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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不断的缘-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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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她连雨衣也不穿,回家时,全身都湿透了。
自从丹丹走了以后,她的精神状态就一直处于沉默的封闭之中。
学校最后一批的保送名单下来了,方静言被保送C大的商学院。没了高考的压力,她愈发放纵自己沉浸于无边的悲伤里。
清晨又是细雨绵绵,方静言六点钟就推着自行车出了门。
今天是她在N城的最后一天。家人因为担心她的精神状态,决定提前把她送去H市。离开了,也许就不会那么想念。离开了,也许就可以慢慢忘却。
“丹丹,我就要和你告别了,这一次,是真的。”方静言在细雨中仰着头,对着灰蒙蒙的天空自言自语。
叶子航望着方静言在雨中微微颤抖的背影,心仿佛被钝钝的刀子缓缓割着,没有一下子见血的痛,却更折磨人。就那样生生扯着心头最柔软的地方挫着,拉着,疼痛随着每一次扯动漫延到四肢百骸,最后浸在骨髓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噬咬着最末稍的神经。
从丹丹走后,方静言就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哪怕一句。
她躲着他,避着他,视他如洪水猛兽。
叶子航不明白,这时候方静言最应该依赖的人难道不是他吗?却为何,看也不看他一眼。
明天她就要走了,他不想就这样让她走。
远远跟着她到了巷子口,保持着不易被发觉的距离。叶子航苦笑,就算他紧跟在她身后又如何?她照样对他视而不见。
等方静言过了第一个十字路口,叶子航才从深巷里骑出来。刚要转弯,车头就和另一辆车撞在了一起。
“庄远?”叶子航皱眉望着自行车上瞪着眼睛的少年。
“倒霉,怎么刚要起步就撞到你了!”庄远嘀嘀咕咕地将车笼头从叶子航车上拉下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叶子航问。
“你管我!”庄远冲冲地回了一句,接着抬头微微一笑道:“你这么早出门又是做什么?”
叶子航不语,远远看见方静言在大路上渐渐变的模糊的背影,撇下庄远,骑车追了上去。
还是远远跟着不敢靠近。叶子航小心翼翼地跟在方静言身后,身上都出了汗。
“我说你!”庄远从后面追了上来,与叶子航并肩骑着,“干嘛这样远远的跟着?陪在她身边一起,不是更好?”
叶子航没答搭理他。
“你们关系不是非常好吗?为什么你不去好好安慰她?却让她伤心成这样?”庄远有些生气地问。
“不关你事。”
庄远气的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跟着方静言,到了南山脚下才发现,原来她要进山里的梅花谷。
这样的雨天,南山的路非常泥泞难骑,方静言费力地蹬着车,曲曲折折地往山谷里行进。
梅花已经谢了,漫山遍谷只有梅树泛着嫣红的细小叶片。
雨中的山谷,云雾弥漫,湿润的雾气擦着脸颊飘过,方静言觉得似乎是丹丹用她软凉的小手轻抚过她的脸。
“丹丹,你来了,对吗?”方静言眼中溢着泪,视线模糊不清,“我知道,你来跟我道别。你也要走了吗?”
空气是凉的,雨是凉的,梅树也是凉的。
方静言却觉得热,全身都火烫般地发着热。脑子似乎被身体里莫名蹿出的火焰给烤糊涂了,晕晕然不知身在何处。
腿也不再听话,软软的使不上劲。终于,自行车失去平衡,她狠狠摔倒在梅林长满青苔的泥路上。
“静言!”叶子航和庄远一直隔着梗子上的横沟看着方静言,见她摔倒,再顾不了许多,扔下车,跃过两米来宽的横沟,向她冲去。
庄远刚要伸手拉方静言,却被叶子航一下子推了开去。
“别碰她!”叶子航将方静言抱在自己怀里。
庄远有些吃惊又恼怒地捏紧了拳头,刚要发难,方静言却在叶子航怀里揪着他衣领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人会这样说没有就没有了呢?前一刻不是还和我说着话,吃着我喂的粥,为什么只一转眼,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方静言睁着大大的眼睛,泪水如溪水般汩汩地流淌。“子航,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庄远望着方静言失去焦距的双眸,渐渐红了眼角。
“静言……”叶子航早已流下泪来。
他从不哭的,从记事起就没有哭过。方静言经常嘲笑他是没有泪腺的人,时间长了,他几乎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现在,滚热的泪正从他眼中滴落,落在方静言因高烧而绯红的面颊上。
方静言却被那泪忽然惊醒了,她摇了摇头,看着叶子航的脸,猛地挣扎起来。
“你走——你走……”她用力推着他,胳膊肘儿在拉扯中捣在叶子航心口上,又狠又重。
叶子航咬牙闷哼一声,却仍是不松手。
庄远这时走到两人身边,一把将方静言拉了过来,见叶子航死命握着她的手不松,便一拳打在他肩上,“她让你走,你没听见吗?”
