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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未至-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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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眼望窗外的时候冬天已经很深了。已经不用晨跑也不用上体育课了。积雪再也没有化过。寝室里变得越来越冷,盈盈现在的起床方式已经从伸一条腿出去变成了露一只眼睛出来感受气温。
迟到的人越来越多,太多的人不能在冬天的低温里起床。虽然早起对立夏来说也很痛苦,不过立夏还是每天早上坚持着上早自习。
学校的热水变得供不应求,打水的人在课间休息时间排起了长龙。
陆之昂是彻底地进入冬眠阶段,上课有80%的时间都在睡觉。不睡觉的时候也变得目光呆滞,和他说一句话他三分钟后才回答你。
倒是傅小司,在冬天里整个人都显得很精神,立夏觉得他身上似乎微微透出一些锋芒,在冬天寒冷的气候里尤其明显,像是一把开过锋的剑。
傅小司还是经常会在下午放学的时候留下来帮立夏讲题,依然把笔记借给立夏。而这个时候陆之昂就躺在边上睡觉,当傅小司给立夏讲完之后就推醒他,然后拉着哆哆嗦嗦的陆之昂回家。
立夏依然每个月在学校门口的书报厅里买有着祭司专栏的杂志,里面祭司的画也开始充满了雪景。大片大片的白色被处理得充满了神圣的意味。
立夏每天下午还是会和小司还有陆之昂一起去画画,只是现在傅小司已经不怎么教立夏了,因为基本功学完了之后总归是要靠自己的。现在才是真正的“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了。同样因为傅小司的帮忙立夏的成绩也提高了一些。有一次甚至考过了陆之昂拿了第二名,这让陆之昂嗷嗷地怪叫了一个礼拜,然后在下一次的考试里又足足比立夏多了30多分。
日子就突然变得很平静了,立夏觉得生活变得很充实,这是自己初中从来没有感觉过的。依然经常和七七吃饭,聊天的时候总是不自主地会对七七讲到傅小司和陆之昂,而每次七七都是笑而不语,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立夏看。看到后来立夏也不好意思老提他们两个了。
寒假到来之前的最后一次考试,期末全年级的总排名榜上,高一三班显得格外的辉煌。全年级前十名后面的班级来源全部写着“高一三班”。
第一名:傅小司,高一三班。
第二名:陆之昂,高一三班。
第三名:立夏,高一三班。
期末考试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依然在补课,寒假并没有真正的到来。一直到快要接近春节了学校才开始放假。立夏和七七一起回了老家。很多的同学聚在一起,谈着自己高中的生活。大家都很羡慕七七和立夏,因为能进浅川一中不知道是多少人做梦都想的事呢。
而当寒假结束的时候,春天也来了。
立夏推开窗的时候发现雪已经开始融化了,有些树上已经萌发了绿色的嫩芽。
回到学校的那天学校格外的热闹,毕竟很久不在一起多少都会想念的。而且各自都回了自己的家,立夏的妈妈依然让立夏带了很多家乡的小吃回学校,整个寝室陷入一片狼吞虎咽的声音之中。
开学的第一天立夏拿了两包带过来的吃的带去教室,在穿过操场的时候又碰见了陆之昂和傅小司。两个人都穿着黑色的长风衣,在雪地里像是教堂里的牧师一样。一个寒假没有见面,似乎两个人的脸都瘦了,显出青春期男生特有的消瘦,再加上风衣一衬,立夏竟然觉出了一些成熟的味道。
陆之昂看到立夏老远就开始挥手,立夏于是也举起手来挥了挥。
春天就要到了呢。
艺术节在三月一号开始了。整个学校的学生都有点不思学习了,每天都有各种比赛在进行,立夏和傅小司参加的美术组因为不需要现场比赛,所以只把作品交上去就行了。立夏交了一张人物的色彩,是自己在寒假里回去画的妈妈。立夏在画妈妈的时候才是最充满感情的时候,所以画出来的妈妈眼里都是温柔的光芒。立夏记得给傅小司看的时候就又等着他的那句“难看”说出来了,不过傅小司却竖了大拇指微微笑了笑。立夏瞪大了眼睛觉得有点不敢相信呢。
而七七一路过关斩将,顺利进入声乐比赛决赛,这点连立夏都没想到。以前只听说七七学国画的,而不知道七七原来唱歌也那么厉害呢。陆之昂不知道参加什么比赛,一直神秘地不肯跟立夏说,也不准傅小司对立夏说,任立夏再怎么软磨硬泡都没有用。只是告诉她说是文艺汇演的时候就知道了。
