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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如屑 沉香如屑-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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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好像是很过分,那唐周公子呢?我听南昭说过,邑阑大哥对他很不客气,他也没生过气呢。”
你们都太天真了,唐周不同对方计较的原因,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瞧不上对方,顺便还可以摆出一副高人架势来,其实他是个连芝麻那么点大的小事都要计较的人。颜淡简直要义愤填膺了:“他绝对是天下第二恶劣的人!我从前被他关在法器里整整二十天,不见天日还不说,整整二十天滴水滴米不进。好不容易等我出来,又是这道禁制那道禁制地锁着我,更气人的是,他还和别人说我健壮得连一头老虎都打得死,但凡女子,谁听到这句话会高兴啊?”
水荇语塞一阵,只得问:“余墨公子呢?他听别人说话的时候都很耐心,笑起来也很温柔。”
“你还是被骗了,余墨虽然比前面两个好了一点,但也差不了太多。族长那时候把我们送到余墨那里,要给他当侍妾,结果他在这么多族人当中选了我,我想大概是自己的长相性情对了他的喜好。结果他下一句话就让我去书房把书桌理干净,还叫了个人来教我怎么整理他的房间。现在我的族人教训自己的女儿都会说你千万不要学颜淡,你看人家就算收了她做侍妾,却连一根指头都没碰过,后来干脆连侍妾的名分都没有了,你要是像她以后肯定没人要。”
水荇喃喃道:“听起来,好像你过得很凄惨啊……”
凄惨吗……
颜淡想了想,老老实实地说:“那倒还算不上。”她遥遥看到远处的一条小河,便停住脚步:“水荇,你自己过去罢,我和南昭在这里,我只怕有人会寻着机会向南昭下毒手。”
水荇本来还待拉她一起去,听她说到最后一句话,便点点头:“那你们要在这里等我哦,不可以自己走开。”
南昭腼腆地笑笑:“你快去,我们在这里等你。”
颜淡看水荇走过去了,转过身看了看南昭颈上的瘀伤,轻声问:“你一点都不记得是谁伤得你么?”
南昭摇摇头,歉然道:“我真的想不起来了,那时只觉得一下子透不过气来,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果你再见到那个人,能不能认出来?”
他皱着眉苦苦思索了半晌,低声道:“可能……也是不行。”
颜淡见他沮丧,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他们俩身量仿佛,拍起来十分顺手:“你若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也好,这样那人没有顾忌,反而会再动手的。”
南昭低着头,血气涌上了单薄的双颊:“其实我小的时候,练功夫很有天分,后来生了一场病,身体也越来越弱,不知为什么从前看一遍就会的剑招便是练上几十遍几百遍都学不会……我知道我很没用,连水荇都不如……”
只听颜淡突然问:“你今年几岁?”
南昭惊讶了一下,腼腆地说:“再过十几天就满十六岁了。”
颜淡笑着抱住他的肩,语声温软:“凭我的年纪当你的太奶奶都绰绰有余了。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和我说说看,说不定说出来以后就好很多了。”
南昭一下子面红耳赤,嗫嚅着:“颜、颜姑娘,别人都喜欢把自己说小几岁,你看上去连我娘亲的一半年纪都不到,何必还要当我的太奶奶?”
颜淡很郁结,难得她有这么善解人意的时候,对方竟然还嫌弃她没有鸡皮鹤发、满脸皱纹。

  浮云寺
方外一浮云,遂有寺名浮云。
他们花精一族的族长曾教训自己的族人说,他们为妖,这世上有三件事物是一定要避开的,法器,寺庙,锁妖塔。
颜淡如今已经见识过其二,唯独锁妖塔早已在上古时候倾塌,这是想见也见不到的了。她带了五六天的小孩,从捞鱼到采桑葚甚至是说故事都陪着水荇他们做了个遍,而柳维扬那边却没甚进展。
那个凶徒,可以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漏洞全无,是个人才。
有一回,水荇告诉颜淡,自从南昭受伤之后,夜里时常会做噩梦,她爹爹找了大夫开药还是一点用都没有。颜淡便告诉她,吃药还不如在房里点助眠的沉香,白木香树是做这种沉香的最好材料了。可惜白木香只在村落西北面百丈山顶的浮云寺才有,水荇便死活拉着她往寺庙里跑。
用晚饭的时候,颜淡便把明日要陪着水荇他们去浮云寺的事说了。柳维扬拿着筷子,一声不吭地细嚼慢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颜淡也不敢肯定他到底听见了没有,反正最后就把他的没反应当成默认了。
余墨将袖里的短剑推到她面前,微微笑道:“这柄剑是我用术法加持过的,你就带在身边,总之处处留心便是了。”
颜淡摸了摸剑柄,又拿起来瞧了瞧,这柄剑她也不是第一回用,觉得很顺手。不过她只是要找块白木香而已,带着这么好的剑,最后用来砍木头不是大大的暴殄天物了吗?
