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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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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面色早已生变,更遑论会容许他进寝殿请安?便是进来了,也必是三五侍从一旁守候,哪里容得他这样接近自己?
“不过是操劳太过,劳皇弟记挂了!”英洛淡淡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恍然从李瑜面上瞧到了一丝讥诮的笑意,一闪而过。
“是吗…………………”李瑜拖长了调子,再前进两大步,目光直视床上躺着的李晏,冷冷道:“那皇姐中了致命巨毒,难道也是传闻了?太医院里这些人没一个得用的,依着臣弟的意思,不如都砍了了事!”
自将李晏关在密室,英洛每日与她盘桓,言辞举动间已在细细揣摩模仿于她,只为能形神兼备,唬住身边一近侍从。近日更动辄大发脾气,摔壶砸玉,只为着将身边这一干人赶出去,以防被窥。正因着太医们诊治之时那乍然变色的面孔,更要防着有一日露馅,惹出弥天大祸来。依着李瑜的意思,倒是对这位皇姐的病情颇为拉心,英洛心内暗笑,面上便绽出一抹苍白的笑容来:“为着这种小事,皇弟也犯不着生气。若皇姐那一日殁了,不正如了皇弟的意么?”
李瑜再不能想到,多时心事竟被她当场戳穿,到底年轻不经事,面上已经不好看,一时青一时白,忙乱之中生出从未有过的孤勇来,道:“皇姐将我父君逼死,阿姐逼疯之时,应该就会想到,若皇弟我生出这样心思,亦不为过!”语声铮铮,尾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觉不出的惶然来。
英洛轻笑,恶意揣测道:“那皇弟今日来,莫非不是来探病,而是看笑话来的?”
那秋水般的眸子闪过一丝绝望,大概是心知辩解无益,竟是绝决笑道:“对!李晏,我今日便是来看看你的下场的!当初你为了那位子,逼得我失了父君与阿姐,一报还一报,就算是我死了,今日也看到了你的结果,心里可畅快得很呐!”
英洛不由想起初见这少年的一幕,长日无聊,又难得这清雅少年肯红着脸这样振振有词,咬牙切齿,恶趣味涌上来,挡都挡不住,佯做真怒,冷冷道:“听说,你阿姐身体已经大有起色………………………莫非,还惦着这位子?”
只不过一句话,少年成功崩溃,扑上来急促问:“你是从何得知?这事你如何得知?”那清雅面容渐渐扭曲成一种凄厉的样子,双手攀上来,正正握在了英洛的脖子上,厉声道:“说!谁告诉你这事情的?”
英洛大脑飞转,一边想着,假如是李晏,此时会有何种表情,奈何君心难测这话古已有之,并不是妄言,当真无从学起;一面还要摆出淡然的姿态来微笑:“咳……咳……皇弟,有话好好说嘛……”
李瑜虽看起来十四五岁,但实际不过十三岁,当初事发,不过才十二岁,能隐忍至今,这份心性,已经了得!今日自为被李晏一语中的,已是惊恐非常。过去李岚虽疯,倒底尚有一丝盼头,及止后来李岚脱困,渐有密信传来,言她身体大有起色,这小小少年每日便盼着她能回来……………………至于是不是回来夺那个位子,他并未深想。至要是为父报仇,以雪前耻。
今日眼见隐匿之事败露,目露凶光,心内早做了同归于尽的打算,是以手下发力,虽有一丝犹豫,到底用双手捏着李晏的颈子,因为恐惧,声音都不免带了颤音:“李晏,你既知道这事,休怪我下狠手!”前几日他已从交好的太医口中得知真相,知道她此时力竭。
千算万算,他不能算到李晏尚有一招………………………足下发力,将被子踢了上来,蒙住了他头脸,只觉眩晕了一下,二人身体便倒了个儿,李瑜已被她压在身下,形成了个极为暧昧的姿势。
李瑜气涌上头,一时之间哪里顾及得了这姿势,但英洛却是过来人,一早觉出这姿势不对,她那身手岂是唬人的,一招将其制住,将李瑜双手压制在头顶,忍不住做出个奸邪的表情来,调侃道:“喊吧喊吧!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敢进来!”话一出口自己先被逗笑了……………………这话却是前世那些泡沫古装言情剧里恶霸欺女的经典台词,用在此地,显然有一种不伦不类哭笑不得的效果,但……………亦着实令人捧腹。
李瑜被压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觉惨淡的毫无希望的结局正等着自己,挣扎无果之后闭起眸子等待结果,不过是一死罢了,只是不知李晏又会给自己安个什么罪名来?
