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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运-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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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出皇帝眼眉处刻意掩下的帝王傲尊。轻吸了口气,淡道:“家风不正,全凭小女一人之力匡复族业。”延陵之男丁,半男不女,半死不活,有伤大雅败尽族风之论,早已由人言传遍京城。所以他此般问训,她只能道是挑衅。
圣元帝以月檀烟醺了双手,双臂扶了和田玉凉座缓缓稳下,沉寂半晌应:“嗯,此趟出兵扰平云南动乱,由延陵府出饷五十万两。朕,便允你此袭位。”
延陵易面容沉寂,冷睫微抬,唇角一丝丝蔓出并非笑意的弧度,十为奇谲:“臣…愿出七十万两,皇上再嫁个儿子予臣如何?!”入宫门,嫁于皇子,便是作了天家的子媳。此事于延陵家必有收益,爪牙直逼宫闱,转逆势而上,重整族威。反之皇家亦得了收拢延陵大势的利果。她此般喊价,气势不减,亦是明白这本买卖天家并不会亏,圣元帝自会好好端量。
圣元帝猛地抽离了一支腕子,挽在身后紧紧攥起。天家一个皇子方值二十万两,远是不及她一个王位贵,这笔账,她倒是算得“清明”。敛气忖度,他想了又想,须眉上挑,憋气作言,“要哪个,随你挑。”他的儿子是多,值钱的不值钱的更是一把把,只不是太子,大多可由她任选了去。他料她毕竟没那个胆量选太子。
“臣…还是回去琢磨了再报。”延陵易出声,就是他的话言下去,而后淡然退礼而出。
养元殿外,明光耀目。
延陵易微整衣襟,轻转了身偏向后殿云粱,微微一笑,这一日,阳光最好。
不过半日,延陵易选夫一事即已传蔓开来,朝事散后,九位皇子由交泰大殿并步而出,各有各的龙彰圣仪。太子尹文尚即位于前首,最得气势。由后殿追来的宫人忙将消息传来,他之神情瞬息万变,终是扬眉浅笑,料定是那女人等不急了。他答应过她,总是有法子要她做自己的女人,然她却似比自己更急。
“呦,延陵家的女人谁敢要,那是个女人吗?小十一他们年纪还不到立室。哦,未娶妻纳妾的兄弟中,也便只有老七老九了。她若是不肯做妾,便是要从这俩人中选了。”其身后立着气势逼人的三皇子,他生母是南叶属国的长公主,甚得欢宠,朝中除却储宫太子与嫡出的七皇子,再没有一位皇子的地位能越及他尹文浦杉。一时间口无遮拦,回身对上身后的兄弟打趣了道。
尹文尚即的目色猛地冷下,淡淡扫了众人一眼,隐有不悦。总是她的女人,他如何任着被自己兄弟调侃。然此时只能强行忍下,双手负了身后,一手紧攥了另一腕,生勒出几道红印。
昱瑾王府。
长春池畔,尹文衍泽静静地研墨,闲时他多会亲力亲为,冷竹凝香的墨锭,配着长春澈液淡淡化开,颜色不浓不浅,如黛色青山跃然入金锡玉笺。今日他借口染了热症便推去了早朝,朝上的事便由探访而来的九皇子细细叨念出。
“七哥,莫不是真轮到我们二人之一做她王夫?!”尹文觞恭吞了口竹香翠盏,他七哥斋子里的茶,最有味道。
墨上添了一笔瑶竹,尹文衍泽柔柔地笑,凝着明熠:“她…未必能看上我们。”
