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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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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中也已添了好几个小儿,易星自不肖说,自懂事以来除了习武练字,还会被易柏抓差,在铺中做个小伙计,从头学起。铺中伙计从未见过易柏对哪位伙计能严厉成对易星那样的,背地里议论了好几回,但李瑜问起易星来,那孩子笑得极是自得:“大伯若是不把我当自家孩子,哪会管手管脚,从头教我?”
  显见得他是白操了心。
  偶尔夏友闲暇之时,亦会指点易星医道一二,虽然易柏与夏友芥蒂极深,但瞧着侄子去识得些药理,易柏倒也不甚反对,只瞧着府中众人暗暗纳罕。但这二人一位极能赚钱,府里药铺的赢余全凭了他的医术,另一位手据府中经济大权,旁的人,除非想日日喝粥,从帐房领不出银子来,或者生了病想被整治一番,否则,哪里又敢得罪了这两位?
  李瑜冷眼瞧着这二人斗得热火朝天,却又在大事上惊人的能达成一致,在长安城里混得风声水起,若有人提起英府的夏二爷与易四爷来,那份赞扬之情,便是连他,亦觉得出些许荣耀来,但——与他何干?
  倒是易星那小子体贴,好几次笑嘻嘻从夏友那里偷来一些不知名的药粉,红着一张小脸犹豫半晌,方道:“这是夏爹爹开的壮阳的药。”
  李瑜哭笑不得,板着脸问道:“可是你夏爹爹开给我的?”这话自然得问清楚,若真是夏友开给自己的,不知是悯是讽?无论是什么,其心真正可诛!若是元慈在旁看到,定然会气得脸都青了。但李瑜自进了将军府几年,深谙英洛众夫君之间的刀光剑影,他虽年幼,亦不能幸免。但他自幼生在宫廷,此事尚能应付一二,兼且他向来又是个无宠的,自然少了几分算计。
  易星自小颇得他的喜爱,五岁的小儿早已玲珑的紧,识文断字武枪弄棒,外加做个药铺的小伙计,整天夹在易柏与夏友之间,早早学会了察言观色,整天忙得团团转,忙中偷闲的跑了来,此时眨巴着他那张出奇妍丽的小脸之上一双黑玉葡萄一般的眸子,往他身前蹭了蹭,趴在他膝上认真道:“我听见夏爹爹跟铺子里的病人说的,此药能……壮阳,令妻主对他念念不忘……六爹爹你老是愁眉不展,我便捉摸着,按照夏爹爹替那人写的方子也照配了一份给你……你千万别让夏爹爹知道……”
  李瑜面色已黑,当头一个爆栗敲下去,颇有几分恼意道:“你才几岁?怎么也不学好?你爹爹既然已经回来了,也不好好管管你?”
  彼时易星与易数的关系并未改善,那孩子嘟着红艳艳的唇,恼道:“六爹爹别提他了,前几日他让母亲带着我去他家小住,他府中那起丫头小子变着法的哄我开心,弄了许多小玩意儿,回来全被夏爹爹与大伯给收了起来,痛斥了我一顿,说我玩物丧志……我恨死他了!“
  其实此事若说起来,最冤的自然还是易数。易数初闻得子,自然欣喜异常,每次见了这孩子,娇纵溺爱的厉害,他府中仆人见得这位小爷得宠,自然加倍的奉承,偏易柏对这孩子寄予厚望,教导起来便如教导幼时的易数一般,严苛有余而温和不足。易数虽深明其兄苦心,但自己决做不到。且每次见着那雪琢一般的儿子,总会思及自己小时候垂诞之物,对着儿子不免有补偿自己幼时不不完满,愈加宠溺的厉害。那孩子夹在这兄弟一严一松的管教方式之下,久之则对易数怨气更甚从前。这其中关节李瑜虽想得明白,但对着个五岁的孩子,且是易家兄弟之间的事情,他倒真不好插手,只得好言劝慰那孩子回去。
  易星今日始得了空,这会在李瑜院内消磨了半日功夫,吃了许多宫制糕点,肚儿混的溜圆,心满意足随着前来寻他的小侍回去了。
  这里李瑜手握着那包药粉,在院中枯坐了半夜,但是元慈寻来,在一旁立了许久,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于他。
  李瑜进府久矣。当日强逼了英洛娶他,原是少年郎一时志气。及止进了府,与府中众人相处愈久,便愈加了解英洛,愈加了解这位罗刹英的行事为人,便愈加的离不开此人。外间传说她双手染满血腥,但却无人得知这位罗刹英在府中,对着家人与众夫君,却是个极绵软的性子。不论哪位夫君,从不见她有一丝不耐或者是疾言厉色,从来温柔小意的体贴,便是被最难缠的夏友与易柏二位使绊子算计,这边方喝下一碗黄莲汁,那边出门去使了银子,使店家来要,易柏坐镇帐房,极是淡漠的回那店中仆役:“英府中没有这样一个人!也不知是谁在外面混吃混喝,才想着来英府混赖帐,还不拖出去打一顿板子,还敢跑来英府要帐?”被人扒了身上佩饰,回来也不恼,只对着这二人笑。
  众人与李瑜皆不明白她这小情小意从何而来。
  却是前年中秋,举家团圆,只除了流落在外的华彻,其余夫君皆留在府中过节。英洛醉后摇着杯中琼浆指着众夫君感叹:“我这一生,还真觉得有愧于你们!想你们皆是一方俊杰,拉出来哪一位不能独挡一面?偏偏尽数蜗居在这小小将军府,不得展翅高飞,不得欢笑开颜。便是偶尔拿着我来取乐,我也甘之如怡,只盼着能搏你们一笑尔……”
  众夫君一时动容,皆料不到她的容忍体贴竟是源自于愧疚和一片关护爱意。薛嘉上前去扶着摇摇欲倒的英洛,微哑着嗓子道:“姐姐,你醉了!”