叶子航肩头一阵剧痛,手上几乎脱了力。
但他仍是不肯松开方静言的手。
“把她给我……”他抬头望着庄远,带着泪光的眼神却是无比坚定。
庄远在他眼神静默的注视下,不禁打了个寒战。
“庄远……庄远……带我走!”方静言使劲从叶子航掌心里抽出手,缩向庄远身边。
“静言!”叶子航痛苦不解地望着她,“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避着我?”
方静言扭过头去,不看他,也不说话。
庄远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那温度烫的吓人。
“静言!你发高烧了!”庄远急的脸几乎和方静言一样红。“我背你去医院!”
“好。”方静言默默地趴在庄远背上,垂着头,被雨淋透的头发贴在耳朵边,丝丝如墨。
“方——静——言!”叶子航在她身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叫她的名字。
“庄远,我们走。”方静言喃喃地在庄远耳边说,随后她闭上了双眼。
泪珠从紧闭的眼中溢出,一串串,洒落在庄远脚边,犹如断了线的珠子。
庄远望着那些落入春泥中消失不见的珍珠,脚步不知为什么有些踉跄。
叶子航站在雨中。
一直站在雨中。
泪早已干了,眼中湿湿的水雾,那只是落在眼中的雨。
*****
黄梅季节过去后,这个城市里的晴天就多了许多。
叶子航站在阳台上给龟背竹浇水。
龟背长的很好,葱绿青翠的叶瓣宽大舒展,文理清晰。叶子航皱眉望着那在尾端渐渐模糊的叶脉,喃喃自言:“明明那么清晰,为什么最后却仍是看不清了呢?”
没有人回答他。
龟背也无语。
方静言已经去了H市一个多月,方家也全都搬走了。
诺大的屋子空着,有点寂寞。
空屋的邻居有点寂寞。
方静言的父亲走前曾说过,这屋子还是方家的,他们迟早会搬回来住。
叶子航望着相邻的阳台,眯起双眼。
初夏的风柔柔吹拂,阳台上的小女孩捧着一本厚厚的武侠小说,看的聚精会神。
夏风从她身边抚过,吹起她修剪整齐的流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她皱着小小的鼻子叹息,为小说中的故事叹息。
猛然抬首间,发现对面阳台的他。她会撇着嘴,有些哀怨地说:“叶子航,为什么男人都会想要娶好几个老婆呢?韦小宝已经有双儿和建宁公主,但他还想要阿珂!”
他对着她微笑,不说话。
不是每个男人都像韦小宝,也有人,一生只愿得一人。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那时,他不懂。
那时,他真的懂得太少。
不知道生命的轨迹会随着那小姑娘的一颦一笑而悄悄改变。
即便是现在,他又能懂得多少?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硬生生将他生命的轨迹撕裂。
“方静言……”叶子航望着空荡荡的阳台,一拳砸在龟背竹的紫砂盆上。
盆没碎,只是裂了缝。
鲜血顺着那缝隙向下流着,向内渗着,最后,凝在龟背竹盘根错节的深根里。
*****
“庄大圆儿!把那个大剪刀递给我!”
“不许再叫我庄大圆!我叫庄远!”庄远忿忿地对着蹲在花园里拔草的苏圆圆吼道。
“唉哟,知道啦!知道啦!只是叫惯了一时改不掉嘛!”苏圆圆转身笑呵呵地说,她圆圆脸上圆圆的笑靥里沾着一颗淡绿色的草籽。
“你们两在那里磨叽什么?还不快来帮我接枣子!”方静言戴着草帽站在讶枣树下,用一根长长的竹竿将满树青里透红的小枣敲落。
“来了来了!我们这不也是在忙着呢嘛!”苏圆圆从花园里跳出来,拍拍屁股上沾的泥,扯着庄远往枣树下去。
“荷!今年这枣子真甜!”她一到树下就捡起一颗最大的枣子塞进嘴里。
“咦,你都不洗洗就往嘴里塞!真脏!”庄远嫌恶地望着她。
“切!你这个有钱人家的败家子!”苏圆圆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说:“懂不懂什么叫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你说谁是败家子啊?”庄远眼睛顿时瞪的溜圆。
“啊?我说谁啊?谁家有钱谁就是!”苏圆圆才不怕庄远,这小子,和三年前一样好生气,却也好欺负。最多就是把眼睛瞪的溜溜圆,在原地又吼又叫的乱蹦一气,没什么实际威慑力。
“那我也不是败家子!”庄远如苏圆圆所料,开始在原地跳脚。
“好啦,好啦!”苏圆圆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像哄小孩似的说:“我不介意你败家啊,你要是愿意把你家保险箱里的钱搬点到我家来,我绝对没意见!”
