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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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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点点头,扯着周峥衣角一路而去,身后有小黄门紧紧跟随,打着油绸伞;唯恐淋坏了燕王。
二人一路穿亭过榭;远远的龙池之上有侍君泛舟,那舟辑在湖内打转,却靠不了岸,烟雨濛濛如画,只隐约听得到那舟辑之上有惊恐年轻的声音,许是女帝最近新纳的小侍,还未被这重重宫墙打磨了生气,笑闹之间的青春被风吹雨打散。
易柏再见到英洛,却是她与一位极年轻的男子从酒楼出来,差点撞上了自己,亏得领头的舒焕机灵,大着胆子拉了他一把,才不致让那少年撞上来。但那少年身边搀着他的女子,却无可避免的,结结实实的撞进了易柏的怀里。
舒焕虽然拉住了这醉洒后的少年,但却绝没想到那身着鹅黄衫子的女子会一头撞进易柏怀中!他胆战心惊在一旁观望,只盼着易大公子就算不会怜香惜玉,至少也别将这女子摔的太难看!观其背影袅娜纤弱,当真令人不舍与大地相拥!
哪知向来镇定若素的易大公子被撞之后,非但容忍了无数流莺曾试用过的招数,且结局实实出乎舒焕意料。往常那些流莺非但没摸到易柏一片衣角,反倒扑了个空,一头撞下去,栽了个狗啃泥!
…………………………那情形,是相当的令人不忍视之!
易大公子不爱女子之名,不是今日始有。扬州人提起易家两兄弟,总不免慨叹:这兄弟俩,生得倒是粉雕玉砌一般,偏弟弟多情,哥哥无情!
易小三儿倒有精辟见解:大哥不见得无情,二哥非见得多情!
依着她的说法,大哥只是食古不化,尚未动情,但二哥这般流连花丛,可见是个无情之人,花心而无情!若有深情,哪容得了这样消殆?
然则今日,易大公子将怀中女子扶起,那眼神堪称复杂,舒焕看来,不免想到“爱恨交织”的眼神了!既然没有推开,那定是不同寻常的女子罢!
他哪里知道,易柏方看见英洛,心便疼得一哆嗦,立时想起被她敲诈走的那两百万两银子,苦于此乃人生之耻,亦不能做金石之声责问于她,落在有心人舒焕眼中,便成了爱恨缠绵的目光了。
“姐姐,走罢!”少年醉意朦胧,不住口催促,令舒焕暗恨!
“小嘉你小心点儿!”
女子缓缓转头,一霎时让舒焕愣神片刻,心内恍然大悟,这样美人儿,难怪家主不舍得推开………………………真是仙云堕影,玉纤凝露。
那女子急急道:“改日有暇,定上门讨教!还请易兄多多海涵!我这位小兄弟喝醉了,须先送他回家,小妹先告辞了!”
易柏道:“将军客气了!请自便!”
便见那女子搀着少年深一脚浅一脚下楼而去,楼下早有马车相候,那车夫将二人扶进马车,便驾车离去!
舒焕却被刚刚易柏那声“将军”给惊得魂飞魄散,本朝能得易大公子青眼有加的女将军,确也不多,细数来也就那么四五位,其中三位年纪不对,内中还有一位常露,他却有缘得见,推来减去,面上已经带了惊恐之色…………………莫非?
这位难道就是那位勇斗大公子,从他身上割下来一大块肉的英将军?
他结结巴巴道:“家主,这位莫非是英……”
易柏点头,挥袖欲走,却啪的一声,从广袖中掉出一物来。他弯腰捡起,原来是一个小荷包,带着一般药香,同刚刚伏在自己怀中那人的味道一模一样。许是她刚刚扑上来,不巧将荷包勾在了他腰间暗扣之上,扯了下来,却落在了衣袖里,二人皆未曾觉察。
将荷包揣在袖里,他大步进了酒楼。独留舒焕一人在门口傻站……
是夜,夏友将英洛衣衫遍翻,不满道:“洛洛,我前两日给你随身带着的那药荷包呢?”
英洛漫不经心道:“今日出门,不知道丢哪里了?!找了半日不曾找到!”
“你——”夏友怒道:“镇日无事同薛嘉出去喝酒,也不顾惜自己身子!那荷包虽不能解你身上的毒,但也是助你身体康健的珍稀药材。你身体本来就虚,每夜多梦,易醒,这两夜睡得安稳些,还不是那荷包的药效!明日我再弄一个药荷包来,你若再丢了,以后便别回家,随便你爱去哪去哪!”
