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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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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分宾主坐定,奴仆们就拿了金盏上来,张仁愿却大咧咧地拍了拍酒坛开封亲自往酒盏里斟酒,“今日挖起来的时候一算,这坛酒都在地下埋了整整三年啦。”
李义珣端起酒杯放到鼻子前半闭眼睛一嗅,赞道:“怪不得醇香十足。”
张仁愿笑道:“藏个一二十年的好酒才叫一个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只有老朋友才能这样相处,过得一会儿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这才现周围已经十分安静了,王府内的奴仆们没事儿也不敢进来打搅。
张仁愿用很随意的口气说道:“前阵子去了一趟阴山附近,雪太大了,得从近左的大仓里调粮才能过这个冬。突厥人也难过,派人过来求援呢……幸好这些年边境安宁,不然遇到这种年头又得起兵祸,北边的游牧族没法了肯定想入关来劫掠……”
张仁愿随口唠叨着边境的事,这时李义珣忽然沉声道:“听说前不久长安出了事,今上要禅位薛氏,你可听说了?”
“嗯。”张仁愿神色一凝,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
他们顿时又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李义珣的脸色露出平时难见的愤慨:“我大唐百年基业,就要葬送狼子野心之手,孰可忍不可忍!”张仁愿听罢一言不,脸色已变得十分严肃。
李义珣忽然激动地看着他,恳切地说道:“那两个贼人正在长安外的华清宫,如得张公神兵相助,我大唐勇士轻骑南下一举铲除之,恢复李唐基业,乃万世之功也!如果张公愿助我一臂之力,大唐江山愿与张家共享!”
“王爷稍安。”张仁愿皱眉慎重地说道,“请王爷明鉴,臣虽为朔方总管,节制数万兵马,可是各镇上下多有太平党羽耳目,他们见缝插针有的十分隐蔽,我们根本就无法防备。如果要调朔方各镇兵干这等大事,恐怕尚未出师长安的太平党就知道了,届时一道圣旨一个御史就能置张某于死地,或者对方有所防备以举国之精锐军费围剿朔方,纵是神仙下凡也绝无取胜之可能,于事何益?”
李义珣忽然垂下泪来,哭道:“早知有今日,二十几年前不如和父兄一起到九泉之下倒是省心了。苟活如今,眼见社稷蒙难有心无力,真生不如死!”
张仁愿忙好言道:“张某与王爷多年深交,绝无自顾独善其身的道理,可事必败,徒劳送死不仅有愧于王爷,也于事无补啊……”
李义珣伤心欲绝,越哭越凶。
这时张仁愿琢磨了片刻,跪倒在地道:“臣倒是有一计,王爷听听如何?”
李义珣停下来用袖子揩了一把眼睛,又有了希望地看着他道:“你但说无妨。”
“没有长安的军令,北边的唐军是无法调动南下的,否则风险太大无异于自投罗网,可是突厥……”
李义珣沉声问道:“难道要借助外族入境平乱?如此会不会遭天下士人的诟病,舆情不利于我?”
张仁愿道:“维今之计,只能如此别无他法。今年正好天道不好,突厥人过冬困难已多次派人向我求救。我们正好借此机会与之密议,以粮草物资借兵,突厥人没有理由拒绝。因为我大唐修筑三受降城之后屯兵,突厥人要想对咱们翻脸胜算很小,进展的阻力也会很大;在此情况下他们只能与大唐议和请求借粮。两边各有所需,谈拢的机会就很大。”
李义珣一脸沉思,正琢磨着其中关节。张仁愿又分析道:“届时放突厥人轻骑悄然南下,咱们只需确保紧要关口的人信得过,我凭借权握朔方总管,要安排一些人并非难事……至少风险比直接调唐军南下要小的多,也更容易隐藏大事。”
“突厥到长安不止千里之遥,他们孤军深入简直是入死地,会愿意冒这个险?”李义珣开始问一些细节的问题了。
张仁愿道:“让他们昼伏夜出,只要能顺利到达华清宫将那俩人斩杀,接下来天下肯定会生变故。突厥人完成使命之后直接向大唐投降,等政局稍定,他们无罪而有功,何险之有?”
