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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空山花满天-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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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基本上没合过眼,只是偶尔会离开阁楼吃点东西或者在随身带来的几本书卷里查查资料,如果真的累的不行,就在桌案前眯一会儿,再起来继续观察熬药的成果。
众人也领教到了慕容槿的能力。看来这天下第一神医也有非常高强的深厚内力,三天三夜来,即使他是最专心最忙碌地一个,但却没有丝毫疲倦的样子,依然是如他初到此地时那般精神奕奕,笑的风轻云淡,温婉淡然的指令着下人,面不改色的施医救人,只有在观察幽瀛草并且做记载的时候,会有一丝专注和投入的神情浮上他的脸上。内功和耐力就连半月城的继承人玄木都不得不暗暗叹赞。
玄生看在眼里叹在心里,不得不佩服,或许这样的男子,就算天崩地裂都不会有丝毫的惊动,他可以想象慕容槿站在高山顶端指挥千军万马的样子,必定也是同样的淡定悠闲。怪不得凝霜门与七石门一样,即使有极少的习武弟子也可以鼎立于江湖武林。看着看着,他免不了有和慕容槿交手的意愿,不知在那淡泊的轻笑后面,有怎样惊天动地的绝世武功可以和他旗鼓相当。
而在玄生打量着慕容槿的同时,宁风夫人和玄木也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半月城的二少主。
玄生一向是冷漠疏离的,即使是面对最亲密的家人也并不轻易流露出任何情感。
他在殷府里的这几天再次恢复了昔日在半月城的习惯,每天卯时起床,习武,练字,吃饭,如果附近有山的话他便会去山的顶端在悬崖或者非常危险的地方打坐或者倒立两个时辰,再回来习武、再练字、探望少嬅,若慕容槿有时间踏出那房间的话,他便迎上问病情。
如此,一日复一日地做着同样的事情。
但他们发现,他时常会若有所思地停顿手上的笔,或者慢慢缓下习武时的速度,不由自主地看向天边。
那个时候,黄昏渐落,在晚霞满天的寂寞苍穹里,有无边无际的色彩和温暖的光芒。那个男子顶天立地的挺拔背影,忽然就有了落寞孤单的气息,仿佛从开天辟地的时候,他便是这样孤立着仰望着天空,寻找着什么。
但有些时候,他也会微笑。不是犹如玄木那般毫无阴郁的爽朗笑容,也不是如慕容槿那样的礼貌但是双眸漠然的淡然微笑,玄生总是微微发愣,然后表情的线条逐渐变柔,犹如结冰的河床终于见到初春的暖阳似的,最后微微地弯下了眼眸,有温暖的笑意从一向漠然的瞳目里缓缓溢出。似是清风抚柳那样的淡,如潺潺清泉那样的透澈,几乎捉摸不住的飘渺微笑。
宁风夫人和玄木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明明伸手可触,却似乎远在天涯海角,透明隐约地如一抹模糊的影子。
就在两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少嬅终于在凝霜门的众人的努力下缓缓地醒了过来。
那是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女,长的甜美柔婉,犹如晨曦时花瓣上最晶莹剔透的一颗露水,她的头发微卷,蓬松柔软的摊在枕头上,皮肤白皙,身材娇小,有小巧纤细的下巴和笔挺的鼻子,因为长久生病的缘故,双颊上毫无色彩,但仍有一股风流之气所在,即使是静静躺着也看得出平时的精灵古怪和顽皮淘气,就连睡着的时候都可窥到那活泼天真的性情,樱桃般的心形小嘴轻轻抿着,似乎会随时笑出声来。
在服下药的两天后,正值破晓,服侍她的丫鬟见她低低的呓语了什么,一声嘤咛,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众人愣了片刻,都同时兴奋地叫着往外跑去,边跑边语无伦次地大喊:“夫人——老爷——小,小姐——小姐醒啦!”
少嬅慢慢地睁开了眼,只觉得室内灯光柔和,温暖如春,空气里还有淡淡的花香味道,便觉得有点迷糊。扶着头撑起身来,对上自己眼睛的,是一双温润如阳光投湖的眸子,清澈地仿佛深山里的溪泉,深邃如汪洋大海,他正在笑,淡然又温暖地笑着。
“醒了?感觉怎么样?”慕容槿轻声问道,成就感在自己心底淡淡的散了出来,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眸,也终于露出了真正的欣慰。说到底,无论半月城有何居心,这个少女,也是无辜的。而若不是她生了病,或许双净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一个忘记她的玄生依旧在某个角落呼吸着。于是不知不觉柔下了声音,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笑道:“不愧是习武的人,草药果然没有起副作用,看来你恢复的很好呢。”见她眼中又是迷惘又是好奇,便道:“在下慕容槿,特来给姑娘看病。”
“慕容……槿?”少嬅喃喃说道,蓦然眼睛一亮:“华佗再世,回春妙手的凝霜门门主?!”
