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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运-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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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真心,也值得吗?”杯中湿气润了满目,她轻阖了眼,眸中烫烫的。
    他愣了许久,须臾不动地凝着她,她这张脸早已刻在心底:“也值得。”
    他说也值得,清清浅浅三个字竟如此重。抬了手握紧她腕子,这一次未让她挣脱。
    她摇头,未笑:“我说不值得。”抬了杯子便要饮。
    他猛截住她腕子,半盏褐色茶水抖了出,他说:“我没想过要你陪着我。”
    她苍白一笑,就着半杯饮下:“也没说会陪你。”
    即便是笑,都辛酸的残忍。那盅茶水,只是菊花蕊泡的清茶,别无其他。
    “在做延陵易之前,秦宓是我的名字。十一岁的时候入了延陵府,有一年采选,我那主人命我为一个少年挨一箭。那个少年很重要。她要我接近他,让他欠我一命,如若能爱上我便是更好。最后再由我杀了他。你说这故事有意思吗?”她反握住他的手,指尖滑过他青筋凸起的脉络,八年前,在他握住自己时,可有想到他日会有这个人反伤,“那个藏在你心底的影子,不是我。我没有以命救你,没有爱过你,那个与你酒膳后眠了一夜的人更不是我。如若没有这么多刻意的巧合,你也不会在意我,更不会觉得值得。我给你最后的机会后悔,说不值。”
    “错都错了,假也假了,值得便是值得,我不在乎了。至少这一次,你以真心对我。”他饮那茶,便似饮酒般,醉了。流波轻转,她想他是真醉了,否则也不会说出如此执拗的话。他起了身,渐步至窗前,推了一扇窗,恰见眼前探来石榴树,繁花似锦。他不过想要她知道,他的爱,不卑微,不龌龊,便像发敢而开的苞朵,一生怒绽一次,也值了。
    她走至他身后,随他一并望向繁密的身姿,妖娆红颜:“我既是以真心对了你,也能换你一次真心?”
    “我对你,何时不以真心。”厚重的鼻音凝着隐约的情绪,他这一颗心,早是挖了给她,反是她不接。
    “我要听你的真心说,他在哪里。”她脑海中翻滚出那一日尚书台大殿,尹文尚即那一声“他认了”,认的人又是谁呢?!圣元帝嘱命他二人同掌科举房,既然他还能在此与自己坦然言谈,那么身陷囹圄之人,又会是谁?!尹文衍泽已音讯全无十三日!只片刻的光景,便能取一人性命,更以十三日!泄题重罪,也够他死上十三回了。
    “喜 欢'炫。书。网'江山吗?”她紧上他的袖子,轻轻一扯,“江山给你,把他还我,好吗?”
    尹文尚即陡一笑,掩下顷刻间浮卷的酸涩,割心之痛淋璃:“失了你,却拿回天下,我倒也不亏。”
    她缓缓浮起一抹笑,可有人知道,天下于她心中,曾是最最紧要的东西,她呕血去守护,失去后再拼着命去争去夺。她从来以为,江山的滟涟绝不会退色,对权力的欲望是撑持自己的唯一。
    然而也是第一次,惊然发现,那些都不重要了,若要以江山换他,她甘愿砸去千座万座。

    
第二卷 时乱 第二十六章 韶颜
  中宫的风入了深夜便转为如哀似泣的低鸣,声声飘远又回沈。
  延陵易跪在风口最盛的启元大殿前,身影凝刻于黑暗,阴霾如鬼魅。一场悄无声息的斗争酝酿在空气之中,她试图去斩断其中的纠结。纵是乱子,仍会有活口。而在这之前,她必要确定的是,他还活着。
  天,既是要亮了吧,星光一丝丝落寂,月盘淡在西天,无言地与自己对笑而望。一手合十,轻呵了口热气,并未暖上几分,自己又是同星辰晚月度下一夜,倒也并不寂寞。
  殿门“吱”一声轻启,漏出暖光。起门得公公一摇头,进了步低声劝道:“王爷,您跪了一夜了。”
  “劳烦公公再通报一声,臣定要见到皇上。”她身子一倾,平静出声。
  老公公一摇头,举着宫灯照亮了她半个身子:“王爷,小的多嘴半句,您这又是何苦呢。”
  “公公。不苦。”她扬了一笑,言得心满意足。
  再一抹浓烈的光束投开,大殿正门由人拉开,她未抬袖掩光,反努力睁大一双眼由殿中迈出的身影。如今圣元帝立在首端,裘领金襟,黛紫里红的滚袍铺卷及地。寒凉的晨曦落在他的双肩,高大的身躯挡了身后的强光。她忽然觉得他即使便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也不是不好。
  “延陵易。”空冷之音由云阶上飘下,隐有淡淡的不屑。
  玉带飞舞,悬河泻水。他之瞳中尽是清冷,似乎是故意要以这种姿态出现在她面前,他要天下人臣服,包括这个全天下唯一不把自己放在眼底的女人。如今,她输了,虽不是以自己预料的方式,甚至于心仍有无奈和不甘,但至少他看到她跪在自己面前,且跪了一地。这个女人,自一出生,便用她的生命羞辱自己。她是天生帝命,帝星因其生辉变轨,他却是篡位之君,名不正言未顺。她手握江山万里,凤来大殿上红了眼圈,便有人为她去争去抢;然自己却是一步又一步机关算尽拿命拼来的。她何等尊贵,他又是何等卑微,同是帝王,他们却称她为圣帝,骂他为贼子。
  他为江山呕心沥血之时,她却日以升歌,漫舞红袖,奏起大夏繁华盛世。
  腥风血雨,江山策略,她又懂得多少,偏为何自己要由这个乳臭未干的稚子册封才得正名?!
