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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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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沉鱼垂下了眼睛,心里酸酸涩涩,究竟是何感觉,连自己也分不太清楚。就在这时,一句话传人耳中:“宜王谁也没娶。”起先,声音还是朦胧的,若隐若现,但突然间,平地一声惊雷,六个音,字字鲜明起来。
“你说什么?”她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旁的薛采终于从书册里抬起头,却是白了她一眼。
紫子见自己成功地引起了君工的反应,非常自豪,挺起胸瞠又大声说了一遍:
“宜王谁也没娶。”
六个字,字字皆美。
如雪化了,如花开了,如阳光牢出了云县,如婴儿长出了新牙……那么那么的美丽。
姜沉鱼只觉自己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眺得好快,然后,听见自己的声音,如小雪初晴、苞蕾侍开般孕育着欢喜:“为、为什么?”
“是这样的,从半年前,宜国的老臣们就开始为他们的皇上选妃,挑选了大概三百余名名门闺秀,一一画成画像,呈到他面前让他挑选。而宜王陛下左挑挑右捡捡的,不是嫌这个的眉毛太粗,就是嫌那个的耳垂不好看……总之说出来的理由,能让人气死。最后老臣们无奈,就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于是乎,宜王陛下就……”紫于说到这里,眼睛弯弯去瞟薛采,忍笑道,“做了件跟薛相一佯的举固震惊的事情。”
薛采见把话题扯到了他身上,就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
姜沉鱼是何等人物,一点即透,“啊”了一声道:“不会足:他也用曦禾夫人的画像堵了悠悠众口吧?”
紫子立刻扑倒:“吾皇圣明!回皇上,宜王用的就是这招。因此,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原来宜王陛下也曾一心觊觎吾国的曦禾夫人,难怪夫人在世时,他偷偷来了璧国好几次!如今,街头巷尾都在流传一本《杏花梦》的话本,里面影射曦禾夫人一生颠倒众生,与数位帝王将相的情感纠葛,用词生动活泼,居然还不难看,微臣买了一本,皇上要看看吗?”说着,从怀里摸了本蓝皮的书出来,讨好地递到她面前。
“……”姜沉鱼定定地盯着书上写得歪歪扭扭的“杏花梦”三个字,眼皮一阵跳动,最后僵硬地将它推丌,对薛采道,“我们继续吧。向阳山高九十阳丈,是真的么?”
薛采点头:“曾经过百,但风霜侵蚀,如今已经变矮了。”
紫子见无人再理会他的话,只好落寞地把书收回怀里,乖乖地找座位坐下。
颐非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这儿还有未删节版的,看不看?”
紫子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去看姜沉鱼睑色,见她神色如常,应该是没听到刚才那句话,这才放下心来,也不说话,只是朝桌子底下伸出了手。
颐非眨眨眼睛,竖起一根手指:“一本一百两。”
“你……”
“嫌贵啊,那不卖了。”颐非挑了下眉,转身作势欲走。
紫子连忙拉住他,二话不说塞了块银子过去。
颐非嘿嘿一笑,也从怀里取出本书递了过去。一切都在桌下发生的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有逃过薛采的眼睛。
他的眉头皱得越发深了,最后瞪着姜沉鱼压低声音道:“他们如此胡来,你也不管管?”
