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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中国史-第6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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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说,他的工人时期所留下的著作数量很少,并且很缺乏热情和辩才,而在其他场合,他却是很善于表现的。诚然,毛泽东同党内其他人一样,在这前两年中都忙于组织工作。可是,主要的解释在于,毛泽东本人从来没有真正过过工人生活,他曾过的是农民的生活和学生、城市知识分子的生活。确实,他在长沙师范学校当学生的时候,曾为工人办过夜校,还在许多情况下交过工人朋友。可是,他对工人的问题的本能的了解却不完全一样。所以,从长远来看,尽管毛泽东在许多工厂组织罢工,无疑对他的智能和政治的发展有影响,可是在当时的收获却很微小。
颇有启发的是,直到最近才能在中国之外找到的毛泽东唯一完整的写于1921年中期到1923年中期的文字(由于偶然情况,一种销路很广的杂志在 1923年转载),事实上已是毛泽东在五四时期活动的尾声了。它就是《湖南自修大学创立宣言》,是毛泽东终于设立那所引人兴趣的学校时,于1921年8月写的。①这篇文字,正如 1917年以来毛泽东所表现的那样,强调学习过程中的个人积极性和自我表现。它也是毛泽东在一年前写的有关湖南人的使命的一些文章的回声。不过,尽管毛泽东有力地谴责了这一现象,“学术为少数‘学阀’所专,与平民社会隔离愈远,酿成一种知识阶级役使平民教育的怪剧”,他对所说的“所谓无产阶级”的理解,与前一年12月给蔡和森的信中一样模糊。
毛泽东在“工人时期”特别与工人运动有关的文章很少,间隔也远。李锐写的毛泽东青年时代的传记,是这一时期资料的主要来源,他也只能找到一件值得全面引用的资料。这篇文章的时间是1922年12月,即毛泽东从事领导长沙印刷工人罢工的时候,是他对长沙《大公报》编辑攻击工人卷入政治,供他人做试验的回答。他写了很有特点的几句话:我们工人所需要的是知识,这是很不错的;我们工人很愿意有知识的人们能挺身而出,做我们的真实朋友……切莫再站在旁观地位……我们只承认能牺牲自己的地位,忍饥吃苦,而为我们大多数工人谋利益的人,是我们的好朋友……请快快脱去长衣!①我们在此又一次发现一个经常出现的主题,即寻求改革社会的人(因为这位《大公报》编辑声称他也要这样做)应“入于其中”而不是留在旁观地位,或认为比普通人优越。可是这里却没有关于工人阶级在革命中的作用的任何东西,更不要说工人阶级的领导权了。可能《大公报》不是提出这种思想的地方,不过李锐不可能从毛泽东作为劳工组织者的时期引用有关这一主题的任何文字。
解释很可能在于这时的中国共产党路线上。1922年共产国际的特使马林(斯内夫利特),把他的中国同志们推上了一种与国民党人组成统一战线的单一的组织形式,即所谓“党内合作集团”,中国共产党人以个人名义在这一组织形式下参加国民党。这一思想原先是马林根据他在荷属东印度的经验,于1922年3月提出来的,在荷属东印度左翼社会党人曾以类似的方式与伊斯兰教联盟——一个具有显著宗教色彩的(如名称所含的意思)民族主义组织——合作过。由于陈独秀和中国共产党的大多数其他领导人立即拒绝这一思想,马林去莫斯科,把他的情况向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提出,从而得到了共产国际认可他的政策的正式训令。持有这一训令,马林于1922年8月回到中国,得以让他的中国同志们勉强地接受了“党内合作集团”的思想。