“七哥的意思,她还真能有那个胆子入东宫。虽是太子爷宠得紧,只父皇那一关,并不好过。”言着朝向身侧持盏不语的文佐尘淡道:“文少傅,你说呢……”
文佐尘轻放了杯盏,终以抬眉瞧望,只眉间川字并未舒展。
“文佐尘,你今日怎么怪怪的。”
第十一章 选夫
易居水阁。
“你脑子热了?这会儿急着嫁人?”得了消息一路而来的延陵空顾不得坐稳即是道。
延陵易此时立于花梨紫檀案前,笔间静静描着黛色远山,闻得兄长破音入室,以乌金釉瓷刻雕的文镇压了印纸方绕步而出。临于端木茶几前,缓缓推递了青花茶盏,浅声应着:“是有这般打算。”
“一定要姓尹文的?!”延陵空手中把玩起核桃木转珠,轻攒了额眉。
“噢。”她吞下一口温热的茶,暑九的闷晒,汗浸了额顶。
“原来竟不是他文佐尘。”他轻笑了一嗓子,目光微微涣散着。
她稳稳放了茶盏,偏了视线迎向,定道:“为什么是他。”
延陵空一时无以言答,怔看了她,那目光很深很沉。
“主子,太子爷…在池前候着……”
忠儿的声音恰时破窗而入。延陵易眸子一沉,只片刻便清楚来者何意。她欲起身离步,却反被延陵空紧住了团袖,他箍着她,死不肯松半分,出口即道:“尹文尚即吗?!他…不可以。”他生来即对那般权势的地位有着一股子厌恶。尹文尚即似乎完美地无可挑剔,只他看着他却油然升起一种莫名的疏离,是淡淡的陌生感。他坚信,那个人全不是表面的坦然君子。
她徐徐抽回了袖子,平静道:“延陵易的夫君…换谁做,都可以。”
易居水阁立于琼池之间,环水以数座大小装饰不一的栾亭,尹文尚即恰候于其间一处,最是隐蔽无人的一角。若非今日忍耐不及,绝不会轻易拜访。袭着一身常服,他是微服暗访。
“太子爷。”她沉声自他背后唤了声。
尹文尚即猛然回身,一身挡下午间耀烈的明光。这光线刺地人眼目发胀,由他只身遮下,她倒也能沉静抬目平定凝望。他于她身前步子一晃,竟出手将她揽至胸前,因这四下无人,他也敢这般肆意妄为起。
“就这般等不及?!”他低低笑着,下颚抵入她脖颈,全然不嫌天气闷热,硬要二人贴紧于一处,才是罢休。
她有心躲,却是避闪不开,抿了唇道:“太子爷的意思…”
他一手贯在她胸前,环抱起她靠着身后石栏椅歪下。指间把绕着她额前碎发,本是有心像与其他女人亲昵般玩弄她青丝缎发,无奈这个女人无时无刻不是规矩利落收拾地体面整齐,发定要全然绾起,从不肯落下一缕。
“你要我把控户部一厘银子都不肯出,这般急着上位,原是要与父皇谈条件。”他此时念起那段子细细琢磨方看出门道,原是她也是嫌自己年岁大了不能拖,忙着要嫁了自己。
延陵易肩身微颤,他的话,听明白了半点,大半些还是不通。只五指攥紧,静静听他言下去。
他沉眸凝她,眼中是一团复杂的漆黑。他轻叹了口气,气息全入了她后颈,空气中的热燥渐也暧mei起来。他的声音沉沉的,透着丝无奈:“我的心,你还不知道吗?是比你更急。”言着心头微颤,皇上若能答应她入主东宫,早是不用等那么久了。他也想过至少要等到初登大宝,握以实权,才有机会要她成为自己的女人。所以眼下只得尽力收起一切锋芒,老老实实做个绝无忤逆的忠臣孝子。
她全然明了他意思,心中溢出苦笑。算是他想得多且远了吧,她要嫁的人,只携着尹文一姓即可,未必一定是他尹文尚即。目光由亭外冷荷缓缓收来,侧目迎着他目光,淡淡道:“我想选的人…不是太子。”
他眸睫微抖,气息猛重,低声垂问:“什么?!”