  英洛睁开醉意朦胧的眼来,轻轻一挣,未曾挣脱,强辩道:“我哪里醉了?我清醒的很!我的大夫君官至一品忠勇候,骁勇善战。二夫君心眼儿虽小,但仁心仁术,乃是杏林楚翘,偶尔给我喂点黄莲吃,极是清火解毒……”众人想笑,又偷窥夏友的脸色,见他面上一片懊恼之色,却又漾着喜意,只听英洛继续数说:“ 三夫君华彻,命运多舛,虽身在地煞门但心地良善,温柔体贴……”几人之中已有人变色。“四夫君易柏,心比天高,命如纸薄,偏生被糟蹋到了我手中……”只闻得易柏苦笑:“我倒从来不知道自己是红颜的命!”也不知是叹是喜。英洛继续:“五夫君——小嘉,”她摇摇正扶着自己的薛嘉,他顿时红了脸,“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的阳光美少年!”这句是后世被无数人翻烂了的句子,当即让他眉眼弯弯,纠正道:“姐姐,我是青年了!”
  “噢——”她拖长了调子,目光在众夫君之中搜寻了半晌,方瞧见了众人背后的李瑜,当即指着他道:“六夫君小瑜就是个小屁孩儿,啥事儿不懂,混吃混喝,当真好命啊!他这辈子最不好的一点——”李瑜屏神静气,只觉手心冒汗,良久,才听得她磕磕绊绊道:“那……那就是……遇上了我!最不好的一点……就是遇上了我……”
  众人轰然笑倒。唯独李瑜,一刹那眼眶微湿,心内狂喊:“不!我这一生最好的不是生的金尊玉贵,不是好命,作了当朝女帝最宠的弟弟,而是在最好的年华里,遇到了你!”
  那个人,此时已经醉死了过去,将手中酒瓶脱手,整个人倒向了薛嘉怀中。众夫君之中也有醉意醺然的,见得薛嘉小心翼翼揽着她,自嘲一笑,各自散去。薛嘉便红着脸,将她抱在怀中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日,李瑜眼瞧着薛嘉眼底盛着耀人的光彩,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人,他的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涩与妒意。
  这一年的中秋,天气微微有些冷,酒宴照旧摆在英洛的鸣凤轩里,但有时鲜瓜果点心摆了上来,仆役穿流,美酒佳酿不断,宫中锦帝隆恩,也赐了佳肴醇酿前来。一俟传旨的黄门离去,众夫君坐卧谈笑在席间。周峥照例与薛佳相邻,就着桌上瓜果的甜香将当前诸国形势大讲一遍,让远远而来的仆人以为他谈笑间非是樯橹灰飞烟灭之事,乃是当季的果疏奇闻,兴致不绝。间或薛嘉追问两句,总能引起他下一番滔滔不绝。
  这厢里夏友与易柏这对冤家从来宴席非要坐在一处,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夏友的脾气古怪,府中皆知。但易柏这位尔雅的君子竟然铆起劲儿来与他对着干,着实出乎众人意料。这中间就属英洛最是为难。这二人每次斗法,输者必定会找茬对着英洛撒气,只让她苦不堪言,偏偏一个都不敢得罪。
  南宫南自进府的第三日离去,至今多半未曾参加过英府的团圆宴席,偶尔会回来一两次,也只如飞鸟北归,匆匆而去,府中仆人多半未见他的影子,他已回了龙城。夫妻二人相聚,多半是英洛时有空暇,去龙城作威作福居多。今日他照例不在。
  华彻是自锦帝即位以后未曾再踏足过长安之人,更是不能指望他参加中秋家宴。