②这种合作模式,从一开始就是激烈争论的对象。就所知而言,毛泽东既没有在设计这种模式,也没有在接受这种模式的过程中起过重要作用。可是,他是第一批积极参与执行这种模式的人中的一个。1922年夏,毛泽东参与组织湖南的社会主义青年团,并以长沙支部书记的资格给团中央写报告。15个月以后,即1923年9月,他已在同一地区积极建立起国民党组织,并写信给国民党本部总务部,要求委他以筹备员名义,以便与各方面接头。①从那时起,毛泽东即在“统一战线工作”中发挥重要作用。一般说来,陈独秀和中国共产党的其他领导人一旦接受了“党内合作集团”,就他们而言便具有一种倾向,断定它的含意就是接受作为“资产阶级政党”的国民党的领导,至少暂时是这样。这就是1923年陈独秀的立场,而就毛泽东而言,他在他作为“组织员”的时期朝这个方向走得很远。
这一点在题为《外力、军阀与革命》一文里可以看得很清楚。这篇文章是毛泽东在1923年4月,在正式采纳“党内合作集团”的关键性的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前夕发表的。他宣称,在中国只能找到三派:革命的民主派、非革命的民主派和反动派。关于三派中的第一个派别,他写道:“当然,革命派主体是国民党;新兴共产派与国民党合作。”
非革命民主派一方面,包括研究系和胡适、黄炎培及其他“新兴的知识阶级派”;另一方面包括新兴的商人派。反动派当然是三大军阀派系。
把社会力量的总体一分为三,当时是,并且后来一直是毛泽东对待政治和革命的重大特点。这里十分明显的另一特点,是可以称之为混乱和压迫的辩证法,毛泽东在1919年的文章《民众的大联合》中,对这一点曾十分强调过。由于军阀的力量,由于中国在民国政府之下的统一违反帝国主义的利益,毛泽东论证说,再过八年或十年,也不会有和平与统一,但是,政治形势愈反动,愈混乱,这就愈能激励全国人民的革命情绪和组织能力,从而民主和国家独立最终一定能战胜军阀。①1923年7月,一篇题为《北京政变与商人》的文章,更加突出地谈论到商人,他们将分享革命和非革命的民主力量取得的胜利。这一直是个有相当大的争论的题目。在文中毛泽东写道:中国现在的政治问题,不是别的问题,是简单一个国民革命问题;用国民的力打倒军阀并打倒和军阀狼狈为奸的外国帝国主义,这是国民历史的使命。这个革命是国民全体的任务,全国国民中商人、工人、农人、学生、教职员,都同样应该挺身出来担负一部分革命工作;但因历史的必然和目前事实的指示,商人在国民革命中应该担负的工作较之其他国民所应该担负的工作,尤为迫切而重要……
商人的团结越广,声势越壮,领袖全国国民的力量就越大,革命的成功也就越快!②有人认为毛泽东1923年7月的文章,不是谈商人在中国革命中的作用,而是谈在革命的“资产阶级民主”的现阶段,革命的任务之性质。①这种观点不仅违反证据,并且完全没有注意到毛泽东在1923年和1925—1926年之间观点的划时代的转变,从面向城市的展望,转向对农村的期待。在他的1923年7月文章中的另一段里,毛泽东写道:我们知道半殖民地的中国政治,是军阀外力互相勾结箝制全国国民的二重压迫政治,全国国民在这种二重压迫的政治下,自然同受很深的痛苦,但是很敏锐很迫切的感觉这种痛苦的还要以商人为最。
换句话说,毛泽东认为商人,或更广义地说直接受到帝国主义压迫的城市居民,最能够在民族革命中起领导作用,因为他们的苦难最深重。三年以后,毛泽东发现了农民的内在的革命潜力,这一社会学的分析就立刻整个倒转过来。在我们考虑这些发展之前,毛泽东的1923年7月的文章还另有一个持续的特点值得注意。结尾是这样写的:大家要相信只有国民革命是挽救自己和国家唯一的道路……我们的环境已经引导我们做历史的工作……,用革命的方法,开展一个新时代,创造一个新国家。这就是中华民族历史的使命,我们切不要忘记!
