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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艳后-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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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似有难言之隐地思虑一霎儿,问道:“礼部所上仪注是不是百官‘二请’?”
“是的。是‘二请’。事实亦然——母后是经文武百官两次乞请,才同意上此等尊号的。”
“应该是三请。”皇太后更正说,“明日吾御文德殿,皇帝须率诸大臣再请一次,方显得仪式隆重。”
“皇儿谨遵母后之命便是。”赵祯迅疾地答应道。
刘太后闭目静思了一会儿,忽然改变话题说道:“母后昨夜做一个梦,梦见汝父皇派来一顶二十四抬的明黄大轿,敲锣打鼓地接吾来了。醒来琢磨:亦许不久之将来,吾将追随先帝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临行之前,吾似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向皇儿交办;似有很多很多的话,要对皇儿诉说。可我们母子单独一起时,又好像是不知从何说起了。”
“母后太多虑了。”赵祯安慰母后说,“母后不过身染小恙,断无性命之忧!去另一个世界追随父皇,那不过是母后的想象。昼之所思,夜之所梦。再者说呢,父皇的在天之灵若是知道皇儿还离不开母后,他会怜悯皇儿,不会抛下皇儿不管的。您说是么,母后?”
赵祯如此情真意切地一问,顿令刘太后泪如雨下了。长期以来,刘太后一直忧心皇帝内里稚嫩,在攸关朝廷命运、社稷稳固的重大决策上,还难能维系朝纲,独断大事。而今日,她的这种忧心经皇帝之口说将出来,既昭示了她垂帘之必要,同时亦是对个别或明或暗指责她独断不肯还政者的最有力的反击。于是,她流着眼泪问赵祯:“母后至今还坤担乾纲,还未还政于皇儿。对此,皇儿真的不记恨母后?”
赵祯闻言猛惊,一会儿他率然摇首道:“皇儿不是多次对母后表示过,母后之所以暂缓还政,完全是为皇儿虑,为江山社稷虑!”
刘太后闻言欣慰地笑笑:“皇儿是否亦听到了个别朝臣暗中对母后暂缓还政的指责?”
“当然!”赵祯率真地承认说,“朝廷确有个别大员,他们全没有范仲淹那样的胆魄和勇气,他们既不敢直面殿奏母后交权,亦不敢上疏母后直言还政,却在背后嘀嘀咕咕暗发牢骚。对此个别朝官,母后大可不必理睬他们。正如民间俗语所说:不能因有蝼蛄叫,就不开耕种小麦!”
刘太后听完此话,顿觉神清气爽了许多。她耸耸身子,仰靠在病榻的榻栏上,有几份惬意地笑望着赵祯:“皇儿对方才汝提到的那个范仲淹,印象如何?”
赵祯会神地揣度着皇太后的面容,一时无语。
刘太后接着问:“汝是不是觉得此人胆大妄为,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赵祯摇摇头:“最初的印象尚好。记得母后亦极欣赏此人之才。但后来……”
“后来怎样?”
“后来的事实证明,此人只是坦直敢言,但此人亦似有些妄自尊大,自以为是之嫌——多管其不当管,多为其不当为!”
刘太后闻言讪然一笑:“皇儿想不想知道母后对此人的看法?”
“当然!”赵祯随问即答道,“皇儿一向遵循母后教导——母后之看法,便是皇儿之看法!”
刘太后沉思了一霎儿道:“吾先讲一个故事,不知皇儿愿不愿听?”