姜沉鱼嫣然一笑,异常好睥气地说道:“食色性也,禁是禁不掉的,便由着他们去吧。”
薛采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哼”了一声,不满道:“你不过是听说赫奕成不了亲,所以心情大好罢了……”
由于他的声音实在太小,因此姜沉鱼一时间没有听明白:“嗯?你说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说。”薛采却不再说话,将目光转回到了书册里,再不抬头。
外面的雪,下得越发大了。
转眼间,就又到了除夕。
新野已经四岁,却迟迟不会说话,性格也比较内向,总是独自坐着发呆,看上去一点儿都不活泼灵敏,急死了一干宫人。
除夕这天一大早,姜沉鱼就到了太子寝宫,亲自帮他穿衣服。他虽然其他方面晚熟,个子却长得顿快,眉眼集台了昭尹和姜画月的优点,非常非常俊美。很多宫里的老人们说,甚至比当年的薛采还要好看。因此,给他挑选衣衫,也是极其用心:一什小棉袄,袄面红底黄花,绣着四爪小金龙的暗纹,祆里杏黄底小粉花,袖口和领口都滚着一圈雪白的貂毛,映照着一张嫩生生的小睑,说不出的可爱。
姜沉鱼瞧着好生喜欢,不由得戳了戳他的脸颊:“粉妆玉琢,说的就是你呢。”
新野睁着一双黑如点漆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五官明明灵秀得紧,但表情还是呆呆的,也不知道听懂了没。
姜沉鱼心中暗叹一声,帮他把帽子戴上,然后牵住他的手道:“走吧。皇姨带你去剪梅。”
昕谓的剪梅,乃是近几年逐渐兴起的一种习俗,在除夕夜前,剪一枝梅花埋于地下,寓意“剪走霉运,让不祥回归尘上”。
皇宫中本没有红悔,为此还特意栽种了几株,就在恩沛宫外。
姜沉鱼自从做了皇帝后,就搬到了景阳殿,历代皇后的固定住所——恩沛宫就空了。此时走到无人居住的恩沛宫前,见宫女太监一早就准备好了,正等在树下。而白雪皑皑的背景里,几株悔树傲雪而开,点点嫣红,风景圾为雅致。
宫女捧着乌木托盘上前,掀开红巾后,里而放着一把崭新的剪刀,剪刀上还系着七彩丝带。据说这丝带的颜色也有昕讲究,花花绿绿,看上去很是喜庆。
太监架好梯子,姜沉鱼拿起翦刀爬梯。
说起来,这其实是个挺讨厌的风俗,尤其是——每年的第一刀,都得皇上亲自剪,而且剪的梅花越高越好。宜国和燕国倒没什么,皇帝都是男的,但到了璧国和程国这里,两位女工都要为此头疼一番。
去年姜沉鱼缚手缚脚地睬着裙子上悌,差点儿摔下来,因此今年就穿了一身骑马时牢的胡服,踩着马靴上梯,果然不像去年那般窘迫。
一时间她心中大感得意,爬到最上面那格后,踮起脚尖去剪了最高的那枝梅花。
地下众人欢呼川起。
姜沉鱼低头朝新野摇了摇手里的梅花,结果脚下的横木突然就断了,从中间一裂为二,她立刻身姿不稳,滑了下来。
“皇姨——”一个清稚的声音最先响起来。其他人这才惊呼出声,纷纷上前抢救。
“皇上,你没事吧?”
“皇上,怎么样了?摔疼了吗?”
陂众人围住的姜沉鱼,却顾不得滑落时脚崴了一下,急急推开众人,一拐一拐地走到新野面前,颤声道:“新野,刚才是你……叫我吗?”
新野大大的眼睛里依旧残留着恐惧的神情,然后,扑上去抱住她,哇地哭了。
姜沉鱼怔了一下,然后蹲下身,回抱住他道:“新野,原来你会说话!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再叫一声听听!”
“皇姨……”怯生生的声音,因为之前没说过话的缘故,显得非常僵硬。
但姜沉鱼却像是听见了世间最美丽的天籁一般,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新野!太好了……”
新野不是哑巴,也不是弱智,他会说话了,会说了,而且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呼唤她。
姜沉鱼忽然觉得,姜画月赐予她的所有伤痛,这一刻,全都在新野身上得到了补偿。
“新野,好乖,好乖……”
她幸福得流下泪来。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一旦安定,时光就会过得很快,水去云回,转瞬间,又过了两年。
梨晏五年,上天终于没有再一如既庄的慷慨相侍。
首先是开春四月,姜夫人在睡眠中平静地结束了自己因破谎言环绕而幸福单纯的一生。姜沉鱼自然悲痛万分,为母亲举行了风光大葬。姜仲没有回姜府,而是选择了在夫人的墓旁盖了个小屋,每日里钓鱼种花,过起了隐者的生活。
到得入夏后,瘟疫爆发,不过短短两月,就感染了包括寒渠、汉口在内的七座主要城池,每天都有上百人死于疾病。
