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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野史-第6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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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山陬海澨,但系人类,莫不有父母焉。但有人性,莫不有不忍之心焉。既有此心,则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俱至亲至爱之人,生时团聚欢乐,死后哀戚悲恸。人有同心,理固然也。乃唐古忒欲崇佛教,赋性愚顽,积习相沿,无情无理之事不可枚举。即如人死残割,与鹰犬掠食,谓为天葬地葬,竟与禽兽无异。本部堂奉命驻藏,治理斯民,蒿目疚心,不忍不广为训诲,俾佛地番民,共晓圣教而遵王法。从此养生送死,伦纪无乖,乃至愿焉。查律载笞杖徒流斩五等,所以治罪人也。
至于剉尸枭首,尤为极重之刑。其谋反、叛逆、弑父、杀兄、妻杀夫,乖乱伦常之人,方予凌迟处死。今唐古忒民人,各有父母、兄弟、妻子,在生极其怜爱。迨其死后,即将尸碎割以喂鹰犬,其子其弟其妇在旁观瞩,不以为惨,反谓得受好处,有是理乎?试思尔之父母,生而获罪,为王法所加,或斩或剐,其子尚为哀痛。或尔之父兄,为仇人残害,其子弟尚欲报复。
焉有一生无罪,幸得善终,反被自己妻子凌迟,残忍凶恶,一至于此。虽日夜诵经忏悔,何能消罪于万一耶?尔将父母尸身残毁,喂鹰喂犬,故尔之子孙,亦将尔尸照样割裂,此即明示报应,可不猛然省悟乎?嗣后人死,概不许残毁以喂鹰犬。自己有庄田者,于庄田内埋葬。如无庄田之贫民,现由达赖喇嘛拨出荒山,立为义冢公地,报官即与掩埋。倘有无知番民,仍不遵奉,即治以不孝之罪,凌迟处死。母贻后悔,特示。”自示之后,唐古忒民人感化凛遵,顿改恶俗。仁人之言,其利溥哉!
山东庠生张大美,素奉关帝甚虔。乾隆乙亥,张患病甚剧,恍惚间梦至关帝庙,见帝方升殿理事。著本朝衣冠,威仪严肃,张怵息不敢仰视,有顷闻呼张名,张匍匐至阶下。帝在殿上语之曰“吾庙中楹柱对联,肤泛俚俗,甚不惬意。尔与吾有香火缘,其为吾改之。”张跪诵一联云“数定三分,扶汉室削魏伐吴,辛苦备尝,未了平生事业。志存一统,佐熙朝伏寇降魔,威灵丕振,只完当日精忠。”帝深加叹赏。曰“此四十二字,尔来岁当知好处也。”张叩谢出,遂寤,不解来岁何云。
次年乡试,首场,张坐矮屋中构思未就,倦而假寐。梦帝肘之曰“起,起,尔忘对联字数乎。”张惊醒,文思沛然,援笔立成三艺,如宿构然。是科中式第四十二名。
苏州府城圆妙观之东,为临顿里。有钱某者以卖药为业,谨愿性成,市价不二,里人重之。一日,钱方据柜板修治药料。
忽有一癞道士,抱一臃肿幼童置柜上,抚弄之间,三遗其矢。
店伙大恚,将加诟谇,钱谕止之。道士曰“居士善人,吾令吾徒自己收拾可耳。”即呼童俯拾所遗矢纳口中,钱察其异,亟夺之。道士已肩此童去,步如飞,遥望之,所负非幼童,乃一葫芦耳。因悟此道士必吕祖也。柜上遗矢之处,异香经月不散。人有异疾不能瘳者,试刮板屑少许,和药以进,病良已。
不逾月,柜板洞焉。时人咸以钱家药店吕祖曾到,利市三倍云。
