!”
老五恨骂:“都他/妈/的/混蛋!”扯了头盔出去,爬上城楼大骂:“老七,你这是想要你儿子的命!”
赫连熙扬声冷问:“祈儿呢?”
老五道:“大清早的我让他多睡会儿。你不疼他我替你疼。”
赫连熙目光一凝。老五会这么好心?绝对是出事了。难道,是丁澜韬那边成功了。心下微热,声音更高:“你有这么好心?别是我儿出事了!你在撒谎!”
老五虚张声势:“我一片好心,你反倒质疑。果然是无耻无情之辈。好,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人!”
匆匆下了城楼,不管三七二十一拖了赫连暮祈就走,上了城楼,朗声道:“老七,你看看,这是什么!”
赫连熙微有失望,居然不是被救走了。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赫连暮祈睡的死死,这么大喊大叫折腾都没醒。不像睡着,倒像是昏迷。
“祈儿怎么了?老五,你干了什么!”
赫连老五狡辩:“我不是说了么,他睡着呢。”
狗屁!赫连熙肝胆俱裂,你家孩子才这么睡着呢:“老五,你有种别对一个孩子出手!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赫连老五就当没听见,刚要带了人下去,那边亲信来报:“景乡侯府人带到。”
老五立刻来了精神,哈哈大笑:“老七,你看这是什么?你亲祖母,亲舅舅都在呢。你还是老老实实束手就擒的好!”
头发雪白的景乡侯老夫人被押上城楼,凄然以对。活了一辈子,享了一辈子富贵,临了还有这一遭劫。几人交错时见到赫连暮祈,老夫人心酸交加,唤道:“祈儿。”
景乡侯夫人第一个发现不对,惊呼一声:“祈儿的脸!”
赫连暮祈的脸烧的已然呈青紫。
“你们——”景乡侯撕心裂肺,“你们是畜生,畜生!”
“畜生?”赫连老五冷笑,“老子的儿子都去了阎王殿,你家的倒是凭的金贵?”
“冤孽,冤孽!”泪水划过景乡侯老夫人皱纹密布的脸,她冷然道:“你会遭报应的,五皇子,你会遭报应的。”话毕,纵身一跃,从城楼飞身而落。
“母亲——”“娘——”景乡侯扑向城墙,声嘶具裂:“娘——”
赫连熙深深遥望仍旧闭目安睡的赫连暮祈一眼,咬牙挥手:“攻城!除暴徒,救陛下!”
“老七,你敢!”赫连老五慌不择路,连忙又推了一个人下去,却是景乡侯夫人:“你再不停下,我将你舅舅也扔下去!”
回答他的是震耳欲聋的厮杀声。老五一狠心,又推了几个侯府公子。景乡侯尖声利叫:“赫连老五,我和你拼了!”吼叫着扑上去。
众士兵当然不能让他胡来,很快,推的推,杀的杀。血流成河。手无缚鸡之力的景乡侯府众人,皆横死当场。
赫连老五抱着孩子挡在胸前,看谁敢砍。混乱中,倒也被他避开好些人。
赫连熙的军队终于攻上城楼。老五和老八打做一团,老八可不管那么多,趁着他抱着孩子拦住胸口砍过来的刀,挥剑就刺向他的下腹。老五嫌碍事,一把扔掉赫连暮祈,拔剑抵住老八。
赫连熙的人逐渐控制住城楼。守城军死的死、亡的亡。剩下的也都缴械投降。城楼上,便只剩老五和老八战做一处。
赫连熙蹲下身,抱起赫连暮祈,赫连暮祈双目紧闭,脸色青紫。
他轻轻伸手抚向颈部,安静无声。没有任何跳动。又触到鼻下,同样没有一丝呼吸。
老八将剑刺进老五的胸膛。老五疯狂的大笑:“老八,你个傻子。五哥谢谢你了!”硬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老八垂下头,看着滴血的剑尖,心底忽觉茫然。
城门大开,赫连熙的人马很快接管了城区内防。奇怪的是,先前派出的丁澜韬一行人,竟失去了消息。城外没有,城内也没有。
不作多想,他甩去思绪,仍按计划进行:“去皇宫!”