第十五章 可汗
没过几天张仁愿又从朔方出去了西受降城,突厥汗国(后*厥)的使者正等在那里。!m/F/x/s!n/e/T/使者已于一个多月前就来了唐境,显然是借粮过冬来的,因为近几年北方边境还算安宁双方的关系也未极度恶化(默啜可汗于景云二年得到了唐朝的应许愿嫁宋王李成器之女金山公主和亲,然后消停过一阵子)。此前张仁愿就见过使者,当时的决定是拖延时间,先派人去长安报信然后让朝廷决定……站在唐廷的立场上,封疆大吏当然不会大方地资助突厥人、一个帝国潜在的威胁。
但第二次张仁愿到达西受降城时,怀揣的想法就已经改变了,因为他们在尝试布局另一件事。
这次张仁愿北上已是腊月下旬,风雪更大,一路上见以往水草肥美的地区都缺少牧草,他就能想象北方的突厥人面临的境地了。气候越是苦寒张仁愿就越多一些谈妥的把握。
腊月底张仁愿就到达了最北面的西受降城,这地方位于河套以北人烟稀少,说是城其实就是一个军镇要塞,城内的居民多是军士,商民都多少和军事需要有联系,或是家眷或是来往商贾属于半武装的平民。不然普通的汉民是不愿意迁到这种苦寒而存在安全隐患的恶劣地区的。
特别是入冬以来要塞以外的人烟更少,张仁愿他们进城之前很难见到一个活人,四顾周围草原上只有茫茫的大雪。
他一进城就接见了突厥使节。最前头的那突厥人穿着实在很奇怪突兀:头样式按照突厥人的习惯,身上却穿着丝绸做的衣裳,鞋和腰带等饰物完全不伦不类。整个打扮也不伦不类,他非要穿唐朝的衣服,无非也是出于巴结之意。
果然那使者此时万分有诚意地说:“可汗诚心臣服大唐,袭唐朝衣冠,还派了可汗之子及国相入朝。突厥子民便如大唐天子的子民,还请大唐急施援手避免人们受涂炭之苦。张总管回到城里,可得了朝廷的音信?”
此时突厥汗国的可汗是默啜可汗,他的儿子名字叫杨我支,取个名字跟汉人似的……不过当然不姓杨,他们家的姓氏是阿史那氏。
张仁愿不动声色道:“边报到达长安,经过陛下和朝臣们的商议,再下达公文到安北,恐怕需费时日……”
“您不能见死不救啊!”突厥使者极了。
张仁愿那张黑黝黝的脸显得很严肃真诚,一点都没有故意拖延的意思,他点点头道:“这事只有通过朝廷才能作决定,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应急之策,我私下里和你说说。”
使者听罢毫不犹豫地遣退左右,向张仁愿靠近了些,说道:“只要张总管愿意帮咱们一把,可汗定然诚心与大唐修好,到时北境长治久安您回朝也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啊。”
“嗯。”张仁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声道,“但我那样做事越权,恐怕传出去不好听,我得和你们可汗见面商议才行。”
刚刚还说有万分诚意的突厥使者顿时就面有难色,他们可以把可汗的儿子送到唐朝,但让阿史那默啜可汗自己送上门来就有些难办了。
这时张仁愿低声道:“我不是要让可汗来唐境,为表诚意我可派人前往突厥汗帐与他见面。”
使者听罢大吃了一惊,愕然地看着张仁愿,这种事确实让人有些难以理解……显然借粮是突厥在求唐朝“开恩”,急的事突厥人,唐人完全有条件在这时打官腔托大,可张仁愿为何反而要派自己人去突厥?这样办好像唐朝比受灾的突厥人还急一样,简直是活菩萨啊。
“那敢情好!咱们草原人恩怨分明绝非忘恩负义之人,可汗定然会记得张总管的恩,总有机会相报的。”使者感动地说道。
张仁愿低声道:“我派去的人很重要,你们必须要保障他的安全。他说的话就代表我的态度,你们完全可以信他……因是犬子。”
这下突厥使者更加吃惊了,在吃惊之余还隐隐意识到此事并非借粮那么简单,张仁愿竟然派自家儿子过去说事。
果然张仁愿又神秘地小声说:“这件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到时候让犬子张之辅装扮成你们的人,别张扬和你们一块儿回去便是。”
使者自然一百个愿意,他被阿史那派到唐朝来借粮,本来就是一件难办的苦差事,现在虽然没有马上得到唐朝的应允,但能带回去张仁愿的儿子也不算空手而归。
张之辅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郎君,在北方苦寒之地跟了其父多年,脸上也有一些风霜痕迹,头也有点泛枯黄,不过总算是年轻人身板很挺拔硬朗,看起来就比年已中年的父亲精神多了。