梁溪俞蓉汀大鸿幼警悟,嗜学工诗画,得唐宋人意。及长,循例入太学肄业。岁需膏火,自顾弗遑也。有吉水某,与俞素相善,游学至都,遘疾不起。俞经纪其丧,尽罄己资,且抚育其十岁孤儿。延师课读数年,学大就。适俞以考职发河工,将出都,以某尚未归葬,其子不能独留都下,急托其乡人,给资令扶榇同归。其子旋游庠食饩,感俞高义,至今尸祝之。俞年四十九,无疾卒。著有《蓉湖吟草》。
定州唐河近村,为西山众水所归,骤长丈计,依阜而居者时遭水厄。有王某者耕于田,见水忽至,急趋至家,遇妻在户,即负之走。妻大声呼止之曰“母在内,何先顾我也。”某舍而负母,置之阜。归救妻,则水已及丈,居毁而妻无迹矣。奔告母,母痛甚,望水泣不已。寻见一尸浮近阜,某力挽出之,即妻也。母痛益,抚尸大恸,某亦视而泣,妻忽苏,张目如梦醒然,形气无恙。母子告以故,始觉再生。未几水落,仍安居如故。盖造物嘉其孝,特活之数外也。
容城张进士南川,父某以岁贡铨恒山学博,食俸十二年,积金八十。孺人以公年届六旬,己年亦五十有七,子嗣无望,力劝归田。公从之,乞休返,行装萧索,不及一肩。次保阳旅邸,闻邻妇老少相泣,异而询之。知老妇有子,为催科役,亏官粮三十余金,限甚追。其妻计无所出,将自鬻以偿,是以悲耳。公恻然欲解囊以济,虑孺人中沮,太息不止。孺人先亦询知始末,亦以力薄,敛容不敢请。公会其意,以告孺人,慨然如数代偿,全其骨肉焉。次早,车过西城旧石坊下,闻空中云“该死者至矣。”又有人云“昨以积善免,且有一子登第。”语甫毕,石坊崩,去车尾仅尺许。既归,孺人以车中所闻语告公,曰“一念感天,君或者其有后乎?”劝之置妾,不可。
未几,孺人信水复至,居然生子,即南川也,远近闻而异之。
南川幼聪颖,年十七成进士,出宰百里。二老人就养任所,俱享大年,积善之报也。
江北张某为人经纪,收债于江宁。岁暮将归,黎明肩行李出城,门未启,立市檐以待。倦甚,以置金之布搭坐身下,方闭目,城遽启,忘携身上布搭,仅肩行李趋出。行里许,始觉,急返觅旧所,已各肆俱张,人如云集,而布搭不知去向矣。于此愁眉观望,徘徊不已。一老者询故,以实告。邀张入曰“今早启门,得有遣物,未识相符否。”张曰“为东人归者两大封,其小封则己物也,锭数分量各若干。”老者验系原物,即还之。张感泣,愿以己金奉。老者笑曰“吾果爱财,顷则不言矣。君何不谅也?”张不敢强,因拜谢,各道姓名而别。
张纸江待渡,而风大作,渡舟多覆,溺人无算。张恻然曰“吾所携之金失而复得,吾命亦属再生矣。”悉出己金,买救生者操舟往救,立拯数十人。皆感谢,彼此通姓氏。中有一少年,江宁人,往江北贸易,回家度岁,即还金老者之子也。张异而告以故,闻者莫不叹息。后二氏结婚姻焉。可见济人即自济也。
元和施季子漋,性至孝。父病目翳,以舌餂之,二十日尽去,目复明。母病痢,五月不止,割臂肉和药以进,病立起。
母思食梨,时尚未有,忽来一老妪遗之。漋上有三兄,伯早卒,仲叔常客游,漋奉父母。索逋于东昌,一夕梦黄衣老人曰“尔父病亟。”漋惊起,即刻束装归。至江口,阴云四合,将有大风,舟人相戒无渡。漋涕泣叩头,一老篙工哀其诚,渡之。
中流舡几覆,忽闻空中语云“谨护施孝子。”厥后其孙文燽举于乡,请旌如制。
卷十六
歙县洪桐生梧,乾隆庚子,恭应南巡召试,钦赐举人。后中庚戌科进士,散馆授职编修。嘉庆元年正月,太上皇帝授宝礼成,群臣上表称贺,翰苑诸臣各进持赋词章,俱蒙睿赏,颁赉有差。桐生独出机杼,敬撰《万全全韵颂》进呈,洋洋万余言,导扬盛轨,无一肤泛语。圣心嘉悦,拜蟒袍文绮之赐。是年冬,简授山东沂州府知府。先是,桐生之兄名朴、名榜者,俱以召试邀恩,历官至知府。后先接踵,若合符节,亦见文人遭际之隆也。
