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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一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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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长已经年过五旬,还是很喜欢照相的。有时兴致来临,还把我单独叫到她办公室,和我一块探讨哪一张最好。我能说什么呢?我只好说,都挺好的都挺好的。要是赵处长当时的状态实在不佳,我只好说是光线不好,或者角度不好,或者我选择的抓拍时机不好。总之,我的意思是:一切都是我的错。
部里的几个相关领导看上去都很精神,各个头发乌黑、满面红光。俗话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嘛。不过他们带来的秘书却不怎么样。秘书一共三个。第一个留着披肩长发,身材窈窕举止得体,看着背影觉得相当不错,只是回过头能把人吓一跳。要是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我说不定会失声大叫;第二个穿着一条非常精致的裙子,上面还绣着几朵小花,看上去价格不菲。只是此人脸上长满雀斑,还是个老鼠眼,说起话来土里土气,像是准备打官司的秋菊;第三个稍微强点,个头少说也有一米六五。只可惜实在太瘦,还是个平胸,估计摸上去满手的骨头,就像摸农贸市场上的羊排。我就想,其实秘书们并不像小说电影里描写的各个漂亮,还是眼见为实。本本主义害死人呐!
我从摄影包里取出摄像机,取下小螺丝,把话筒夹上,而后又用指甲把小螺丝拧上。墙角的电源离得太远,我让服务生找来一块插销板。支起三脚架,夹上摄像机,放进数字带,把插销插上,然后随便拍几秒钟,试试话筒是否装好。这样就可以随时拍了。
过了大约10分钟,外国人就进来了。最先进来的是个美国人,可能是他们刚刚提起的Bill。此人身高一米九,有拳击运动员的体格,看上去像德克萨斯牛仔。果然,他的自我介绍里提到自己是德州大学的doctor。另一个俄罗斯科学院的,头发花白,身材高大,挺着个将军肚,体重绝对超过150公斤。因此他往下坐的时候,我特别担心中国的假冒伪劣椅子是否能承受起他的体重。刚才他们在车上说这老头神通广大,和老布什私交甚密,和美国国会的很多议员关系也很好,是个重要人物。只要这个项目他真的想做,那基本上就没什么大问题。最后进来的竟然是个大美女,身高一米七,头发金黄,该凸则凸,该凹则凹,还戴着金丝眼镜。我从摄像机的监视器里看着她,胡思乱想了一下。。。。。。
还好,这个小小的插曲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像往常一样,他们亲切握手,交换名片,询问对方状态可好,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
不管参加什么规格的会议,我都会把这台Sony150P调到全自动档,谁讲话就把摄像机对准谁,偶尔拍个全景,或者把会场扫一下。这么做很省事,也很轻松。这些人也不管什么构图、景别、光线、色温,只要把人装进去行了。况且我拍的东西一般也没人看。摄像机和我的作用,是让参加会议的中方领导和外国人感觉到这次会议的重要性。
我先把摄像机瞄向第一个讲话的部里领导。根据以往的经验,第一个发言人的使命,一般是致欢迎词。所以他们的wele、China、friends、cooperation之类的单词一般都说得字正腔圆,相当地道。只是这人三个单词三个单词地讲,听着能把人憋死。后来索性不听了。反正刚开头那段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每次开会他差不多都会这么说,连语法错误都一模一样。第二个是技术处处长。这厮发音虽说一般,但非常流利。听说他在部里的驻外机构呆了8年。8年啊,抗战都结束了!