在这里,我们再一次能很清楚地看见,政治意义的国民和生物意义的民族,在毛泽东的思想中是连在一起的。
在中国以外,几乎找不到毛泽东在将近两年半的时间内的有分量的文字;这个时期,是指这一篇和另两篇简短的文章在中国共产党机关刊物《向导》上出现,直到毛泽东在1925年12月担任国民党机关刊物《政治周报》的编辑工作之间的时期。他1924年1月在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发言;1924年2月,他起草了几个决议提交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他是该会的成员)①。即使是在这样正式的场合,毛泽东的某些言论,也足以说明他一贯的工作作风和政治战略的特点,他在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反对建立“调查科”②的提案,理由是建立调查科的后果很可能是“调查和应用分离——这正是我们这样一个革命政党所不能做的”。③毛泽东作为国民党上海执行部委员,在上海逗留了一段时间,于1925年初回到湖南休养,并开始了他组织农民的实际见习期。他于1925年秋回到广州,事实上负责国民党宣传部,主办《政治周报》,开始为农民运动讲习所讲课(他于1926年5月至10月领导该所),并参加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到这时,他已具有中国革命的重心在农村的农民的观点,并且以后从没有动摇过。
毛泽东在1926年给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的报告中,列举了国民党在宣传方面的弱点,特别提到“偏于市民,缺于通民”。④毛泽东观点的这一转变,在某种程度上只反映了革命本身模式的改变:农民日益高涨的战斗精神,彭湃和其他许多人以及毛泽东在动员农民方面的活动。毛泽东在结尾说,只有释放出这种潜能,这个革命的政党(或几个政党)才能建立起以反对帝国主义为目标所必需的力量——毛泽东在他1925—1927年的“农民时期”所有文章中,都不断对此予以阐述。不过,尽管中国共产党,或者它的一个实际派别,在20年代中期注意到了农民,毛泽东的情况也是独特的;这样说,并非仅仅着眼于他后来取得了由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领导地位,而是因为他是早在1926年就详细地阐明了预示中国革命未来道路的理论主张。
毛泽东关于以农民为基础的革命思想的出现,很可能成了中国共产党运动史中比其他任何一个题目讨论得更多的主题。许多历史的、理论性的问题在这一学术辩论中被廓清,但是有些要点由于缺乏合适的资料,直到最近依然模糊不清。毛泽东在1936年会见斯诺时声称,他只是在1925年五卅惨案以及随之而来的爱国情绪在农村和在城市一样高涨起来之后,才开始懂得革命潜力要在中国农民中去找。现有的证据有助于证实毛泽东的说法,并且确实表明,他真正把注意力移到农村革命的问题,只是在1925年接近岁未之时。可是,尽管有这样的重心转移,为了表明毛泽东的思想总的连续性,在分析他在1926—1927年提出的想法以前,谈一谈他在中国共产党成立前夕对待农民的态度还是合适的。
在1919年的后半年,毛泽东曾经沿着在日本早先提倡的路线,草拟过一份发展“新乡村”的广泛的计划,其中一章于12月在长沙发表。除“新乡村”的口号本身以外,文章号召中国青年以俄国青年为榜样,深入乡村去宣传社会主义。①就这两方面而言,毛泽东这时所倡导的思想都反映了李大钊的影响。②可是,其他组成部分,像关于美国“工读”——“我们在美国的中国留学生已经加以利用”——概念的论述倒很像是来自杜威和胡适。
可是,比这些思想影响更为重要的,是毛泽东本人的农民生活经验,他就是靠这样的经验发展了他20年代早期的思想。1920年12月,党的机关刊物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谈到中国农村的阶级结构,毛泽东1922年9月在自修大学讲课中,解释了这篇文章的观点。虽然非常可能毛泽东没有写这篇文章,可是他以这篇文章作为他的教材,无疑是赞同该文所做的分析的。毛泽东反驳有些人所说中国农民的生活并非很苦,土地的分配并非很不均,他把“构成农民的阶级”分成四类:一、所有多数田地,自己不耕种,或雇人耕种,或租给人耕种,自己坐着收租,这种人本算不得纯粹的农民,我乡下叫做“土财主”。