  如若…风水轮转,他之艰辛,他定要亲自咀嚼。贼子,奸臣,谋逆,纵是命贵承天,他也会要她做最下等卑贱的臣。
  他要看着堂堂大夏宴平帝匍匐于自己脚边的奸佞嘴脸,便如同看着许多年前的自己。
  十年前,她是君子,他是小人。
  十年后,她已不是君子,他仍是小人。
  往昔如流光曲水闪于眼前,他笑得麻木:“延陵易,朕问你,你所求为何。”
  十指紧扣在袖笼间的温暖穿破寒凉的夜,她静静抬眸,前所未有的宁静祥和铺卷而来,“回皇上,我是来问您要人。”
  “要人。”圣元帝目色微寒,咬牙道,“你可知他所为,可知他之罪,又可知…你在问朕要什么。”
  “要我的丈夫,尹文衍泽。”
  “彼时你用二十万银子要走朕的儿子,如今又欲以何物换?!”他展了展肩,稍侧了半身,以虚光睨向她。
  “以画上之人。”延陵易展袖一挥,团袖中卷轴掷向云阶,散在圣元帝脚下,正现出画中少年英姿绰绰,翩然十三四龄的清俊。当年圣元帝为其亲自作了这一幅丹青,眉以青黛,皓月清眸,唇樱齿白。这少年,七龄入宫作了圣元帝后花园的娈童,而后受宠七载,直到德肃十年,宫中上下皆闻那一名文姓安名得美少年失足落水,英年早逝。徳肃十年,又正是延陵沛文慧眼识以惊才,收良臣入府的那一年。
  是文安,还是文佐尘,都以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自以为将天下收搅入怀袖中,却未想,自己也做了他人棋盘上的黑子。
  圣元帝自画中错开目光,冷哼一声,任卷轴踏裂在脚下,转身回殿:“你以为,朕在意吗?”
  天下娇娥美人千万,他自不会在意这独一个。
  “皇上!”延陵易直起了身,眼底藏了戏色:“我听闻宸宗殿下的一曲凤求凰弹得极好,何日请他出凤凰台,奏上一曲也好。”
  圣元帝惶急的步子忽然顿下,身子微向两侧晃着。老公公忙凑进搀上了他一臂,反由他猛出力推开。静了良久,他回过身。俯下腰凝着远处淡成一片人影的延陵易,清冷的声音漂浮在启元大殿的上空。
  “送她入幽鸣宫。”
  唇边荡了一笑,延陵易抬目相望,在磕下头去:“谢皇上恩典。”
  碧血江山,终不及白首韶颜,便是为他,输了天下又如何?!
