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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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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话!”祈隽藻的这番解劝不但没有收到劝慰的效果,更加激怒了御座上的年轻人:“这是什么话?陆建瀛封疆两江,位极人臣,正当要为朕分忧节劳,漕运一事他都做不好的话,还留他作甚?至于下面人敷衍搪塞,是他的下属,难道他还管不来吗?”

    “皇上请息怒,容臣等下去之后,将皇上之意以军机处廷寄发与陆建瀛,着他着力办差也就是了。”

    “军机处的措辞要严厉一些。告诉他,用心办差,自然有朕保全他,若是再有这等因循苟且之事,朕断断不会轻饶。”

    登基一年,皇帝的权威越来越为群臣战栗,赛尚阿等赶忙摘下暖帽,伏地叩头:“是,奴才明白了。当于廷寄之中,将圣意传达。”

第一卷 第92节 巧言解惑

    回忆起庙堂奏对不利,真让翁心存有触景惊心之感。以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之尊,为皇上品评为:“‘为那些胥吏玩弄于股掌之上’”之语,这无论如何不能不视为失宠的明显征兆。而惶恐的,又不止是翁心存一个人,在熟悉政局的人看来,要倒霉的,怕也未必只是翁心存一个人。

    退值回到位于西城元帅胡同的府中,翁心存的神色很是难看,便是下人请安的时候,也无暇理会,只是坐在正堂的安乐椅上,一袋一袋的吸着水烟。心中思考着今天庙堂上面君时候的奏答,老人心中很是懊悔,不合就是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阵阵欢笑声:“外面在吵什么?”

    “父亲,是儿子回来了。”说着话,翁同龢紧赶几步冲进厅堂:“给父亲大人请安。”

    “你慌乱什么?”翁心存心中郁结,看儿子也觉得不顺眼起来:“你总算是小有微才,上一年在省内得中,怎么,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吗?”

    翁心存有四个儿子,分别是长子同书,道光二十年选庶吉士,一年散馆,任职安徽太广道;次子音保,早殇;三子同爵,出肆;四子就是同龢,字叔平,为人聪颖有才,道光二十九的时候,经考试成为拔贡。

    拔贡是科考年代一种非常特殊和巨大的荣耀,每逢‘酉年’选拔一次,是在科考之后,由各省学政选拔,共分为两场,即日交卷。第一场考试四书文两篇,经文一首;第二场试论一篇,策题一道,判一条,五言八韵诗一首。较之乡试仅仅考试四书文,五经文,及试贴诗更为繁重。而且除却文字之外,犹重书法,此一节又与殿试无异。

    因为这些的因素,所以‘拔贡’比之会试、殿试伦元还要来得名贵。都说是三年出一个状元,而十二年才出一个拔贡。此言虽是玩笑之语,但是有不通的翰林,却无不通的拔贡确是实情。而翁同龢就是这样的一个拔贡。

    拔贡也算正途出身,等到京中复试完毕,一、二等授职七品小京官或者知县之职。不过翰林院毕竟是储才之所,除非年龄很大,急于出仕,否则的话仍会赴闱,参加正式的科举考试。不过翁同龢从家乡赶到北京,却不是为参加闱试(这里介绍一下。翁同龢的拔贡是在江苏省获得,虽然这也算是正途出身,但是获得这项荣誉的学子仍旧只是秀才功名),而是为了探望父亲。

    到了京中,一面在父亲的教诲下读书,一边课侄读书。他有三个侄子,都是大哥翁同书之子,长子叫曾文,字绂卿,比他这个四叔只小几岁,从小一起在书房读书,名为叔侄,实际便如兄弟一般;老二叫曾源,字仲渊,从小有癫痫之症,不过幼承庭训,也是诗画全才;还有一个是老三,叫曾桂,年纪还很小,暂时不必说。

    翁同龢居家无事,每天读书之外,就是拜访同乡、好友。今天出门是去携妻子探望岳父汤修去了。汤修是浙江萧山人,以白身立世,没有任何的功名。不过他的父亲却是很有名:嘉庆四年的翰林,官至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现在已经致仕的汤金钊。

    汤金钊是道光二年的会试座师之一——翁心存就是这一科的进士之一——等于是翁心存的老师,按照这样的关系计算起来的话,翁心存和汤修也有着兄弟之谊,以此渊源,汤翁两家联姻,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翁同龢进门就挨了老父劈头的一顿训斥,心中不明所以,呆呆的站在那里,看老人的火气消退了一点,这才说道:“父亲,有客到了。”

    “哦?是谁啊?”