“你想的美!”庄远给她一个大白眼。
“别吵啦!”方静言无可耐何地狠敲了两下树枝。当初庄远跑到H市来找她,真不该收留他的。而把他带到苏圆圆家里,更是错上加错。
“静言,你别生气,我帮你敲枣!”庄远接过方静言手中的竹竿,对着枣树一阵乱敲。
这几竿子敲的好,不但枣子掉了下来,树枝树叶,连同原本在树上歇息的好好的毛毛虫,全都被敲了下来。
“哇!好疼!”庄远将手背上那只倒霉毛毛虫一下甩开好远,可怜的毛毛虫,落地时连肚肠子都被甩出来了。
“哟,你被洋辣子辣啦?哈哈!真是老天有眼!”苏圆圆笑的前俯后仰。
“姐!你别再笑啦,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方静言忙将庄远从枣树下拖了出来,“要用胶布把手背上的毒刺粘掉。姐,你快去屋里拿张胶布来,越粘越好!”
“唉哟,我的下巴!”苏圆圆乐极生悲,真的把下巴笑掉下来了。
方静言无奈地自己进屋找了胶布,又带了块手帕。先用手帕把苏圆圆的下巴吊起来,在她头顶上系了个类似兔子耳朵的结。
苏圆圆哼哼唧唧托着下巴进屋去找热毛巾,院子里只剩庄远和方静言。
方静言让庄远在花坛边坐下,撕下胶布细细帮他粘着已经红肿的手背。
庄远望着她长长的睫毛,犹豫了半天,终于说:“静言,你……你好些了吗?”
方静言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平静地回答道:“我很好。”
“真的吗?”
“恩。”
“可你瘦了。”
“夏天人都会瘦些。”
庄远静默了一小会儿,又说:“叶子航考了B大,当初他放弃保送是对的。他有自己选择的能力。”
“恩。”
“你……你和叶子航怎么了?”
方静言顿了一下,用力揭下他手背上的胶布。庄远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惨叫。
“方静言!你下手够狠的!”
“你的嘴也够狠的。”
“我……我只是关心你。”
“……我知道。”方静言叹了口气,换了块新胶布,继续为庄远粘那些深深扎在皮肤里的毒刺。
“我要去英国留学了。”庄远轻轻说出这么一句。
“哦?你不是考上N大了?为什么还要走?”
“我爸逼我的。我其实,真的不想去。”庄远有些懊恼地垂着头。
“还会回来吗?”
“回来!我一定要回来的!”庄远唯恐方静言怀疑,拼命点着头。
“回来就好。”方静言抬头对他微笑,庄远在那笑里失了神。
“方静言……我喜欢你……”
“嗯?”静言诧异地望着庄远。
“我说,我喜欢你。”庄远极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
“我……”方静言张了张嘴,却被庄远急急地给打断了。
“你现在什么都别说!我没要你回答,我只是单纯的想告诉你,告诉你……我喜欢了你三年。从三年前的那个夏天,你把我领进这个院子开始。”
“庄远……”
“给我写信吧,我会每个星期都给你写信。你也要给我写,好吗?”