英洛不住作揖:“我的好哥哥,以后啊,我一定随身牢牢带着,便是丢了人,也决不丢荷包,行了吧?!”
夏友先是被她这声软语娇俏的“好哥哥”给软了心肠,听到后一句,忍不住哧一声笑了,只拿手指点她瑶鼻,“你就油嘴滑舌吧!”
失策(一)
朱嫣将手中药材放在鼻端轻嗅,边笑道:“主子最近睡眠不好?怎么配这宁神的药?哪位姑娘有这样福气,竟然可以让主子将她的荷包佩在身上?”
易柏长身玉立在小楼窗前,见楼下果林里有三五个人正有条不紊的将果子摘下来装筐,似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来,一抹浅笑缓缓爬上面颊,道:“回头多送两筐果子到府中去。”忽见果林中钻出一个人,正是舒焕,流星大步而来。
朱嫣点头应和,再接再励:“主子,这荷包的主人…………………”话未说完,便听得沉重脚步声在楼外响起,晁元宁清冷的声音道:“主子,舒焕来了!”
却见舒焕垂头丧气进来,甫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主子,内宫局陈公公今日传来话,这批运进宫内的绫罗属下等残次品。属下已经拿银子去打点了,但这类事若层出不穷,如何应对啊?!”
陈公公任内宫局管事,一身肥肉与绿豆小眼自不肖说,便是那一身尖刺的嗓音亦让人难以忍受。御赐的皇商果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了的。其中腌臜隐讳之处非是一张圣旨就可以说得分明。
易柏初见这陈公公,那一双绿豆小眼便不停在他身周打量,啧啧连叹:“易大公子果然好人材!若是放在宫里,何愁没有出头之日?”
他被这话惹的气恼,之后次次将内供之事交予舒焕打理。那陈公公每次总要左挑右捡,便是所赚银两也总是克扣。这皇商说来好听,竟真是个赔本卖买。好在墙里损失墙外补,打着皇商这样亮闪闪一枚巨大金字招牌,在外商谈生意之时也算是品质保证,总还是财源滚滚。只是舒焕有时被那陈公公气得跳脚,有苦难言,偏生在易柏这里得了个“不善应对”之名,两下里成了名副其实的受气包。
今日之事,总也在易柏所料之内,因之亦不见他有丝毫慌乱,只叮嘱几句,吩咐舒焕先去打理。舒焕得了指示,怏怏退下。想到陈公公那张皮肉松驰的老脸与碜人的嗓音,脚步便平白沉重了起来,多添了几分人生凄苦之感!
朱嫣听得这两人三言两语,却是不好意思再厚着面皮揪住大公子问先前的问题了。倒是易柏,每想起如今这些烦恼事,究其根源,不由狠狠看了那荷包一眼,道:“除了她,还有谁?”现今这些麻烦,可不是她招惹来的吗?
她?
在朱嫣所知易柏认识来往有限的女性里面,那个她,除了迄今为止唯一一位以外客身份来此庄园的女子,还会有谁?
怎么会是她?
朱嫣心尖猛然一颤,却也疑惑万分,小心陪笑道:“这洛姑娘的荷包,怎么会在主子手里?”
此言本有些越矩,易柏从不喜属下探听他私事,概因朱嫣语声柔婉诚恳,且夹带着她自己都听不出来的一丝迫切,易柏被她语声所感,难得道:“那日偶遇,她不小心掉的!”
也许是故意掉的呢?!
那人嚣张模样早印在朱嫣心头,恨她恨得牙根痒痒,不由脱口道:“主子是要将这荷包留在身边还是送回去?!”
“自然是送回去!”
朱嫣察颜观色,小心翼翼道:“这洛姑娘胆大包天,将主子两百万两银子给诈了去,不如……属下在这荷包上动动手脚,教训她一顿?”
易柏得闻此言,面上绽出笑来,直让朱嫣看呆了去,只听他道:“嫣儿此意甚好!只是不可伤她性命!”显是心神愉悦。
朱嫣被他这声“嫣儿”给唤得心花怒放,喜孜孜道:“属下这就去办,必办得妥妥贴贴的!”
不过两日功夫,待得舒焕将此次货品问题周旋清楚,易柏在盘算下次会出的纰漏之时,便有下人奉了朱嫣所制的荷包而来。
那下人郑重道:“嫣姑娘特别交等,这盒中另有一绣袋,若家主要打开此荷包,必得佩那绣袋。姑娘还说,这绣袋里乃是镇定安神的药物,主子常佩可清心明目,身康体健!”