    “英和公。”

    翁心存赶忙站了起来:“怎么不早说?”几步迎到堂口,果然,孙瑞珍正从轿子中钻出身来,还穿着一身官服,向对方拱手示意:“铭公,来得鲁莽,还请原宥则个啊。”

    “哪里,哪里!”翁心存立刻笑逐颜开的一拱手:“请,英公请堂上叙话。”又赶忙吩咐听差:“去,把孙大人的衣包取来。”

    孙瑞珍是山东济宁人,在嘉道年间,可称得上是北方豪门士族第一大家,孙瑞珍不提,他的父亲孙玉庭官至体仁阁大学士,他的侄子孙毓溎是道光二十四年的状元,也可谓是一门尽簪缨!响当当的诗书传家。

    孙瑞珍和翁心存一朝为官,又同是尚书,彼此的关系走得相当的近,这一次孙瑞珍贸然过府,自然也是有事而来。

    换过便装,翁心存命人在西屋准备烟盘——孙瑞珍有烟瘾,总要吸饱了才能够打开话题,他自己虽然没有这样的癖好,但是两个人能够并头隔着荧荧一火说话,交情也就更有不同。

    掀开西屋的门帘,就看见红木炕床上。摆着一副烟盘,一个长辫子,水蛇腰的丫头刚点起一盏明晃晃的太谷灯:“请!”翁心存指着炕床上首说。

    孙瑞珍也不客气,在丫鬟的服侍下脱下靴子,躺倒上首:“铭公,您也来陪我躺一躺。”

    翁心存含笑点头,在下首躺了下去。那个俏伶伶的丫头,马上走过来捧住他的脚,脱下靴子,拉一张方凳把他的双足搁好,接着拿床毯子为他围住下半身。

    另有个丫头已经端来了四个小小的果碟子,两把极精致的小茶壶。在烟盘上放好,随即使坐在小凳子上打烟。装好一筒黄、松、高的烟泡,把那支镶翠的象牙烟枪往孙瑞珍唇边送了过来。

    孙瑞珍当仁不让,一口气把烟抽完,拿起滚烫的茶壶喝了一口,再拈一粒松子糖塞在嘴里,然后慢慢从鼻孔喷着烟,闭上眼睛,显得飘飘欲仙似的:“人言为官三代,穿衣吃饭。嘿!诚是不虚啊。”

    翁心存端起小茶壶也喝了一口,翻身坐起,挥挥手让几个丫鬟下去,这才低声问道:“英公,今日过府,可是有什么见教吗?”

    孙瑞珍慢悠悠的坐起身子,似乎很是奇怪对方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铭公,这番话倒应该是我问您才是的吧?今天在庙堂之上,……”

    看他虽是一副雍容神态,却语出轻佻,翁心存心中不喜,不过在这样的时刻他能过府探望,倒是也应该感念,沉吟了一下,他问道:“英公,老夫之事,可有什么消息吗?”

    “此事议论者甚多,看法嘛,也大致相同,都说是曾涤生搞的鬼。”

    翁心存也曾经仔细想过,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曾国藩的地方啊?他入部视事之后,自己知道他帝眷正隆,公事上几乎一概不管,便是底下人有事找到自己,都知会他们去请示曾大人,想想并没有得罪他啊!何以出此落井下石,砸得人头破血流的毒手?

    心里想着,嘴上讷讷的问了一句:“他也是……,理学之士,这等不与人为善,却是为何?怕也是悬测之词,不足为凭吧?”

    孙瑞珍心中苦笑:翁心存真正是忠厚得糊涂了!旁的不论,只是这侍郎、尚书二字之差,难道还不足矣吗?话当然不能这样说,只是摇头一笑,又拿起了茶壶。

    翁心存迟疑了一下,好一会才开口:“英公,你能不能助我一臂?”

    “是何事?”孙瑞珍问,“只愁力薄,不能为公之助。”

    “此事非劳英公鼎力不可,他人无用。”翁心存放低了声音,“你跟曾涤生有数年同僚之谊,上年又曾经一起赴江宁办差,说来关系匪浅,可共机密……”

    孙瑞珍有些发愣,他了解对方的言外之意,是要他到曾国藩那里去做一次‘探子’。这个要求颇出他的意外,但仔细想一想,易地而处,自己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因为这确是个‘舍我其谁’,别人干不了的任务。当下斟酌着点点头:“同舟共济,我自不惮此行,但有什么成就,却不敢说。”

    “偏劳,偏劳!”翁心存连连拱手,“此事还望缜密。”

    “老夫晓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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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93节 党争初起(1)

    答应了翁心存要打探其中的消息,不过具体怎么做,却是要很认真的筹划一番的。曾国藩在新君登基的一年之中红得厉害,便是有上年谢恩折一事惹得皇上大怒,却也不过是借题发挥,用意只在收权而已——这样的事情是瞒不过朝堂群臣的。

    这一年来,曾国藩受皇上器重,招对之勤,宠信之专,令群臣侧目。论起帝眷之隆,自己是怎么也比不来的。而自己若是贸贸然过府探望,言语间只要有半点的反侧缺漏,不但救不得翁心存,怕是自己也会遭曾国藩的忌,若真是那时,就真的成了从井救人了。故而,一定要想到一个万全的法子,方可着手。

    考虑了几天,终于给孙瑞珍想到了一个办法:曾国藩是道光十八年的进士,座师是穆彰阿,房师是季芝昌。前者不提,后者却是军机处南派的中坚。不如去探听他的消息,再做道理!