  引路的公公一路无言,只架灯走在前面,不时回身等着延陵易进步跟上。幽鸣宫之名从前便有所闻知。虽以宫为名,实则只是一套封闭的庭院,看似幽雅宁静赏心悦目,然自前朝而来,任一代都不乏幽禁于此屈死惨亡的皇子。所以此地也有“死宫”之名。池中荡着蓼花苇叶,甬道之上积满了落枝,幽风一扫,满庭飞花。这院中***且过得去,不过是翛然冷寂了些。
  公公停在一扇铁栅栏前,只解了榔头大的铜锁,将身子一让,不出一言。
  寥落的四方前院落了一群晨起的麻雀,个个见了来人也不怕,结伴跳到空地间叽叽喳喳啄着食。想必这庭中人寂寞难耐,反是与家雀做起伴来了。再进步,转了洞门,便入了后院里弄,葡萄架下一张冷石桌前坐了一人,又跪着一人。
  坐在的人正背对自己,延陵易眼力再不好,也能一眼识出他的背影。
  “爷我这回押大,买定离手。”银灰色的褂衫在清晨尤显单薄着,尹文衍泽一抬袖子扔上去一子儿石头做码。手里掂量着余的石子,大大小小模样奇特着。
  对面跪着的小太监仰了脑袋晃着身子,目光够向桌子,正要下注买小,眼一瞥惊见愣在廊子里的延陵易,“呀”了一声说不出话。
  “呀什么呀。”尹文衍泽捏起最小一块的鹅卵石弹过去,正巧击在那小太监肩头,“我押大你还不乐意怎么着。得。我压小,这可都第八回让你了。”
  “七爷,咱都玩了一宿,该是歇歇了。”小太监揉着肩膀,眼不离他身后越走越近的延陵易,自己是在冷宫里长大的,正宫娘娘们没正眼见过几个,尽是伺候些揪了错没几日子好过的大老粗爷们,如今见了廊头转出个天仙娘娘,自是以为眼花一时,见了观音菩萨下凡。许是天黑时菩萨落尘踩错地了,哪一处宫殿不好找,非来了这死宫。
  “唉。我说你什么意思。可不兴耍赖啊,忒没赌品。”说着偱了小太监盯直的视线一扭头,旋即回了身,半盏茶都想掷过去,“看什么看,这没见过女人,还没见过女鬼啊!再看,小心她把你眼睛挖出来。”
  这大清早女鬼也敢出来晃悠,便真是奇特了。他笑得坦然,就着温茶入口,忽而凝住,半口茶含着,一点点吞尽。一手搭在案前,再回了头。木香棚侧,她衫影飘拂的很,冷月色云绣长衫,柔纱云纺的后摆风扬如飞,却似个女鬼。
  尹文衍泽回了身。手中弹出一枚石子,正中那小太监眉心,痛的他连声嚷嚷,这便回神。
  “看什么看,呀什么呀,爷的女鬼你也敢看。”说着收摊而起,袖子在案上胡乱一摆,“她不挖你眼睛,我挖。”
  树梢头婆娑作响,馨香成风,渗着柔风丝丝缕缕沁入。她看着他戏作人生,他看着她步履艰难。
  当二人相近只隔半步时,她突然不想动了,寂寂站了原地,任清风摇摆,淡了眸中湿气。
  碧澈如洗的天际下,她想握上他的手,这一握,也许便是天下。他为她招兵秣马,为她列将设障于玉门关口,大夏宫中的旧臣又有几人不知他是昱瑾王。这个傻瓜,本可以坐拥郢地江山,却硬要去夺与他无关的一切。他曾经是想给自己一座天下吧,夏墨渲染的江山。可她刚刚,把他本可以拥有的天下,予人了。
  掌心忽转,她抬手便是一掴,迎出时,全不在意识中。
  她打了他。直到看清他右颊绯红的指印,直到掌心的灼痛化为麻意,直到胸口猛撞出呜咽的颤抖,她才是明白,这一直腕子,方方打了他。
  他依是笑,讪讪的笑,面上带着红光,是羞涩,还是耻辱,或是被打出了血色,她皆看不清了。
  是想握紧他的,这一握究竟是天荒地老,或是生死追随,她也不知,不过是想十指交合,然后再无分离。所以才会伸了手出去,却是难以控制它的颤抖,难以阻隔心中的恐惧,难以咀嚼日复一日的噩梦,梦中他以无数种笑容与自己道别,便像眼前一样。梦醒之后,她方才明白心有多痛,恨不得死掉,恨不得。
  麻木的手心抖得厉害,她攥了紧,又松开。刹那之间,她用上去死死环紧他,搅住他后肩的腕子,一点点勒紧,死死勒紧,十指深深嵌入他的肌肤,甚以嗅到血色的芬芳,指尖濡了湿润的凝重。她就是不想放开他,一刻也不想,便是这样拥抱着死去,也是足了。困在眸中的泪纷散而落,哭得无以呼吸,哭得心酸肠断,哭得肺腑皆痛。她以为是自己把他的心伤透了,便真的走了,再也再也不回来,他为自己担下最后的责任,毅然决然地离去,让她始终欠他,欠他一辈子都还不起。久日的惶恐不安和离别心碎,俱在这一刻歇斯底里了。
  不想说话,一个字也不想过脑子,这一掴,这一拥,已道尽了想说的一切,她无话可说了,真的没了。