“不能是太子。”她的声音很稳,似乎很是平静,“皇上不会应。”
“你既已知道不会应,为何还要提,你还能嫁谁?!老九那个毛小子,你真是看得上?!”他又气又急,连声作叹,想起让兄弟抢了自己女人,实是满身的不适。
“或以给其他王爷做妾也可以。”她对妻妾的名份并不太在意,毕竟要选的是延陵王府的王夫,在延陵家中,无论她是妻是妾,他们终是平等的。
她不计较,反是要他怒火攻心,他的女人怎可随意予了他人居妾位。延陵易轻瞟了目色迎上,掠到他怒色,便故意向他寻了主意,淡道:“那要如何做?!”
尹文尚即一手紧了她腰,越揽越紧,身子腑下,气息拂着她淡淡地扫过,他的唇自她额顶一路携下。延陵易出手掠紧他后衫,若不出手揽住他,她必要栽下。他每每都会将自己逼至如此狼狈又尴尬的处境,纵是不喜,确要忍耐。自她第一次未有抗拒他的肆意妄为,便是决心要将这男人当作自己第一块踩角石,她今日隐忍住,他日便是要踏着他夺得一切。
他的吻停驻于眉间再未掠下,眸中透着玄色,忽然出声道:“选老七吧,他是个不能举的。”
她猛颤了轻睫,询问的眼神迎了他目色,吸了口气道:“不能…”
“父皇倒也说过,我唯一胜了他在子嗣。”他轻轻松了她,揽着她直了身子,认真解释了道,“因是个不能举的,我也只能接受…你嫁他。”
她脑中瞬时映出方日与日光华的男子身影,那般奇谲明熠,似由天地灵华精气所生。她初始以为他是完美至无懈可击,然可惜极致完美的背后,却也隐着天下隐诲的私密。这也是圣元帝不肯立储传位于嫡子的原由吧,千秋基业,后嗣为重。她静静思索了这前后,暗道如此也不错,她只是要借个尹文的名号,草草解决了自己的“终身大事”,爱与不爱,举或以不能举,皆同自己无关。
“臣…全听太子爷的意思。”一幕“忠心耿耿”的戏码,她演得并不吃力,或者说,早该是如鱼得水。
待到延陵易一人步出秋水亭时,已是戌时,风渐也凉下,她一人环着碧台浅浅行着。指尖凝着玉栏的清冷,目光紧紧锁着池间随波光盈绕的神影。依是那月白浅衫,三年之隔一如昨息,连着穿着都没有改变。她竟也不回身,只盯着那波影珠光,舒平了额目。
“石头。”他终于出声唤了她,那一声,隔了千日,仍是不变。
第十二章 待嫁
她伸手扶了池前花柳垂枝,月季香的芒刺刺满手心,痛感分明,真不是梦。
“石头要嫁人吗?”文佐尘自她身后步步袭上,淡衫挽了伸手,脚步很轻,声音更弱。
延陵易一手压下冷枝,猛地回了身,直视了他怔言道:“业已三年。文佐尘,我若再问,你可还是当年的回应,不曾有变?!”
“我不能带你走,不能。”他温笑而答,一来十年,她是他见过最不寻常的女子,亦是最出凡的。那是个梦,他要如何告诉她,那个名为大不列颠的岛国与她并非同一个世界,即便举万生之力,也不是她能走到的。他不能带她走,因那只是个梦。
她静静地笑,不带有一丝苦涩的味道,这样很好,至少可以嫁得安心而又无憾。此一生,若不能与期愿之人相守,那么是谁便再都无所谓了。
“为什么要急着选夫?”他沉声问她,全然认真。
她错开了视线,满手殷红隐了伸手,握拳以遮:“越儿想要个姐夫,延陵也需要丈夫。”
这应言要他心生可笑,摇头反问了她:“你…只为了他一个闻人越而活吗?”