那男子浅浅一笑,点点头:“看来你恢复的很好。”
这时门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两人回头看去,只见殷氏一家全都赶了进来,殷夫人已经听到了爱女的声音,心中一阵激动,未语泪先流,来不及道谢就是哭了起来:“嬅儿……!”
慕容槿侧身退了下去,正预备让这家人好好聚一聚的时候,忽然就听到扑通一声,却是那三个殷氏兄弟都跪了下来,齐齐抱拳,陈恳真挚说道:“吾等多谢先生救小妹之恩,来日若有所需,吾等赴汤蹈火也再所不辞!”
“啊!诸位快起,诸位快起!救人乃医师天职,哪来谢恩报答一说?各位少侠快快请起!”慕容槿笑着摇头,上前一步拉着他们起来。
站在一边的殷老先生也急忙走了过来,抱拳拜下:“老夫……多谢先生救小女之恩……”
“殷老先生不必多礼。”慕容槿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曾答应过玄生会营救殷小姐,但若不是玄生千里迢迢的来找我的话,或许贵媛就活不到今天了。”
这时殷夫人正好也说道:“多亏了你二哥哥,否则娘今天还怎能和你见面……?”
慕容槿微微转眼,只见玄生正好踏门而进。
阳光斜下,几缕金光正好从门口如瀑布一样的流泻而下,那人表情冷淡漠然,但在看到少嬅的时候,便有一抹充满暖意的温柔微笑缓缓显出。
“少嬅。”他轻声唤道,音调轻轻的,有点宠溺又欣慰的感觉。
“二哥哥……”少嬅喃喃说道,半晌,便绽放出一抹璀璨明亮的笑容,她勉强的撑起身来,轻轻拂开丫鬟们伸出来帮忙的手:“我听娘说,是你救我的?”
“嗯。”玄生到现在,这才算是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便慢慢地走到她的床边,笑道:“可以是这样说。”
“你……为了我去了很远的地方?”少嬅打了个哈欠,伸出手来拉住了他的衣袍,撒娇问道。
玄生一愣,他在她的手触到自己的袖子时,不由自主地全身僵硬,似乎整个身体都在作出准备,仿佛眼前的少嬅会随时趴在他的背上装模作样的摇头说,哎呀呀玄生啊玄生,我这样趴着不舒服,你能脱脱衣服么?你的肌肤肯定很光滑柔软唷。
但摇摇头,看到的却是那个从小到大每次见面都笑嘻嘻地讨糖吃的女孩,从漫漫长梦里醒了过来,正疑惑地看着他。
或许是在这一刻,他也醒了。
身后抛下的那个所谓的前世,其实只是一场庄生午后所睡的梦。人生本来就充满了幻觉和梦境,他只不过是多了一个。
但为什么,现在放下了心,于是那原本只是微微刺着胸口的疼痛,现在却一波一波的如大风大浪一样向他卷来?
于是握紧了双拳,掩饰地笑了笑:“还好,没有很远。但现在少嬅恢复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二哥哥……”少嬅呆呆地看着他,她总觉得玄生有一点变了,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
似乎,有桑田沧海的流年韶华,从他熟悉的淡然微笑中,痛苦的折出。
这时殷夫人及时插了话:“我看嬅儿也饿了,我们一大群人都杵在这里她也不得休息,娘先去张罗些吃的,看这些天大夫们为你忙得天翻地覆的,肯定也累了,现在他们也终于可以歇歇了。”她向丈夫使了个眼神,拍拍手向下人们吩咐着:“快快,没见到小姐醒了?还不快去厨房准备吃的,还有帮大夫们准备好洗澡水铺好床,这几天肯定累坏了,还不去快快预下?”
玄生闻言转头,却见慕容槿已经离开了房间,他轻轻地回过了头,对他别有深意的一笑。
他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地伸手往腰际一摸,却什么都触碰不到。这才记得,那枚半月罗缨,早就被双净丢给飞鹰堡的众人了。
“二哥哥?”少嬅轻声叫着,玄生回头,慕容槿便走了出去,其他人也跟着退下,只剩下几个丫鬟继续忙着打扫和准备洗漱的物品。
“嗯?”
“你出了半月城了?”
玄生失笑:“那当然,不出城怎么见得到你?”