    军机处从雍正十年成立之初(关于军机处的成立,很多人有不同的观点,这里,笔者是按照铸造军机处银印的雍正十年八月的上谕为根据设定。本书是网络文学,不是什么正统史书,读者毋须较真)就从来都是以旗人领班,多年沿袭,下面四至五名汉臣,又分为南北两派,如同现今军机处的祈隽藻,周祖培分属北方,何汝霖和季芝昌分属南方一般。不过这时候,军机处中的南北对峙,势同水火的局面尚未形成气候,还能做到同舟共济。

    话是这样说,南北两派彼此心中抵牾,也是尽人皆知的秘密,赛尚阿半通不通,虽是以旗人领班,凡事拱手相让,不过伴食而已。他下面的祈隽藻也就经常可以在面君的时候慷慨进言,这样一来,北派的势力大涨;而南派,也就只能选择敛迹消声了。

    这种情况自然为从来以南派领袖的季芝昌不满,又无可奈何,一直在想办法重振南派之威,不过没有机会而已。

    孙瑞珍是北方人,不过他身居礼部尚书,在六部之中身份最为超然,若是由他向季芝昌进言,也不至于会为人误解。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便开始寻找机会。

    季芝昌是江苏江阴人,从高祖起就在清廷为官,其祖沧苇在康熙朝做到左都御史之职,算是朝中南派重镇,江阴之地又是富庶之乡,略略扯得上寅、年、乡、世谊的,每一年的三节两寿都要致送红包,十数年积蓄下来,宦囊颇丰。给后世子孙留下了一笔相当不小的资产。

    季芝昌自幼聪慧,道光壬辰年以第三名进士及第;癸巳散馆应大考,又是第三名;到了乙亥再一次大考,居然还是第三。

    后来才知道,第三次大考的时候本来应该是第一名,不过道光帝认为这样一来的话:‘第一不若第三巧合上次名数’,才御笔‘移至’第三。也算是一段轶事。

    他的服饰,在京里是很有名的,夏天扇子,冬天皮衣、常年的朝珠,讲究每日一换,从无重复。便是在道光帝的时候,明知道皇帝天性崇尚节俭,他却也混不当回事。道光帝知道他家相当富裕,这些东西并非是搜刮而来,更且是名士派头,倒也不以为非。

    这一日退值回府,门下人来报:“回老爷,孙瑞珍孙老爷过府拜望。”

    “哦?请!”季芝昌心中奇怪,自己和孙瑞珍虽是同朝为官,彼此却并不相熟,好端端的过府,所为者何?

    孙瑞珍换了一声便装,从软轿中低头钻出,笑呵呵的在原地请了个安:“给中堂大人请安!”

    “不敢,不敢!”季芝昌心中一愣,孙瑞珍这般谦恭,更让他暗生警觉,很是客气的行礼如仪,把对方延请到了正厅说话:“英公,这一次过府,可是有什么见教吗?”

    “此来见教不敢,到是有一事,正要请中堂大人的示下!”

    “哦?是什么事?”

    “今年六月间,英夷即将再度前来,于进城一事重启争端,瑞珍身为礼尚,责任攸关。”孙瑞珍苦笑了一下,他说:“身为臣子,为君父分忧本是应当之分,只是,英夷入城,其中礼法相系,我又势必不能不争!这其中关碍甚大,故而来请教大人。”

    “诚然。诚然!”季芝昌很有同感的颔首点头,他说:“皇上之意,不要说我等尽知,便是六部廷臣,也无不心知肚明,不过到今天,仍然没有人出言捅破这一层。也正是为孙老兄口中所说的,礼法相系,关碍甚大八字!”

    “那,中堂大人的意思呢?”

    “很难办啊。”季芝昌也真的是觉得这件事有点难为人:“皇上总是年轻人,希望可以不用讲究这么多繁文缛节的办事,不过祖宗成法摆在那里,天下人众目所望,又不能不讲究。”

    “老夫有时候也想上折子,于商谈一事放开胸襟,只不过话到笔端,每每又心中瑟缩。说起来,还是堪不破‘名’字一关啊!”

    “也毋需如此忧怀。想来,真等到了时候,皇上圣明,于老兄为难之处,自当会有旨意下发。”季芝昌用带着很浓重的江淮口音的官话解劝了几句,他说:“倒是日后,等到英夷入城之后,更要老兄多多操劳呢!”