易柏赏了那下人之后,将英洛的荷包与朱嫣的绣袋皆笼在袖内,身后跟着晁元宁,前去巡查生意,顺便着人送信去英府,请英将军前往落霞坊认领失物。
却说英洛这两日也颇不好过。今日本来十四,明日便是中秋节了,但两日前周峥便被女帝留在了宫中,旨意说来冠冕堂皇,只因皇长子年少失怙,幼失庭训,女帝又忙于政务,留太傅在宫中却是以充父职,贴身教导云云。
英洛初听这旨意,若非周峥乃自己夫郎,她几乎要笑喷……………………李晏这弯子绕得也太曲折了点吧?还不如学唐玄宗夺子媳,让他出家,再借个由头纳进宫去?
什么借口不好找,非得找个奶爸的借口?………………虽然皇长子李秋,燕王殿下早已过了吮奶的年纪!
心内虽然份外不痛快,亦不得不着人为他收拾几日离家的物品。前来传旨的内侍在一旁陪尽小心:“太傅且不用多收拾什么东西了,宫中都给您备下了!这可是陛下特意吩咐的!”
英洛在一旁不阴不阳道:“我家夫君最是挑剔不过,不知道陛下有无准备了金屋子?!”
那内侍啊了一声,再不作声。却是周峥上前,也不再管屋内有人,将她搂在怀里叹息一声,低低在她耳边叮嘱:“忍耐,一切有我!”
英洛得他这句承诺,觉得心安不少,亦伸手团住了他的腰,将脑袋埋在他怀里蹭了蹭,方放开了他。
那内侍大概是平日在宫内惯见了女帝李晏与众侍君亲热,将头扭向一边,只作不闻不问木雕泥塑般立在一旁,眼见这夫妇二人拥别,周峥登车,他方对英洛施了一礼。见她从怀中摸出一块物事来,色泽剔透亮白,雕工古朴,正是一块极品羊脂玉,应是所值不菲,边使劲塞进他手中,边道:“小小礼物,只盼太傅在宫中渴了饿了之时,得公公一番照顾?!”
“哪里用得着将军这般客气?照顾太傅是我们份内事!”他应和着便将那块玉塞进了衣袖,心道,这女将军这般傻模样倒也有趣,夫君都要被陛下纳进宫去了,自己还蒙在鼓里面,真是可怜呐!
自周峥入宫两日未归,英洛每日里巴巴盼着早朝。往常须得夏友死拖活拽方能准时起来。这两日每日里夏友醒来便见她睁着眼睛,似乎是醒了很久的样子。他心里微微叹息,却也只能假装一切如常,照旧替她梳头挽发,按品大妆,送她出门去。
英洛在朝堂之上只能远远看他几眼。夫妻二人乍然分别,又处在此种情形之下,在众人不察之时不免作出许多眉眼意趣来,倒生生把个朝堂盛会站成了秋波地,二人便是那两相投契的青年男女,好比在长辈大棒加身的境地里,纵是不能以手抚之,以口哺之,却偏要用目光缠绵之,较之往日家中,倒是份外的情意缱绻,难舍难离。往常英洛站在队列之中,那瞌睡小虫几次前来问候,这两日上朝却是面若绯霞,眸含春色,纤弱身板挺的笔直,惹的身旁一干年轻官员神魂不属,想入飞飞。
这日下朝之时,用眸光暂别周峥,她惆然回府,却是华彻告之,有人请她移步落霞坊,有旧物奉还。来人并未多说,英洛不免茫然,总想不起何人相请。夏友这几日忙于研制倚萝的解药,每日里送她上朝之后饭都来不及吃一口,此刻自然无暇前来理会这等琐事。
华彻不无担忧道:“也不知是何人?那日那胖子逃脱了,小嘉又不在身边,你还是带着那一干好手过去吧?!”
这却是自华彻接管了华相旧时暗人,加之英洛前段时日又被一胖子当街扑杀,他唯有捡那群暗人里信得过的几人每日里保护英洛,这却是知会过周峥与夏友并英洛的。那二人亦觉得这些事华彻做的妥贴,便也随他去办了。
更有英洛的贴身护卫程元,见得她身边一时高手环立,不由期期艾艾,前来告假:“将军,我家娘子……我家娘子快要生第三个孩儿了……”
英洛惊喜的睁大眸子,将这鲁人上下打量,坏笑道:“看不出来程大哥却是要当三个孩子的父亲了!”
程元涨红了脸,吭哧半晌方道:“我家娘子身体并不是很好,老程想向将军告假几日,前去探望!”