张仁愿本人不能随意擅离职守,但派他儿子出去倒也容易掩人耳目,一时不在身边同僚最多会以为去别的地方办事了。
在突厥使者归去之时,张之辅便乔装打扮了一番然后再脑袋上蒙了头巾既能避寒也能遮盖住鬓……身上可以穿突厥人的衣服,头却不好弄,他又不是长住突厥如果剃成突厥人的式回来的时候就麻烦。一行人便离开了西受降城过阴山,在阴山以南的路途上遇到过一个唐军哨点,不过这帮人是从南边来又有通关文书,并未引起唐军哨点的额外注意,例行公事一番便继续往北走。
一过阴山就是突厥人的频繁活动范围了。张之辅一晚暗中嘱咐突厥使者:“我的事儿只需告知可汗便成。”
使者点头会意……只因阿史那默啜可汗性情暴戾,又强征暴敛经常触及其他贵族的利益,导致本族中有些人不堪忍受倾向唐朝,其中也难免有唐朝的眼线。张之辅如此嘱咐,也是出于保密考虑。
西受降城本就在边境,一行人回到突厥汗帐也没花几日工夫,很快就见到突厥人的大批帐篷了。
从唐朝回来的使者先去汗帐回禀使命,张之辅等了一会儿便被召入内,显然可汗已经知道了他的事。
他头上依然包着头巾,穿着也和突厥人没有什么两样平常不说一句话,默默地跟着侍卫过去,倒是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一路上张之辅果然亲眼见到了突厥人的困境,就算是在汗帐附近人们的神情都一片凄苦,走了好长一段路完全没有见到过一个人有笑容,有的人一脸菜色营养不良的样子。
张之辅进得汗帐,只见里面只有四个人,之前认识的那个使者不在,于是眼前的四个人都是陌生的面孔。不过很容易就能猜出坐在上头正位上的人就是阿史那默啜可汗,从着装也能猜个八分,还有那人手里拿着一个陈旧的手杖,应该是象征身份的东西。旁边坐的另外三个人就不知道是谁了,大约是突厥的贵族之类的人。
这时的张之辅很谨慎,何况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会给他不安全的感受,心便一直提着。他先向上位坐着的拿手杖的一脸老气的可汗行了一个礼,样子是路上向那个突厥使者学的,却一言未。张之辅也不敢说话,就算用刚学会的一两句突厥语口音也没完全学像。
他行完礼就警觉地把目光看向旁边坐的三人。
就在这时默啜开口用汉语说道:“我已经知道你的担忧了,所以没有留外人在此。他是我的儿子同俄特勒,另外两个是我的妹夫火拔颉利、石阿失毕。他们没什么不能听到的……你是张总管之子?”
张之辅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伸手去掉头巾,下意识就抱拳用了汉人的礼仪说道:“我正是张之辅,家父时任朔方道总管。”
默啜一脸和善道:“客人请坐下说话。我未去过长安,所以虽有心习大唐的礼仪无奈尚不精通,不周之处请张郎君海涵。”
听得默啜竟用了“郎君”这个词儿,张之辅也觉得有些意外,但一想默啜这口流畅的汉语也就了然了。突厥人的态度还是相当友善亲切的,毕竟他们还想从唐朝借粮过冬。
张之辅抱拳道谢,然后到一旁垫着毛皮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处处都慎言慎行。
显然默啜也对张仁愿派亲儿子前来感到好奇,便问道:“不知张总管可否愿意帮咱们一把,你既然亲眼见到我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张之辅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自中宗朝起,大唐便诚意与突厥交好,不仅家父常赞可汗,朝中也不少人感念可汗在武周时极力维护李唐正朔之举……”
对于汉人的这种迂回含蓄的开场白,默啜早就见识过,所以他很耐心地听着张之辅一开始的废话。
张之辅口中所言“突厥维护李唐正朔”的话倒是确有其事。当时武则天为了巩固刚得的大权,经营周边关系,圣历元年命淮阳王武延秀等前往突厥,纳默啜之女为妃。八月武延秀等至其南庭黑沙后,默啜遂以*厥世受唐恩,其女要嫁李氏为辞,当即拘留武延秀,并借口“奉唐伐周”,出动十万骑兵,攻袭静难、平狄、清夷等军,继犯妫、檀等州。
大义倒是站稳了的,不过彼此都明白那件事就是扯淡,突厥人也学会了汉人“师出有名”的技俩,当时默啜高呼维护李唐正朔不过是为其动战争寻找的名义罢了。
不过此时默啜很好奇,为何作为“债主”的唐人这时候为什么竟说好听的,连以前的事儿都扯出来了?