“当然!”赵祯的脸上,流溢出童子般的天真笑容,“母后的故事,一向声情并茂,生动感人。许多童年时母后所讲的故事,皇儿至今还记忆犹新,至今皇儿仍仿若置身于形象生动的故事之中。”
“这是一个太祖皇帝的故事。”说着话,刘太后向上挺挺腰板,侃侃而言道,“当初,太祖皇帝巡幸西京洛阳,忽报洛阳书生张齐贤求见,欲献十策。太祖闻之甚喜,便及时召见了张齐贤。孰料,张齐贤不似一般的书生——他在太祖面前亦显得从容镇定,如数家珍。太祖笑问十策,张齐贤以手画地逐条面陈。太祖闻后嘉善其四。张齐贤却坚持以为十条皆善,无一不精,居然当面与太祖皇帝争论起来。太祖怒甚,即令卫士将张齐贤拉了出去,斥之道:‘狂妄!’但待太祖还京以后,却对其御弟太宗皇帝讲:‘朕幸西京,惟得贤者张齐贤耳。但朕不欲爵之,汝异时可收之以为辅者也。’于是,太宗皇帝便记下了这件事。待到得太平兴国三年,张齐贤举进士,太宗皇帝便遵照太祖皇帝的嘱咐,大胆启用张齐贤。张齐贤亦果然显现出了卓越的治国才干,还真做了太宗皇帝的宰相。”
皇太后至此打住话头,笑吟吟地凝望着仁宗年轻英俊的面容。赵祯避开母后的眼神,别过脸儿呈深思状,忽然转视着母后说:“通过这个故事,母后是否要告皇儿:昔日的张齐贤,就是今日的范仲淹?”
皇太后笑得更加甜美了。数日来表现在她面容的种种病态,此时已完全被笑出的红晕所取代。“好睿智的皇儿!”她兴致勃勃地夸赞道,“母后今日,亦欲再学一次太祖皇帝。去年夏天,母后效法太祖皇帝的‘杯酒释兵权’,用一杯香茗,将几位老元戎的权柄收了回来。今日母后又欲效法太祖皇帝发现人才留作后朝之用的做法,将范仲淹推荐给皇儿,不知皇儿愿接受否?”
“皇儿自当谨遵母后之命!”赵祯犹豫了一下说,“只是,母后将今日之范氏与昔日张氏相提并论,是否过誉了范氏?”
皇太后听罢笑着点头:“母后自以为不会看错。在母后眼里,将来的范仲淹,不论学识还是治绩,以及在宋史上的地位,均在张齐贤之上,决不会逊色于张齐贤。”
赵祯闻言惊道:“母后如此看重范仲淹,必有母后的道理。皇儿愿听其详!”
皇太后娓娓而言道:“贤者之贤,在于有胆有识。有胆无识,莽汉也;有识无胆,懦夫也。范仲淹之识,从他进京那天起,就已经初露锋芒了;今到河中府办学,更显示出了才识的渊博。至于范氏之胆,皇儿方才亦承认过了。但母后认为,范氏胆大,却不失莽撞。他曾两次上疏母后乞请母后还政,其胆魄之大,虽宰辅不能比也。为此,母后曾召其两次进宫,他曾以独特之见解,阐述了还政之必要。但在母后当殿焚毁请立和劝进的疏奏之后,他一改此前不怕丢官不怕杀头的强硬,居然当面盛赞了母后焚疏的英明与果敢,且能处处事事以国家社稷为重,不以出判河中府为耻,反以出外兴办郡学为荣。此举在鄙视外任的京官之中,更是难能可贵!”
赵祯心悦诚服地点点头:“如此道来,母后对范氏的观察、考验,可谓为时已久、细致入微了!”
“确乎如此!”皇太后点头承认说,“不过,母后的观察,其间亦经历了一个复杂的认识过程。而且,母后对此过程的认知还不到一个时辰——母后是听完晏殊的禀报以后,才决定于病榻之上向皇儿推荐起用范仲淹的!”
此时,赵祯听罢眼眶红红的,很受感动。他不无感慨地进言道:“母后既已考察完毕,何不将范仲淹及早调回京师,委以重任?”
皇太后闻言摇首收敛了笑容,深情地道:“及早调范仲淹进京,这是母后早已心决了的。但委以重任……”她再次摇首,“那是母后归天以后之事!”
“皇儿实在难度母后胸臆!”赵祯听罢皱皱浓眉,现出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既要为皇儿荐才,又不委以重任,请问母后,这是何道理?”
