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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镯之宜其室家-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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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湛身任镇国大将军多年,劳苦功高,现封为广弘王,受亲王之礼,赐居广弘王府,余子楚桐封广弘小王爷,可世袭亲王爵位。”
第二道圣旨——
“安凤嫣封为安国夫人,因身体有恙,赐居玉白山休养;锁儿姑娘乃皇家骨血,赐位天琳公主,入主天琳宫。”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从冰冷的青石地板上站起,还不忘揉去膝盖上刚刚因跪着沾上的寒意。锁儿入宫,我是我早就猜到的事,皇家血脉必定是不能流于宫外的。但是对安凤嫣呢?玉白山一片是夜擎军驻扎之地,他将安凤嫣置在那,看似是想保护,但是暗里呢?也是吗?还有楚桐,虽然外姓封王不是特例,但向来世袭这一制度,是唯有对真正的皇家亲王才有的礼遇。皇上来这一招,究竟是给了楚家特权,还是实则打算将他们推入巅峰,再一朝击跨?
小眼小鼻的宣旨公公将圣旨递给楚湛和锁儿,再抬眼看了看我,一脸深沉道:“夏宜家姑娘?
“呃?”安府前厅中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檀香气,叫人心神安宁,将重重心事也淡淡扫去几分,但这一声问,却又将我心底积淀提了上来,我转眸应声,“公公还有什么事吗?”
宣旨公公垂下眼,声音肃沉,似乎笑了笑,却有透着股静穆,这知道这是宣旨之人常有的表情,皇家每天都要颁下许多旨意,赏赐的,斩首的,抄家的,这天下见惯最多生离死别,爱恨离合的人,恐怕也是这些公公了吧,“皇上有口喻。”
“公公请说,”我稳了稳心神,淡淡笑开,面上染上些许铅华。
宣旨公公抄手而立,缓缓道:“皇上说了,请宜家姑娘随天凝公主一同启程回都城。”
皇上这可真算是多此一举了,锁儿要回去,楚桐也要去,凤萧声也还在那,就算皇上不发这道口谕,迟早我也还是要回去的。我笑了笑,福身领命道:“宜家遵命。”
白雪轻,山染霜,天高云淡,冬色绵长。
北雁携了相思往南,皇帝派来接锁儿的玉辇浩浩荡荡步上了回都城的车道,皇帝下令楚家军将安凤嫣送至玉白山后再转回都城,楚桐便没有跟我同行。我不时撩开玉辇那雕了细碎纹路的珠帘,看着雪白明丽的山色如波,如淡笔画出的清远无尘,偶尔几只北雁飞过,在天空中荡起几圈涟漪,转瞬又恢复了平静。
“公主,”帘外一人定身而立,恭敬道:“前方便是未州城,但天色还早,臣便不打算入城了,依公主看如何?”
我放下凝霜珠帘,转头看到锁儿轻轻点了点头,便笑着对车外道:“公主说一切听项侍卫安排便是。”
“臣遵命,”车外人立定回声,转而又道:“夏姑娘,向大人请您下车一见。”
“知道了,”我步下车榻,便见奉命迎接公主的大内侍卫项清身躯笔直立在车旁,一身黑衫严整凌人。抬头望去,辽远天空中的淡雅墨白,看得更加真切了。向惟远长身立在一旁的浓白雪地上,微风吹起他青衫长摆,颇有一种遗世独立之感。
玉辇内氤氲琵琶音飘渺而出,划开天地间苍茫雪色,映入天际,浓愁怅婉。
向惟远从袖中掏出一块玉色腰牌递给我:“皇上嘱我亲手交给你。”
腰牌边上饰着密密龙纹,玉面上龙飞凤舞雕着“祈”字,我怔了片刻才伸手接过,勾唇道:“这是什么?”
“出入皇宫的腰牌,”向惟远伴着琴音淡淡出声,“有了他,你便可以随时出入皇宫。”
万种情绪压上心头,有悸然,有诧异,指上置着的玉色珍翠,骤然间烫得手心辣辣地疼。我面上不动生色,缓缓将心事折了下去,灿烂勾出一个笑容:“皇上让你来,便只为亲自交给我这个?”
向惟远眼里如若染了琴声般迷离怅惘:“皇上只是希望你能尽快回去。”
“书呆子……”我定定看着他,脸上蒙上一阵笑意,却透不到心底,“你……能猜透皇上的心思吗?”