整个艺术节持续了半个月,三月十六号文艺汇报演出,一大早的时候学校的布告栏上获奖名单就已经出来了,傅小司理所当然地获得了美术组第一名,七七也拿了通俗组第二名,立夏自己竟然也拿了美术组的第四名,立夏觉得特别开心。而最让立夏吃惊的是赫然看到陆之昂的名字出现在器乐比赛的获奖名单里,而且是钢琴组第一名。立夏的嘴张得合不拢了。
下午就是文艺汇演。上午老师通知过来说是立夏下午要演出一个节目,和傅小司一起上台现场画画,同时还有声乐组和器乐组的获奖人会同台表演,是一个混合类的节目。
整个下午都没有课。所有的学生都在操场上搬出凳子坐在主席台前面。舞台也已经搭好了,还有一些校工在调音响和灯光。
立夏和傅小司在后台准备着画画的工具。不知道为什么立夏总是觉得心里慌,像要出什么事情。总也静不下来。回过头去看看傅小司,他正在低头削着铅笔。立夏张了张口却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低低地叹了口气。
干嘛?傅小司抬起头。
没什么,有点紧张。立夏回答。
其实没什么,画画在哪儿画都一样的,你想我们去街上画人物速写不是一样的面对很多人么?
那不一样呢……
没什么不一样,一样的。傅小司眼里的雾还是没散。立夏想也许看到他清晰的眼睛说不定就不紧张了,这样一双没焦距的眼睛看了让人心里没底。
可是没底也是没底,总归是要上的。立夏叹口气,也坐下来削铅笔。其实铅笔老早就削好了,立夏只是想找点事情做好不让自己老是去想表演的事情。
正削着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过头去就张大了嘴,立夏看到陆之昂和程七七走过来,两个人笑眯眯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你们……认识?立夏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恩,七七在我们美术班经常和我们一起画画呢,她可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老师专门给她一间画室给她,偏心着呢。陆之昂阴阳怪气地说着。还没说完就被七七当胸打了一拳。
没有,那间画室是老师给我们三个的。
三个?
七七朝着立夏身后的傅小司打了个招呼,立夏回过头去看到傅小司难得一见的笑容。立夏彻底晕了。
那么,等下的钢琴和演唱就是你们两个了?
陆之昂眯着眼睛一直点头。
立夏想今天见鬼了。
上台之前傅小司把立夏的颜料全部按照顺序放整齐了,然后又检查了一下她的笔和画板还有橡皮。然后拍了拍她的头。
当立夏站到台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刚才在台下的紧张根本不算什么。而现在才是真正的煎熬。立夏看着下面无数张面孔就觉得头晕目眩想要逃下去,可是怎么逃呢,这么多的人,脚上像生出根来,穿过鞋子扎在舞台上,动也动不了。
立夏听着陆之昂的钢琴声再听着七七的歌声就开始自卑。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听过呢,无论是陆之昂弹琴还是七七唱歌,尽管自己还把他们两个当做很好的朋友。想到这里立夏就回过头去看傅小司。傅小司站在离自己两米的地方,全神贯注地在画板上用铅笔勾勒着线条。眼睛里的大雾比任何时候都浓,几乎就看不到他的眼睛,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颜色。
立夏突然就慌了神,脑子里也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颜色。立夏慌忙地抽出铅笔去打线稿,结果一用力铅笔断在画板上,于是又慌忙地去调颜料,可是蘸满颜色的画笔却怎么都调不出自己想要的颜色。
立夏有点慌了,拿笔的手泛出惨白的光。到最后甚至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随后眼泪也开始往上涌。立夏想这样子真狼狈,可是越想眼泪越多。
然后正当立夏觉得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时候,身边递了一支铅笔过来,傅小司转过头身来,在桌子下面抓住立夏的手微微用力捏了一下,在那一下之后立夏张大了嘴,眼前出现各种各样的色彩,像是最绚烂的画。
回过头去是傅小司令人定心的笑容。