第十六章 大义
武则天政权时期,突厥可汗默啜为了动对唐朝的战争并得到名正言顺的借口,宣称如果武后废黜了李氏唐朝,他将率领他的所有部落入侵。;m/F/x/s;n/e/T/但武周考虑的主要是国内的反对势力,外族的威胁并不能左右她的计划(当时唐帝国还没弱小到需要去依靠外夷承认的地步)。
于是长达十几年的“默啜攻唐之战”爆,直到唐中宗等势力通过政变夺回了李唐国器匡扶正朔之后,唐突关系开始改善。景云二年谈判和亲,两国关系逐渐趋于平和。
当时唐中宗很清楚默啜攻唐的本质,但内心又对突厥人对李唐的承认有欣慰和好感。所以张之辅在默啜面前提及往事用了褒奖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不实。
默啜沉思了许久,若有所悟地说道:“唐使提及武周的事儿,莫不是暗有所指?我听说大唐此时有句话‘薛氏之心路人皆知’,难道情况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张之辅脸色骤变,他心道默啜家能在草原上旋起也不是没有道理,在这么远的地方也能了解到大唐的问题,毕竟此时薛崇训和武后当政时不同,还未公开,一切诏书封赏仍然是用李唐的名义颁的。
默啜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张之辅的神情,他渐渐觉得唐使前来的目的越来越清晰了。默啜的态度此时也有了一些转变,起先是因有求于人而热情甚至奉承,现在淡定得多了。他见张之辅很谨慎,还未开口承认,便说道:“张总管意欲何为?唐使就明说了罢,这里没有外人,你们既然来了肯定就决定了要和我商量这事,现在还有什么犹豫的呢?”
张之辅听罢正色道:“可汗所料不错。”
默啜淡定地点点头,手上把玩着那支陈旧的手杖,那手杖一头镶着一个小骷髅,尺寸不像是人的头骨,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骨头,周围还嵌着宝石。
“张总管是想我们故计重施再次对唐用兵?可今年冬天实在太寒冷,你也看到了我们无力再动大规模的战事,除非能得到大批的粮草牛羊援助,纵是如此这样的天气也不适合行军……我很奇怪,如果突厥汗国对唐宣战,张总管还有办法给我们东西?长安不会说他资敌么?”默啜说道。
张之辅沉声道:“兵不在多,只需一小股精兵潜入唐境,薛氏与太平公主整个冬天都在华清宫……只要将其斩杀,大事可定!”
“华清宫?”默啜愕然了片刻,与儿子妹夫们面面相觑,皱眉道,“张总管让我们派兵去华清宫?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座离宫是在关内离长安很近的地方,路途遥远不说中途也有唐军驻防,咱们的人去哪里与送死何异?”
张之辅冷笑道:“如若突厥骑兵单方长驱直入,自然不可能凑效。但此事是可汗与大唐联合而动就完全不同了,家父已与李姓宫室议定,又有朔方等地有名有权的好友联络,都不是一天两天交情的人,全是信得过的人。有我们的帮助,可汗的人不仅补给有保障而且可以顺利过关,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华清宫并非没有可能。这事借助可汗出兵,主要是家父等找不到一支完全不走漏风声的人马。
其实所需人数并不太多,我们上到宗亲下到士族官员都愿意冒着吵架灭族的风险,可汗为何不能冒这个险呢?只要成功,您就是帮助李唐恢复江山匡扶正义的大功臣,要从大唐获得过冬的粮草那不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么?”
默啜回顾左右道:“唐使说得我有些心动了,就算不成功,入虎穴那批人送死了也好过在冰天雪地里忍饥挨冻强。”
张之辅道:“当突厥轻兵到达华清宫完成了使命,到时如果不能归来,就地投降唐军。接下来我们会设法保全那些将士,使之最终安全回去。”
默啜问道:“需要多少人马?华清宫大约有多少唐兵护驾?”