但等了半晌,却不见动静,不免支棱起耳朵,女子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近在咫尺,更闻得到一股幽香,似桂非桂,似麝非麝,只觉面颊腾的窜起两朵红云……………………羞怒惊惧兼而有之,这情形却是从未有之的。李瑜被养到十三岁,在宫中寂寂的岁月里,从来只懂舞文弄墨,便是身边侍从,兰贵君亦从来只挑明理乖巧的小侍而非宫娥,就怕是有朝一日被那起生了富贵之心的女子钻了空子,弄出不体面的事体来。因此与女子四肢纠缠,近身搏战,今儿却是头一遭。
英洛亦算得早经人事的女子了,但此际压在身下的少年面颊若极品的水蜜桃,泛起粉润的光泽来,那蝶翼般深浓的睫毛不住颤抖,便如墨蝶轻巧的栖立于双眸之上,委实可疼,引人绮念,虽未做于逾距的举动来,到底是被这绮丽之景震得呆住了,不知一时之间该做什么还是说什么,只傻傻看着他。
半晌,少年略显困惑诧异的睁开了眸子,见着她这番光景,破口大怒:“李晏,你无耻!禽兽不如!”她这眼光,分明与看着宫中姿色上等的侍君动那轻薄之态时一般无二,李瑜岂容她得逞,怒火攻心,立时拼了命的挣扎。
英洛合身扑了上去,将少年死死压在身上,奈何他不住挣扎,而她双手正压着他的双手,总腾不出手来堵住那张喋喋不休不住指责的嘴,这情景若是给宫侍看到了,怕是天大的麻烦,危急之中,唯有一招可用……………………以唇作塞,吻将下去,成功消音!
…………………………世界终于安静了!
英洛眼见少年秋水明眸泛起了水汽,显是受到了奇耻大辱般恨不能咬舌自尽,心内唯有苦笑,进退两难,若放开了唇,他必大叫,若不放开,这样子堵着……………………到几时去?
李瑜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在兰贵君过世,李岚疯掉之时,尚能硬撑,此时却再不能强撑,簇簇滚落。心气高傲的少年,想到被亲姊压在身下亲,那耻辱感便从头到脚烧遍每一寸肌肤,立时恨不能死了干净,终是泪落如珠!
无心插柳
眼见着李瑜的眼泪汹湧而至,英洛瞬间手足无措……………这样姣好的少年被自己弄得大哭,委实是第一次。
她也顾不得外面的侍卫了,手忙脚乱从他身上爬将下来,结结巴巴道:“楚王……楚王……我不是李晏……那个……”
少年坐起身来哭泣,不防听到了这句话,抬起被泪水冲洗的愈加明丽的眼眸细心将她端详,看了半天,实在看不出她哪里与李晏不同,似乎认定了她这话纯属为自己开脱,嘴角一撇,眼见着便要放声大哭,英洛慌乱之中复扑上去,还好这次居然能腾出手来,一把将他的口鼻捂起来,果见他立时便要挣扎,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便见少年睁大了震惊的眸子,将她上下打量,人倒是如她所愿的安静了下来。
她说的那句话是:“我是英洛。”
英洛之名,李瑜总不能忘。无论初次听闻宫人议论,还是在宫宴之上,那清癯明丽的女子越众而出,翩然跪倒在李晏脚下,还是在自己折辱之下依然端方有态,进退有度,都叫他印象深刻。更到后来,探望禁中的李岚,她那果决的两脚,将李岚病中两小侍的胸骨踢断的惨状,记忆尤为深刻……………………明明对这残忍的女子,他该觉得齿冷心寒的,可为什么,那时候,心底里竟然不期然涌上丝丝温暖。
他嘴巴被捂,只拿一双水漾眸子将她上下打量,不知为何,闻得她那句话,自己心头的羞耻感立时如潮水般褪去,涌上来的是深深的热意,只觉身上热的厉害,连面孔与耳朵亦烧得通红,眸光灼灼,将她下死劲狠瞪了两眼。
只见她的面孔渐渐逼近,又俯了下来,他顿时只觉口干舌燥,心跳如鼓,心脏几乎要破胸而出了,闻听她轻声道:“你不要大声喊,我便放开你!若是大声喊了,招来了人,麻烦可就大了!”