接下来我把景别调到最大,因此不管谁讲,都能拍进去。我跑出去问服务生要了杯红茶,等回来时德州牛仔已经开始讲了。德州牛仔的美语自然没得说。叫人郁闷的是,我很多地方竟然听不清楚。心中暗想,都是听部里这帮鸟人的中国英语听得太多,到现在反而连货真价实的美语都听不懂。记得有一阵子,赵处长叫我接待一个韩国人,无非是带他去故宫、颐和园、海洋公园之类的地方转一转,然后再去韩国餐馆吃吃饭。几天下去,我说英语的时候也和他一样结结巴巴,别扭得要把舌头咬掉。
《毕业一年》第二章18
接下来是那个俄罗斯老头讲话,我对他没什么兴趣,压根就没听。老头用的“苹果”笔记本电脑和我们带来的国产投影仪不兼容,总是自动休眠。这种事领导肯定不会亲自动手,那几个玉树临风的小秘小声说不懂技术,领导就让我上。我的专业是英语,让我来摄像都已经勉为其难了,现在又让我来修投影仪!我不好发作,也不好说这玩艺我也不懂,只好硬着头皮瞎弄,胡乱把投影仪和笔记本的接口拔下来又塞上去。总之,俄罗斯老头就那么将就着讲完了。
直到漂亮的美国妞发言,我这才提起精神,不过没听进些什么。本想估算一下她的三围,可惜胸部以下都被她的笔记本电脑和大圆桌挡住,只好作罢。
赵处长最后一个讲话,根本没有用投影仪,讲了几句就匆匆结束。看来她是这里面级别最低的。
赵处长讲完之后,秘书们在大圆桌上摆放了中、美、俄三国的国旗。在阵阵闪光灯中,他们签了字,握手、对着镜头微笑。最后,在宾馆的一处屏风前,我给所有的与会人员拍照留念。部里领导带的三个小秘也在其中。于是会议结束,我的任务顺利完成。
晚宴在我们单位附近一家有名的酒店举行。赵处长的秘书在他们开会的时候提前预定的,还顾作亲近地问我喜欢吃什么。我们闷头想了想,说喜欢吃鱼香肉丝和油麦菜。气得秘书只向我翻白眼。
在面包车上,我对赵处长说,处长,我就不去了,直接在前面下车回单位吧。说这话时,处长朝向窗外射进的阳光,看手里的一张发票,好像有个什么字看不清。处长继续看发票,说,哦,你跟我一块儿去吃吧。我听后内心涌出些许感动。我在最后一排默默地看着她,她耳鬓都有白头发了,都是为了对外交流事业操劳啊!我心中感激之情逐渐升腾的功夫,处长看清楚了发票上的字。她一边把发票递给秘书,一边继续说,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你还要照几张相呢。我一愣,嘴巴张张,没说出话来。
晚宴的规格是每人800元。我林林总总参加的会议也不在少数,这次晚宴的规格是最高的。看来他们今天签署的协议非同小可。晚宴的气氛是快乐祥和的,他们或跟身旁的人耳语,或发出爽朗的笑声,都器宇昂扬、神采奕奕。有个部里的领导还翘起二郎腿,悠闲地点起一根“中华”烟来。我端着小秘带来的照相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究竟要我拍什么样的,只好绕着这些人转悠,隔上一会儿就摁一下,让闪光灯晃一下他们的眼睛。价格昂贵的各种菜肴一道一道上来了,做得千奇百怪,根本认不出原料是什么。我觉得自己口水正在往出冒。
我正在拍照,那个一脸雀斑的秘书指着空出来的座位,对站得齐整整的服务生说,这张椅子是多余的,你们拿走吧。这丫头显然没有把我算进用餐的人的行列。我当时恨不得高举照相机往她头上猛砸。这顿饭老子可以不吃,但绝不允许别人小看我。还好赵处长发话了,她说这有人,小牛啊,好了,拍几张就行了,你也赶快坐下来吧。于是,我把照相机放在椅子旁边,坐下,朝赵处长感激地看了一眼。
部里的领导又主动致词了,听着跟刚才说得差不多。旁边的处长碰碰我,说他们举杯的时候你可以拍几张。我急忙拿起照相机,像举起一挺全自动冲锋枪——多亏它救了我,刚才我还在想,等他们碰杯的时候我该不该也把杯子举起来呢?如果不举的话,显然是破坏大局;如果举的话,又不伦不类,因为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个照相师傅,是体力劳动者,而不属于知识分子。
接下来,除了那三个丑陋的秘书,每位领导都致词。每致一词,他们就碰一次,我也把手中的“全自动冲锋枪”摁一下。这要是我的胶卷,我非得心疼死不可。但这不是,这些成捆成捆的胶卷和一摞摞小数码带都是对外合作的专项基金,花不完证明你工作没有成效。我显然不想让领导说我工作没有成效,所以我就拼命拍,还抓拍到一张满脸雀斑的小秘掏鼻子的。而老外显然对秘书们用英语介绍的“鹿的胃”、“鲨鱼的鱼鳍”、“一种燕子的巢穴”之类的菜肴非常感兴趣。他们小心翼翼地吃下去,然后不住点头,说good、good。高兴到顶点了,就说这次你们的招待实在太好了,下次会议希望你们能来我们那里。俄罗斯老头虽说在本国经常喝“伏特加”,但是喝了咱们的“茅台”之后很快上脸,话也多了起来。他说下次的三国会议就在俄罗斯吧,到时候我们把会议的地点安排到一艘军舰改装成的饭店,咱们可以一边开会一边欣赏江边美景——当然,他这些话都是用蹩脚的英语说,又因为喝了不少酒,就更难听懂了。中方领导脸上则透着亲切而又谦卑的微笑。我知道他们已经为下次的出国调研打下了坚定的基础。