“啊……也对。”少嬅愣了愣,茫然的点了点头,又拢了拢自己的长发:“我……睡了很久?”
“还好。虽然不短,但也不长。”玄生看着她落在床上的发丝,不觉想到宿昔不梳头,婉伸郎膝上这两句诗词,以后,他是要和这个女子执手一生的呵。不觉掬起一把,微笑着漫不经心的脱口而出:“你的头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卷的了?”
“咦?”因为睡糊涂了所以还是有点茫然,少嬅看了看他垂下的眼眸,又看了看自己的头发,不觉抓抓脸颊,呆呆地说道:“我本来就是卷发啊……”
此话如一击重拳打在了玄生的脸上。他愣愣的看着眼前那个会和他看尽年华逝去的女子,不能语言。
“二哥哥?”少嬅不解的看着他,却见那容貌绝世天下无双的冷峻男子的表情,从茫然到震动,从惊诧到难过,忽然就染上了无法语言的苦涩和痛苦。疲惫和倦意一下子就覆盖了那人的全身,少嬅看着他微微垂下的睫毛和眼眸,不知为何就觉得,或许自己如果醒不来,未必不是好事。她想去触一触玄生,却在半空停顿了双手。因为那时,她看到了那人的眼光。
像是亲眼目睹了最支离破碎的伤心的那种眼神,平静而充满了隐忍。
于是她知道了。
心中一片冰凉,她握紧了双拳,却忍不住地惊心胆颤。
她看过这样的玄生的。在五年前。
在他忘记叶双净之前。
城外村·曾经沧海难为水 4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苍穹上满是金黄深紫和酒红的彩霞,流云慢慢地渡过,拖下了一笔笔缓慢又悠远的色彩。展翅的双鸟飞过了天空,画出了一道拱形的痕迹,长远悠扬的啼鸣声回荡在云朵之间,划破了寂静,割裂了沉默。
慕容槿在乡村最高的一座山顶上,找到了玄生。
他正静静地坐在一块突出并且看似会随时落下去的岩石上,抬头仰望着天空。在看到盘旋的飞鸟时,眼底闪过了一丝光彩。没来得及让慕容槿捕捉并且读懂那光芒的意义,便已消失地无影无踪了。于是凝霜门门主知道玄生已听到自己的动静,并且把那些原本淡淡地漂浮在四处的真正情感和思想,全都一下子收了进去。
他不语,只是默默地走到了他身边,背手而站。
远远看去,龙江还真如无垠无限的汪洋,只见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那江水如一条没有尽头的闪闪发亮的缎带一样,硬是把着磅礴大气的山峦劈成一半,于是岸上绿茵草坪,杨柳桃花,如满天星一样点缀着山谷的石砖庄屋随意的落在了山谷上,上是碧天云海,东是闪亮波涛,西是耸天高山,不讶异这样的好山好水培养出一个如少嬅那般水灵的女子,如诗词中那些拨荷划桨的少女一般,天真纯净的如这村里的一朵待绽放之花。
真是,离江湖太遥远隔世的一个地方。
他看了看沉默着的玄生。
即使那人一向冷淡漠然,但他亦能分辨出,在眼前凝视着无处的男子,与几月前前来凝霜门求医的玄生是两人。
多了份沧海桑田和惆怅和苍凉,似是被掏空了所有坚持和目标,茫然而迷失的坐在这里,不知身置何处。
他忽然就想起了五年前的玄生。
几年来,半月城的二少主完全被江湖遗忘了。重重楼和七石门的光芒太过辉煌璀璨,紫微堂的没落消失太让人惋惜心痛,众人只觉得半月城的那人,理所当然的来自何处归于何处,他只是这个天下的过客,并没有人记起昔日背着夜天剑,淡笑着定下江湖盛世衰落的玄生,风华侠气其实不亚于澈水,痴情执着也更胜于双净。
连他自己都只能很模糊的记起,以前玄生初次来凝霜门为病重的双净求医时,面对自己为难的要求而毫不犹豫地谈笑生风着举剑断臂的那一霎那,是如何的凛然凌厉,让所有在场的人震慑动容。
五年的光阴太过短暂,却一眨眼抹去了太多的过往。
爱也悠悠,恨也悠悠,过了,就不能回头了。
于是便叹口气,先开了口:“少嬅小姐的病情已定,幽瀛草不愧是百年仙药,她已恢复的差不多了。明日一早,我等便启程回去。”
闻言,玄生的眼睫毛微微一动,却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沉默片刻问道:“为何不再多留几日?因少嬅病情紧急,门下的各位大夫也未能好好休息,我等也未曾好好招待,以报诸位的大恩。”
“若是为了半月城的恩情,我也不会来了。你放心,若来日有能用到你们的地方,凝霜门是不会客气的。何况……”慕容槿眺望天边,淡淡笑道:“回去也有病人等着我。”他说这话时观察着玄生的一举一动,果然见他的肩膀轻轻震动了一下,便勾起一抹招牌式的狐狸笑容。
一阵沉默。
风呼呼地吹过整个山谷,残日逐渐落下,映得龙江一片片粼粼光芒,红的紫的金的,散发着温柔的光晕和波澜。空气里有夜间露水的清香。
不知为何,玄生忽然就想起了和双净在丽谷落下山崖的那个夜晚,彼时,银月如钩,夜凉如水,那个羸弱残病的少女伏在他的背上,清晰的划破夜晚的静谧道,你就是我的江湖。
“玄生。”这时慕容槿开了口:“你究竟为何回到了半月城?”