  易数在自己府中饮酒取乐,不与一干夫婿为伍。他身份特殊,也鲜少踏进将军府的高墙大宅,府中有眼色的仆役早将府中鲜蔬瓜果送了一份去“外宅”,英洛虽不能□去易宅,也只得使人带了易星前去与他父亲团圆。
  剩下的唯有李瑜与英洛对饮。
  虽说将军府人丁兴旺,后院济济,但真正过个节家口仍是不齐全。英洛虽惦着在外的南宫南与华彻,但也决不敢怠慢了府中这几位。偏今年新赐的御酒后劲颇大,等她察觉了,已有了五分醉意,身子软软向着李瑜倾倒。
  李瑜今夜也是酒意上头,身旁倒过来的身子想也没想便接住了,搂在了怀中。这些年他在将军府过得颇为清闲,也不知道是将军府的伙食够好,还是心绪散淡,那个头是噌噌的往上长。眼瞧着已与薛嘉一般高,紧拥着她自然不费力气。
  英洛在醺然之际,只觉揽着自己的手臂颇为有力,往前靠了靠,舒服的几乎要哼哼出来,大声赞道:“李岚今年忒也大方,这又不知是哪里新进的贡酒,居然也舍得赐下来。”旁边一干人等因着她大呼锦帝名讳,都游目四顾,先是见到了楚王贴身近侍元慈气青的脸,再去看楚王的脸色,他竟似一句也未听进去,酒意染红了双颊,只牢牢盯着那人丽颜,目光丝毫不肯移动一分。
  众人皆是过来人,见得他这神情,口中那酒未免失了味道,只觉寡淡,竟然还有了涩意。但眼瞧着这孩子在府中熬了几年,长成了挺拨青年,此事只在早晚,自然阻挡不及,由得他去了。
  李瑜半晌才回过神来,晓得盯着英洛看得太久,颇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那少年曾经纯稚的眉眼已是风华天成,清贵俊逸。他道:“几位哥哥慢用!洛洛喝醉了,小弟带着她去喝碗醒酒汤,让她醒醒神。”
  众人皆是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这小子竟也直呼其名?往常不是客气的紧吗?张口闭口便是“将军”,对着外人必然客客气气,带着皇族的纡尊降贵,要闲淡的称呼:“我家将军”,既不会亲昵的过份,亦不会疏离的过头,恰到好处。
  周峥只来得及点了点头,咽下口中一口蜜瓜,正欲嘱咐什么,他已抱起了英洛,大步而去。
  其余夫君,脸色皆不是很好看。
  良宵,永夜。
  元慈点起早准备了几年的花烛,端了热水来放在床前,欲替英洛净面。床上那人醉得厉害,早已分不清谁是谁,只拉着他的手叫“冬萝”。冬萝乃是她的贴身侍女,前两年早嫁了给易柏的贴身侍卫晁元宁,二人皆是侍卫出身,又兼着武功不相上下,脾气也是倔的,竟然三天两头的在将军府打起来。
  起先英洛与易柏还出言调停了几次,后来见得调停无效,这二人偏偏针锋相对,寸步不让,也只好由得他们去了。到得最后,府中众人瞧的多了,只要这两人一打起来,众人磕瓜子搬板凳的,不一而足,更的抱着膀子看戏的。
  英洛不止一次的劝过冬萝:“不过是夫妻二人,多多容让,自然能好好处下去。”从来在府中颇有人缘的冬萝那时候恶狠狠道:“将军,不是奴婢不肯容让那小子。他本来就比奴婢小了三岁,不想着体谅奴婢,居然在奴婢在前摆老爷谱,想着让奴婢侍候他。奴婢与他以武定输赢——”她得意一笑:“那小子十比九输,老得给奴婢倒洗脚水¬;¬;……”
  英洛对冬萝倒是颇为上心,此事在心中挂念许久,又是醉后,轻易便吐露了出来。
  李瑜换完了衣服,净完了面出来,眼瞧着她紧拉着元慈不放,不由面色微青,低声道:“元慈!”