我几乎没动筷子,倒是喝了一肚子果汁。不是不饿,是不想别人看不起我。我只是想告诉那个部里来的脸上长满雀斑的秘书: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吃一顿饭。也许你是,但我不是。
这次晚宴由对外合作处做东。因此赵处长和那几个秘书走得稍晚。我背着摄影包、提着三脚架,站在一旁等候。处长要服务生把没吃完的山珍海味打包。她带走了只喝了一点点的据说800元一瓶的白酒。打包的东西,几个秘书带走了几袋。剩下一袋处长叫我带走。我说我已经吃饱了不带了。但是处长再三坚持,一定要我带回去,说你不吃的话可以给你们同屋的。我知道她是作为一个长者,带着本能的母性说这些话的,所以只好收下。
半个小时后,我从面包车上下来。被风一吹,鼻子酸酸的,眼睛里面就有什么东西要出来。走了一段,手一扬,把塑料袋子里的东西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
《毕业一年》第二章19
在楼下抬头仰望,我屋子窗口的灯还亮着。我想可能是早上走得急,忘了关。我心情郁闷,在楼下徘徊,不知道该干什么。犹豫再三,还是踏上了回宿舍的楼梯。
推开房间的门,灯亮着。周小萍趴在书桌前看书,手里还拿着一根冰激凌。旁边是一大堆话梅、饼干、巧克力之类的零食。
“啊?不会吧。我以为你早走了呢。”看着周小萍,我出奇得兴奋。没有她,我都不知道今晚该怎么度过。
“我给你说过我们老总不管我嘛。我睡起来都大中午了,一想今天是星期五,就倒头继续睡喽。”
“中午饭吃没?”
“没有。下午到你们楼下超市买了点吃的。刚才又买了几根冰激凌。等了你好长时间,都快要化完了,就被我吃喽。”她噘着嘴,有点委屈地看着我。
“哈哈,那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呢?要知道你没走,我就尽早赶回来了。”我从床底下摸出一瓶水,打开喝了。我想我在撒谎,即使知道她没走,我也没办法回来。
“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她走到我面前,双臂环着我的脖子,仰头看我,长长的睫毛扑闪闪的,好像蝴蝶的翅膀,“想我了没有呀?”
“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呢?”我低头看她。她的眼睛一片清澈。
“当然是实话喽。”
“实话嘛。那当然是想啦。丢了魂似的。”我又撒谎了。我以为她肯定走了,也许再也不来了,也许会在某一个郁闷或者寂寞难耐的夜晚会再次光顾。
“哼哼,这还差不多。我帮你把屋子收拾了,发现没?连床底下都打扫了。结果发现好几双臭袜子。”
“没看出来你还这么勤劳啊?那我就谢谢你了。还没吃饭吧?走,找个地方去吃饭。咱花自己的钱。”
“等等。让我穿上外套,还没穿鞋呢!”周小萍到床上取她的外套,“花自己的钱。什么意思?难道你吃饭不花钱?”
“没什么。快走吧。”我冷笑着,又想起了刚才晚宴上的情景。
“关于伊拉克问题,中国领导人曾多次阐明中国政府的原则立场。中国政府的立场完全符合世界人民要求和平的强烈愿望。有关国家不顾大多数国家和世界人民的反对,绕开联合国安理会,对伊拉克发动军事行动,违背了《联合国宪章》和国际法基本准则。我们对此表示严重关切。我们正密切注视事态的发展。我们强烈呼吁有关国家停止军事行动,重新回到政治解决伊拉克问题的正确道路上来。”——餐馆里的电视正在播放外交部新闻发布会。
在外交部发言人义正词严的讲话声中,我和周小萍点菜。她点了油炸花生豆和油麦菜,我点了土豆炖牛肉和西红柿炒鸡蛋。用唐艳同学的话说,西红柿炒鸡蛋颜色好,味道鲜,特别下饭。另外她特别喜欢吃土豆烧牛肉里面的土豆。说起唐艳,今天有件事比较奇怪。在宾馆,我背着摄影包、提着三脚架往出走,远远看到一个女的长得特像唐艳。那个女的和一个略显富态的男人走在一起。因为离得远,所以看得不太清。我想可能不会吧,北京城这么大,怎么会这么巧呢?再说了,她不在演播厅录节目跑到宾馆干什么?