李瑜微不可见的点头,见她猛然后退一步,唇鼻之间尚留着那硬茧碰触的感觉,幽香渐远,人却已经退后在三步之外了。
“你既如此说,如何证明你不是李晏?”少年眸畔凝露,恰如新荷初绽。
却见市井间传言厉如罗刹的女子见了他这番神情,在房间四壁忙乱翻腾了一阵,找出一个小盒子来,将盒子打开,拿出一瓶药水来,涂抹在面上,就着面盆之中清水擦洗,便揭出一张熟悉的丽颜来…………………果真是她!
李瑜被她这神奇的变脸之技给惊住,半张着嘴将她上下打量,却听她喃喃自语:“果真是很久没戴这玩意了,皮肤都捂得要透不过气来……”虽在抱怨,却在李瑜看清她的面貌之时,毫不犹豫再次将那那面具粘贴了起来,揽镜自照,修饰了半日,方大功告成。
容貌倒在其次,令李瑜更为称奇的还要数这声音。英洛的声音本属清朗有力,但李晏的声音却是婉转低哑。此际回响在英洛耳边的,便是李晏那把令人能涌起无尽惧意的声音…………………少年一早忘了伤心事,颊边泪痕未干便问出这问题来。
英洛得意洋洋道:“这事却要数我府上夏二爷的本领,旁人只知他悬壶济世,医术了得,却不知他这易容术,才真正冠绝天下!至于这嗓音,只需要一些简单的药物,便能变声,实是不足为奇!”
这人笑容真正碍眼!………………李瑜如是想。一面沉下脸来,喝道:“大胆英洛,对朝廷亲王不尊,行不轨之举,冒圣恩之威,该当何罪?”这却是有心试探此姝,只怕她乐不思蜀,弄假成真,将个大周朝李姓江山不知不觉间改朝换代,成了英姓江山,只怕天下人还蒙在鼓里!
但见那人将发上天子凤钗拔了下来,劈手扔在地上,不屑道:“楚王忒看得起英某了!不过就是个累人的位子,抢来夺去有什么意思?坐那么高,既无良朋益友,亦无亲朋故旧,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还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老娘可没那好耐性牲牺自己!至于现在还坐在此地,不过是惦念着李岚那个冤大头早日回来,助我离开此地,自此海阔天高,任我遨游!”
她这话虽无礼至极,简直是不要命的说法,但李瑜细想起来,心却放下了大半,因之眉眼之间不觉便泛起盈盈笑意来,虽然,那笑意终是带着一丝滞涩!
其实这话,任是哪一位皇族听了,怕是心内都不会太痛快!
既然不痛快,那言语之间难免表现了出来,出口的话便道:“怪道英将军肆意妄为,折辱本王,原来是未曾将皇权放在眼里?!”目光一瞬不瞬,将她盯的死紧,单看她如何应对。
她面上浮上一个尴尬的笑容来,目光左右闪烁不定,就是不敢看过来,半天方梗着脖子答了句:“事急从权!事急从权!”
李瑜似极不耐烦,冷哼一声便从容退了出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与那人唇舌间的滋味,美妙到他不曾有丝毫想忘却的念头,只想保存在脑海之中,回味无穷……
这一日,楚王身边的近侍元慈但见楚王从太上皇寝宫出来,面色泛红,双目泛赤,却是暗暗心惊,偏又无从问起,只得小心翼翼侍侯他回宫了。
这元慈今年一十有七,却是当初兰贵君为李瑜挑的小侍,自小看顾他长大,比别人妥贴细心百倍,且年纪不小,渐懂人事。晚间服侍李瑜歇息之时,有意旁敲侧击,只望能从他口中探出一二,也好早作防备。但李瑜今日着实反常,每每元慈问起太上皇的病情,他虽极力克制,仍可见双颊绯红,少年春心已动的模样,元慈虽暗里焦心不已,但事关主子名誉,到底不能轻举妄动,唯有暗中打探一番。
少帝既临朝,太上皇犹在病中,宫中常贵君自常氏事发之后,早已闭门不出,六宫之中侍君虽不少,但太上皇早不招寝,这些年轻男子反倒相安无事,皇宫内倒是出现了少有的平静。
宫外的百姓早闻新帝乃平狄将军周峥辅佐,而平狄将军威名早盛,四海皆知,今朝大刀阔斧的整顿吏治,将一众贪官抓的抓杀的杀,更有皇家血脉,肆无忌惮敛财行凶,犯在他手里,却是一样的惩治,京中百姓人人拍手称快,不过几日便向国中各个小城镇传播而去。
西北的兰州城内,城西角的马家牛肉面铺至为出名。今日面铺里迎来了一位极为妍丽的男子,玄色长衫包裹着如玉挺拔的身形,并不能增加半分男子的阳刚草莽之气,反添魅惑之意,令一众食客都现了呆意,只暗中偷偷打量不已。
男子进来之时,要了一碗牛肉面,几样小菜。旁边诸人只见他吃相极为优雅,说不出的清贵之气,早忍不住小声议论纷纷。
他吃的很是缓慢,旁边诸人偷窥了一时,见不能瞧出他来历,议论之事便再次转向了之前的话题。西北之地离长安城算得上远,因之这些寻常百姓议论起皇室秘辛来格外不留余地。
一人道:“听说女帝退位,是因为勾搭上了平狄将军,唉………………可惜了这位将军…………”
旁边另一人深表同情,叹息道:“这平狄将军与征西将军,本是一对神仙眷侣,生生让这女帝给拆开了!想当年,他二人在西北行兵布阵,用兵如神,才有了西北一方百姓的安宁,哪知道这女帝…………………唉唉,色迷心窍啊!”