嘉庆九年八月,奉上谕“朕兄成亲王,自幼精专书法,深得古人用笔之意,博涉诸家,兼工各体,数十年来,临池无间。近日朝臣文士之工书者,罕出其右。早应摹勒贞珉,俾广流传,而王捴谦自矢,不肯遽付钩镌。昨特命军机大臣传旨,谕令将平日所书各种,自行选择刻石。始据王具摺陈谢,遵旨于回京后觅工摹刻。著照所请,以诒晋斋名颜其卷帙。王即缮朕此旨,勒冠简端,以当制序。本日王所奏之摺,亦著另书一通,附刊于后。以志一时翰墨欣赏之盛。钦此。”王遵旨泐石寿世,艺林宝贵,珍若球琳。洵熙朝盛事也。
钱唐钱声谷槐,弱冠游庠,屡困场屋。尝祈梦于忠肃祠,梦忠肃示一纸,大书十六字曰“尚早尚早,来不凑巧。若问功名,绿衣人小。”醒而不乐,谓中期尚远也。然绿衣句不解所谓。嘉庆甲子,潘芝轩司农典浙江试,声谷始领荐,年已六旬。谒见座主,询及入学年岁,具以实对。潘拱手致敬曰“前辈前辈,是年家大人入学,某尚未生也。”因悟梦兆之巧。
此事与刘子壮梦出朱之弼房中相似。
嘉庆辛酉,郫县天后宫紫橦花盛开,花类牵牛。有小鸟翔鸣其间,丹喙金距,文彩遍体,形似凤而小,群鸟随之不可胜数。居人以得见为祥,不能比岁然也。石门顾辑五述。嘉庆乙丑三月,简州徐刺史鼎奉檄赴嘉定催铜。夜梦五人从东来,自称行疫使者,将赴成都。问何时回去,曰过年看龙灯方回。后徐回省,适见瘟疫流行,忆及所梦,告之总督。令府县晓谕民间,以五月朔大张灯火,如元宵故事。自锦江门以达盐市口,金鼓震地,灯火烛天,花炮烟火彻夜不绝。各官复捐俸,延僧道设坛诵经。如是者五日,时疫遂平。岂厉鬼亦可以术绐之耶?或曰,是良有司恫■在抱,足以感嘉祥而消沴气也。
播州老瀛山之白瀛观,志称老君修炼于此山。门前石梯百余级,水经石窦中,淙淙可听。崖上镌“梯步鸣琴”四大字,笔力苍劲。山门之左,瀑布千尺从崖泻下,仿佛庐山面目。观之南,两峰夹峙处跨以石桥,势若飞虹,下临绝壑,名曰飞仙桥。桥南石笋一株,峻削直上。石下一洞,内供大士像,题曰“卧云枕月。”石笋稍南有玉井焉,甃以白石,覆以松桧,相传饮此者多寿。棋盘崖石几石椅,状皆极肖,远望之如悬峭壁间,崖路一线,猱援而上,山上异景颇多,不能殚述。其最奇者莫如香碑,削壁万仞,崖际忽吐一石如舌形,大似三间屋,围以石楠。香碑嵌石壁上,字类古篆文,模糊不甚可辨,游人以绢拭之携归,其香经月不散。从玉井左转,以铁链承木架浮梁,以达香碑。余于甲子春过播州,游白瀛观。见一老道士,类百余岁人,操秦音,喜著高脚木屐,其行甚捷。问其年,笑而不答。或曰明季避流冠时即居此,国初时尚与乡先生赋诗赠答,年来益与世俗相远。观中住持即其徒孙,年亦九旬矣。盖道士皆饮玉井泉者,故多寿云。
邛州火井,槽产盐而乏柴草,灶户全赖井火以煎熬。色类萤火,以猪尿胞吸其气,能携之远方。用大针刺一孔,以火爇之即然,光大如豆,终夜不灭。余过邛州时曾亲试之。
余幼时读《庄子》“北溟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鹏,其翼若垂天之云。”以为庄叟寓言,未必实有是物也。后阅《南汇县志》载,国初时有大鱼过海口,其高如山,蠕蠕而行,过七昼夜始尽,终未见其首尾。嘉庆甲子,山东登州府蓬莱县滨海处,一日忽有大鸟从空飞过,两翼垂天,昼为之暝。城内外人观者亿万,咸恐惧罗拜。逾时始不见。岂即《庄子》所谓鲲鹏耶?