二、自己所有的土地,自己耕种,而以这个土地底出产,可以养活全家。他们也有于自己底土地之外,租人家的土地耕种的。这一种人就是中等农民了。
三、自己也有一点土地,然而只靠自己的土地底出产,绝不能养活全家。所以不得不靠着耕种人家底田,分得一点以自赡,这一种人已可谓下级农民了。
四、这乃是“穷光蛋”,自己连插针的地方都没有,专靠耕人家底田谋生活的,这一种人就是最穷的农民了。
毛泽东说,第三种和第四种构成农民的绝大多数;此外,第三种中有些人由于总是欠债,不得不把土地卖给土财主或中等农民,而下降为第四种农民。①虽然这种分析仅仅是较为初步的,人们仍然可以从我刚予摘要的文字,与毛泽东在1926年1月和2月的两篇分析中国农村阶级结构和整个中国社会阶级结构的文章之间,发现一点相似之处。①毛泽东在分析农村阶级关系,讨论过重的地租对佃农的剥削,和土地所有权的集中倾向之后,进而得出政治结论,采取了绝对平均主义的立场。他声称:“我们人类,自娘肚里一生出来都是平等的……各人都一样地应该穿衣吃饭;各人都一样地应该做工”。原先每个人都共同使用土地;让少数人游手好闲,食肉衣绸的私有财产,是以掠夺本来为农民所有的东西为基础;农民应该站起来收回自己的东西。一当他们站起来了,共产主义(它意味着大家有饭吃,有工做)将会来帮助他们。②无疑,这种宣传鼓动的言词,是专为投合农民的心理,但是甚至在1922年,它也反映了无论是毛泽东,还是整个中国共产党,都没有一贯的、现实的农村革命战略。四年以后,毛泽东在制订这项战略方面收效甚大。
在1925—1926年,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理论总的理解水平绝非很高,在他1926年2月写的文章的开头处,他声称:“无论那一个国内,天造地设,都有三等人:上等,中等,下等。”③在这个普遍的框架内,他把大地主列为大资产阶级的一部分,把小地主列为资产阶级的一部分,并对各阶级内的阶层,不论城乡,按他们与生产资料的关系,一律按贫富的程度来划分。毛泽东所采用的框架,与陈独秀在1923年采用的很不相同,他着重农民的家计是否“收支相抵”,而不是以占有土地,或雇佣劳工的更正统的马克思主义标准,来确定中国农村社会的阶层。④因此,认为毛泽东的分类与陈独秀基本上一样,是完全错误的。①他们两人间的主要不同,以及毛泽东实质上的独创性,在于别处,这却是正确的,也就是在于他决心以自己的经验为基础来进行农村革命,和在于他倾向于解释,乃至形成分析,以适应策略目标。
毛泽东对中国社会力量对待革命态度的分析,事实上在1925年末就已成形。毛泽东以“子任”的笔名在《政治周报》前五期中发表的五篇文章,其中一篇实质上勾画出了他在1926年初要用的同一方案的轮廓,只缺少把农民业主和其他“小资产阶级”成分划分为有剩余的、收支大体相抵的,和生活无以自足的。②这篇文章发表于1月,但是很可能与他在1925年10月在国民党第一次广东省代表大会上发言的主旨相一致,在这篇文章中,他基本上以他1926年2月的著名文章《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所用的同样的说法,讨论了关于政治行为,而且更特别是关于国民党内派别活动的社会区分的含意。在这里显然非正统地把社会划分为“上”、“中”、“下”,并以此大行其道,因为在把上层的阶级(大资产阶级和大地主)牢牢地放在反革命营垒,下层的阶级(小资产阶级,城乡半无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放在革命营垒之后,毛泽东进而考虑在“西山会议”派出现后,随之发展的两极分化中,如何分化“资产阶级”(民族资产阶级和小地主),迫使他们作出选择。正如他在1926年所做的,并且以后一直在做的那样,他把中国人的绝大多数(4亿人中的3。95亿人)放在革命的一边,仅留下100万顽固的反动派,相当于“上层”一类,在中间摇摆的是向两边分化的400万。①至于领导权问题,毛泽东1926年初,一方面强调了农民在数量上的重要性和遍布农村的贫困的程度——因而也是对革命的同情程度——同时也叙述了城市无产阶级作为革命中的“主力”的特性。