唐周搁下筷子,缓声问:“你们去百丈山,一日也该回来了罢?”
“听水荇说会在浮云寺里借住一宿,翌日一早回来。”
“要是你们碰上什么不能应对的危险,超过这个时候我们也该知道了,你只消想办法支撑得久些。”
颜淡怒了:“唐周,你这是什么意思?只不过要砍块木头,你还咒我!”
唐周不甚在意地开口:“只不过觉得你沾染是非的本事很高明。”
“你你你……”颜淡吸进一口气又呼出,竟然毫无反驳之力。
“十足的事实。”余墨拿起手巾擦了擦嘴角,淡淡地评价一句。
颜淡为这句话消沉了一晚。第二日天还没亮,水荇便强拉着睡眼朦胧的南昭把她的房门敲得震天响。当她看见水荇和南昭手上的长剑,彻底无言了。他们两个扛着那么重的兵器去登百丈山,若是山路陡峭些,那还怎么走?且不论这个,就是他们带了兵器,真要遇上野兽凶徒,除了装装样子,也没什么用。
事实果真不出她所料,才没走到半山腰,他们都累得气喘吁吁,最后还是把长剑当拄杖走上去的。

“水荇儿,你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的?莫不是惹爹爹生气就逃到我这里来了?”说话的是位长者,一身灰扑扑的袍子,衣摆被随意地卷起来打了结,露出底下一双穿着麻鞋的大脚。
颜淡不很肯定这位算不算得上是和尚。她在凡间也见过不少僧人,因为茹素苦修的缘故,一般都是削瘦的,脸上带点庄严宝相。而眼前这位,头顶是光的,顶上的六个戒疤也赫然在目,只是身子有些发福,整个人看上去就是油光光的,虽然不够庄重,不过看上去倒十分亲切。
水荇扑到那位老者身上,撒娇地说了几句话,那老者一直都乐呵呵地摸摸她的头。总算她还是想起来身后还有别人,转过头向着南昭和颜淡说:“这是我法云叔伯,年轻时和爹爹是好朋友,可惜啊,现在出家当了和尚。”
颜淡微微倾身施礼:“大师安好?”
法云点点头,双手合十:“姑娘这一路定是辛苦了。”
南昭也拱手为礼:“是我们叨扰了。”
“你……叫什么?”
颜淡抬起手指敲瞧下巴,觉得有些奇怪,这法云大师和她一问一答之间,只朝她草草看了一眼,而现在盯着南昭的这一眼未免太长了罢?
南昭虽然有些惊讶,还是低着头道:“我叫南昭。”
法云抬头看天,喃喃道:“南昭、南昭……转眼都这么大了啊……”他突然回过神来,一把捏住南昭的肩,微微低头问:“南昭,你今年多大?”
南昭突然脸色发白,像是一口气噎着,声音越来越低:“快、快满十六了……”
颜淡心中咯噔一声。这很不对劲。
她不由又看了法云大师一眼,只见他的眉间中有一颗很大的黑痣,他捏着南昭的力应该也不小,这个文弱少年的身子几乎都在摇晃了。
只见法云慢慢松开手,长叹一声:“都过去这么久了……”这声叹息颇有萧索之意,最后也只是晃晃身子,转身走进寺庙里去了。
水荇见他顾自走了,急忙叫道:“叔伯,我们是来讨一块白木香的!”
法云抖抖袖子,脚步却不停:“你要就自己去取便是,别把后面的树都弄坏了就成。”
颜淡逮着水荇说话的空隙,压低声音问南昭:“你以前见过这位大师?”