立夏也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听到钢琴声结束七七也停止了歌唱。然后立夏自己在画布上抹上了最后一道鲜红的色彩。
当她和傅小司把画从画板上拿下来站在台上面对观众谢幕的时候,立夏激动得想要哭了。下面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立夏看到班主任站在人群里高兴的微笑。
她转过头去想对傅小司说谢谢,可是目光落到傅小司的画就再也收不回来。
第一秒钟笑容凝固在脸上。荒草蔓延着覆盖上荒芜的山坡。
第二秒钟笑容换了弧度。忧伤覆盖上面容,潮水哗哗地涌动。
第三秒种泪水如破堤的潮汛漫上了整张脸。夏日如洪水从记忆里席卷而过。
第四秒钟立夏知道自己哭了。
立夏像是听到头顶突然飞过无数飞鸟的声音,雪花混着扬花一起纷纷扬扬地落下。
立夏再抬头就看到了傅小司清晰的眼神,如同北极星一瞬间让立夏失了明。
傅小司的画的右下角出现了立夏看了无数次的签名。
——祭司。
第二部分 1997夏至·遇见·燕尾蝶(1)
如果十年前无法遇见。是否永远无法遇见。
在大雾喧嚣了城市每一个角落的岁月里。芦苇循序萌发然后渐进死亡。
翅膀匆忙地覆盖了天空。剩下无法启齿的猜想。沿路撒下海潮的阴影。
黑发染上白色。白雪染上黑色。
白天染成黑色。黑夜染成白色。世界颠倒前后左右上下黑白。
于是我就成为你的倒影。
永远地活在与你完全不同的世界。
埋葬了晨昏。
埋葬了一群绚丽华贵的燕尾蝶。
你是我的梦。
立夏也不知道是如何走下舞台的。只觉得脚下像是突然变成了沼泽,软绵绵地使不上任何的力气。整个世界突然像是被抽空了声音,剩下所有的镜头像是无声的电影在眼前播放。立夏看见七七对着台下挥手,笑容像是春天开满整个山谷的白色花树。而陆之昂从钢琴后面站起来,装模做样地对着舞台下面的学生鞠了一躬,感觉突然变成个成熟的绅士一样,只可惜依然是一张17岁稚气未脱的棱角锐利的脸。而傅小司呢,立夏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傅小司,只能听见他在自己的前面卷着袖子叮叮当当地收拾东西,画板,颜料,画笔,画架。然后立夏跟着唏里糊涂地下了台。走下舞台边缘的时候,立夏本来想抬起头问问傅小司的,可是一抬头就看到李嫣然漂亮的脸,她拿着一瓶矿泉水等在那里,小司抬起眼和她低声说了什么,李嫣然笑容很灿烂地挂在脸上,于是立夏所有的话都消失不见了。
在后台的时候立夏的眼睛一直跟着傅小司,几次话都要出口了,可是都因为李嫣然在他的旁边,而变得什么都不敢问。可是目光还是粘在他身上拉不回来。立夏想,这就是自己一直喜欢了整整两年的画家么?眉毛,眼睛,鼻子,头发。黑色的头发。两个人的影子全部重叠起来。感觉变得奇怪而且微妙。
晚上立夏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尽管已经三月过半,可是窗外夜色的寒冷依然没有退去,立夏眼前反复出现傅小司在后台的情景。她几次都要开口询问了,可是话到嘴边就被李嫣然的笑容逼了回去。
翻过身,眼前是过道里走过的同学拍拍傅小司的肩膀,傅小司抬起头一双大雾弥漫的眼睛,然后礼貌地笑了一笑。再翻一下就看到到祭祀站在画板前面拿着笔停了一秒,嘴角浮现浅浅的笑容。
睡在左侧就看到傅小司蹲下来收拾折叠的木头画架,浅黄色的木头架子自己也曾经借来用过一个礼拜,头发垂在眼睛前面留下了细碎的影子。睡到右侧画面跳转到祭祀在深夜里穿过画室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可乐,然后抬起脚避开散落在地上的画稿走回客厅。
眼睛盯着天花板的时候傅小司把颜料一支一支地按照顺序放进颜料盒里,脸上还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李嫣然在旁边要帮忙,他摇摇头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叫她休息就行。闭上眼睛却又看到祭祀走在大雨里,没有撑伞,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大滴大滴的雨水沿着黑色的头发往下滴。世界潮湿一片。
傅小司走过来,祭祀走过来,两个人叠在一起走过来,最后变成傅小司的脸,眉毛眼睛
头发全部黑色,像是浓重的夜色一样的黑色。
——喂,表演完了,还不走,傻了么?
那么多的感觉一起涌上来堵在喉咙里,这差点让立夏哭出来,眼泪留在眼睛里,哽咽得难受。立夏不得不捂上了嘴。
黑夜变得很安静,可是立夏觉得有很多的东西都在这个春寒料峭的深估锼招选K械乃腥克招选?/p
苏醒的是什么呢?