刚走到内城,前方来报:“王爷,我们接到了林大人。”
林大人?赫连熙莫名。等人送上来一看,原来是林二老爷林海峰,血肉模糊的被架在担架上。
这位是即不幸又好命。不幸的是,他被从大理寺拖出来,因为害怕,死活抱住牢房柱子不走。老五手下的士兵哪是客气的,便一顿打。谁知渣爹平时娇养的厉害,不经打。两下不留神,腿给打断了。士兵无奈,只得作势用刀砍他的手,才拖了出去。可这位腿断了,只能拖着。速度就慢了下来。好命的是,这一慢,渣爹虽被拖的半死不活,几乎丧命。到底好歹留了一口气。这一行人因为拖拉,反而没赶上城楼血战。被接管的人马拦住。送至赫连熙面前。
赫连熙自然不能不管,却也只是吩咐送去医馆。依旧前行。
藏在城内的长史等人也汇合了来,告之,府中仆役逃散,大部分无有幸免。尸体有丁、段两位侧妃和赫连暮真。
赫连熙一怔。没想到赫连暮晴和林若拙两人能逃脱,很是意外。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皇宫那里,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因要怀柔,靖王手下接管城防,虽然戒严依旧,态度却温和不少。于是乎,靖王的好名声又上了一个台阶。伴随着的,七皇子殿下回归的消息,也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袁清波是笑着来给林若拙报喜的。出乎他意料的是,林若拙的脸瞬间坍塌,如丧考妣:“完了!”
“清波!”她急切的收拾包裹,“赶紧的,不然来不及了。我得出城逃命去。”
“这是为何?”袁清波被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想,笑道“靖王向来仁厚,你虽躲在我处,然有一侍女,二有左邻右舍,清白有人可证。靖王殿会相信的。”
林若拙急的差点崩溃:“你不懂,就不是这么回事。无关紧要的人他当然仁厚。我这里不一样。跟当权者讲理,狗屁!他想你死,有理也得死。他想你活,没理也能活。总之他若是得势,我必死无疑。你信我一次,我是他枕边人,天下还有谁比我更识得他的真面目。真的!我得赶紧逃命。若等他控制皇宫腾出手,就来不及了!”
“对了。”她又想起一事,千叮呤万嘱咐:“千万别透露我住在这儿过。不然他会杀了你的,他一定会。你要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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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部分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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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部分内幕
袁清波不能理解林若拙的想法,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了她的行动。‘朋友’二字,他从未提及,行事却皆不辜负若此。英雄每多屠狗辈,自古侠女出风尘。古话不是白说的。
临走遇到一个问题。画船的脚还没好,若强行吃重,只怕就真伤了底子。日后落个跛脚。
这种境况,林若拙自是劝她留下。理由是现成的:“你以为现在的城门就好出去?我都不敢保证能不能成。万一有变,你这腿脚能跑得过谁?”
画船更不能理解:“既然不好出去,那您何不再等等。”
林若拙摇头,两个丫头年纪小,有些事看不透彻:“袁大家帮了我,我不能害了他。”
作最坏的打算,她即便被人找到,也不能是从袁清波的房子里。一个王妃,逃难躲到了戏子的屋里。放在戏文上可能是滴水之恩日后涌泉相报,跌宕起伏后皆大欢喜结局。然而摆在现实中,只有一个结果:靖王妃,你如何证实自身的清白?
侍女?笑话,侍女是你自己的,自然要帮你做掩护。
邻里?这就更可笑了。邻里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袁清波是从不在这里过夜,可某些事,不是白天就不能发生的。林若拙向来不忌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人性。
身处高位这二十来年,她明白一个道理。即永远不要存侥幸心理。政客间只有你想不到的无耻,没有他们做不到的。靖王妃被一个戏子藏了数日,这种大把柄不被有心人利用起来才怪。
所以,她即便被找到,也不能是从袁清波的房子里。必须断了明面上的口舌。哪怕真实情形大家都知道,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就不好定罪。袁清波也就没有牵连。当然,如果赫连老七脑子进了水,非要给自己弄一顶莫须有的绿帽,跟袁清波死磕,也只能认作倒霉。
所以说,赫连老七,你肿么还不失败,还不去死呢?
林若拙一万次的腹诽,快速收拾好了行李。利落的吩咐银钩:“你去雇辆车,送画船去小福家修养。若有人问这几天我们躲哪儿了,就说当晚和我便走散了,什么都不知道。”
银钩大惊:“娘娘,您要自己走?这可不行!”
“怎么不行!”林若拙冷声道,“你放心,我不是没计较的人。我有去处。只是不方便带着你们。”
银钩不信:“您有什么地方可去?”