②所以,虽然“无产阶级领导”的概念只是在1951年才增加到这篇文章中去,他却在1926年初就承认马克思主义的这一原理,工人在革命过程中起中心作用。1926年9月他竟为农村发出的对革命武装的热情所陶醉,以致把工人阶级领导的原理明显地翻转过来。③毛泽东的《国民革命与农民运动》一文是在这时发表的,这篇文章一开始就这样说:“农民问题是国民革命的中心问题。”这句话本身并不值得特别注意,因为自1925年中期开始,农村革命活动的高潮已迫使甚至最面向城市的人也注意到它,以致向农民运动表示敬意,已成为共产党和(或)国民党的发言人几乎每次谈话中自动出现的套话,可是从另一方面看,毛泽东表明农民在中国社会结构中的重要性的议论,又确实是非常值得注意的。他写道:“在一个经济上落后的半殖民地,革命的最大的敌人是乡村的封建宗法势力〔地主阶级〕。”外国帝国主义者就是依靠这个“封建地主阶级”来支持他们对农民的剥削;军阀不过是这个阶级的首领。所以,正如海丰的例子所显示的,只有动员农民去摧毁帝国主义者和军阀的统治基础,才能推翻他们的统治。他写道:“中国的革命,只有这一种形式,没有第二种形式。”①毛泽东不只是断言在旧社会农村反动的势力的严重性,以及农村的革命势力在推翻前者中的重要性,他还进而反对城市的重要性:有人以为买办阶级之猖獗于城市,完全相同于地主阶级之猖獗于乡村,二者应相提而并论。这话说猖獗对,说完全相同不对。买办阶级集中的区域,全国不过香港广州上海汉口天津大连等沿海沿江数处,不若地主阶级之领域在整个的中国各省各县各乡。政治上全国大小军阀都是地主阶级(破产的小地主不在内)挑选出来的首领,这班封建地主首领封建军阀利用城市买办阶级以拉拢帝国主义,名义上实际上都是军阀做主体,而买办阶级为其从属。财政上军阀政府每年几万万元的消耗,百分之九十都是直接间接从地主阶级驯制下之农民身上括得来,买办阶级如银行公会等对北京政府有条件的借债,究竟比较甚少。故我总觉得都市的工人学生中小商人应该起来猛击买办阶级,并直接对付帝国主义,进步的工人阶级尤其是一切革命阶级的领导,然若无农民从乡村中奋起打倒宗法封建的地主阶级之特权,则军阀与帝国主义势力总不会根本倒塌。
尽管这里也仪式般地提及工人阶级的“领导作用”,这段话的含意很明显,是旧社会权力的真正中心在农村才能找到,因此,真正的打击也必然要打在农村。在文章的结束段,以令人吃惊地毫不掩饰的语言,明白无误地道出:中国的农民运动乃政治争斗经济争斗这两者汇合在一起的一种阶级争斗的运动,内中表现得最特别的尤在政治争斗这一点,这一点与都市工人运动的性质颇有点不同。都市工人阶级目前所争政治上只是求得集会结社之完全自由,尚不欲即时破坏资产阶级之政治地位;乡村的农民,则一起来便碰着那土豪劣绅大地主几千年来持以压榨农民的政权(这个地主政权即军阀政权的真正基础),非推翻这个压榨的政权,便不能有农民的地位,这是现时中国农民运动的一个最大的特色。①换句话说,工人(“当前”——但是有多久?)只不过是改良主义者,追求的是他们个人的有限的利益;不妨说他们是被“工会意识”激励起来的。而农民则相反,不仅处于决定性的社会地位,不推翻旧秩序的整个大厦,就不能达到他们的目的,而且他们注意形势,并深思熟虑地开展广泛的斗争,不独是经济的,还有政治的。
此后,毛泽东在明显地使农民代替工人作为自觉的革命先锋方面,从没有走得如此之远。他1927年2月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把农村斗争中的领导作用归之于贫农;它确没有以同样生动的语言降低城市和以城市为基地的阶级的重要性,虽然有迹象表明他并没有放弃前一年9月的立场。把当时革命成就的70%归之于农民的这一著名措词②可以解释为,指的是力量而不是领导作用,和只是描绘暂时的状况。另有一段话,把9月的文章所做的分析概括为简明的形式,内容是“宗法封建性的土豪劣绅,不法地主阶级,是几千年专制政治的基础,帝国主义、军阀、贪官污吏的墙脚。打翻这个封建势力,乃是国民革命的真正目标”。①农民尽管是重要的革命力量,但是必须遵从不是工人的,就是资产阶级的领导,而不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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