  再不会解释了,往后她只用力地哭,用力的爱,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她要好好爱这个人。
  他只是笑着,笑着任她拥紧,任她拼劲所有痛苦出声,又即便任她伤过千百万次又如何?!他还是会看着她,笑着看她,她若不赶他走,他便可这样守着一生一世。天涯海角,碧落黄泉,唯他能看着她就好。
  “莫哭。是我欠揍。”低低的叹息,一手抚了她额发,指染云香,细细摩挲,一点一滴,凝着她的泪,抽痛着他的心。


第二卷 时乱 第二十七章 交心
  玄光大殿过种之音,穿云荡雾,由中宫高殿漫入东西南北四大宫所,声音越沉便传得愈远,一声声激震耳廓,闷重人心。
  窗前素底青花的纱帐一垂一摆,午后的风柔得暖人,空声遁入幽鸣宫,惊醒了梦中人。
  延陵易朦胧睁眼,发觉自己正蜷在尹文衍泽怀中,睡了不知多少时辰。方想起来睡前半刻,他拥着自己挤在太师椅中絮叨,说着说着,她便迷糊了过去。意识清醒后忙自他肩头挪开,便见他柔柔的目光覆了下来。
  “梦里还不少念叨。”他说着吻了吻她脑后垂髻,才松了握笔的的右手捏上自己左肩掐揉着,此时都已麻得不知酸痛了。
  “都念叨什么了。”延陵易声微凝,探了腕子替他一并揉上。
  尹文衍泽霎时变了脸色,眉陇唇抿道:“名字。”
  她见他面上腾起阴云,不由得心里一惊,莫不是自己胡乱喊了某些个名字?!这要是喊得不对了,可真有够要命。不等这厮醋坛子里泡出来的皇子少爷绕不过,她自己便先愧念一番。
  “我…我喊了哪个?”底气不足,连着声音一并弱下。
  尹文衍泽伸手便来掐她的脸,未用力,便同轻抚一般:“哪个哪个?!除了尹文衍泽你还敢喊哪个?胆敢自口中蹦出他个,你就给我。”
  “试了又如何?”她压根不是受不住威胁的人,索性藏着笑故作了满脸正经,抬眼扫了扫他方才动笔写的字,神色自在的紧。
  “我立马气死自己给你看。”他想都未想便接道,笑色得意着,眼里精光扑朔。能把咒自己的恶毒话说得如此骄傲的人约摸也只他了。
  延陵易见他一脸唯老子独尊的模样恨不得啐声“德行”夸夸他,只转念想到正事才正色看拉了拉他袖子:“我囚了文佐尘,你可别怪我。”
  他“哦”了声,面色平静的便好像早已预料到一般,咬着她耳朵轻道:“藏在东北街的老庄家胡同了吧。”
  延陵易耳朵一痒,哆嗦了下,正才把着他腕子紧紧盯上,咬唇说不出一个字。凡是有关她的事,皆错不了他这双眼,回回顶着自己便向老母鸡护食般,丝毫不离的。
  尹文衍泽抬手将她搅了回来,额头抵下,懒懒问道:“又听说某些人为了探听我一点半点的消息,连全部家当都送人了?!还真是够大方。”云南边营两万驻军,朝中三成文儒武将的小辫子,甚以与疆属六所城池的谋契,她都是转予尹文尚即了,送得一点不带含糊。
  “本就不是我的,丢了也不心疼。”
  “好大的口气。”尹文衍泽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了,一袖子拉着她起身,“走,下盘棋去。”
  没头没脑的一句,说得延陵易还有些发懵,只得随着他走到了窗前矮榻前对着坐下。桌几上果架着一盘棋,已摆开了架势,龙争虎斗黑白子各不相让。延陵易揉揉眉心,若换作平时,自是能挥袖落子同他酣畅淋漓厮杀番。只眼下,除了困便是倦,全无心情和精力。
  刚要开口推辞,门“吱”了声由外间人退开,迎上来的是望舒,见二人对着棋盘闷坐,忍不住开口道:“王爷,你好歹让夫人休息阵子罢。她在启元殿前跪了一夜,再不歇,人都要软了。”她刚刚也是听了几个进出送食的公公们念起了昨夜启元殿的事,再一回屋,见着尹文衍泽兴奋着不饶人,看不过去索性出了声。
  这一声落,延陵易尚来不及动色,便见尹文衍泽整张脸拉了下来,青黑了一团,骇人得紧。
  延陵易瞪了眼吐舌头立着的望舒,一抬下巴示意她退去。再回身欲搅上尹文衍泽袖子,反被他扬手一摆,负了袖子由榻上起身,一身不吭地朝那幔子几脚。延陵易愣坐在矮榻上直要看傻了,真不知又哪得罪他了。隔了很久,不见内间出声,便自己凑了进去,一抬帘子,见那位使气皇爷正自己个拧着腰间袍带出神。
  她临着他坐在榻沿上,颇为平静的拉了拉袖子:“棋,不下了?”