英洛抿嘴而笑,连连点头,“嫂子生孩子,这却是应该的!我准你三个月假,前去侍侯嫂子生产。”另送了许多钱物,程元喜笑颜开,千恩万谢去了。
这里自程元走后,英洛身边另有华彻派遣的护卫若干,今日出门,他却一路从府中叮嘱到门口,总也有一千个不放心,却见她浑不在意,笑道:“华大哥若是再唠叨下去,可就变成个老头子,将来没人要啦!”
这却是她自身体好后挂在口边的话,道:“洛洛不过是一蠢人,拖着这残躯捱日子罢了。峥哥哥与衡抽身退步已难,大哥将来若有良缘,千万莫错过了!”当日他正将手中肉粥一口口喂给她,闻言差点将粥碗打了。
今日再闻得此言,他上笑容不由滞了一滞,方勉强道:“你还是多加小心,若有争斗,我必会火速前往。好在,落霞坊离这里亦不远!”
英洛笑着应了,带着一干人等径自前往。
失策(二)
易柏一路巡查而来,末了方至落霞坊,门口早有坊主恭身相迎。他甫露面,那人便小跑步而来,立在他身侧压低声线道:“大公子,您要等的那位贵客在尘歌轩里候着,小眉在旁侍侯。”神情看来颇为激动。
他微微颔首,穿堂过户,从前面的铺面向后院而去。铺子内一干人等眼巴巴看着他,上点年纪的坊主不免长呼了一口气,似放下心头大石。这其中却是有个缘故……………………落霞坊岑坊主原是易家老家人,眼见着老主子过世,一奶同胞留下这兄妹三人,二公子与三小姐在情事上桃花朵朵,情事不断,偏大公子经年不见动静。这位岑坊主上了点年纪,见识亦比之别人丰富许多,未免有点胡思乱想,思之近几年京师之中亦有那分桃断袖之事,暗地里不知道为着这事愁白了多少头发。今日眼见着大公子千年的铁树开了花,且寻上门来的这朵桃花不同凡品,通身的气派里蕴着威仪,心内先不免赞叹一番:也只有这样凌厉眉眼的女子方压得住易府那一众猴精!
易柏进去之时,他相请而来的那人只露个背影给他,正站在书架前低头翻着一本书,丫环小眉在旁欲言又止,见得他进来,不由一喜,道:“大公子…………………”
扬州城内万千少女看来,这温雅男子托付终生可谓最相宜不过,但只有易柏书房的丫环知道这位主子有多难侍侯……………………不许别人动他房内的一切物件,不许用自己喝过的杯子来待客,便是一啄一饮,皆作专有的器皿而非混用。旧年时朱嫣初来乍道,不知就里,将他一套碧玉酒杯拿来饮过一次,那翠玉色泽澄碧,却是难得的上品,偏巧被他撞见,劈手夺过来便砸了。
朱嫣当时珠泪儿簇簇,楚楚可怜,此招在别的男子身上百试百灵,却在易柏这里触了礁,其人无半点儿怜香惜玉的神色。她初时心内纠结,后来方知道这便是易柏的怪癖,非是针对她一人,这面色才稍霁。
易柏这种怪僻,亏得自家财力雄厚,四处经商之时,每到一地必有专人准备的器具饮食,这尘歌轩便是他在落霞坊打理生意之时的起居之地,一年统共不过来个一两次,更甚者两三年都不见踪影,却日日收拾的纤尘不染,只等待主人驾临。
小眉手脚干净伶俐,在这房里侍侯了几年,从来外客莫入。哪知道今日造访的不但是位外客,且是位纤瘦玉挺的女客,无视她频频使眼色,只管自得其乐。
易柏挥挥手,小眉悄无声息退下。只听得他轻笑道:“看什么那么入迷?”
那人头也不抬,答:“女帝情史!”
他立时皱眉,寻思这房里何时会有哪种东西?猛然想起小三儿有次笑得贼兮兮道:“大哥,你一人若在落霞坊看帐无聊之际也从书架上选点书来看嘛,这样无趣的一个人,将来我的大嫂怎么受得了?”
对这位幼妹,他从来无从招架。好在她虽憨顽,到底知道眉眼高低,总教他欲大怒之际便会前来讨饶,令他一腔怒火立时浇熄,只剩了满腹的疼惜之意。
那人将书捧在手中,转头在桌上坐下,不知是小眉未说明还是沉迷书中,只抬眼随意瞄了一眼,拿起他惯常用的那只白玉茶盏斟了半杯茶,一口饮尽,饶有兴致的翻至下一页。
易柏平生初次,产生了惜物的想法。这人从来喜怒随心,初初相见至今,便是西北征战之时亦不改其本色。及至送李岚出城之时的纠葛至今,他的心内亦复杂难言。上前不发一言将那荷包掏出来递了过去,她在看书的间隙闻得一股熟悉的药香,转头讶然:“这荷包原来在你这里?害我好找!”