南昭摇摇头,脸色煞白:“见是没见过……不过,我看见他眉心那颗痣,觉得很眼熟,好似见过……”
颜淡又问:“那你瞧见他那颗痣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南昭想了想,咬牙道:“……害怕。”

颜淡伸手摩挲着手中那块白木香,将它缓缓浸到清水之中,这样一盆清水居然开始散发淡淡的菡萏香气。
颜淡做着这些事的时候,完全凭着手熟,将那块沉香木翻来倒去几遍,顾自想着心事。南昭说,他完全没有看清那日对他下毒手的人。南昭现在又说,他看见法云眉间那一颗黑痣的时候,觉得好似在哪里看过,还觉得害怕。
法云这一颗痣,不管是大小还是位置都生得颇好,只要认着这么一颗在眉心,就不会错认了去。
如果之前两桩血案的凶徒会是法云大师,那么濒死前那两人大呼“诅咒”又是什么缘故?这样连起来,就是完完全全说不通了。
房中香气渐浓,颜淡将白木香从水盆中取出,想找个地方晾晾干。推门出去,但见夜幕已深,天边有几颗极稀疏的星子,连月亮都没有,她便随手把沉香放在窗台上。
她看着那块白生生的沉香木,心里有股满足感。这世间人有千百样,每一样水土都养出不同的来。颜淡兴趣不多,做沉香便是其中一件,闲下来没事就一样一种味道的试过来,到后来发觉还是莲的味道最安神。而她自己恰好就是那么一株修为颇深的菡萏。其实真正要做一块沉香,工序要比之前做的那些复杂的多,可是南昭既然急着用,她也就能省则省了。
颜淡放好了沉香,往四周看了看,便七拐八弯地从浮云寺专门拨给女眷住的外院偷偷往内院的禅房溜。她早就留了一个心眼,白天的时候把这条路来来回回走了三趟,就算是夜里摸黑,也不大会走错。她偷偷摸到禅房外,只见窗格紧闭,窗纸上有烛火跳动的影子在摇晃。
颜淡紧张地挨近一步,再挨近一步,最后贴着墙边不动了。她本来是想走到窗户前面,用手指在窗纸上戳破一个洞往里面看,可这样一来,就等于把自己的影子也映在上面了。若是因为这样被寺庙里的和尚抓了个现行,面子里子可不就全部丢光了?
她屏息凝神注意禅房里的动静,只听几声轻轻的脚步声,从禅房的一头到了另外一头,想来是里面的人十分不安,用踱步来分散那些不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窗格发出吱呀一声,法云那颗光秃秃的头顶探了出来,左右瞧了瞧,又把窗子关上了。颜淡脑中顿时起了一种很不合时宜的想法,法云探出头时的表情,既紧张又期待,像是戏文里等待和富家小姐楼台会的穷书生一样。
说起颜淡的兴趣喜好,做沉香是一件,而写戏文也是一件。
按着戏文的套路,这接下来的一出应该就是楼台相会诉说衷肠。颜淡不由想,法云之前看到南昭就露出那一副表情,然后感叹什么十六年不十六年的,莫非南昭其实是法云的儿子?不过法云不必说是洛月人,那么南昭不是成了私生子?
就在颜淡越想越远的时候,只听禅房里突然想起一阵敲击木鱼的清响,和着法云的诵经声,听起来居然还有几分端庄肃穆。
颜淡被这诵经声念得头疼欲裂,生了退缩之心,正要慢慢往后挪,只听房内传来法云低低的声音:“你果然来了。”
颜淡闻声立刻紧紧贴在墙上,顺便往窗边凑了凑。
“我知道你会记着的,毕竟那个时候……”法云突然静默了下来,而在禅房里的另一个人也一句话都没说。
颜淡费力地探着身子,不让自己的影子出现在窗纸上,又要看里面发生的事,只见一个发福的身影急急在禅房内走着,他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忽明忽暗。
忽听一个细细的、有些娇柔的声音响起:“因果报应,你既种下了因,便要食下这个果。你的好日子已经太久,太久了……”
颜淡无端在夜风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是捏着嗓子说话,既娇且柔,让她有点消受不了。
只听法云急促地嘶吼了一声,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声响一般,隔了片刻方才颤声道:“你、你这……”他顿了一下,只会反反复复地说一句话:“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没有人回答他,他却一刻都不停地问,说话声音完全都变了调。
颜淡几乎就要破门而入了。可是一种妖的直觉让她待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出。她是半途当的妖,很少和别的妖一样是妖性占上风依靠直觉来判断事情,她的直觉恰好少得可怜,可唯有这次,竟是那么强烈。
而那个人完全没有理会他惊恐的质问,反而轻轻笑了:“你不是曾对我很是情深意重吗?怎么现在吓成这个样子?”
颜淡不由一呆,这话听起来,怎么就……这分明是一出风月折子嘛。难不成还真的给她一语成谬了?