张之辅道:“华清宫的具体兵力目前我们还不得而知,需要进一步探知。不过羽林军总共才一万余骑,太平公主前往城外的离宫是去享乐的又非打仗,不可能带太多人过去;薛氏从河陇回来后去华清宫见太平公主,肯定不会带兵马,否则有逼宫的嫌疑。如此算来华清宫的兵力最多就一两千骑作为常规防卫,毕竟关内又没有什么威胁。我们的人商量的一条可行方法是送一批唐军衣甲兵器给可汗,这样你们的人就可以装成唐军队伍,再与我方官员将领汇合,暗图大事!”
“哈哈……”默啜轻轻拍着手杖大笑道,“那咱们也只需选一两千人过去,我突厥汗国控弦数十万,就算让那批勇士战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大帐中的人听得这句话感觉有些异样,一下子就感觉到默啜的残暴,把自己人的性命好像都当儿戏一般。
张之辅问道:“可汗是同意了?”
“为什么不呢?”默啜看向儿子同俄特勒,父子俩相视而笑好像心有灵犀一般。
张之辅见到他们的眼神心里琢磨了一阵,便强调道:“事关重大,希望可汗慎重对待。”
默啜道:“稍后咱们就按照草原上的规矩饮血酒,再按唐朝的规矩签条呈写名字画押如何?”
默啜表现得非常爽快,确实这件事对他们突厥来说简直就不算额外的风险,简直就是一个机会。就算这件事没干成中途暴露了,损失一点人马对默啜来说完全不算个事儿,会造成唐突关系紧张爆战争?那正好,默啜又可以依葫芦画瓢高举大义的旗帜名正言顺地动战争,四处*财物了……匡扶唐室,手里还有唐朝人的画押盟约,实在是铁板钉钉的正义之师。
果然默啜笑吟吟地说道:“我突厥汗国从来都奉李氏大唐为正朔,虽然偶有交战不虞,但我们总归是大唐的臣子,前些年不是还奉大唐天子诏书联军合击契丹么?匡扶正义义不容辞!”
张之辅自然不愿在这种问题上与他争辩,马上便说道:“可汗之义大唐皇室定然不会忘记。”
……
突厥汗帐中简直是一拍即合,谈得很拢;正在三受降城地区“巡检防务”的张仁愿也在悄无声息地联络亲信,一场密谋正不动声色地展开;而朔方灵州的嗣泽王李义珣表现得也无异样,那日在张仁愿面前痛哭流涕,但并没有因此而情绪错乱露出马脚,在人们眼里他仍然是一个远离尘世的安乐王爷。
这时从关中回来了个叫周显的小官,本来是无关紧要的人物,去朝里报信的。前段时间突厥遣使向唐朝借粮,张仁愿怀着拖延的想法就借口询问朝里的意见,从灵州派了个清水衙门的小官去朝里报信,现在回来了。
但是张仁愿此时又不在朔方镇,周显未经许可不能到处乱跑,只得把公文报到了官府里然后等着。
恰好此时嗣泽王有个宴会,请了当地的不少官吏和士族,周显没想到自己也收到了请帖,颇有受宠若惊的感受,平时他这样级别的官儿哪里有资格位列宗亲王府的宴席?他一想大约是自己刚从长安回来的关系,沾了一点贵气,王府就顺带请了。
果不出其然,在宴席上几乎没有周显这个等级的官员,他倒是认识几个衙门里的上级,可惜人家都不怎么熟悉他,甚至有的面熟的人连周显的字号都叫不出来。周显倒是不以为意,只要混在里面享受佳肴美酒,观赏歌妓舞蹈便可。
时值隆冬外面天寒地冻的,天气也不太好,贵族的活动无非就是在房子里听听曲看看舞,别无太多乐子。
大伙正欢乐的时候,忽见一个奴仆心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径直奔上了上位,在李义珣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李义珣的脸色骤变,乐工歌妓们一瞧这阵仗马上就挺了下来,宾客们也安静了许多纷纷望了过来,好奇生了什么事儿。
李义珣急道:“那赶紧叫郎中过去瞧瞧啊!”因为大厅里的声音平息下来,他的话便让大伙都听见了。众人听得这口话,猜测可能是府上的某人突然生了急病。
奴仆道:“府里的郎中今晚都回家去了,只能马上派人去接。”
“府里没郎中?那来得及么?”李义珣焦急地问道。
奴仆唯唯诺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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