此言引得邻桌一位商人模样的争议:“其实这也不怪平狄将军与女帝,听说这英将军生了重病,快一命呜呼了,近一月都不能上朝,怕是命在旦夕,平狄将军自然是要找个下家了!”
这桌那叹息之人驳斥:“胡说!这征西将军若是快没命了,怎么还会与易府联姻呢?听说英府倾积年所蓄,要娶这位大公子进门………………………易府大公子,那可是外号名‘财神’的男子啊,若有人娶了他,这辈子定是衣食无忧了!”
座中众人突闻得嗵一声,桌椅倒塌之声,竟是那长得年轻的极为媚丽的男子掀翻了桌椅,碗中面也不吃了,不顾汤水淋了他一身,揪着旁边的男子审道:“说,英将军与易府联姻,可是有何条件?那英将军可是如同众人所说的,已经人事不知,只等料理后事?”
那商人模样的道:“这事……小人也是听得外面的人胡说八道,作不得准的!”
眨眼之间,只见面前黑影一闪,那年轻男子早已飞身而去,不知所踪,唯余十两纹银被抛在桌上。
暗尘锁(一)
长安城中易家大宅,清雅的男子临窗挥毫,突听得外面脚步之声匆匆而来,来人在门外便扬声呼唤:“大哥大哥……”
男子无奈,停笔应和,便见那把声音的主人掀帘而入,急促道:“大哥,修叔飞鸽传书,说是二哥从西北兰州城中跑了,不知何往?”女子额上还冒着细汗,面色焦灼,正是易小三儿。
那停笔的男子却是易柏,得闻此言,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不得不拿手指按压,方能稍解疼痛,须臾片刻,方道:“小三儿,依你之见,你二哥会去哪里?”
“这还用得着猜么?必是回京来了!不是为了你就是为了姐姐…………………哦,不,怕是最近便要改口叫嫂子了!”小三儿蹙眉思量半晌,方眉开眼笑,“只是,大哥啊,这二哥与姐姐……”半句话吞在喉中,展眼便愁眉苦脸。
易柏面上泛起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来,轻叹:“大哥都不愁,你这丫头愁什么呢?听说英府聘礼这两日就到,你可得上心清点!”
小三儿喃喃:“英伯父还真是大方啊,大哥,可这英府家产,我们当真要收?”
“收!怎么不收!这可是大哥的卖身钱呢!”易柏唇边不由绽出抹冷笑来。
小三儿从未见过自家温雅的大哥露出可堪生气的表情来,当真觉得大事不妙,可见这英洛给气惨了,当日她有事滞留别地,等回到长安,一切已成定局,遥想当日情状,心内暗笑,不知这两人婚后如何相处?实是令人期待!
她自为大哥眼高于顶,或者,是对男女情事全无期待,如今看来,却不尽然。更思及山庄之内朱嫣得知这一讯息,只差仰天呕血以示抗议了,说什么花容变色伤心欲绝?她从来性烈,当即在房内翻腾了一圈,装了一大兜毒药,咬牙切齿:“我要用世上最毒的药来折磨她,让她不得好死,啊啊啊啊……”此人神智全线崩溃,芷兰拦腰将她抱住,被她一膀子甩开,嗖的下一便没了影儿。
那时候长安城内,月上中天,小三儿与芷兰紧紧相随,也还是与她差了一点距离。待追着她进了城,一人往英府去寻,一人往柏处去寻,最后在易柏窗前见到了绯色衣衫的朱嫣,骄傲好强的女子,医术超绝性如烈火,此刻正低着头站在他窗前,热泪滚滚。她的脚下是一大包的毒药,眼泪滴下来,便冒出灼烧的青烟,不住嗤嗤作响,显是剧毒之物,其量用于毒死上百个英洛,亦绰绰有余。眼见有烧至她脚上的危险,她亦不懂后退。
小三儿推门进去之时,易柏正站在窗前,身着中衣,屋内灯烛照出他眼底的一圈青色,这却是从未有之。
她身上舟车劳顿之味未除,便被素来洁净成廦的大哥一把搂进了怀中,良久,她听得大哥低低的声音:“小三儿,大哥要嫁人了……”
兄妹三人从来相依相偎,得闻此言,不是不伤感的!