“吾是要给皇儿一个切身考察的机会。”皇太后爽然答道,“人常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日之朝廷,皇帝虽为皇儿,而实权却操在母后手里,因此,今日之朝廷,仍可谓之真宗朝的继续;亦就是说,自皇儿亲政之始,才能称得上是改朝换代。母后今之荐才,是荐给皇儿亲政之后的朝代,到那时皇儿若仍认为范仲淹是将相之才,再委以重任不迟。”
“那……”赵祯愈发糊涂起来,“今日母后所荐范仲淹,当任何职?”
“谏官。”皇太后随问即答,“皇儿亲政之后,极需忠直之臣,协助皇儿矫正是非曲直。让他任谏官,取范仲淹正直之秉性。但,范仲淹之长,在于兴学办校。如今他已经积累了丰富的兴学办校为国家培养人才的经验。这就是说,忠直敢言需要他,兴学办校为国家培养人才同样需要他。故此,母后甚冀他在充任谏职之同时,仍兼任国子监祭酒一职。”
“这样如何?”赵祯蹙眉思索一霎儿道,“皇儿急调范仲淹为右司谏兼国子监祭酒。母后意下如何?”
皇太后满意地点头闭上了眼睛。但在闭上眼睛的同时,面容骤失血色,而且呼吸亦随之急促起来。赵祯一见,顿时乱了方寸,忙唤:“来人!”
几个宫女和太监,应声跪在赵祯面前。赵祯正欲吩咐他们去宣太医、侍奉汤药,就见皇太后睁开眼睛冲他笑笑:“皇帝还是回宫去吧!回宫以后先命知制诰草拟诏书,急调范仲淹进京就任新职,此是皇帝的急务,千万莫要贻误了。吾这里,有……”她向宫女太监们瞄了一眼,“有他们就够了。”
赵祯左右为难起来:转回乾宁宫?他不忍离开母后的病榻;不回宫?母后已有话于他,他不愿亦不敢违拗母后之命,惹得母后生气。故此,他迟疑良久,仍是不肯离开。直至母后的呼吸渐趋平稳,他这才轻手轻脚地踱出宝慈殿……
18回加尊号尚思人间 贵处弥留方悟冥府
明道二年二月丁未,仁宗皇帝率百官上皇太后尊号,曰:应天齐圣显功崇德慈仁保寿皇太后。
是日凌晨寅时正牌,就见文德殿的丹墀之上,披着一身烛光的大太监任中正,高声唱赞道:“鼓乐齐鸣,颂歌高奏。皇帝及百官为皇太后上尊号之仪,现在开始!”
于是,殿门之外的鼓乐,轰然而作;由三百六十名歌手组成的颂歌队,亦随之放开了歌喉:
巍巍太后,日月之光,普照九州,山青水长;
巍巍太后,华夏之母,哺育圣躬,含辛茹苦;
巍巍太后,垂帘听政,千秋功业,九九大定;
巍巍太后,德比天高,被我中华,追舜逐尧……
在嘹亮的颂歌声中,带病而至的刘太后仿若饮下一碗清脑醒神汤,精神为之振奋。她步下肩舆,挣脱宫女们的搀扶,径自从后门踏上文德殿中央台阶,于明黄高背椅上稳稳妥妥地坐了下来。
在嘹亮的颂歌声中,宋仁宗赵祯率领着文武百僚依次上丹墀,绕过廊,赵祯由中门进入文德殿,文武百僚分作两排由左右两掖门分别步入;然后于殿内汇结成纵横八排方阵,方阵由赵祯在前方引导着,齐刷刷地跪在了皇太后面前。