嘉庆丙子十月,江苏海州据报沿海有大鱼一头,两目已剜去,计长三十六丈,目背脊至腹,高七丈有余。居民咸脔食之,其肪甚厚,腥不可闻。较诸《南汇县志》所载,渺乎小矣。
嘉庆丁巳,南康谢蕴山启昆为浙江布政使。辟署中园屋,得永平砖八块。大喜,以为晋惠帝时物,遂名此室曰“八砖书舫。”赋诗纪之,一时和者百余人。或以为明永平厂所造,非晋砖也。方伯曰“区区瓦砾,何足深究?”尝见鉴古家每得一物,龂龂聚讼,甚至穿凿附会。何不如方伯之见超也?
无锡唐孝女素,少有至性。慕北宫女之为人,居惠山之麓,卖书画以养父母,至老不字。士大夫重其人,往往函金购尺帧,视若奇珍。嘉庆初,邑绅请于有司,详题得旌典。闻今尚健在,年近七十矣。
长洲张孝女寿姑,居浒墅关,有殊色,尤精女工。髫年丧母,其父为之择婿某,喜狭邪游,染恶疮,溃烂无人理。舅姑不得已,央原媒退婚。女父本窭人,心窃喜,盖关部丁胥艳女久,争欲聘之,千金可立致也。女持不可,曰“儿一人宁字两姓耶?”父曰“吾小家,何所忌?”女曰“家有大小,礼无大小也。儿愿终身事父,十指足以供甘旨矣。”父悯而从之。后父病,奉侍四十余日,目尽肿。夜祷天,愿以身代,刲臂肉以进,病良已。阅三年,父又病,奉侍吁祷如昔,仍刲肉以进,愈匝月而殁。女出衣饰,尽鬻之以治丧具。既葬归,自沉于宅后尤家浜。时六月盛暑,殓之日面色如生,异香喷溢,闾里咸为叹息。嘉庆甲戌,得旌如制。
嘉庆甲戌春,潞河白洗马镕督学安徽。幕士吴秋舫潮访知青阳徐孝子事,闻于使者。使者曰“表微励俗,余之责也。”
按试日,询诸生,皆曰信。遂表其庐曰“至性感人。”并为之传,其略曰孝子姓徐氏,名守仁,世业农。孝子四岁而孤,未尝读书。事母孝,晨昏视问悉如礼。为人佣,得值则市酒肉归奉母。母呼孝子共食,辄以持斋谢,盖不忍分其甘也。母年七十六而终,孝子哀慕若孺子。既葬,孝子露处墓侧,号泣十余日,蛇虺附体不顾也。乡人怜而为之庐,且饮食之。孝子乃并奉其父木主以居。有吊问者,镪楮外悉不受。既免丧,或劝之归。孝子曰“必俟母过八十寿而后归。”于是守墓凡四十有二月,归时则鬓发垂一尺许矣。使者闻而叹曰“吾人自束发受书,少而负笈,长而服官。大抵奉亲之日少,而违亲之日多。及抱恨终天,又或牵于尘累,求如孝子之尽礼者终不可得。
乃致父母有富贵子不如有贫贱子。可胜痛哉。”