将书合起来,将那荷包捧在鼻尖下深深一嗅,道:“这下回去,衡就不会再怪责我了!”说着将那荷包系在腰间,易柏眼见,立时发现她腰间另一边更系着一式一样的另一只荷包,恐是夏友所制。
英洛在灵州之时曾蒙易柏教导征战之事,今日难得有机会见他摒弃旧恶,和颜悦色,不免大着胆子将京中局势拿来求教一番。
易柏商人本色,却是从针头线脑到药材民生,另辟奚径,一番剖析下来亦费了半个时辰,眼见着她不住口喝茶,直喝了一壶茶还不罢休,想起朱嫣所说,要教训她一顿,面上不由浮上笑意,只等着看她捂着肚子跑断腿的样子。
却有什么事是他不曾想到的……………………但见她一泓寒潭般的眸子幽静闪亮,只不住看着他,面颊渐泛起桃色,目色亦渐渐痴迷,双拳握紧了又放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便要夺路而逃的样子,哪知脚步踉跄,却是撞上了旁边的凳子,立时便要扑倒在地……
易柏早生暗疑,见势不妙,已随她站了起来。英洛扑下去之时,被他接个正着,怀中这具娇躯,并非第一次厮抱,立时他便觉出了不同…………………她的体温高的惊人,倒在他怀中之时,玉臂已自动环上了他的颈子,由是身量之故,那丹唇直直下去,正吻在他下巴上,怀中的她满足的呜咽一声,似泣似喜,沿着下巴一路往下,在喉节处伸出舌尖来舔了再舔。
易柏却已经僵立在当地,猛然间脑海里闪过一个惊人的念头:朱嫣给这荷包里动了手脚,那药便成了烈性春药!
这认知几乎算得上一个大大的惊吓,哪里还算得上期待之中的小惩大戒?怀中那人手脚不安,已经在寻找他的腰带,另一只手从他衣领处钻进去,反复在胸口那处肌肤摩挲,他立时觉得口干舌燥,大大咽了一口口水。
其实朱嫣当初下这药之时,并不曾料到她药发之时会将易柏当作目标,而易柏,又恰巧在她身边。须知能捱得过倚萝的人,定力应是非凡,她虽在荷包内加了份量十足的药末,与夏友原来装的药相佐,便成了烈性春药,久嗅者隐入情障欲海,不能自拨。不过是想着,她素有风流之名,若是药发之时在街上随意抱住个男人亲,倘若那男人又恰好是个极丑或者极脏或者极老的男人,亦算得上丑事一桩,清醒之后她怕是连自己亦要嫌弃,哪有余力扮那嚣张嘴脸?
千算万算,却不曾算到,英洛自遗失了这荷包,夏友费尽周折,这几日工夫,却是另制了同等量的药材荷包予她佩系在身,这便相等于双份的烈性春药,英洛如何还能抵抗得了?不过半个时辰便神识昏聩,欲火中烧,春色满面。
失策(三)
倘若朱嫣知道事情的发展不但未曾按着自己的设想而行,且那女子,当时双眸赤红,就势酥倒在易柏怀中,不顾廉耻而上下其手,怕是要后悔的捶胸顿足号啕大哭亦不能稍解心头之恨罢!
至于怀中软玉温香的易柏作何想,却无人有胆深究。唯有他自己,事隔多年回忆起来,犹记那日那时,那人如蛇般紧缠了他,将整个滚烫的躯体贴在他身上……………………心跳如鼓!
易柏素有盛名,商界恭送别号“易财神”,生的七窍玲珑心肝,敛财别有高招,从来殊少人敢去算计他,那不啻于鲁班门前耍大斧………………不自量力也!
只因着他那一身清冷儒雅之气,寻常女子也就思慕一番作罢,世家闺阁虽有请父兄代为提亲或上门示秦晋之好,自然是被他那婉和慧决的口齿推拒。纵有大胆的女子佯装不支扑上去,他却不曾生得怜香惜玉的心肠,不过是速避至一旁看美人跌落尘埃,如娇花委顿,不胜怜惜之景。可恨其人还要蹲下身来,温声劝解一番:“小姐走路还请小心为上!”
女子羞愧怨愤之下破口大骂者有之,掩面奔哭者有之,唯不同今日之人,这会子已经踮起脚尖从下巴之上蜻蜓点水般的吻上去,一路向着右耳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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