向惟远眼里一直盯着锁儿,没有回头看我,只道了一句:“皇上的心思,谁又能猜?”他的声音淡定依旧,却似是夹了万般无奈。
我稍稍垂下眼眸,沉思几瞬才道:“书呆子,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
“你说。”
“锁儿进宫之后,我去看她便有诸多不便。她心思单纯,没有心机,皇宫里的复杂,她更是没有任何概念。你是皇上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之一,我希望你能,替我多多关照她一下,必要时,及时请皇上出面。她只是个公主,我不想让任何关于皇位,关于后妃之间的一切事情,影响到她。”
向惟远身子略略一怔,默声不言,直到锁儿一曲《消愁思》尾音渐起告终,他才转身缓缓道了一句,青衫掩下的气势渐渐扬起,威严坚定抚定人心:“我,尽量。”
星火行色匆匆陡然从不远处出现,还未到我身前便已经开口:“姑娘,出事了。”
“什么事?”我眼眸稍稍眯起。星火凑近我耳边低语几句,刚刚听完我的脸色便已经阴黑一片。我朝星火一挥手:“牵马过来,顺便告诉蓦然让她留下好好照顾公主。”
“你要去哪?”向惟远眼底泛起一片焦急。我一转首跨上星火牵来的马,微微扯紧缰绳道:“我没有时间跟你解释,你带着锁儿先走,不必等我。”说罢,我一踢马肚扔下呆站在地的向惟远,转身朝未州的方向奔去,走不出几米远,还是被队伍中几名素衣将士拦了下来。
项清策马而上:“夏姑娘,皇上有过口谕,请您别让在下为难。”
我拉着缰绳略略回身,却没有下马的意思:“项侍卫,皇上的口谕上是说,让我与公主一同启程,却没说过我一定要与公主一同进城。公主,你照带回去。我回去之后自会与皇上解释,必不会劳烦项侍卫。”
项清略一迟疑,朝着身旁的几人一扬手:“你们几个,跟着夏姑娘去。”
“项侍卫,护我事小,护公主事大。”
项清脸色微恙,抬头见我神色坚定,无奈才道:“姑娘自便。”
我朝项清笑笑表示谢意,便和星火一道骑马狂奔上雪地,不多时便到了未州城门。高大城门旁,燎原与一身材矮小的陌生男人静静站着,一看到我和星火的策马出现,便急急奔了过来。
燎原对着那个陌生男人道:“这就是我们姑娘。”
“她?”那男人转头看我,睁大了眼睛,半响再伸手揉了揉,“是你?”
我微微笑了笑,朝他眨了眨眼道:“你没看错,就是本姑娘。”
男人的唇色不知是寒意太深,还是惊慌过度,显得异常地苍白,身形一转突然向反方向跑去,燎原一伸手把他略显笨拙的身子拉了回来,怒道:“你跑什么跑?”
小子个男人一脸惊慌,短短手指指向我道:“她是个灾星,毁了我们落冥寨,我不跑难保等会会倒什么霉。”
“你说什么?”我被他怒急的语气惊了一惊,“你们落冥寨不是只是被收监了几个月就放了吗?怎么会毁了?”我清楚地记得,那日在落冥山谷皇帝金口玉言说过只是暂时将落冥寨中的人收押几个月。
“没错,是收押了,要不是我们被收了押,这会恐怕我们所有的弟兄都已经被活活烧死了。我们回到山上的时候,才发现落冥寨已经被烧了个精光,什么家当全没了,”小个子怒道,“都是你们,要不是你们这几个灾星,弟兄们哪会沦落成给别人干苦工的份?”
星火伸手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你最好别乱说话。是你们自己惹上了皇家,关我们姑娘什么事?”