“小司,如果那个时候你停下一秒钟,也许我的问题就能出口了。你……是祭祀么?是我一直喜欢了两年的……那个独一无二的人么?”
——1998年立夏
三月缓慢地过去,立夏一直没有再问,到后来也变得很淡然了,立夏想,其实傅小司是谁都无所谓的,他依然是那个不爱说话眼神白内障的小混混!尽管他成绩全校第一美术全校第一面容干净衣着光鲜艳,可是他全身上下都是一种懒洋洋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所以立夏总是觉得只有混混这样的称呼比较适合他。
气温开始慢慢地回升,只是不太明显,在浅川这样深北方的城市里春天来临得格外缓慢。小司和陆之昂开始脱下大衣,从冬装慢慢穿回春装,只是陆之昂还是很怕冷,偶而还要带个绒线帽子,而且形状很搞怪,耳朵两边有两个小辫子,像是小姑娘一样。每次傅小司都会给他白眼,立夏和七七也跟着起哄,不过陆之昂总是捂着耳朵哇啦哇啦地耍无赖,一副“你能把我怎么着”的表情。好在他长着一张好看的脸,笑容灿烂,讨人喜欢不让人讨厌。反倒露出一股孩子气。
三月末的时候立夏寝室的一个女生转学去了深圳,走的时候立夏并没有觉得多么伤心。其实也就才相处一年都不到的时光,而且平时也不怎么熟。倒是对老师口中说的要转来的插班生立夏很感兴趣。在班上的那些女生口中一直流传着转过来的是个问题学生的说法,这让立夏更加地好奇。因为一个问题学生都可以转进浅川一中甚至是转进三班,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呢。看着自己身边空掉的座位立夏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和自己坐在一起呢。
那天早上立夏去上课的时候,刚进教室就听见整个教室嗡嗡的声音像是被炸了巢的蜜蜂窝。立夏转过头去看到班主任站在窗户边上,另外一个女生站在他的前面低着头。因为窗户光线太强,所以立夏只能看到那个女生的剪影,到肩的头发,剪得比较凌乱所以感觉只有齐耳那么短。
立夏想,这应该就是那个女孩子了吧。
很久之后,立夏所能记得的就是她自我介绍时的语气和表情,唯一说过的一句话是,“我叫遇见”。然后就走下讲台坐到了立夏身边。然后没有再说一句话。
那天早晨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可是立夏依然可以回忆起遇见说话的神态语速以及动作。像是另外一个傅小司一样,不发一言,全身冒着森然的冷气。还真有些怕人呢。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遇见都没有和立夏怎么说过话。只是偶尔老师上课提问的时候立夏会悄悄地把答案写在纸上给她看。然后她就照着念出来。坐下来之后也没说声谢谢,只是朝立夏望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遇见的穿着在浅川一中里面算得上很另类的了。而且仔细看看还会发现遇见打了耳洞的。果然是问题学生吧,立夏心里想。
那个周六中午吃过饭后,立夏从学校外面的书店回来,正好看到遇见在学校的大门口,身边站着一帮染着黄头发穿着流气的男生。遇见和他们争执着什么,而且到后来还拉扯了起来。立夏跑过去,拉着遇见就往学校里面跑,一边跑一边用最大的声音说,你还在这里啊,老师正找你呢快跟我走。其实立夏的心跳得很厉害,生怕背后的人叫自己站住。不过遇见却自己站住了,她甩开立夏的手,很疑惑的表情看着立夏,像是在说,你管我的事情干嘛。然后遇见身后的两个小痞子就开始逗立夏,那些嘲讽的语气像是粘在身上的荆棘的种子,伸出刺人的根朝着皮肤里面狠狠地扎进去。毕竟立夏从小是乖孩子长大的,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所以脸烫得像要烧起来。遇见回过头去吼了他们一声,然后他们也不敢做声了,回过头来遇见对立夏说,你回去上你的课,不要管我。立夏一瞬间觉得尴尬得要死,因为看起来的确是自己多事了。
正在立夏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人的背影突然挡在立夏前面,立夏不用抬起头也知道是谁,浅草的香味从白色外套上传过来。傅小司转过头来对立夏说,干嘛在这里,回去上课。立夏抬起头看到傅小司脸上有着微微的怒气。
然后他拉着立夏走了。
遇见抬起头望了望立夏,她的背影显得很瘦小也很单薄。遇见也很奇怪,是什么力量让她能够对着自己这样的问题学生说话呢。想不明白。
一整个下午立夏都觉得很不自在,想要找机会对遇见说声对不起却怎么都说不出口,这让她觉得特别的懊恼。于是一整个下午的课都没怎么听进去。然后昏昏沉沉地捱到了放学。
班上所有的人几乎都走了,因为今天是周六,明天不用上课。所以很多人都回家去了。立夏收拾好书包的时候已经黄昏了,她走出教室,刚好想要下楼梯的时候,走廊尽头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立夏抬起头望过去,遇见坐在走廊尽头的那个窗台上,书包放在脚边。在那个黄昏里面,遇见的头发泛出夕阳的金黄色泽。
立夏忘记了那个下午对话是如何发生,如何结束的,立夏只是记得了遇见的笑容,那是立夏从小到大看到过的最干净的笑容,甚至比傅小司陆之昂的笑容还要让人觉得干净。也许是黄昏的温暖氛围酝酿了无声的毛茸茸的温暖,使得一切都变得充满幸福的甜腻香味。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去管我的事情呢?