是时,鼓乐声和颂歌之声戛然而止。代之而起的,又是任中正的唱赞声:“由宰相吕夷简,宣读皇太后尊号意旨。”
于是,丝竹之乐奏起。在委婉阴柔的乐声中,吕夷简朗声诵道:“……皇太后之落凡,乃应天而生之。天授皇太后以睿智。皇太后以其天授之识,襄赞我大宋天朝。我天朝两代皇帝在皇太后之襄赞下,由乱而治,由弱而强,终成今之尧舜盛世。以故,太后与天子,被朝野与黎庶并称为二圣。是为应天齐圣显功之旨也。
“崇德慈仁者,乃皇太后之天赋乘性也。皇太后预政伊始,即以德孝治天下;以慈仁之心施于人,以博爱之心暖于人;普天之下,无不赞其崇德慈仁之美也。故而,以崇德慈仁加誉皇太后,恰如其分也。
“古圣哲云:吉人自有天相。今皇太后虽年逾花甲,然却外无衰老之相,内存青春活力,是为上天赐寿之兆也。故此,尊号之中议定‘保寿’二字,当为天之授意,亦乃皇帝陛下和我等朝臣之心仪也!……”
吕夷简宣读罢“尊号意旨”,接着是仁宗皇帝带领百官,向皇太后敬献“尊号封册”。于是,《大安之乐》顿作。乐声雄浑、庄严而神圣。是时,只见大太监刘承轨躬身哈腰,双手将镶有黄缎面的“尊号封册”毕恭毕敬地呈到跪在百官之首的仁宗皇帝赵祯手里;赵祯接过封册之后便马上将封册举过头顶,向皇太后面前呈去,朗声而语道:“儿臣赵祯,谨代表文武百僚,并以个人的名誉,向至圣至明至仁至德的皇太后陛下奉上尊号,曰:应天齐圣显功崇德慈仁保寿皇太后,并献上尊号封册,敬请收讫!”
刘太后躬身笑吟吟地伸开双手接过封册,道:“谢谢皇帝之至诚至孝,亦谢谢诸卿之至贞至忠!”她将封册转递给侍于身侧的任中正,这才腾出手儿顺势将膝前的赵祯扶站起来,然后转视着黑鸦鸦跪了一片的诸位臣子道:“尔等亦都平身吧!”
待文武朝臣撩衣起身分班站定了,刘太后复转向赵祯道:“今日天不作美。祀先农之仪当提前进行。不然,倘若天气有变,母后的藉田之礼,怕是只能在风雨之中进行了。”
赵祯闻言望望殿外,果然见灰蒙蒙的天空昏暗,不见曙色的大地,便忧心地说:“天不作美,母后近日的健康状况亦不甚佳,以儿臣之见,可否改日再举祀南郊的藉田之礼?”
刘太后果断地摇摇头:“不!仪注和祭祀之期均已大定,便不能轻易言变。皇帝尽管传旨便是,母后的这点不适,断然不可有碍祭祀大典!”
仁宗皇帝再望天色并无转好的迹象,生怕遭际了风雨,有损母后的健康,便又劝阻道:“仪注和祭祀,皆人之为之,今日不行,还可更为他日。而母后之健康,那可是最最金贵的,攸关国运和社稷,是万万损不得的。所以,皇儿甚冀母后三思而后行。”
刘太后闻言骤然色变,肃然而言道:“皇帝如此优柔寡断,何时方可独自当国?况且,自明日始,吾将巡幸江南诸路,若以皇帝今日之心胸,势必风雨未至三分怕,母后便只有踟躇犹豫,裹足不前,迟迟难以上路了!”