她轻轻阖了眼,并不愿去答。她是因谁错过了年华,他仍是不知吗?她本就是迟钝的人,偏遇上了比自己还要笨拙的男人,于是他们之间永是横沟直贯。任时间静下,凉风穿贯二人之间,她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相隔了有多远,他更不知道她等了多久。
荷塘的柔风夹杂着清润的气息,她隐约听到了新荷静静绽放的细微声响,终于出声:“文少傅如今伺候的主子…是昱瑾王吧。”
他不解地迎眸相望,半眯着眼睛,十指握紧,那个不举的男人,又与她何关?!
她猛地睁目,冷冷对上他的注视,坚定言道:“昱瑾王…我选了他。”
“延陵易!”
“如今喊这三字不合时宜了,文少傅。”她纠正了道,“你当唤我那一声…王爷。”正如三年前他唤自己父亲主公般,眼下她与他二人已无主仆之系,他便该恭言相敬。
他望着渐也沉下目色,自嘲地笑了番,咬牙惨念:“是。延陵王。”
掌心痛得连心,她忙却步离去。长衫摆地,绕出回尺长廊。枝叶于风中飘落,满目青翠于她目中化了凋黄,
一路走,一路苦苦笑着道:“延陵易,这一生若只能爱一人,你以为他是谁?”
够了,真是等够了……
一连三日,阴霾愁雨散不去,终以在这日昏后淡了湿气。满座庭堂四面兰花明绽,动人得紧。
“易儿。”晚膳后半晌,澹台夫人推门而入。只她一人,连近身服侍的丫鬟都未领,怀中紧揣了个金漆朱翼锦盒,以四方平绫帷幕相遮,缎黄色的围布略显陈旧,想那盒面必是年头久远。
延陵易正伏于案前览书,闻听人音忙撤下案烛,由妃子软帘后端步绕出,袖口拂着香墨冷熏,眸眼清平。
“昏时借灯览书当心着坏了眼。”澹台夫人说着双手捧了锦盒推递于碟几前,满是小心翼翼地掀了一角绫缎,目光掠了延陵,徐徐道:“一下午子皆在翻捣这什件。宫里来信说是日子定下了?!前些日子还愁这鬼天气不随人愿,见也晴开,才能放心。”
“是。”延陵易就着她问话应了声,便沿着桌案缓缓坐落,三日前即是将人选递了御前,终于今日午刻得了回音,不说吉日,便是行礼之吉时都由朝廷甄选后遣了下来。八月初八巳时,是双吉祥时,最易婚娶。
“倒也差不多几日了。”澹台笑意绵绵,丧夫之痛的愁云惨淡一扫而尽,无不满足道,“好在喜绸吉缎一早就差人备下的。至于那鸳鸯绣被及衾套蝠枕更不需说了,自你及笄,这一年又一年的,我都不知添了多少件套了。你也是有福的,一岁又一岁的拖,终是修够了时候,末了挑个称心如意。我之前说什么来着,他公仪家用不上笑话咱。我们易儿要么不嫁,要么就要嫁得最好。这一回倒是能让那姓公仪的羡慕不下,不过是前年嫁出个做世子妃的女儿,又当如何,我们延陵门是亲自选皇子。纵连我娘家澹台本是三五年不走动亲近的,刚还派了丫头来念好。”
“嫡母亲。”延陵易实听得有些腻了,不为人觉察地攒眉,目光偏向另一侧,口中淡淡的:“皇上也说丧其未尽,这喜事千万莫要兴得太张扬了。简单着办就好。女儿也是这个意思。”