  元慈被他这一声惊得回头去看,无奈那人紧拉着他不放,两人手中纠缠的厉害,偏她此时一言不发,更让他面上作烧,尴尬不已。
  李瑜紧走几步近了床前,英洛恰睁开了眼,眼距无焦,含含糊糊叫了一声:“冬萝……冬萝……”
  元慈大松了一口气,无奈的看了李瑜一眼。李瑜尚未明白,他已挣开了手出去了。李瑜见得这人的手徒然的向着空中抓了几抓,可惜落不到实处,终究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许是感觉到了手被握住,她又含含糊糊的咕弄了一声,叫道:“冬萝……冬萝……难受……”
  李瑜怔得一怔,眉眼间笑意浸染——她这般紧握着自己的手叫冬萝,挣也挣不开去,正是自己进来之前她紧握着元慈的手,那时候怕是她叫着的也是冬萝吧?
  ———这总是好过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叫着别个男人的名子吧?
  他唇角边含了莫名的笑意,细细替她净面擦手,只觉心跳的厉害。间中元慈又轻手轻脚进来,放了一碗醒酒汤出去了。
  他端过那碗醒酒汤来,放在唇边试了试,温度正好,一汤匙一汤匙喂了下去。那人乖顺躺在床上,任由他动作。他见得她温顺堪怜,心甚愉悦,手足几乎要欢喜的无措,只觉面上作烧,也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什么,太阳穴突突的跳,难以抑止。他忍不住低下头来,在她左右面颊上各印得一吻,只换来她微弱的哼哼声。
  他猜想她定然在似睡非睡间,不由伸出唇舌来,沿着她姣好唇形描摹了一圈,趁着那人哼哼,长躯直入,竟做了几年来再次苦苦梦想而不得的事情。
  ——自宫中二人唇舌相接那次以后,他再不曾尝过这般滋味。记忆之中那是销魂蚀骨的味道,有时候他以为那是幻觉,定然是时间相隔的太远而他又太寂寞之故。可是唇舌相接的那一刻终教他一偿多年愿望。
  记忆之中那淡淡清香的味道换成了酒香味,那酒香里却又有她独有的昧道,令人思之欲狂。
  一时间他情难自禁,手已经伸向了身下温香软玉,在唇舌交缠的空档里气喘吁吁喃喃自语:“这可是你说的,十八岁之后定然与我作真夫妻……现下我们就圆房……”
  那人猛然间睁开了双目,目中虽微有醉意,但却有了五分清醒,见得面前一张脸,不禁骇然:“小瑜?”再觉出身上那双温柔游走的手来,只激得酒又醒了三分,那醉意也剩了两分,抚着额头只想缩回去,大叹道:“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李瑜面色惨白坐了起来,语声黯然可算得上绝望,就那样呆呆看着她,反问道:“你与我的亲事,你觉得,是孽缘?”一字一顿,可谓字字艰辛。
  英洛后知后觉抬起头来,见得他这可怜巴巴的样子,明明伤心已极,偏要高昂了头,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她注意到他紧握了双拳,青筋迸现,但语声轻颤,眼眶微红,眼瞧着却是要哭出来的样子,一时里倒让她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忙不迭爬起来,只觉天旋地转,“哎哟”一声,头疼的差点又倒回去。她一边感叹着锦帝送的这酒后劲太强,简直要命,一边又怕怠慢了李瑜,强忍着头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只这一会儿,那手便已经冰凉。
  她放在手中使劲搓了搓,连连道:“怎么会呢?初时我就觉得你是个骄纵的小皇子,万事不知。此时再看,必竟是在我府中养了这么些年,真正秀色可餐,我没有下手,当真是佩服自己的定力了!”
  她既知李瑜为了自己方才那句话心存芥蒂,一本正经解释起来,话套话,怕会再生出变故来。此时唯有连消带打,方能除了他的心结。
  李瑜被她这话逗得几乎要笑出声来,但仍惦着她之前那几句话,不由没好气道:“不说说作孽吗?”
  英洛成亲这么多年,早已从众夫君手中过了无数招,摸爬滚打练了出来,经时笑嘻嘻接口道:“我说作孽自然是叹息自己下手下得晚了!”说罢已经凑上前来,叭唧一口在他面上亲了下去。
  李瑜惨然的面色渐渐转红,虽觉此人无赖,但挡不住心里的欣喜。偏生近几年被她冷落,心里有怨,此时不报更待何时?当下扑上去咬牙切齿道:“说吧?怎么补偿我?”
  那人摊开了手脚倒头躺了下去,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来,极是无赖道:“任君——随意!”
  可恶!