赵祯一听,母后不仅今日要祀南郊,行藉田礼,明日还要车驾远行巡幸江南诸路,便知道再行劝阻,不但于事无补,反会导致母后生气,便即刻传出诏旨:畅音阁乐队、文武朝臣的车驾,以及皇太后祀南郊行藉田礼的仪卫,一并自文德殿发,南出正阳门,吹吹打打,浩浩荡荡径直向位于城南郊的先农坛进发了……
祀南郊祭先农,是朝廷一年一度的大型祭祀活动——待主祭在陪祭们的陪同下踏上祭坛,在农神坛前洗手、焚香、上供、膜拜,完成一系列的礼仪程式之后,接下来的便是行藉田礼。所谓的行藉田礼,即皇太后、皇后等天家要员在皇帝的率领下,亲自来到先农坛以南的田畴,象征性地务农桑,植棉麻,播五谷,行耕耘,以示朝廷对农桑之重视。因为祭祀农神之后还要亲务农桑,故一般都将此祭祀活动安排在春天。但今年的祭祀与往年有所不同。不同之处在于仁宗皇帝不是今年祭祀的主角,主角却换作了同样穿戴着天子服饰的皇太后。
刘太后是第一次做郊祀的主祭,跟此前的第一次享太庙一样,她今日的车驾、仪卫、服饰皆同于当今的宋天子赵祯。这对于一个不是皇帝亦不欲做皇帝的皇太后而言,当是至荣至尊至贵之事。据史载,古往今来,历朝历代,能享受九五至尊的皇太后,可谓前无古人。在此情形下,刘太后来参加此次的祀南郊活动,自有一种作出样子给文武朝臣看,给天下百姓瞧的心理。然而,皇天仿佛故意与她作对似的,就在她用锄头刨好土坑,将要往土坑里埋下第一颗种子之时,头顶炸响一声春雷,她随之昏厥了过去。当她从昏迷中睁开眼睛时,便已置身于宝慈殿东庑她自己的寝宫里了。
“啊!母后!您终于醒过来了。”一直待在她身边的仁宗皇帝,终于宽心地舒了口气。
“吾这是……”她疑惑地瞬动一下眼珠儿,凝视着赵祯显然有些憔悴的面容说,“吾不是正在南郊的田畴之上春播么,怎么就……”
赵祯故作天真地眨眼睛笑笑:“母后您没有记错——暴病之前,您确确实实正在南郊春播。可是,风雨交加,母后您太辛苦,太疲惫了;弯腰撒种子的俯仰之间,您身子一软就晕倒了。”他怕母后多想,没提及春雷爆响之事。
她惨然一笑点点头,话未出口,忽觉胸口堵得厉害,便又闭上了眼睛。斯时,尽管她很痛苦,脑际却在极力回忆着祀南郊、行藉田礼的一幕幕——
祀南郊的仪卫,浩浩荡荡,蜿蜒数里:旌旗如林,黄盖似海;车驾辚辚,马蹄哒哒;笙簧合奏,琴瑟齐鸣;车驾未至已是人声鼎沸,所经之处无不人潮如涌,欢声雷动了。她为此激动不已,真欲走下舆辇,与民同欢。然而,她每欲起身,便有种眩晕感觉,她甚至连撩开辇帘儿向欢呼人群招手致意的力气亦没有了。她晕晕然坐在辇里,有时如在梦幻之中,有时如腾云驾雾。但她仍有清晰的意识,意识到她在一步步地接近南郊的先农坛,去履行一项最崇高最神圣的使命。当她于先农坛踱出舆辇极目春日之原野时,第一个感觉是天空云飞雾绕,大地烟霭升腾,眼前能见的,最多不超过二百步。于是,她的心情一如郊野的天空,全无了亮色。但是,当她在宫女们的搀扶下走下辇驾,就见膝下已跪伏着黑鸦鸦一片朝臣,胸间霎时又充满了阳光。于是,她为之振奋,为之鼓舞,顿若时光倒流了二十年,稍显发福的身躯亦似轻盈了二十斤,举手投足,均是那么轻爽麻利,裕如从容。她目无旁视地穿过由跪伏的文武百官组成的人的长廊,在尚宫女官的引领下,神清气爽地健步登上了先农坛。在登坛之后,她每前进一步,均由尚宫女官引导着,除祈祷之外的焚香、上供等祭务,亦均由随祭者代劳。故此,她对祭祀之礼仪以及祭祀的整个过程,如今回味起来,似乎都是流水般地淡淡而过,并没有留下深刻记忆。相反,她对走下祭坛步入田畴,行藉田礼的一招一式,点点滴滴,倒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植桑,她认认真真地栽下一棵桑树苗儿,灌水培土,无不求细求精;种蔴,她将种子撒进湿润松软的土壤里,深了怕苗儿出不了土,浅了,怕墒情不保,出土的苗儿再被旱死。她记忆最深的是春播玉米。当她从尚宫女官手里接过袖珍篾筐儿时,只见筐内金黄色的玉米粒儿,一颗比一颗饱满,一颗比一颗硕壮,仿佛今天她将播下的不是玉米,而是明天亿兆农家的希望。于是,她觉得她今天的春播伟大而神圣,就好像今日她撒下的种子,明天就会仓满廪盈似的。然而,就在这刻上,忽然风起云涌,天色突变;狂风裹挟着冰雹,劈里吧哒地向人们袭来。斯时,她力图镇静自己,举目朝远处身后的百官望去。只见风雨交加中的朝臣们,一个个都正怔怔地举目朝她这儿打望着。于是,她没有犹豫,没有徬徨,尽管已经头晕脑涨四肢不支,还是弯腰撒下了第一把种子……
回忆至此,她睁开了眼睛,对皇儿赵祯说道:“吾记得吾是撒第一把种子失去知觉的。不知吾的那把种子是否撒进了坑里?”