——不知道呢,那个时候只是想,总应该和你熟悉起来呀,无论如何,哪怕毕业分开之后再也不会相见,哪怕以后看到毕业照片都想不起彼此的名字,可是,无论如何遇见都是我的高中同桌啊,无论以后各自如何的境遇,我们会遇见各种不同的人,与他们会发生各种不同的关系,可是,高中同学,一辈子就这么66个,而高中同桌,一辈子就只有遇见一个呢……我这样说,肯定显得很矫情吧……
“立夏,你知道么,那个时候我在浅川一中没有朋友,在认识你之前,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所以,有人关心的感觉第一次让我觉得很温暖,那是像夕阳一样的热度。你相信么,即使很多年之后的现在,我依然这么认为。”
——2002年遇见
春天是个潮湿的季节。有时候整个星期整个星期都在下雨。尽管因为下雨不用出操不用上体育课,可是那种阴冷的湿漉漉的感觉还是让人不太好受。棉被都有一种冰凉的感觉,睡下去要半个小时才会觉得有温度。
遇见每天晚上都没有上晚自习,每次老师点好名之后一转身,遇见就跑出去了。然后一直到晚自习结束都不会回来。经常是立夏打着手电趴在床上演算着草稿或者重复地划着英文单词或者化学方程的时候,会听到楼道响起很轻微的脚步声,去打开门就看到遇见,因为经常下雨的缘故,她每次都是湿淋淋的回来的。
本来立夏也想问她到底每天晚上都出去干嘛,但一想想上次发生的事情就果断地闭了嘴。她不想让遇见觉得自己是个多事的三八长舌妇女。尽管自己的确有时候也比较像长舌妇,跟盈盈她们一起讨论某某明星的花边以及二年7班的某某某是否爱上了一年5班的某某。
立夏记得第一次自己去给遇见开门的时候还着实吓了一跳,一打开门看见一个头发滴水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门口差点把舌头咬下来吐出去。张开嘴想要尖叫就被遇见一把捂住了嘴巴。然后到后来立夏就习惯了,差不多每天晚上11点半就要去帮遇见开门。碰到下雨的天气还会准备好干毛巾,立夏总是奇怪为什么遇见总不喜欢打伞呢,但是又不好意思问。到后来立夏还会泡好一杯热牛奶然后坐在写字台前等遇见回来。这种习惯越来越长久持续,变成了生命的一部分。
蹑手蹑脚的小心翼翼,玻璃杯里牛奶的热度,遇见小声的一句“谢谢你”,午夜嘎吱打开的门,这些成为了立夏的习惯。到后来立夏都觉得没什么奇怪了,遇见理所当然应该在11点半出现,然后湿淋淋地回来。
遇见习惯性地盘着腿坐在椅子上擦头发,然后看着立夏穿着睡衣黑着眼圈咬牙切齿地背外语。有时候是扎起发,有时候还会贴一点眼霜膜免得第二天起来太难看。功课太难的时候
也会呜呜呜地抱怨,并且会骂一两句傅小司陆之昂王八蛋凭什么不下功夫成绩都那么好之类的话。遇见觉得立夏是这么体贴而又真实的一个人,牛奶的温度从喉咙一直向下来到心脏。
遇见有时候也问她说,干嘛那么拼呢。立夏瞪大眼睛看回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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