方静言望着落日中庄远单纯热烈的脸,点了点头。
少年
方静言H市的新家,在市中心很高的一座楼上。二十楼,雨天几乎可以感觉到湿重的云雾从窗前飞掠而过。晴天,可以看的很远,看到这个城市的最边缘。却在极目远眺时觉得伤心,因为,这不是自己的城。
在方静言心里,只有一座城。
因为不喜欢在H市的新家,暑假方静言就干脆住在了苏圆圆家。苏圆圆家的大院子,院前静静流淌的小河,是她熟悉而喜爱的。总觉得自己只是来H市度假,而不是真的举家迁居。
庄远已经去了英国,在他老爸的强行押送下,极不情愿地去了。走前那晚,他给方静言打电话,翻来覆去只是念着让方静言给他写信。似乎是觉得那天傍晚方静言答应的太敷衍,害怕她又像初三时那样把他忘在脑后。方静言忽然觉得庄远有些可怜,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凶巴巴的男孩子,其实内心很脆弱,他那么害怕被遗忘,遗忘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清晨,太阳还没升起来时,方静言坐在枣树下剥毛豆。苏圆圆家刚抱来养的小狗乖乖坐在一边,歪着脑袋看着她剥豆壳的手指,不时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看她。方静言向后仰了仰有些酸痛的脖子,正好对上小远圆溜溜的大眼睛。想到这只小狗的来历,不禁哑然失笑。
那天,她和苏圆圆去西街闲逛,回来路过花鸟市场时看到了被拴在木桩上的小狗。苏圆圆只望了那小狗一眼,就立刻叫道:“呀!静言快看,这狗狗的眼睛和庄远一模一样啊!”虽然晓得庄远知道了一定会气到爆炸,方静言还是忍不住赞同地点了头,真的很像。
后来这只刚刚满月的金毛小猎犬就被买回了家,苏圆圆给它起的名字就叫小远。
小狗对把它从小木桩上救下抱回家,喂温热牛奶给它喝的方静言有特别的好感。几乎把她当作最亲的人,天天粘在她脚后,寸步不离。
在迷茫和无助时帮助过自己的人,就会念念不忘。小狗是这样,人也是。
所以,方静言一边剥毛豆一边想,庄远对她的喜欢,其实也和小远一样。她在他最无助的时候走近他,接纳他,微笑着对他伸出一只手。虽然对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对于那时的庄远,却可能是沙漠里的清泉,暗夜里的光明。
这样的一种心情,真的是喜欢吗?
摇了摇头,方静言自嘲地笑了笑,想这些做什么,究竟是怎么样的感情,已经不重要。庄远对于她,只是朋友,很有缘很好的朋友。
会给他写信的,像一个真正的老朋友一样。
“静言,你爸爸打电话来啦!”姨妈在里屋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哦!来了!”方静言放下手中剥了一半的毛豆,快步向里屋走去。小远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爸爸,你怎么还没去上班?”
“马上去啊!言言,你吃早饭了没?”
“吃过了,姨父一早就去买的新鲜豆浆回来煮粥,很香呢!”
“啧……我也想吃……呃,说正事儿。言言,你什么时候回家?”方爸爸的声音严肃起来。
“嗯……我暂时不想回去,我不爱住高层。”
“爸爸想你了。”
“你下班过来看我。”
“……言言,子航来了。”
“……”方静言握着电话,微笑的嘴角瞬间僵硬。
“言言,你不回来吗?子航在等你。”方爸爸说话的声音很低,父母怎么会不知道孩子们之间的状况。只是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之前关系那么要好的青梅,忽然就连面都不见了。
“爸……我……我今天要去圆圆姐实习的单位帮忙,没空。”
“那明天呢?我让子航多住几天。”
“明天……也不行,我最近都得去。”
“言言!”方爸爸深叹了口气,刚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方静言急急打断。
“爸,圆圆姐在叫我,我马上要走了!有事儿晚上再说吧!再见!”说完她就把电话给挂了。
挂上电话,方静言征征地望着话机,脑子里一团混乱,只剩下一个名字——叶子航。
“静言,你发什么愣?”苏圆圆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头。
“没……没事儿。”
“那咱们带小远去河边玩会儿吧。”
“你今天不去实习单位吗?”
“实习结束啦!又没钱拿,我只要把报告混到手就好了,傻瓜才会真的去一个暑假。”
“你啊!”方静言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给小远扣颈链,小远瞪着乌黑的圆眼睛一点不挣扎。苏圆圆满意地摸了摸它的头说:“小远,你可比那个庄大圆乖巧多啦!”
小远不理她,只是把湿润的鼻头蹭在方静言掌心里,用粉红色的小舌头轻轻舔着。
“喂,你可是叫苏小远而不是方小远耶!怎么可以喜欢她多过我?”苏圆圆揉着小远身上奶黄色的软毛,口气有些哀怨,“要知道虽然是她把你从木桩上解下来,可真正付钱买你自由的人是我啊!”