林若拙道:“告诉你是害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安全的。”
银钩哪里肯听这些,还要追问,忽觉头昏沉沉,努力想清醒,却越来越晕,视线模糊前,看见的最后一眼是画船也‘扑通’倒在桌上。
袁清波面不改色放下手中的茶盏:“你托我弄了这下三滥的江湖药,就是迷倒她们两个的?”
林若拙叹气:“清波,我也没有办法。你不知道,我做的事有多危险。我已是骑虎难下,赫连熙若是知道我做过什么,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赫连熙去了皇宫,很难说和司徒皇后之间有什么较量。搞不好她当初泄密大皇子身死和段淑妃有关的事就会败露。凭赫连熙的智商,很容易举一反三,顺藤摸瓜,弄明白是她在后方撬墙角。这仇,结大发了!
袁清波没有再劝。他自知能力有限,无法与赫连熙抗衡。所能做的,也只有祝福。
“你,一切小心。”
林若拙点点头:“就麻烦你雇车送她们去染坊了。别自己露面,小心些。”踟蹰片刻,欲言又止。最终只有一句:“保重。有缘他日再见。”
袁清波盈盈一笑,颇有几分绝代风华的风姿,轻声回应:“他日再见。”
既能他日相见,大家便都活着。
用脂粉涂抹了一张黄脸,抹粗眉毛,放下厚重遮住眼睛的刘海。林若拙打扮成一个未嫁小民,提着花布包裹,一步步来到内外城相交的地方。转过几条街巷,敲响一间不大的宅院门。
“姑娘找谁?”一个中年男子闻声开门。
“我是江南来的。”她低着头,递上一封信,用江宁口音道:“先父曾是韩先生的同窗,还请通报一声。”
男子接过,打量她几眼,侧身道:“进来说话吧。这几日京城管的严,你是怎么进来的?”
林若拙仍旧低着头,厚厚的刘海遮住面容:“原本是进不来的。今日不知怎的,城门又通行了。只是查的严些。”
男子恍然大悟:“是了。今日靖……”他霍的收住声音,改口道:“书房就在前面。姑娘还请略等等,我去给老爷通报。”
林若拙福了福,侧身站过一旁。
男子进了书房,韩撤正忙着,见他来报,很是诧异:“同窗?江宁人?”他不记得有什么江宁的同窗啊?
那信封也很奇怪,上面一片空白,落款题名都没有。韩澈撕开封口,里面是一张轻盈的宣纸,没有半个字迹,只画了一幅画:月夜百合。韩雁仿真绣的成名作。
韩澈手下一顿,死死盯着那熟悉的笔触。稍后,面色从容道:“请那姑娘进来。”
男子便去请人,带了林若拙进屋。韩澈又吩咐:“关上门,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男子应喏退下。韩澈将画稿丢进笔洗中,等着那画渐渐浸湿,泡的稀烂。方淡淡问:“这画,你从哪儿弄来的。”
林若拙抬起头,轻轻一笑:“夫子何故如此生疏。不认识若拙了么?”
什么?韩澈腾的一惊,定睛细瞧,几近失态,又惊又喜:“是你!你逃出来了!”
林若拙笑嘻嘻的坐下,如在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取过书案上茶壶,倒了杯水:“是啊,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呢,捡回一条命。”
韩澈一怔,觉得七年不见,昔日学生的举止骤然变得有些陌生。想起什么,问:“你一个人来的?”
“当然。”林若拙眨眨眼,“旁人不知道,夫子您是知道的。赫连熙得了势,我就性命堪忧。让人跟着,不是害了人家?”
韩澈略一想,也就明白了几分。林若拙是用什么取信了司徒家他不知道,不过总规是有损于赫连熙的利益。如此一来,她的境况的确堪忧。
“你有什么打算?”他问。
“出城。”林若拙毫不犹豫道,“你和司徒九应该有联系的吧。帮我传句话,他当初答应过我可以活的比赫连老七更久的。兑现的时候到了。我要出城,离开这里。后面随他们怎么闹,我再不管。”
韩澈立刻道:“传话没有问题。只是得等等。世子现在不在。”
“不在?”林若拙惊诧的瞪大眼,“他搞什么!赫连老七都快逼宫成功了,他还不在?他这是要干嘛呢?拱手相让?”
韩澈微微一笑:“这些事你不通,局势看似对靖王有利,实则不然。他这次攻城,用的是部分西南军。单是擅自调动地方军队这一项,就够他吃一壶的。”
林若拙不能理解:“陛下都中风了,口不能言,手不能书。谁有本事给他吃一壶。现在是谁的拳头厉害谁老大好吧。”
韩澈胸有成竹:“你忘了骁骑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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