他转头看了过去,见那人褪尽了平时的精明威风和深沉,很是透明认真地看了过来:“不要说是为了少嬅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既然离开了澈水双净还有梅花让你这么痛苦,那么至少也有一个更加强大的原因吧?”
闻言,玄生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头继续看着前方的风景。并没有回答。
其实心里是震动的。虽然这几天有感到有所不安定安稳,但没有人那么开门见山而一针见血的说,原来你那么地痛苦。
过了片刻,他才淡然说道:“因为……在那里,我不知道我是谁。所以,我逃避了。”
慕容槿微微惊愕,不觉不由自主地深深打量了旁边的那人一眼。
他从来没有想过,逃避这两个字会那么容易直接并且简单地从玄生口里承认出来。
“我该爱谁恨谁,救谁杀谁,我全都不知道,因此,人人都等我做的事情,我也全都做不到。”玄生若无其事的说道,仿佛那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比如,守护双净,帮助澈水,指点梅花,这些事情,我不知从何做起。”他转过头来,平静的双眸里直看进慕容槿:“对我有所期望的人,对我有所厌恶的人,对我……奋不顾身的人,我无法报答。”
看着他,慕容槿忽然就明了。
江湖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是个无法按照俗世的规矩和束缚的人们所在的地方。
在那里,他们仗义或仗邪而生、而死。
在那里,他们靠着自己的信念和信仰而流泪、流血。
在那里,他们可以轰轰烈烈的生,也可以惊天动地的死,只要是为了他们所坚信的目的。
但如果你不知道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不知道你爱什么你恨什么,便无法立足。
纵然有绝世武功,也毫无用处。
失去记忆的玄生,犹如折了翼的雄鹰,对他,江湖不再是江湖,只因为少了原因多了迷惘。
但是……
就在玄生以为慕容槿毫无反驳的话的时候,却见他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但哪有如何呢?”他恢复了平时的淡然威严,瞥了他一眼走到了山崖边缘:“你,是重重楼楼主所仰慕敬重的好友,是梅花堂堂主眼中昔日的传奇今日的谜,是七石门门主流尽一辈子眼泪都不悔的人,这些身份定位,难道不够让你深思而指定未来么?”
他见玄生一震,不觉微微一笑:“你可知,为何有这么多人看着昔日的传奇,走上这条四面埋伏危险重重的江湖路?”见他茫然,不觉轻笑。
玄生啊玄生,谅你一生聪明,竟然是输在这么简单的问题上。也罢,我不介意做一回指路人,只是,接下来,没有人说这不会是一条荆刺之路。
他拍了拍半月城二少主的肩膀,抬眼之间,平时儒雅的神医形象全都褪尽,豪迈大气的江山天空皆都映在他的眼里:
“……因为,江湖啊,是一个什么人物都能见到,奇事都可以发生,充满了无限奇迹的地方。以前默默无名的人,都可能是明日被人人歌颂的英雄,就连那些……曾经迷惘曾经找不到方向的人,也是一样。”
他伸了伸懒腰,活动胳膊手臂,回头慵懒一笑:“不做昔日称霸江湖的半月城二城主,那么,为何不做浪迹天涯寻找回忆的玄生?”