  他脸上黑云压绕,憋着不出声。
  “别听小丫头胡说,不过跪了一刻的功夫。”她自己也憋得不好受,低声劝道,“白天睡足了,夜里才跑去跪的,也是为了显着诚心,且夜里见得人少。都是表面做做样子的……”
  他咬着牙毫不含糊的截了她话头,直嚷嚷着:“夜里不睡罚站罚跪的毛病哪个教你的?我劈了他去!”
  “母后。”延陵易想都未想,几乎是下意识便言了出来。儿时犯了错,大抵都是这般受的自请罚罪,习惯这东西真也难改。恰自己也是懒人,肥不了心神讨人欢心,只一招苦肉计得心应手。
  “这个还真劈不得。”刚还似头小豹子,如今塌了脸,连底气都软了。
  “也劈不着。”她索性替他说了句实在话,再见他脸上仍阴着,勉强软着声音道,“你是气我了?往后夜里不跪不站了。”
  一脱口,连自己都浑身不自在,却也硬咬着牙一个字一句话。
  “白日也不准!”尹文衍泽俊眉横拧,全没心情管她自在不自在,继而黑脸道:“这毛病定要去去。”
  延陵易正要点头,腰上一热,便由他抬手搅了胸前紧紧贴着,她屏息听了半会心跳音,才听他牙缝里憋出言语:“我哪敢气你,是气我自己个,气自己连累了你辛苦。”
  她听他好容易说了正经话,心上一疼一暖,便欲抬首安慰他。尹文衍泽不等她出声,掐了她腰口便接了话继续道:“你这人心眼狠得能淌毒汁,我可敢生你气么?保不齐哪天你又给我站个一夜。还没说什么呢,你就给我来劲儿。我算明白了,你厉害的紧。站的是你,罚的却是我。你立在庭里耀武扬威的,我跟书房里被你甩盐鞭子活活抽。”
  如今他重念旧档子事,她心上仍酸得紧,又听他说得一连串炮珠子,真有些迷糊着,那等了一夜不见他搭理自己,倒真是自己不是,还是他不是来着。
  他见她又皱紧了眉,忙以自己额上一顶,贴着她咬牙:“你那一鞭又一鞭的全抽我心上了。都给你疼死了。”
  苦站的是她,心疼的是他,那一夜,他未比她好过半点。
  她是才听懂了,颤颤捧上他脸,吻了吻他鼻尖,又滑至唇间,轻一点:“怎是我抽你,是你自找。你是故意的,铁了心看着我急,要我死心。所以明明是不大气,却硬要做出怒火冲天的模样,便是想恼我死心。因你那时起便开始布这张好大的丝网,然后准备替我往下跳。”
  疼的是他,痛的是他,说不清明白的也是他。她早便该想到的,尹文衍泽从来就是这般鬼模样,自以为有通天本领可以逆天而为,其实不过是卖了自己予人消灾。一时心如镜面,万般参透,她也是生死过一回的人了,他的心自己早就该掰碎看明的。而这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他能瞒住她。
  由她三言两语戳穿了自己,尹文衍泽心头闷痛,搅着她的手微一松,坚持道:“谁说不大气?十分气来着。拿旧情人气我,就不兴我心里受点小伤也犯个脾气?!”
  他便是咬碎牙都不会承认自己苦心一片,同样她也不将他搪塞的话听入心。
  二人同是无比清醒着,任谁也唬弄不了对方。
  他虽是擅长演戏,或者天下间所有的戏码,他都演得来,不过这一次,却未能演好。她没能如他所愿乖乖死了心,反是吓得白白反省了好 久:炫:书:网:,竟也一并看清了自己的心。她心上有他,真有他。
  她叹了口气,目光凝着他寸寸冷下,满是认真道:“是,你是可以让我心如死灰,而后再替我销了赃渡险。可我问你,你也能替我心痛吗?”胸口滑了涩涩的酸楚,但想起他会因自己有个三长两短,便再不能呼吸,那些最差的结果,纵连想都不敢。
  泛在他唇边的笑一丝丝散去,眸中渐起了痛。
  其实他从未想她能看清楚自己的心。他们之间若能如在夏宫时也好,他便依然可以安然为她做着一切,依着自己的心意,更不怕她无以承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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