我脸色淡淡蒙上一层灰,定定看着那个小个子道:“我离开之后,的确是没有再对你们寨子做过什么别的事,这点我可以担保皇上也没有,”皇上金口玉言,不可能出尔反而,我略略沉思,再道:“烧了你们寨子的,恐怕是那个骗你们来抓皇上的人。若我没有猜错,那人是担心你们泄露了他的底,才要将你们赶尽杀绝。你现在还能活生生站在这里,便已经是万幸。”
小个子脸色骤然发白,阴冷冬日下,竟生生冒出了两滴汗:“可是……可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别说是他的底,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我冷笑出声:“不知道?别说是他,就是我也不敢完全信你。你们现在能做的便是想尽办法隐姓埋名,那人能在一夜之间毁了落冥寨,找到你们未必是难事。”
“那……那我马上回去通知,”小个子男人陡然转身,又想跑开。“等等,”我急喊住他:“你先把正事给我说清楚。”
小个子男人伸手指了燎原:“他都知道,你让他说就好。”
我转头看向燎原:“到底这未州城是怎么回事?边走边说。”
燎原随我向前走去,一路走一路道:“来江南前广叔便让我有机会来一趟这未州查一下过去几月的帐目与交至都城凤萧声的帐目有什么出入。我前夜刚到城中,便见大兴米店前挤满了购粮的平民百姓,”燎原顿了顿,一脸鄙夷地看向小个子,“这人那日便带头起哄,在米店前大吵大闹,还差点动起手来,我便将他抓了来。”
我觉出不对,“这秋天收粮的日子刚过,百姓们应该都不会需要粮食才是,这怎么会……”
“哼,你们这些有钱人哪会知道我们平民百姓的苦楚,”小个子在一旁愤愤不平道,“未州的丰收日一向便晚子别的地方,今年冬天来得那么早,还带了雪,稻米还不及收割就都被掩进雪里了。百姓们没有饭吃,只有拿钱出来买,大兴米店的老板心真是黑到底了,竟然趁机抬高了价钱,我那日是看不下去了,这不摆明了要置我们于死地吗?我们几百个弟兄,无家可归只能在这城中做苦工,好不容易赚到个几两银子,连个饭都吃不饱……”
“抬价?”我万分诧异,这凤萧声名下商家的规矩,我再清楚不过了。经营同一贷品的铺子,地与地之间的差价都是有规定的,没有任何的铺主可以擅自变更价格。这大兴米店是凤萧声名下的,虽不是最大,却也不算小,每年上交至都城的利银都是有上几十万两的。
冬风凌洌吹来,我身上的狐裘被吹得鼓了风,阵阵冷意从衣下缝隙中穿进皮肤。这突睛的天,转而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星火拿出一把伞撑上我的头顶,抬目望去道:“姑娘,大兴米铺到了。”
伞面略斜,有雪花沿着伞际徐徐飘了进来,打到脸上漫开几丝冰寒。我抬头恰恰望进不远处那张大大的金字招牌中,招牌上满满用小刀雕着圆绕斜纹,那是跟我腰间那块斜纹玉上一模一样的图样。招牌右下角用银色金丝细细勾画出三个正楷字——凤萧声,字形虽小,却甚至比占据了招牌上大半位置的“大兴”二字还要引人注目。
“姑娘,我可以先走了吧?”小个子在一旁怯怯出声。
我转眸看了看他,朝他点了点头道:“你们能跑多远便跑多远,像那种大闹的事不要再干了,太引人注目。”
小个子点头往旁边走去,走不了几步却又转身,搔了搔脑袋,一脸严肃,正色朝我拱了一手:“江湖人士最讲义气,那日绑了姑娘是弟兄们不对,姑娘今日不念旧仇,还出言提醒,我代落冥寨五百弟兄向姑娘道一声谢,将来若是有机会,必会舍身以报。”
我唇边抹上一个淡笑,目送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角,不由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时代不同,人心不同,在现代那样的社会,又有多少人会相信这种提醒,不怀疑对方是别有居心,便已经是难得的了。哪有像现在这样,还肯真心开口道谢?
第五十八章 未州(上)
大兴米店大门边又是一片哄闹声——
“大哥,今天粮价又涨了?”
“对啊,你看那牌子上写的,比昨天又长了一钱。”
“他妈的,这没心的老板还让不让咱们老百姓活了?”
“商人谁心不黑,他便是趁机挖利。”
我定在原地看着大兴米店大门前那一堆黑压压的人,每个人身上都是轻粗布便衣,一看便是普通百姓。严瑟冷风中,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冷意,涨上面颊的全是满满的愤慨与怒气。我问燎原:“有后门吗?”
“有,”燎原没有一丝多虑回道,“不过总是锁着。”
我把视线从衣衫单薄的百姓身上移开,紧了紧拳头,从牙缝里生生逼出三个字:“砸开它!”