说完,他便高高跃起,那速度和动力竟然卷起了一阵强烈巨凤。
待遮挡着灰沙走石的玄生再次睁开眼,他已从山崖上跃下,如一只优雅的大雁往乡村的方向飘去了,那被风吹满的衣袍,犹如一张满帆,往远方逝去。
玄生保持着慕容槿来到时的姿势静坐不动,过了许久才慢慢起身。
其实,他还有一个回来的原因没有告诉凝霜门门主。
他要找一个人。
一个,或许可以让过去和未来都给于答案的人。
天涯远·除去巫山不是云 1
绿阴春尽,飞絮绕香阁。
殷府的庭院里一片热闹,自从少嬅恢复之后,天天可听见那殷氏千金把自己阁楼弄得鸡飞狗跳的闹声。
少嬅本来就性情活泼,琴棋书画样样不精通,针线女红更是不用说了,她能静坐半盏茶的时间以上,殷夫人就要拜佛烧香谢天谢地了,再加上从小被父母溺爱,兄长们处处忍让迁就,更是越发越淘气顽皮,这些年来不知气走了多少讲课先生,殷氏夫妇见她本性难移,江湖儿女也没那么多讲究的礼仪束缚,见她只不过是孩童玩心稍强,并非有什么邪念恶毒之心,便也随她去了。
这几天,少嬅可能是要弥补这些病卧在床而白白浪费的时间,从早晨睁开眼睛起,非要把阁楼里的随从下人还有自己弄得筋疲力尽才肯乖乖上床睡觉,计划明天有什么新的冒险要举行。
殷氏夫妇见她大病已完全治愈,自然喜得处处放任她随心所欲,再加上家中有贵客,也是忙得顾不得下人们的抱怨,只要自家掌上明珠开心就得了。
这几天又遇上凝霜门的众人要走,又免不了一夜夜的酒席晚宴,连夜笙箫;慕容槿说是救人乃医者天职,但礼物倒是拿得一点都不手软,那狐狸笑容灿烂如日,看得玄生一阵头皮发麻。
凝霜门的众人闹了个十天半月,终于觉得再也不能推迟起航的日期了,谢了殷氏夫妇再三挽留的热情,慕容槿终于踏上因为礼物太多而差点沉水的船,面带微笑,抱拳挥手,一身翩翩白衣犹如云端客一般,乘风破浪的消失在尽江西头,惹得岸上那些前来辞别的乡村少女一片片心碎,哭喊连天。
慕容槿走了,殷氏和宁风夫人,便开始准备两家的喜事了。
虽说半月城隐居不问天下事,但叶双净、杜澈水还有玄生重出江湖、飞鹰堡暗地刺杀众人、七石门门主怒斥捍夫人并且押下了对方三根手指这些事情早已在外面被传得满城风雨,不想去知道了解也很难。宁风夫人和殷氏夫妇都觉得尽快定下婚事才好,再加上少嬅大病初愈,若是现在成亲更是喜上加喜,冲一冲这近来的厄运也是好的。
于是,喜娘细细勾出了鸳鸯共眠图,酒师酿成了让人欲醉的千年好酒,丫鬟们笑容嫣然,望向那阁楼上的待嫁新娘,但见那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娇容如桃,眼眸如醉,正把那庭院里的千红万紫的花儿给比了下去。
一转眼,已是夏末初秋,在布满黄昏晚霞的天空上,已可见在盈盈一水即将见面的迢迢牵牛星,面对着皎皎河汉女。
今日风和云暖秋将半,阳光如瀑布一样流溢在山谷之间,乡村卧在山峦底下,被柔软的草原与河流拥抱着。细细听去,可闻有清脆欢乐之音回荡在四处,却是那敲锣打鼓,鞭炮齐放之声。
殷府为此村第一大家户,小女婚事自然是全村共喜。
只见宝马雕车香满路,一桌桌酒席从大厅摆到门口,贺喜之人源源不绝,人群熙熙攘攘,丫鬟小厮们忙着招呼宾客,四处有孩童玩跑嬉闹,又有熟人互相寒暄敬酒,礼品摆满了满堂,处处酒香处处有醉,真是好不热闹。
而在少嬅阁楼附近的庭院里,也是同样的热闹,玄生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口看着四处乱跳蹦跶的未婚妻,那个今天就会变成和他共度一生的那个人。
只见全屋子的随从下人都排成一队在那个穿喜衣穿到一半,梳头梳到一半的准新娘跑,但他们的速度怎能比得上从小习武的少嬅?于是就见丫鬟老婆子一些捧着霞帔,一些满手珠宝,一些拿着精致轻巧的鞋子,都花容失色的在她后面跑,边喊:“小姐!回来啊!小姐!”
少嬅正在笑,绛红色的宽大衣袍飘拂在风里就成了一朵绽放正盛的玫瑰,她双手向前伸了出去,白皙的肌肤像是破水而出的莲花,凝聚着晶莹剔透的水灵,梳到一半的长发蓬蓬松松的落了下来,半是慵懒半是随性,她忽上忽下的从房内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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