姜沉鱼一连派出了七十名大夫药师跟随军队前住七城,但都没有得到很好的控制,最后,薛采于朝堂之上,请命亲自前往观察。
姜沉鱼扰豫了很久,最后同意了。
薛采一去,就是半年。
半年内,姜沉鱼仅能凭借呈递回耒的奏折和七子的只言片语,得知他的消息。
据说,他最先去的是寒渠城,在那儿与江晚衣碰了头。入城后,并不先看染病的人,而是巡视了一番城池,最后发现寒渠城内水沟湮阏岁久,淤泥停蓄,造成天气一热,就蒸为疠疫。因此,兴工清理沟渠。
同时,专设六疾馆,将染病的人通通隔离。此举引起极大的反对,谓之不仁。
薛采二话没说,将带头反对的人丢进了六疾馆,自此鸦雀无击,无人再敢反抗,此后,他还做了一系列诸如“设立漏泽园以掩埋染疾尸体”、“但凡掩埋尸体达百人者则给予黄金十两作为奖励”的措施,最后在他同江晚衣的共同努力下,至冬天时,瘟疫总算过去了。眼见得每天死的人越来越少,近万人在江晚研制出的方子的疗冶下得以存活,一场举世震惊的悲剧却发生了——薛采,被感染了。
用药无效。
而他自知冶疗无望后,说了一句“吾是百官之首,当以身作则”,便自己主动搬进了六疾馆,再不外出。
帝都的姜沉鱼于早朝时听到此奏报,立刻从龙椅上跳了起来,面无血色,然后眼疾发作,视线一黑,晕了过去。
满朝文武,一片惊乱。
姜沉鱼腥来后,立刻下旨要前往寒渠,不顾众臣竭力反对,带着潘方与贴身侍卫们,一行百余人快马轻车地赶住寒渠。
等她抵达寒渠,已是十日之后——“草民江晚衣,参见皇上。”闻讯赶到城外接驾的江晚衣和一干官员,正要叩拜,却被姜沉鱼一把扣住手臂,拉了起来。
“薛相呢?”
“薛相还在六疾馆内……”江晚衣的话还没有说完,姜沉鱼已命令道:“带朕去六疾馆。”
他还没说什么,身旁的大小官员十几人,已纷纷跪下道:“不行啊!皇上乃万金之躯,千万不能去那儿啊!若连皇上也被感染了,可怎么办啊!”
姜沉鱼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直直地盯着江晚衣道:“师兄,你带我去!”
“皇上……”
“师兄!”姜沉鱼一下子喊了起来,瞳孔收缩满睑坚毅,“难道朕放下国事千里迢迢不眠不休地赶来这里就是为了看你们这么一帮人哭的吗?”
这句话实在太有力量,江晚衣无法反驳,最后,只得长长一叹道:“好吧。皇上请跟我来。”
于是,姜沉鱼终于到了六疾馆前。
那是一片建在郊外荒芜之地的平房,由于是匆匆搭建而成,因此非常简陋。
四周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东风呼啸,乌鸦啊啊地叫着,姜沉鱼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江晚衣递给她一枚丹药道:“为了以防万一,还请陛下服下此药。”
姜沉鱼接过来,身旁的太监正要试药,她却一口吞下,跳下车朝大门跑了过去,这一刻,她忘记了自己是璧国的皇帝,是行不露足笑不露齿的贵族女子,她只是用她最快的速度拼上全力地跑着,边跑边喊:“薛采!薛采!”
但是,六疾倌的门,却紧紧关闭着。
姜沉鱼拍门:“薛采!薛采!来人,给朕开门!把门开了!”
随行的侍卫们露出优豫之色。
姜沉鱼怒道:“你们敢违旨?”
侍卫们连忙上前,正要撞门,一个声音清脆清亮清晰地从门里传了出米:“不许进来。”
姜沉鱼立刻反应过来耶是薛采的声音,便拍门道:“薛采?是你吗?快开门!是朕啊!朕来了!”
门的那边,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缓缓地说了一句:“皇上……请回吧。”
“开什么玩笑?难道朕放下国事干里迢迢不眠不休地赶来这里就是为了看这幺一堵门吗?怏给朕开门!”她再次搬出了这个理由。
但薛采显然不是江晚衣,也不是任何一个其他宫员,他就是他,冰璃公子薛采。因此,他还是没有开门,淡淡道:“做臣有疾在身,若皇上靠近,会被传染。君臣之礼虽然重要,但皇上的健康更重,臣不敢做这千古罪人。所以,皇上还是请留给微臣一个清白之名吧。”
“薛采!”第一声喊出米时,是愤怒,但喊到第二声时,就转成了十足的委屈与悲伤,“薛采……你不要使性子了,你开开门好不好?朕、朕……真的很担心你……这十天来,朕生怕自己晚了,就再也看不到你了……你开开门吧……”
凄惨的哽咽声,连一旁的众人都不忍再听。更何况她以九五之尊,这样哀求一缸臣子。
身旁熟知她和薛采关系的,看得是不甚唏嘘;而不熟悉的或者是头次见皇上的,则是目瞪口呆——完全不敢想像,竟然会有这样对皇帝不敬的臣子。
面对姜沉鱼的哭求,薛采依旧下为所动,口吻淡得几近漠然:“皇上,这个门我是绝对不会开的。你死心吧。”
“你!你!你敢抗旨!”姜沉鱼气得跳脚,“朕杀你全家,抄你九族!”