念及丧期,澹台又想起了亡人,唏嘘了阵,还是坚持言道:“女人还不就这么嫁一回。这喜事不办热闹了,日子过不兴旺的。宫中的喜聘不过三两日便是该赐下的,易儿你看是不是要我进宫谢个恩旨,全当为你撑面了。往日里这回旨谢恩,必是你父亲的,如今他人不在了,也不能丢了礼数,日后里授人把柄。”当家嫡母多年,她也知道脸面是个什么东西。嫁得风光,于婆家也不会低人三分。再者,延陵家二女一子皆未有喜婚,如今长女选夫,不仅是抬了门面,又是大大一喜。本是沉浸于丧痛之中澹台更因此得了起兴,早先病怏怏的身子全然明朗。她心里约摸着这日子当是要越过越好了,再以后有了嫡皇子贵王爷以靠山,他延陵门多年的颓势总能一扭而正。
时下便把宝贝了许久的锦盒褪了最后一盖方巾,启盒亮出一角花软缎,色泽雍华,面底平滑光润,绣样繁杂纹路精细,瑞兽织锦间隐约能辨出是副麒麟送子图。
“这是…”延陵易稍一愣,手伸上,摸了一角缎尾,这质地极软。
“是送子仙布。还是你太祖嬷妈传下来的。自曾祖父到你父亲,甚以你那不出息的兄妹,都是这灵布送来的。这同房时藏了被褥中,不出多几日,你那里就是该有消息的。”说着忙一眼瞟向延陵易腹间戏道,眸光略晕,隐着笑意。手下掸开缎面,四角摆好,细细欣赏起来,点头啧啧赞道,“按规矩本是该留了你嫂嫂的,只空儿那混小子,我是不打算指望他了。你如今世袭正位,又是选夫,他日所生后嗣中必有一子是要姓延陵的。这绸子,我代祖宗们传下给你。唯愿你是能强过你父亲,往后多子多福,多寿多禄。”
第十三章 抱歉,贵了点
德肃十年八月初八,双喜吉时,延陵府有违祖制,举丧尚不及百日即兴大婚之喜。
这一出喜宴,却也引人讶异,皆是王爵顶位强强联姻,一个王爷纳王夫,另一个皇子爷娶王妻。礼部典仪官已不知要如何入册立碟,频频请奏于圣元帝久久没收到回音。
大喜当日,因着延陵白事未尽,设于延陵府的喜筵并不算铺张煊赫,平静地无异于一场家宴。宫中遣派了太子前来执礼,圣元帝并未出面,似是对这一出联姻实不大关心。明白事理的宫人皆清楚,这一场喜事并无光彩,嫡皇子更不过是以几十万两卖出去的筹码。与这新上位的女王爷第一回合交手,皇家便先失了一步,朝中臣员就此也于暗中诡议连连。纵连送礼贺喜的势头,远不及皇族其他亲事,一来怕助长了延陵家的气焰,二来忧心有损皇颜。
雕花嵌玉的窗棂前贴满了一排双喜,耀目得很。烛台燃着大喜红烛,如凝了血色红泪。一地红绒长毯绣着珠丝玉线的芍药牡丹,是皇聘喜件之一,什么质地的倒也不明了,总之踩了脚下极软便是。喜榻立于珠鸾凤仪之侧,隐在玉鸳鸯屏扇后,是上等沉水香木雕凿而出的千工床,卷蓬顶坠满了以红线相穿的各式云母翡翠,外榻前有绯红帷幕重重垂下,落及踏步,金色长穗摆甩至地,尽显华贵。
行过天地礼后的延陵易安静地坐稳于榻中,身侧洒了满床的红枣桂圆花生之类,咯得很不舒服。屋外丝竹喜乐不绝于耳,引她烦躁。厚重的喜巾下,她的世界一片混沌,额前紧痛,呼吸不畅。耳边尽是宫中嬷嬷们碎碎的念叨,没完没了地颂吉贺福。
大婚吉时,她便是迟了。因着宗审六部的差事于宫中耽搁多日脱不开身,回至喜府时已是晚了片刻,草草更欢喜衣,施以红妆。待到仆人来报,喜堂前早已准备停当,诸王候等多时,她才刚绾好发。多亏了忠儿贤儿二人有条不紊的忙络才是未出差乱。