可还没由得她出神多久,只听嗤的一声,一片鲜血直接在她身边的窗纸上铺散开来,点点殷红,连成一道邪异的弯弧。
与此同时,房门也砰地一声被撞开了,法云发福的身子踉跄着扑倒在地,面皮扭曲,嘶声力竭地长声喊叫:“诅咒!这是诅咒!哈哈哈哈哈,来得好,来得好……”
颜淡忙探身去看,只见禅房里已经空荡荡无一人,对面向西北的窗子在夜风里呼啦啦地作响。

法云大师当晚便躺在冰冷的棺木里,那致命一剑从胸口划到肋下,深浅不平。
他是第三个。而他后面,还有多少人会死?
杀人的又是谁?
法云大师在濒死前为什么要说这是“诅咒”?其实不光是他,前面的两位也无一例外地提到了诅咒,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
颜淡将手上的沉香木交给南昭捧着,一路从浮云寺下来就心事重重。事到如今,她还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她甚至忘不掉那人用细细的声音说着因果报应的时候,她分明从心底感觉到一种说不清的恐惧情绪。
神器楮墨产生的魔相,到底要把他们引向什么境地?
颜淡呼出一口气,看着通透绚丽的阳光微微眯起眼。那时候,法云大师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立刻倒地身亡,别的禅房的僧人听见动静都往这里过来。颜淡只得用妖术化了一个障眼法,把身子隐了小心摸回自己的客房。
如果在那个时候被人抓了个正着,才是说不清了。
她有点郁结地想,唐周先前说她沾染是非的本事高明,现在可不正是这样?只不过这不是她有意要去沾的,而是非偏偏要缠上她。
忽听水荇声音发滞,颤抖着指着前方:“颜、颜姊……那边……”
颜淡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前方的路上俱是黑压压的一片。
尸蹩。
路面上拥挤爬着的尸蹩,正往他们这里涌来。

  未开锋的剑
路面上拥挤爬着的尸蹩,正往他们这里涌来。
颜淡看了看身后两个少年人瞬间煞白的脸,微微笑着安慰:“没事的,有我在,不用怕啊。”
谁知水荇带着哭腔说了一句:“就因为现在是你站在这里,又不是柳公子,我才会怕……”
颜淡顿时无言以对,她看上去就有这么靠不住吗?不过,她做事似乎是不怎么靠谱,这点和柳维扬自然是不能相比的。颜淡抬起手凌空一划,只见面前结成一道薄薄的结界,正潮水一般涌来的尸蹩到了结界前就被挡住了,挤在那里叠成一团,徒然地挥动两只大螯。
颜淡自知这招还是从余墨那里学过来的,想来这个结界能持续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便一拉身后还怔在那里不动的南昭和水荇:“快走!”
水荇被她一拉,就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而结界也不断延伸向前,将前面密密麻麻的一片尸蹩挡开。颜淡掐时辰算着,凭她的妖法,大概可以把这个结界维持三盏茶功夫罢,这点功夫要回到洛月村落实在有点困难,可要逃脱这群尸蹩应该不算太难吧?
颜淡看着身边那一堆堆扎在一起的尸蹩,又惊讶又疑惑:他们昨日去浮云寺走的也是这条路,为何昨日就没事,而今日偏偏会碰见尸蹩呢?
只听南昭牙齿打颤地问了一句:“这个虫子……会不会咬人啊?”
颜淡有个毛病,便是喜欢在不太要紧的事情上东拉西扯,而真正到了要紧关头,也就没了这个兴致。眼下,她就是兴致缺缺,很快地接过话头:“一般来说是不会的。”南昭和水荇的脚步顿了一顿,绷紧的脸也松了一松,又听颜淡接着说:“不过看它们这么威武雄壮的模样,我想应该会吃活人吧。”
南昭脚踝一拐,差点就这么撞上身边那层结界,只见那只贴在结界上的尸蹩朝他挥舞了两下大螯,那大螯锋利,漆黑锃亮,在阳光下泛着熠熠的光。
颜淡忙道:“小心点,别把结界撞破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如果换了余墨来结阵,只怕有十个南昭撞上去都不会破。
渐渐的,颜淡的脸色也有些变了,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布下的那个结界开始摇摇欲坠,可眼前的尸蹩却始终不肯散去。她约莫知晓,这些虫子虽然凶悍,却毕竟没有思考能力,攻击人的时候也只凭借本能罢了,怎么就不依不挠地追着他们?