“臣的家人早就死光了。”
“你你你!”姜沉鱼叫不动他,便转身命令叫得动的臣子,“你们过来,给朕把这道门砸开,重重有赏!”
侍卫们还没来得及动,薛采已冷冷道:“若皇上因此染病,你们全都要抄家灭门,有胆量的就过来吧。”
侍卫们面面相觑,顿时全都不敢动手。
姜沉鱼又怒又痛,只得自己拍门,她拍得是那样用力,以全于整个手掌都开始红肿了起来:“薛采,你竟敢这样对我,你混蛋!你不是人!你忘恩负义!你无视皇威……”她把能想得出的词通通骂了一遍,骂到声音嘶哑,骂到力气用尽,最后双腿一软,沿着门壁滑坐到了地上。
“皇上……”薛采之前一直默不作声地任由她骂,直到此刻,才缓缓开口道,“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你……快点回去吧。”
姜沉鱼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睑,浑身战栗。
薛采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听不到她的回应,便又道:“微臣有两件事情要告诉皇上,但之前没想到皇上会来,所以已经托朱龙写成奏折带回帝都。这会儿,也应该到了。皇上回去后,看了奏折就会明白。”
姜沉鱼仍是不回应。
薛采的声音恍如叹息:“皇上……你……真的……不该来的。”
“你少废话!”姜沉鱼恨声道,“朕来不来,岂是你能评价的?”
“皇上,微臣……时日无多了。”他忽然软软地来这么一句话,姜沉鱼一震,然后眼泪就流了下来。
身后的太监,讨好地想上前送手帕给她,姜沉鱼回身道:“你们全部退后,离得远远的。我与薛相说话,不许你们听!”
众人连忙退后百丈,此地空旷荒芜,又快入夜,一干人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等着,远远望着那对君臣,心里怎么想的都有。
而当事人自己,却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扑在门前哭得一塌糊涂:“薛采,你开开门吧。我就见你一面,见完你,我就走。你开门吧……薛采,你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佯对我好不好?”
薛采的呼吸声透过门板,依稀传了过来,这一刻的他,会是什么表情?心里,又在想什么呢?
看不到的容颜,揣摩不了的心思。那孩子于她而言,从来就不是下属,不是弟弟,而是兄长,而是依靠啊!
姜沉鱼泣声道:“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脑袋里想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为什么要派你来寒渠?是我害了你,你要是死了,我一辈子都会为此内疚与自责——是我,是我让薛采年仅十五岁的生命,死在了异乡!”
“十五岁……”薛采重复着这三个字,仿怫也有点痴了,“微臣……三个月前,满十五了。”
“是的,八月初八,我送了礼物给你,你收到了吗?”
“嗯。”停一停,又道,“我很喜欢。”
姜沉鱼送给他的,是她亲手画的一幅画,画的是图璧二年父亲大寿时薛采与姬婴比试的场景。
那是她初见姬婴的一幕。
那也是她初见薛采的一幕。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一幕依旧在她脑中鲜活,每个细节,都清清楚楚。于是,她画了下来,让人从帝都送到了寒渠。
薛采当时完全没有反应,所以她还一度想过也许他不太喜欢这份礼物。但此刻,亲耳听他说“我很喜欢”四个字,为何在欢喜的同时,却又字字钻心?
“薛采,你开门,我穷尽天下之力,也要救你。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不会让你的传奇,在十五岁时就终结!所以,你开门吧!”
薛采深深地吸了口气:“沉鱼。”
姜沉鱼原本准备再次拍门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
薛采叫……叫……叫她什么?
他一向不是用敬语,就是连名带姓一起叫,而像此刻这样只说两个字,还是第一次。
姜沉鱼怔怔地回应:“什么?”