  李瑜只觉怨气冲天,也是爬了下去没头没脑一顿亲吻,却又是说不上来的心怀畅意,从来没有过的畅意。
  良宵,永夜,秋正浓,花正好。
  楚王李瑜这一生蜗居英府内院。若论起对社稷之功来,男儿的建功立业,他可谓半点也无。但能让大周人记得的,却不是他这位逍遥皇子的一生功过是非,而是他乃继锦帝之后的月帝李霜的父亲。
  月帝李霜乃是英洛三十九岁高龄生的幼女。论理说,幼子幼女一般多得父母疼宠,且英洛也确实极是喜欢这位幼女,但李霜这孩子分明不讨喜。三岁能吟五岁能赋,却又板正严肃。稍长些被锦帝李岚接进宫中带在身边,面冷如刀,却是英洛一众孩子当中最为严谨的一个孩子。
  锦帝李岚这些年并无所出。她宫中虽有不少人,但鲜少能得她一顾。朝中众人议论了十几年,她独宠锦贵君,比之自己母皇当年虽宠兰贵君但尚有皇夫皇侍无数来,算得上情圣。
  李霜自小得她教导,时不时被接进宫中聆听教诲,那孩子纯稚嗓音一口一个皇姑姑,真叫得她心花怒放,恨不得这孩子是自己生的,姑侄二人的感情倒比她们母女感情更要好。
  李霜七岁封为齐王。其实那时英洛已封王三年,早迁往安平州定居。一家子三位王爷,轰动朝野。不过半年,李霜便奉诏入京,一直陪伴在锦帝身边。
  锦帝自已多年无所出,朝中大臣多方猜测,万料不到她自己竟也不肯寻求御医相助,只等其弟楚王所出一女,如今公然带在身边教养,上下朝批改奏折,臣下多能看到齐王李霜那稚嫩的浅蓝色批注下面缀着她潦草的朱批。
  事已至此,朝中有那明白的人早已向这位不满八岁的齐王讨好献策,见那孩子不动声色,神态很是漠然,居高临下,自有份矜贵之气,哪里还敢小看?
  况那孩子母亲即为安平王,本朝唯一的异姓王,父亲为锦帝最宠的弟弟楚王。嫡父乃一品忠勇候,更有几位异姓爹爹皆是一时俊彦,或文治武功出众,比如薛嘉,这些年已经官至上将军;或医术超绝,坊间传说有医死人肉白骨之奇术;或经商有道,独霸一方财源,人尊“易财神”者;或虎踞龙城,江湖之中但有不公之事必得寻上他来公断,江湖老辈开起玩笑来戏曰“南宫小七”,人传他武功已达化境;更有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地煞门门主,虽无人探知地煞门所在,但地煞门无处不在。锦帝的悬赏金一再加码,已经加到了二十万两黄金,江湖之中却仍无人能取得地煞门主的脑袋,更有那起为了钱财起意的刀客们神秘失踪,再难回来。若有人细数起这位小小齐王的后台,怕是无人能撼。
  李霜皇储的地位,由此奠定,朝中无人反对。
  锦帝李岚在五十五岁那年,退位让贤,作了逍遥太上皇,携着锦贵君定居安平州,与安平王毗邻而居,贻养天年。由月帝李霜即位。
  月帝李霜年十五继位,龙章凤质,威仪天成。即位之后,兴文重教,编纂典籍,兴修水利,勤政爱民,是为一代明帝。

  南宫篇:君恩尚需还

  这一日,在龙城西南的小巷一家小牛肉汤馆里,一名端丽修妍的女子踞案而坐,大口喝着辣乎乎的牛肉汤,吃着店家特意配的牛肉小菜与面饼,只觉一路的寒冷劳累驱散了不少。
  女子吃得正香之时,店家那小小的门帘被掀了起来,雪花打着旋儿挟裹着寒气进了来,使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觉骨头里面的寒气似乎又回来了,禁不住抬头去看进来的那人,这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进来的男子面色如蜜,五官刀削斧凿,线条刚硬冷厉,且因着这几年执掌大权,颇有几分阴郁的味道。但看向那女子的目光,此时已经算不得平和。
  店内狭小,他不过三步便走至这女子桌前,低下头去看她桌上的吃食,只觉一股怒气冲天而起,冷声道:“你不肯回家去,只是为了喝这碗汤?”
  女子微有瑟缩之意,迎着他的怒火抬头,强笑道:“我记得这里的牛肉汤极是好吃, 惦记了好久!”
  男子自然记得她对龙城追幽探秘,几乎吃遍龙城之事。但对自己家中准备了一大桌菜肴她却跑来喝牛肉汤之举,还是很恼火,不禁恨道:“我就不信家中那一桌菜肴比不得这一碗牛肉汤?”
  女子见他怒火颇盛,连忙进行补救工程,甜甜朝他笑笑,扬声道:“店家,再切二两牛肉,端一碗牛肉汤来,多撒葱花!”回头却颇是诧异:“我倒不知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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