忽听嘶的一声,一只尸蹩当先撞开了结界,向着他们蹿了过来。南昭想也不想,拔出背上的长剑想挡,这反应却还远远不够快,那只尸蹩牢牢地扒在他肩上,其中一只大螯利落地插进他的肩膀。
颜淡眼见着那尸蹩正要把另一只大螯刺入他的颈,忙抽出余墨的短剑,斜斜地划过一道剑光。那只尸蹩断成两截,摔在地上,抖了抖不动了。她拔剑的时候,剑鞘正好勾出一块沾了血的丝帕。颜淡一看见这块丝帕,立刻想起这上面沾的还是柳维扬的血,是她之前为他治伤的时候偷偷藏好的。
人命关天的事,她自然不会把希望都寄托在这块沾了血的丝帕上。现在这个情形,如果只有她一人,她自然能够全身而退。可是眼下,她还带着水荇和南昭,他们两个绝对没有法子安然退开的。
这个时候,除了把死马当活马医,她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颜淡抖开了那块丝帕,那一堆堆正要涌上来的尸蹩突然顿了一顿,疯了似地四散逃逸,唯恐不够快似的,转眼间连个影子都没了。
水荇看着她手上那块丝帕,半天没缓过神来:“这上面有什么不寻常的吗?为什么这些虫子这么怕它?”
颜淡有个可贵的好处,便是从来不会把别人的好处据为己有,当下毫不犹豫地答道:“这上面的血是柳公子的。”
水荇张大了眼,喜滋滋地说:“我还在想你怎么会这么厉害,原来是柳公子。真不愧是玄襄殿下,便是一滴血都能把那些讨厌的虫子吓走。”
颜淡很郁结,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什么嘛,他的血不过可以驱赶蚊虫罢了,这个很教人赞赏么……”

此番顺利回到洛月村落,颜淡心中还是感慨万千的,更何况,她还亲耳听见了那个凶徒说话的声音。
但见唐周半靠在不远处的栅栏上,像是知道他们这个时候要回来似的。颜淡心绪明朗,待走近了就很高兴地对他说:“你看我把他们都平安带回来了,还不错罢?”
唐周支着颐,像笑没笑的,突然低下身帮她掸了掸衣袂上的灰:“看上去,似乎还算可以。”
颜淡讶然看着他这个动作,结结巴巴地开口:“唐周啊……你、你……”
唐周没甚在意地嗯了一声,抬起头看她。
这世间有个真理,看得久了再不顺眼的人也会顺眼了,何况唐周还真的有一副好皮相。颜淡不觉想,好像最近唐周对她的态度都很有些怪异。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一向想得比较多,那种自作多情的事情她绝对不敢再做了。
只听身后余墨的声音低低传来,却是和南昭在说话:“你手里的白木香能不能分我一块?”
南昭应了一声,想拿长剑去截一块下来,只见余墨伸出手来,也不见他怎么用力,咔的一声就掰下一块。
南昭呆了一会儿,忍不住道:“你能不能指点一下我的功夫?”
余墨笑了笑:“我的功夫你学不来,你可以请唐兄,或者柳兄指点,这样才是对症下药。”
颜淡郁结地想,反正不会有人想要她指点一二就是了:“对了,我去浮云寺这一趟还发现一些事情。”

“所以,你确然听见那个凶徒的声音了?”柳维扬靠在桌边,手上把玩着那支碧绿的玉笛,“那么这个凶徒到底是男是女?”
颜淡苦思一阵子,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是女子吧?”
“应该?”
“那人说话的语态又娇又柔,轻嗔薄怒似的,她说‘你不是曾对我很是情深意重吗’,这口吻语调完全是女子在说话……可是,”她皱着眉,缓缓道,“这个女子说话声音真的很难听啊,我那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柳维扬垂下眼,默默无言。
唐周倒了杯茶推到颜淡面前,轻声道:“不论如何,事情总算有一些端倪了。”
柳维扬摇了摇头,突然长身站起:“我去浮云寺看看。”他一向独来独往,现下总算还记得说一声,然后就匆匆离去了。
颜淡看着他清淡背影,忍不住问:“难道他知道什么了?”
余墨淡淡道:“这件事,还是要让柳兄亲自解开的。我们四个之中,只有他才是人祭,要走出魔相,就必须由柳兄把这里的谜题一一破解。”
颜淡支着下巴:“那我倒是不担心,这点本事柳公子还是有的,更何况这洛月一族很可能就是他的子民。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他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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