“十五岁。”薛采又说一遍这三卜字,然后,声音一下子变得非常柔软,也非常凄凉,“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正是十五岁。”
虽然姜沉鱼在姜仲的寿宴上看见了薛采,但她当时躲在帘子后面,薛采并没有看到她。后来,他把曦禾打到了湖里,然后冲到景阳殿前请罪那次,其实也应该是初见,但当时薛粟只顾得上请罪,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观的人群里,还有一个她。
他们真正的面对面第一次对视,是存薛采被贬成奴,姜沉鱼带他去冷宫见薛茗时。她还记得她当时伸手给他,他却后退了一步,说:“薛采是奴,不敢执小姐之手。”
那一年——她十五岁。
姜沉鱼的心,一下子颤颤地绷紧了。
“我不喜欢八,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姜沉鱼摇了摇头。
薛采似乎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说了:“因为,我和你之间,整整差了八岁。”
姜沉鱼的眼睛一下子睁拿最大。
薛采轻轻一笑:“很震惊吗?其实我也是。当我有一天,忽然发现我竟然对八这个数字如此厌恶的原因,是因为把你我的年龄相减,就是这个答案时,我自己,也很震惊。”
“薛采……”姜沉鱼忍不住喊了他的名字,但喊过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我早出世八年,图壁四年的大年初一,当你及笄之时,四国之内,最与你般配的人,其实不是姬婴,而应该是我——不是吗?”
姜沉鱼觉得有只无形的手,在这一瞬,揪住了她的心脏。
“八年……无论我如何早熟,无论我如何神通,无论我如何努力地用别人三倍的速度在成长,但是,这八年,我却怎么也跨不过去……”薛采的声音越发低迷,宛如梦呓,“对于生命,我透支得太多,所以,现在偿还的时候到了……”
“什么偿还?什么透支?”姜沉鱼一下子又着急了起来,“你才十五岁!你应该还能活八十五年的!我不许你这么说!”
“面对现实吧,沉鱼。你这一辈子,每次遇到不想面对的事情就选择逃避,但这一次,我不许你逃避。”
姜沉鱼又是一震。
“你给我听着,我接下去要说的话很重要——姬忽的下落我已经找到了,具体内容我让朱龙带去给你了;而如今朝臣之中,有几个人可以大力栽培,有几个人需要赶紧撤职,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也都写在那上面了……五年来,我继承姬婴的遗志,每日日理万机辛苦操劳终于得到了回报——如今,国内国民安,四国关系良好,短时间内不会有战事。所以!”他的声音忽然激动了起来,一字一字道,“你若想退位嫁人的话,是时机了!”
“你说什么?”姜沉鱼万万没想到他要说的竟然是这个,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薛采的声音,却越发高亢清晰和急迫了起来:“你喜欢赫奕不是吗?但因为你们彼此的身份,所以不能在一起不是吗?现在,你有机会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姬忽是四国谱的主人,这五年来为了回避你,她选择了隐居,但只要你再次邀请她出山,并将新野相托,她还是会帮自己的侄子的。而你母亲也已经去世了,也是时候请你父亲回来了。他们两个,一个是稻草人,一个是老狐狸,虽然都很薄情,但对新野,却都会尽心尽力。所以你,也终于可以从这个大漩涡里抽身了。”
“你……你……”姜沉鱼说不出话来。
“沉鱼,有句话可能比较残酷,但却是事实——你不是当皇帝的料。这五年来,你之所以能当得顺水顺风,除了因为你宽宏大量,广得人心之外,更有一部分原因是——那些龌龊的、抗脏的、你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我都替你做了。现在,我要死了,除非你再启用姜仲帮你,但是,你必定是不愿意再面对他的,所以……是时候急流勇退了。嫁人吧,沉鱼。”
嫁人吧,沉鱼。
最后五个字,掷地有声,再不停回响。
于是一时间,天上地下,便都在重复这五字——嫁人吧,沉鱼。嫁人吧,沉鱼。
嫁人吧,沉鱼……姜沉鱼发出一声尖叫,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薛采的声音有点哽咽,却又硬生生地忍住了:“我当年逼你称帝,是因为我有私心,我下想让你与赫奕继续纠缠下去,我怕你真的丢下一切跟他走,所以,我动用一切留住你。我知道姜画月与萧罗二人串通,我故意默不作声,我给她机会与你决裂,其实,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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