“想什么呢?我觉得你今晚有点不对劲。”周小萍喝了一口果汁。
我笑笑:“是有点事,你怎么知道的?小妖精。”
“这是女人的直觉,知道吗?”她看着我的眼睛,一脸深沉。
我差点把嘴里的果汁喷出来。这句经常用在影视剧中挡箭牌似的话,现在也被她用上了。
“笑什么?反正我就是觉得你其实心里不高兴,又在做出高兴的样子来。遇到什么事了,能跟我说说吗?”
“唉······像我现在这种情况,还能有什么事?在单位混得不爽呗。”
“刚从学校毕业出来,可能都是这样吧。”
我没说什么,叹了口气,冲着玻璃杯里橙黄色的果汁发愣。
“那你有什么打算?换工作?还是继续熬下去?”
“其实我也是稀里糊涂的,一天一个主意。我这两天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想辞职考研。”
“辞职考研······那你租房子吗?还有,把握大吗?如果把握不大,明年考完之后还得找工作呢,而且不一定有你现在这份工作好。现在工作这么难找的。”
“说得也是。所以现在我一想头都大了。”
“有别的办法吗?我觉得考上了也不一定就像你想象中那么好吧?”她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说,“我——我一朋友开一家公司,里面就有好多研究生。我觉得也就那样了,整天累得要死,也没几个钱好像,你们单位就没研究生?”
“说得也是啊。考上了又能怎么样?到时候还得找工作。我屋子里住的另一个就是研究生。毕业好几年,也就那样了。”我又叹了口气,“难混啊,大姐。”
“你快别唉声叹气了。弄得我心情都不好了——咦?你脖子怎么这么短啊?”
“我脖子短吗?”
“当然啦,你自己照镜子的时候没发现吗?”
“没有啊!”
“以前没人给你说过吗?”
“没有啊!”
“女孩子也没给你说过吗?”
“没有啊!女孩子也是人,没人给我说过就说明没女孩子给我说过。”
“哦,奇怪了。”
“奇怪什么?我觉得我脖子挺长的呢。”
“不是啊,明明看上去短短的。”
“可能是衬衫的领子太高了吧?”
这时服务员端上来油炸花生和油麦菜。我俩就提起筷子吃菜。看来她也饿了。我也吃得满头大汗,隔一会儿还放肆地打一个饱嗝。妈的,现在谁都管不了我。老子愿意吃什么就吃什么,愿意怎么吃就怎么吃!
那天晚上吃完饭后的流水账是这样的。我给了穿着脏兮兮白褂子的服务员50元,她给我找了5元5角。走到楼下的超市,我买了四瓶啤酒和两桶果汁。回到屋里,JB已经回来了,他看到了周小萍。我上厕所撒尿的时候,JB神秘兮兮地故意问我,你女朋友啊?我撒完尿,在马桶前面抖一抖,说你管那么多干吗——我早看他不顺眼了,只是一直都忍着。他一天到晚,一见我不是说厕所太臭就说地板太脏。嫌臭你冲嫌脏你拖啊!