昆山徐孝子者,轶其名,大司寇乾学之玄孙也。父某为邑诸生,放诞不善治生,家赀荡然,生徒亦散尽。孝子年十三,学未竟,即为县胥钞写,得值以奉父母。父故嗜酒,每饭无三爵不能举箸,孝子力不给,贳于肆。久之不能偿,恐市侩之怒之也,日过肆中,学柳敬亭,抵掌谈《三国》、《随唐演义》,声色俱肖。市人悦之,竟不问酒值。已而遂佯狂歌唱,藉此易酒肉,甘旨幸无阙。父殁母病,孝子又苦目眚,不能作书,居然抱弦索弹盲词,以为故业矣。昆邑于雍正十年分设新县曰新阳,另建城隍庙于城东之罗汉桥,即叶文敏家半茧园故址也。
孝子每日歌于斯,听者云集,日将午辄告归,强留之则泣下。
众异之,或尾之去。则以所得金钱市饮膳归,母食已馂而后复来,率以为常。或询其家世,则伪为聋状,憨笑而已。盖以操术既卑,不欲污先人门阀也。其母死,孝子遂不见。或曰自沈于河矣。众呼之曰“徐痴。”呜呼!是真痴也耶?是孝子也。
亟书之以寤世之不痴而痴者。
嘉庆庚申恩科,浙江解元崔懋骃,嘉兴人,江南解元崔锡华,荆溪人,系近族分居,占籍两省,同时领解首。次年辛酉正科,江南解元崔暄,即锡华一家。同族两科三解元,古所未有。
山东诸城刘沁芳尚书祖母颜太夫人,前相国文正公之继配,文清公之母也。嘉庆辛未,尚书督学江南,迎养太夫人于江阴使署。值太夫人九十诞辰,文清公恭奉恩命,前赴江南为母介寿。天章炳耀,锡予便蕃,朝野荣之。公卿大夫各有嘏辞联句赠行,记其一联云“帝祝期颐,举朝祝期颐,合三代之门生,亦共祝期颐,八座恩荣昭海内。夫为宰相,哲嗣为宰相,备六官之文孙,又将为宰相,九旬福曜荫江南。”一时传诵,洵古今所罕有也。
嘉庆丁巳,忻州崔酉山映辰令山东兰山时,署中有老民池姓者,担水夫也。相传自康熙间受雇供役,其时年已四旬,生平无所嗜好,亦未有室家。所得佣值辄分给其曹偶,人咸昵之。
历任县令亦知其愿自勤,令督率诸夫,俨然颐指气使,不徒恃力作矣。乾隆三十年,年逾九十,循例宜邀粟帛之赐。令欲为之请,池坚辞曰“小人薄福相,天特予之寿,幸矣。一旦廖膺恩锡,恐折将来寿算。盍少留之,以绵未尽之年乎?”令韪其言,事遂寝。至是,酉山为之详请题咨,蒙赏六品顶带,时年一百二十六岁。余在兰山亲见其人,体癯而神清,声啾啾如婴儿,隆冬常科首,汗气蒸蒸上腾。庶几其能葆真者。
四川松茂河,水湍急,力如劲弩,不宜舟楫。乃施石柱于两岸,绳亘其水,上系木莆,其名曰橦。欲渡者以绳自缚于橦,两手缘索而进,即至彼岸,复自解之。嘉庆甲子,蜀人张远峰言,其曾祖某弱冠时过此河,缚甫竟辄解,身已离橦,瞑眩欲堕,恍惚中似有人为之维系,又从而推挽之者,因得渡。后生八子二十孙,及见曾孙十一人而殁,寿八十有九。谚云“大难不死,必有大福。”不其然乎?