她将兄长搂紧,在他怀中蹭蹭,笨拙的安慰:“大哥,只要与你欢喜的人在一起,小三儿也替你开心!”安慰易柏这种事,百年难得一见,他亦从来强大到不需弟妹安慰,至于在他心底里,是否中意欢喜英洛,她并不确知,如是安慰他,却是初次。
头顶响起他闷闷的声音:“小三儿,大哥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不知道他此语是道英洛还是朱嫣,小三儿揣度半晌,未敢答言。
第二日起床,易柏便又回复到从前那种温雅而不带一丝算计的样子,连那曾经有过的消沉,她亦感觉不到。
只是无人知道他与朱嫣说了些什么,过得两日,芷兰传信过来,朱嫣离开了山庄,不知所踪。
小三儿心底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这段时日以来,小三儿数次前往英府求见英洛,皆被她病重静养为要,挡在了客厅。某日她突发奇想,对临窗练字的易柏道:“大哥,你说洛洛姐受了多重的伤?怎么连我也不能见呢?她是不是不在府中?”
易柏从来镇静,闻言头都未曾抬,淡淡道:“小三儿别忘了,再重的伤,她家也现存着一位神医,不劳你牵心挂肺!”心内还是叹息了一声,将桌上新写的那张宣纸团成了一团,扔进了一旁的废纸篓。
九月二十日,英府的聘礼送到了易府,小三儿一边啧啧感叹一边清点查收,春晴与婉尘一旁帮忙,只因着易数未在府里,她二人大有闲暇,故兴致颇高,满面笑意难掩,偷偷问小三儿:“家主成婚之后,是住在府里还是英府?大少夫人呢?”
小三儿从来风流婉俐,这些小儿女的心事如何逃得过她的眼睛?含笑答道:“大少夫人嘛,自然是与大哥住在英府,不过呢,听闻大少夫人病重,修叔已经致信回来,二哥急急忙忙往回奔,左不过这几日光景,大概就会到长安了!”
春晴与婉尘心系易数,心下盘算来去,这大公子嫁了英将军,二公子便会逃开这女子的情咒了吧?总不会两兄弟同嫁一人?因此易柏这桩婚事,易府上下,除了落霞坊的那位岑坊主与易小三儿,竟数这两人最为开怀。今日不防听到小三儿这番话,心下忐忑,只数着日子等易数回转,且看情形再下定论。
不过两三日,易数风尘仆仆从西北而来,府内春晴与婉尘早已踮着脚尖张望了不下两日,这时见他回来,喜出望外,忙前忙后,张罗茶水饭菜,将他侍侯的妥妥贴贴。
待得易数将风尘之色尽换,面色黑沉,一言不发便进了书房。
春晴与婉尘熟知内情,踅手踅脚在书房不远处观望,突觉得后背上搭上来只手,耳边听得一把调侃的声音:“两位姐姐做这听壁角的行动,不怕二哥生气?”
二女猛然转头,面前端端正正一张放大的脸,正是易小三儿,立时被吓得后退三步,齐声问好:“大小姐!”小三儿身边倚着一面若桃花的少年,正是她新纳的小侍,吃吃娇笑:“两位姐姐这是做什么?妻主又不会吃人,怎么给吓得面无人色,可怜见儿的!”
二女心内均暗道:大小姐是不吃人,不吃美少年,且怜香惜玉!但对府中觊觎二位公子的丫鬟婢女,向来无甚好眼色,府中女子哪个不怕她?更何况上次还吃了她一巴掌!
这等抱怨哪敢诉诸于口?不过心下偷偷腹诽几句罢了!
眼见着她与那小侍一路旁若无人,亲密的相拥走了,哪敢再多嘴,牵扯上她,让她进书房去瞧上一瞧?
二女多等得一刻,眼见易数推门出来,面沉似水,回头朝书房内道:“大哥放心,我自然会叫她………大………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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