“姐,你和小狗计较什么呀!”方静言心里乱,牵着狗就往门口走。
苏圆圆看了看方静言的脸色,觉得她今天有些不对劲,便不再多言。
苏圆圆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有个非常聪明的脑袋。在苏家,她号称是看起来最傻,却最有智慧的人。她两个看起来很聪明伶俐的堂姐一度很不服气,但在多年后,都不得不低头承认。
这次方静言来住,她一早就看出她有心事。但静言不说,她也不点破。有些事情,即使是最亲的姐妹,也不能唐突开口,该说的时候,她也绝不会闭口不谈。这其间的分寸很难把握,她在等机会。
太阳升起来后,河边的风不再凉爽。苏小远热的吐着舌头喘气,叽叽歪歪咬着方静言的凉鞋边儿让她抱。
方静言抱起小远,对苏圆圆说:“姐,回去吧。”
苏圆圆正用柳条编帽子,她将编了一半的柳条圈套在小远脖子上,笑着点了头说:“好啊!咱们回家喝冰镇山楂茶!我昨晚还在里面洒了桂花哦!”
“真的吗?那我要喝两碗。”
“嘻嘻,就知道你会喜欢。”
和苏圆圆在一起,你永远都会被她的无忧和快乐感染。方静言与她并肩而行,讨论着下午要带小远去兽医站打预防针。苏圆圆作势用手指戳小远圆滚滚的小屁股,小远扭着屁股在方静言怀里打滚,两人一路笑着回家,推开院门。
阳光穿过枣树细密的叶间落在少年身上,淡淡金色的光影,在微风吹过时,被摇晃成细碎的光点。
少年坐在枣树下剥着嫩绿色的新鲜毛豆,一颗颗,极认真地将豆子从豆荚中剥出,修长的手指已被染上毛豆淡淡的草绿,鼻尖上渗着晶莹细密的汗珠。一只胖乎乎的大猫趴在他脚边,将圆润的下巴颏搁在少年脚背上,懒懒地睁着一只翠玉般的猫眼。
听到院门被推开的声音,少年抬起头来,用左手背轻轻抹去额上的汗,定定地望着门口的方静言,然后绽出一朵微笑,眉毛和眼睛都笑的弯弯的,如同很多年前的某个下雪天,方静言为他堆的那个雪人一般。他从小竹椅上站起身来,轻声说:“方静言……”
这样一幅画面,在以后的许多年里,都如梦境一般出现在方静言睡梦中。她远远望着树阴下的少年,眼泪一颗颗落下,直到最后泣不成声,从梦里哭醒。
方静言当时的反应在苏圆圆看来,大有问题。她站在一边略观察,立刻就断定,眼前这个斯文俊朗的少年,便是表妹的心结所在。
“叶……子航,你怎么……怎么来了?”方静言抱着小远,语无伦次。
叶子航?苏圆圆脑子里灵光闪过,眼前顿时一片雪亮。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出众的少年,心里笑道,原来这就是姨妈姨父常常提起的叶子航啊!不愧是被方家认定的未来女婿,随随便便坐那剥个毛豆,都可以剥的那么艳光四射。可怜的庄大圆儿,本来还为他抱不平,觉得姨妈姨父太过专断,这会儿,她都觉得眼前的少年和静言才是绝配。她这边在心里自顾自地胡思乱想笑成一团,那边却是冰冻一般凝固在夏阳中的两人。
“绣球……绣球说它想你了。”叶子航静了一会儿,将半睡半醒的绣球抱了起来,对方静言说。
见方静言愣愣地不说话,苏圆圆醒过味儿来,发现气氛很怪,自己不出来打圆场是不行了,便笑着地走到叶子航身边说:“是静言的同学吗?我妈怎么让你坐这儿啊,快去客厅里坐吧!”
叶子航这才发现她的存在,对她点了点头,笑道:“是我自己要坐这儿的,阿姨一直让我去厅里坐。”
“静言,你还傻愣着站在门口干嘛?还不快进屋去给客人倒茶?”
方静言低低答应了一声,走到叶子航身边说:“进去吧,有冰镇的山楂茶。”
方家搬走时,把绣球留在了那个大院里,由叶家继续养着。
绣球在叶子航怀里看到方静言,激动地扭着胖胖的身子,喵喵叫个不停。发现方静言怀里抱着小远,立刻对小远发出不友好的呼噜声。小远还是小狗,哪里是绣球这样老猫的对手,被它瞪的瑟瑟发抖。
方静言看着在叶子航怀里气的胡须都翘起来的绣球,心里酸酸的。她将小远交给苏圆圆,默默接过胖绣球,叹息着用手抚过绣球拱起来的脊背。绣球则全然不顾自己是十多岁老猫的身份,咪咪呜呜在方静言怀里撒娇。
透明玻璃杯里盛着琥珀色的山楂茶,几朵小小的桂花在茶里浮浮沉沉。
厅里很静,苏圆圆找借口把静言姨妈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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