嘉庆庚午四月,高邮州西门外监湖石堤倾圮,河帅委员修筑。有州署幕友夏友香者,督工役往来于堤上。曰将暮矣,忽见湖中城市显然,林木繁茂,断岸一带小桥亘之。桥旁有斥堠,列栅、拒马咸备,桥上有人持破伞,作迎风急走势。而柳阴之下,二驴龁噬于其间。其时落日沉山,暮霞四起,适当湖中城门隙处。金碧万道,沿堤水纹如縠,与夕阳相激荡,光怪陆离,不可名状。城中炊烟缕缕,人影幢幢,杰阁嵯峨,浮图高耸,钟声如在耳也。晚风乍起,而所谓城市、林木、桥亭斥堠者,渐淡渐远,然已数刻矣。尝闻山东登州莱州有海市,四川青城锦城有山市,今高邮更有湖市,亦奇观也。
长洲蒋竹浦封翁,以厚德推重乡里,督课子侄,期望甚殷。
嘉庆戊午八月初八日,封翁长子云{??甚}名泰阶赴秋闱。封翁诣关旁庙祈签,得四句云“万人丛里逞英豪,便欲飞腾霄汉高。争奈承流风未便,青灯黄卷且勤劳。?笔强圃汽{??甚}中式第四名,首句之验。己巳捷南朕笔。己巳捷南宫入薇省,次句之验。中间三荐春闱,一取誊录,一挑教职,三四句之验。
云{??甚}座师为万和圃侍郎,名承风,姓名悉见于签。尤奇。
嘉庆戊辰七月望日,蒋竹浦封翁诣关帝庙祈签,首句“羡君兄弟好名声。”末句“巍巍科甲两同登。”是科乡试,封翁仲子琴史名庆均与堂弟莼汀名庭芝同榜。阅六年,甲戌会试,琴史又与堂兄建堂名元封同榜。甲戌殿试前,封翁诣吕祖庙祈签,有“衣冠身惹御炉香”之句,琴史果馆选。又琴史公车至都,在正阳门关帝庙求签。有“彼此怀疑不相信”之句,果以提塘报条错误,家中迟报十日。又琴史祈签,有“萱堂快乐未渠央”之句,时封翁母陈太恭人尚在堂,亲见两孙联登馆阁。
一时称为盛事。
封翁宅在郡城西花桥巷之东,巷西有张氏旗杆,年久溃烂倒地。嘉庆癸酉秋大雨,积潦盈尺,旗杆顺流浮抵蒋氏门首而止。明年,琴史入翰林。盖已为之兆矣。
岭西蓝祥善绘事,年一百四十四岁,犹能画大幅人物。嘉庆初,恩赐六品顶带。壬申年,钱唐梁侍讲同书得其所画寿星一幅,为之题识泐石。时梁亦年至九十矣。国琛人瑞,此之谓与!
吴县城西北有桃花坞,方志称为宋枢密章楶别业。唐解元寅筑居于此,有梦墨亭。有祠祀六如居士及祝京兆允明、文待诏征明。天启时,杨端孝大溁改为准提庵。国初,宋中丞荦重加修葺,增建才子亭。百数十年来,行就隤废。嘉庆六年,善化唐观察仲冕和吴县事,因拓庵东别室,移祀唐祝文三君像,颜其室曰“桃花仙馆。”且访得六如居士墓在胥门外横塘王家村,封植而题识焉。并赋七律八首,一时和者如云,不可胜记。记其原唱云“绮罗弦管总成尘,一种才华阅世新。纵酒地为浇酒地,看花人是种花人。可怜谢客无遗宅,何必逋仙有后身。燕麦兔葵芟剔尽,绛桃依旧占芳春。第一风流自爱名,佯狂独得圣之清。奏书不逐严夫子,挝鼓真同祢正平。半偈悟惮空电逝,小楼读画尚花明。饶他文洒求余韵,三百年来识此生。吾宗衢后数尤奇,牢落悲深旷代知。司马青衫同洒泪,尚书红杏旧题词(谓宋商邱中丞)。衔碑土近要离冢,拾翠人归短簿祠。
千古英豪齐下马,况传华胄备官司。荒烟蔓草剩寒灯,仙馆重开问寺僧。五十步分樵采路,三千界埽辟支乘。乞花好句留楹帖(近得居士真迹一联,刻之祠楹)。梦墨遗编付剡藤。
表墓式闾吾岂敢,名流好事写韩陵。白玉楼成隔两尘,水村山郭几番新。未知若个眠云处,想见当年荷锸人。兰若旧藏题后碣,菰芦雅称梦中身。横塘十里秋声馆,合与芳园一例春。荒邱冥漠不书名,访到山桥涧水清。指点青磷孤月出,侵寻黄壤乱云平。一抔马鬣新封大,三尺鸡碑小记明。过客莫歌蒿里曲,早归兜率悟无生。菱芡重重鼎俎奇,横阡设祭暮雅知。唐风剩有毛苌传,楚些曾无宋玉词(崇祯甲申,毛子晋尝封表之,置墓田丙舍,纪以碑。今荡然无存,惜商邱中丞未曾议及)。地以沧桑沈断础,人于伏腊走丛祠。秋来雁税从新占,凭仗村翁社媪司。文人慧业照元灯,(墓前碑仍题明唐解元)。烟穗前生记老僧。花坞吟樽延客赏,石湖钓艇沛吾乘。城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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