我和周小萍拿着啤酒、果汁还有她下午买的零食,来到阳台上。阳台上两把椅子,一人一个。夜晚的凉风吹来,很爽,让我想起小时候在乡下的时候。我猛灌啤酒,被呛了一下,想哭。周小萍启开一瓶,说我也要喝。我俩就这么喝着,不说话。喝完一瓶再启一瓶。后来,她要启开剩下的最后一瓶。我抓住她的手说,女孩子别喝那么多。她就要使劲挣脱,说我就是要喝你管我呢!但是她力气显然太小,没有能够挣脱。然后不知怎的,她就被我拉到了怀里……
《毕业一年》第二章20
阳台上的那个夜晚,我还能记得其它一些细节。比方说我坐在木椅上而周小萍环在我腰间的时候,天空的颜色是墨蓝的,有一架灯光闪闪的飞机从很远处滑过。木椅子吱吱作响,我努力想着别的事情,结果想到了鲁迅的一篇文章,他在里面提到海边墨蓝的天空,提到了长得胖墩墩的少年闰土。我还闻到空气中弥漫的中药味道,苦苦的,又带着一丝幽香。那一阵子,每当夜晚,这座大楼都被中药的气息笼罩。面对传说中的瘟疫,每个人都如临大敌,有的还在大门口插上某种植物的枝杈,以示避邪。我闻着苦香的中草药味道,想起遥远的童 年。那时候我经常生病,家里人威逼利诱,使尽各种手段让我把瓷碗中土黄色的药水喝下。他们还会把熬完的药渣倒在大门前,说那样身上的病会被来来往往健康的人带走。
 
阳台上的那个夜晚,也在JB和老李后来的谈话中出现。从JB的角度来描述这个墨蓝色迷人的夜晚,会略微不同。他给老李是这么说的。那天晚上,应该是星期五吧,因为我记得白天咱们单位第一次喷药消毒。牛顿带着一个女孩回来,女的穿得特时髦。我问牛顿,这女孩是不是你女朋友?他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吧。那时候他在上厕所。完了之后他们就跑到阳台上喝酒。阳台上有两把椅子,其中一把是我的,现在已经被他们弄得不成样子,一坐上去就吱吱乱响啊。他们跑到阳台上不久,我听见那个女的叫了一声。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急忙跑到阳台上看。然后我隔着纱窗门就看到那女的竟然没穿衣服!我回到房间,关上门,还是被她们弄出来的声音吵得睡不着觉——这是JB申请去驻外机构工作名额、向老李汇报工作时说的。而那时候老李因为种种原因,站在我这边,所以把这个秘密透露给我,以证明这个去驻外机构工作的名额是多么的抢手——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第二天的天空是蔚蓝的,我和周小萍去了香山。在香山上,周小萍羞涩地说牛顿,我喜欢你。因为这句话,我对那天发生的事情印象特别清楚。我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三个字了。在蔚蓝的天空下、流水一样的阳光里,听到周小萍说这句话时,我心中一阵感动——时隔两年,我又恋爱了——
那天早上,我被周小萍吵醒,迷迷糊糊听见她说,呀,今天的天气太好了,咱俩出去玩吧。我睁开眼,就看到那流水一样的阳光照在周小萍身上。她见我睁眼定定地看她,急忙找衣服把自己遮住,脸上现出一片红晕。当时她坐在阳光里,羞涩的样子,她身后是窗户,窗户外面是蔚蓝的天空。我很久很久没见到这么美的画面,也很久没见过一个姑娘羞涩的表情了。印象中,只记得唐艳有过这种表情,那种叫人心动的样子,却已年代久远。我也突然意识到,应该把她忘掉,彻彻底底地忘掉。也许,遇到周小萍是我新生活地开始。
我们在超市买了食品、饮料之类的东西。周小萍说她喜欢喝酸奶,从此我就记住了。站在马路边,带口罩的行人随处可见。周小萍说我们坐出租车去吧,坐工交车去万一被传染了怎么办。我刚想说坐出租去香山太贵,她就抢先说,走吧走吧,今天我请客。然后不由分说拦住一辆,把我拉了上去。
虽然是周末,可能是季节的问题,香山上的人并不多。我还记得中学课本上杨朔的《香山红叶》,写得好像比看起来美。沿着石板砌成的大路走了一阵子。周小萍说这样走下去多没劲啊。于是我很听话地跟她踏上了没有人走的小路。我发现工作之后我已经喜欢从属于别人了。不像从前,什么事都喜欢自己做主。
大约在半山腰吧,我们停下来野餐。关于中午的野餐,情形是这样的。刚开始吃的时候,我俩是面对面坐着。吃到中途,我把属于我的酸奶让给她,她就坐到我旁边。等吃得差不多,我们靠在一棵大槐树身上看天,她就坐在了我怀里。在此之前,我从包里取出几张大报纸扑在地上,并且在四角各压一瓶水,以防止报纸被风吹起。我们在报纸上摆放了面包、榨菜、果酱、香肠、花生酱、牛肉干等等,还有她喜欢喝的酸奶。太阳照着,但是不热。在稀稀疏疏的树荫下,山风吹来,我俩面对面相视而笑。那一刻,我就想,这应该是我来到北京之后发生的最浪漫的事。差不多和从前恋爱时候一样了。
周小萍坐在我怀里,我从身后搂住。我从背后伸着脖子吻了她,她也扭过头极力配合。吻了一阵子,她扭头看着我,说牛顿,我喜欢你。我说,我也是,真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哭。然后她说,牛顿,你是我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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