大兴米店后院几个正躲在角落里吱吱喳喳的伙计们被陡然响起的木门碎裂声吓了一跳,呆得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木屑夹杂着飞雪落得满院都是。我抬起衣裙下摆踏进后门,冷冷督了那几个伙计一眼:“找你们老板出来。”
立在门角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良久才有一人反应过来:“我们老板……他有事外出,已经几个月没有回来了。”
我眯了眯眼睛,几个月没有回来?那是谁改的米价?我声音再抬了一度:“那就叫个能说话的人出来。”
几个伙计愣了一愣,推三推四了半响才有一人手脚狼狈地冲向前院。我带着星火和燎原匆匆便要跟上,却有一身材魁梧的护院伸手拦了路:“姑娘砸门入内,有何贵干?”
我抬起蒙上寒霜的眼淡淡看那护院,突地弯唇一笑:“本姑娘……是来找碴的。”
那护院脸色忽变,长棍横立:“这里不欢迎找碴的,姑娘还请回。”
我没有抬头,只冷声吐出两字:“让开。”
护院口风未动:“姑娘请回。”
我终于抬眸看了看他,这人一脸严肃,不像是那些恶霸人家雇来为非作歹的混混。我看了看四周,只见这后院虽不很大,却还是一尘不染,布置得相当合理,主人也不像是低俗的人。不过也是,凤萧声的规矩我了解,不是心正之人凤萧声是绝对不会跟他合作的。
内庭中忽然有一年青男人步出将内庭与外院隔开的门槛,身后还跟着几个低眉顺眼的伙计。那男人脚步在我身前不远处停了下来,手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的视线在我身上周了几转,脸上就挂起一个阴笑:“姑娘来是想说你把清白给了本少年让本少年负责呢,还是想要本少年对你肚子里的孩子负责?不过本少爷可不记得曾和这么一位水嫩嫩的姑娘共度春宵啊……”刚说完,四周就响起一片哄笑声。
那男人一脸色相地看了看我,张嘴又要再说,一转眼嘴里便多了一个白色的圆状物体,只好“呜呜”几声,却说不出一句话。星火阴沉着脸,冷冷吐出一句:“你敢再多说一句,下次砸在你嘴里的便不再是纸团。”
“呸,”那男人费了好大劲才把嘴里的纸团吐出,怒眼看我,“你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我理了理衣襟,将冷风塞到背后:“我说过,要找个能说话的人。”
那男人哼道:“你算什么人?凭什么说找谁就找谁?”
“认识这个吗?”我直起手臂向他,指尖上吊着的一块碧色的玉在空中摇曳着,“不认识就给我让开。”
那男人眯眼打量了那玉两下,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不就是块玉吗?本少爷身上多得是,”他挑畔地看了看我,朝我下巴伸手过来,轻笑道,“你若是肯陪本少年一夜,本少爷送你十块八块的是小事一桩,啊——”男人被星火的掌风袭到,狼狈跌在地上。
“好好把你的脏手收在身后,我说的话不会重复第二次。”
年青男人在身后随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怒极看向星火:“来人啊,把这三人给本少爷赶……”
“少爷,”一个伙计看清楚了那玉,脸色骤然一变,凑到那男人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块不是普通的玉……”
年青男人神色一僵,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冷笑了一声道:“既然认出来了还不让开?”那男人呆了半响,当真让开了路。我迈步进了前厅,挑了主座坐了下来,立即有伶俐的小丫环奉上了茶水。我执起热茶盏捂在手中,身上的冰凉被驱散了大半,视线一转向门外猛然又想起那些冷风中拥挤着抢米的百姓,怒意瞬时泛过心头。
那男人从厅外走了进来,我稍稍瞄他一眼冷道:“这店里,就没有个能说话的人了吗?”
“姑娘有什么事跟在我说就好,”年青男人身后走出一个灰衫长衣的中年男人,身子微胖,他走到我身前拱手一礼,“在下是这大兴米店的总管,姓石,丁老板不在,这店里暂时由在下管事。”
我微转身放下手中的茶盏,面无表情地开口:“这大兴米店用的是凤萧声的招牌,那我倒想请问石总管,这凤萧声的规矩你可清楚?其中关于价钱的规定又知道多少?”