当时赵祯不在现场,自然不会亲眼所见。但他不愿母后扫兴,便慌忙回道:“据尚宫官讲:您不仅将种子全撒进了坑儿,还行家里手似的撒得十分匀称。母后,您现在尽管好生养息,等您康复了,皇儿还将亲自引领母后前往南郊,巡视您亲手种植的桑麻和玉米苗儿呢。”
刘太后闻言,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神态异样安详。但转瞬之间她欣慰安详的笑容,为一阵痛苦的痉挛所替代。随之,她那剧痛难耐的呻吟之声,偕同着她那凄惨多变的面部表情,顿将殿里殿外的侍女、太监搅扰得一派慌乱。
“母后!您怎的了,母后?”首先乱了方寸的是仁宗皇帝赵祯。他丢魂落魄似的呼唤声,没有唤起母后的回应,却将宫女、太监唤来了一片。
任中正见此情景,首先想到了太医院。他跪问皇上要不要去请太医?“太医院全是一群废物!”赵祯闻请怒上眉梢,不禁大骂出口:“彼等若能妙手回春,皇太后之疾,还会延至今日?”
此言极是。太医院的太医们虽然个个都是旗杆顶吹唢呐,名声远扬,但正如俗话所说:能治其病,难救其命。设若太医中有一能者,皇太后之无名顽疾,还会发展至今日?但是,不请太医,又将如何是好?此时,赵祯全无了主意。是时,皇太后的呻吟之声越发凄惨,声声皆如一把利刃,透穿着赵祯的心。见皇上没了主心骨,任中正便又跪了下来,奏道:“皇上可否颁诏天下,向民间广征名医?”
一句话提醒了赵祯。赵祯急召知制诰进宫,命其以六百里加急驿传,火速颁诏天下,周知各路府州县,向民间征召名医进京,会诊皇太后之疾。孰料,仁宗皇帝征召天下名医的诏旨刚传下,皇太后竟然停止了呻吟,汗津津的面容,亦显然平静了许多。“母后!”仁宗近前轻声道,“您觉得好些了么?”
“吾好多了。”皇太后尽管声音很弱,且有些个沙哑,但其表情却是轻松愉快的。她向榻旁的一把为皇帝专设的龙椅示意了一下:“皇儿为吾受惊了!”
赵祯坐了下来。他突然觉得他有很多很多的话,要向母后倾诉。可是,当他看到母后那张虚弱、白净的面孔,那对闭合着的眼睛时,张张嘴巴,又将话头咽进了肚里。
“调范仲淹进京的诏书,颁下了么?”他正不知如何开口,却听母后先发了话。
“颁下了。”赵祯回说,“秉承母后的懿旨,皇儿当天就颁下了!如果范仲淹途中不耽搁,不日将抵京师。”
皇太后微合二目,轻轻点了点头:“汝要记牢了母后的本意:吾是要他进京暂做谏官的;当然,亦少不了要兼管着国子监。”
“皇儿不会曲解母后的意旨。上调诏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他的职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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