这门喜事的分量,她早已掂得清楚,不过只是做齐个脸面走个场草应对付。看在是自己求来的婚事,再琐碎,也要忍下。其实也远无想象中的繁琐,皇家体念延陵族门有丧服在先,便由三十八礼减至十八。拜堂礼之后女眷入了后院,男眷是要依着规矩冲入前庭围着新郎官敬喜酒。
终于静下,似乎是时辰过了,屋中大小喜娘随侍陆续散去。僵了多时的身子好不容易软下,歪在了廊头的雕花团架,一手扯下重重地盖帘,终是吸上一口新鲜冷气。她忆起自己同延陵空商议好的,拜堂交她,洞房却要留给他才是。只她至少要见过新婚夫君一面,全然交待清楚了才算遵循礼节。
“主子,王爷到了。”这一声由窗口飘入。
延陵易恍惚回了神,无声以应。
光线猛地漫入,随在来人身后是十八盏红烛喜灯,正刺得人眼胀,延陵易忙皱眉偏过目光。门外伫立的人影淡淡吩咐了几声,即是撤下十余盏,只他自己抬了单盏举步浅入。尹文衍泽的步子极轻,这一点延陵易初有领教是在庭前拜堂,那一时她总有感觉身边不像立着个人,反是环着抹不浓不淡的气息。
“延陵王。”他立在屏扇一侧,淡声唤了她,不是夫人,不是王妻,而是她的王称。而这一声,却也唤得恰到好处。此刻,她确也不想由他口中听到其它字眼,这三字终是最稳妥。
“昱瑾王。”她亦如此回应,对得整齐。不是嫁,而是她选了他,纵是什么皇亲嫡子,她也不会自视于人之前低下半等。
门口侍门的贤儿猛吸了口冷气,她从未见过如此夫妻,拜堂后言得第一声竟是各唤其尊位,未免有些许奇 怪;书;网。挪了视线,狐疑地掠向另一侧的忠儿,见她满脸凝重并无异色才复又垂了头攥着自己脚尖,全当自己是个聋子傻子。
延陵易徐徐起身,长裙琐乱,微有绊脚,她行得有些艰难。
“每月中旬住在延陵王府,月后旬入您的昱瑾王府,上旬臣与王爷各回各府。如此可好?!”这也是她能想出来的最合乎情理的分法,一来无需日日相见,二来彼此的门面都有所保全,三来…总要在天下人眼前演出夫妻和睦的戏码,“延陵府,比起昱瑾王府是要小了些,只人也不多,中旬的十日倒也不难熬的。易居水阁后恰有一处书斋也是能收拾出来,密不透风,因着太过闷热才弃之不用。臣也刚知王爷喜热,若有这个需要,那斋子可做王爷于陋府的憩所。”
“为何是本王?!”他猛地截声问道,噙着浅笑,一如往昔的温润清和。
她只当自己并未听见,径直说下道:“延陵府东院各有我和兄长的居所,西面住着嫡母亲和小妹。王爷平日——”
“为何不回答本王?!”他又问,无恼意,然眉心已蹙紧。第一次,也是绝无仅有的一次,这世上有人能够无视他的出言。
“本王不喜被一而再的打断。”她仰目而视,显有的一次,她于直视他时并未觉得昏眩,或以因为她眼中并没有这个人吧,“也不全是我选。你是我二十万两买来的,贵了点。”是他逼她,把话说得如此清楚明白,却也一针见血,丝毫不留余地。
他轻睫微颤,某些时候他的眸光会乍然涣出一抹诡谲的异蓝。也许真如传言中一样,他的母亲,圣元帝唯一的皇后是个以色侍人魅乱中宫的妖女。轻吸入一口香气,辨不清这室中熏着哪一位檀香,总之他并不喜 欢'炫。书。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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