石总管脸色微恙,几滴冷汗冒了出来,愣了许久之后才开口道:“各地分铺均不能擅自提高或降低粮价。”
我冷冷抬高了声音:“那这店内标着的粮价是怎么回事?都城的普通米价是一石四钱,邰州是一石三钱,这未州的价钱呢?一石八钱!”我用力拍下桌面,茶杯差点都被震倒,“石总管,你这样做可是等于在砸凤萧声的招牌!”
石总管被我尖厉的声音吓得颤了一下,他抬袖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身子差点都要软倒:“姑……姑娘,丁老板他已经不在了几个月,在下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我冷笑一声,“说得真好听,谁敢迫你?”
“是丁章少爷……”石总管微斜了眼瞄向一旁,嘴唇啰嗦几下却又不敢再开口。我顺着他的眼角望去,视线定在那个年青男人身上,“你让做的?”
丁章脸色时青时白,还逞强地道了一句:“是又怎么样?”
我转头看着石总管道:“石总管,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我要每样米价都降六钱,另外,你给算算这两天这大兴米店多进了多少钱,一分不少统统给我退回去,”我再瞄向丁章,“还有,你,出去给我当面会城内百姓道歉。”
丁章突地从椅上跳了起来:“把钱退回去就算了,为什么还要道歉?”
我淡饮下一口热茶,平声道:“商家重信,你损了凤萧声的名,我只让你去道一声歉,已经算很宽容对你。”
丁章哼了一声:“不去。”
“不去?”我抬头看着他,突然轻笑一下,“可以。那我便让你这大兴米店大开米库。凤萧声有一条规矩丁少爷应该不知道吧,凡铺主做了有损凤萧声名的事,便有义务将货物无偿赔出。我没在让这大兴米店倾家荡产,是念在未州城过去几年向凤萧声交的那些利润,凤萧声名下店铺遍布朝祈,没了你一个大兴米店,只不过是损了一根皮毛罢了。”
丁章脸色染上一层苍白,狠狠瞪我,用力一挥袖:“走。”他身后的几个伙计一愣就要跟上。“谁叫你们跟着,都抢着要看本公子丢脸吗?”几个伙计赶紧禁步低首,不敢再动。
到了大兴米库时,各式的米价已经调回到比正常的价格还要低。石总管原本只是静立在米样前,见我过来连忙迎了上来:“姑娘,已经安排好了,我们的人正在算帐,不多时就能把银子全退回去。”
我微微点了点头,视线巡过一袋一袋的大米,低低松了一口气道:“我次的事,我可以不闹大,但是告诉你们老板,还要想跟凤萧声合作的话,就别再让他的儿子参与米店的事,如此唯利是图的人,只会败家罢了。”
“在下记住了。”
“那就好。”我抬头看了看天,才发觉半天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雪压城池,天色已近傍晚,看来今晚真要在这未州城休息一晚了。我刚要转身,陡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忙向前走近米袋,伸手捞起一撮玉白色的大放置于鼻尖细细闻了一下,只这一瞬,脸色便比门外的雪还要白了几分。
我记得这气味,这色泽,明明就是……
我顺着走至下一袋米,再嗅了嗅,再下袋……直到把库中所有的米都看过一遍。
我猛地回头急声问道:“石总管,这些米从哪来?什么时候到的?”心头有怒火腾地升起。
石总管愣了愣才:“这些是两日前新到的米,是从都城的商行发来的。”
“是哪一家?”
石总管摇了摇头:“这在下便不知了,只有都城的总铺才有查得到。”
“石总管,你找几个值得信任的人把那批米全给集起来毁掉,想办法把卖出去的那些都给收回来,记得要快,但不要太声张。”
石总管也算是有经验的人,看我的表情已经明白了个大概,没有多问便应了一句:“是。”一转身很快地消失在门后。
燎原疑惑问道:“姑娘,这米有什么问题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定了心神。“这米全是被用催熟的药水种出来的,虽然不会害人性命,但吃多了对身体会有很大影响,”我边说边向外走入雪地中,“星火,送一封信给安总管,让他查查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向凤萧声交这样一批米,还有,让他查查这米还发到了哪里,一定要争取一粒不剩地收回来。”
“是,”星火转身走了出去,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他,“小心点,记得千万要保密,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凤萧声就要有大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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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未州(下)
月色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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