    孙瑞珍破颜一笑:“这是下官分内之事,不敢推搪万一。”

    谈完了这件事,季芝昌吩咐摆下酒宴,请孙瑞珍在府中做客,后者还有很多话要和他说,当下也不拒绝,含笑点头入席。

    季芝昌的饮食相当的讲究,而且他是南人,又在京中呆久了,也学来了一些北方人的饮食习惯,可谓是兼通南北之风俗。便说饮酒吧:黄白皆备,而且酒量甚宏。

    季芝昌是好酒量,端起酒壶为对方满上了一杯:“尝一尝这个。”他解释着:“这是年前乔高目托人给我送过来的,贵州产的茅台酒。”

    在喝酒这一点上,孙瑞珍就远远不及了。他倒是也好杯中之物,不过量很浅,更兼着心中有事,越发的不敢多喝,只是浅酌一杯,以为敬意。

    “九公(季芝昌字云书,号仙九),近日可曾见过曾涤生吗?”

    “前数日来过。”提起学生,喝了点酒的季芝昌真是难掩得意之情:“曾涤生新硎初发,朝野侧目。却仍是不改谦恭本色,说起来,真可谓是君子之行!”

    “就是这话喽。”听季芝昌大力赞扬自己的门生,孙瑞珍自当凑趣,他说:“其实,说起来,曾涤生能够有今日之成,一来是皇上法眼无差,二来是他自己肯于用命,三来嘛,就是老中堂调教有法了!”

    “哪里,哪里!涤生有些许微功,正如老兄所言,上托皇上识人之明,下有他自己用命之劳,老夫不过是指点一二罢了,当不得孙大人美言啊,哈哈!”季芝昌为他搔到痒处,得意的大笑起来。

    孙瑞珍赔笑几声,话题一转,说道:“九公,最近以来,浦公于朝堂之上每每慷慨陈言,令人高山仰止啊。”

    这是在说反话,他明知道季芝昌心中对祈隽藻始终不肯服软,却故意借着酒劲撩拨对方的性子。果然,季芝昌冷笑着放下了酒杯:“便是如此,也难当君王一怒吧?”

    孙瑞珍回忆了一下,微笑着点点头:君王一怒是上年的事情了。他作为礼部尚书和工部尚书杜受田与一众军机大臣共同觐见,事体是新印制的‘咸丰通宝’的样钱铸造出来了,要请皇上下旨,方可正式铸造。

    放在金漆托盘内衬蓝丝绒上的几枚样钱做得又大又厚,黄澄澄是煞是好看。谁知道就是为了这样的样钱,皇帝居然对祈隽藻不留情面的大肆批驳!

    皇帝很喜欢新铸造出来的样钱,拿在手中摩挲良久,“新钱的铜铅比例是怎么样的?”

    “回皇上话,铜铅比例为六四之数。”

    “不行,太高了!”皇帝立刻摇头,他说:““铜的比例太高,必然有那些黑人的商户大量收集新钱,然后以之炼成铜器!这在世宗朝就早有先例。最后是苦了小民,肥了那些混账行子!劫贫济富的事情朕是绝对不做的。下令,把新钱的铜铅比例还定为四六之数,不过是铜四铅六。”

    其时正是于英夷进城之事君臣商谈过后不久,赛尚阿轻易不敢再说话,一切由祈隽藻为首,听到皇帝居然要用这样的比例发行新钱,他立刻就跪下了:“皇上,如果按照这样的比例制钱的话,只恐钱面乌黑,难以彰显我天朝盛世和皇上的脸面啊?”

    “脸面?”皇帝和军机一众人见面的时候总是谈笑风声,便是偶有言语不当之处,也轻易不会动怒。不过今天的情况略有不同:前几日和军机见面的时候,为英夷之事被他们将自己的成议如数驳回,年轻人的心中正有着一股火气,见这一件事仍然不能通过,心中大怒!一张清水般的脸蛋立刻冷了下来:“照你所言,倒似乎朕的脸面全都要靠这样一枚样钱来彰显喽?”

    除了祈隽藻之外,其他人都躬身站在那里,不过却是很能够清楚的看见御座上的年轻人脸色不善的,心中难免惴惴。而只有一个伏地奏答的祈隽藻看不见!他还没有意识到皇上语气不善,继续向上回奏:“回皇上话,臣不敢这样说。只是新钱发行,事关国体,还请皇上……”

    “你住口!”皇帝怎么也忍不住了,拍案痛斥,吓得众人同时跪倒:“国体攸关,只在民心,你们几时听过因为新朝发行新钱之举而导致国体不稳的?倒是当年世宗皇帝时,有那黑心的商户以新钱炼制为铜器从中渔利,最后的结果就是使得小民生怨,百姓受苦!那些乡愚懂得什么?只会说朝廷不管我等死活!几乎酿出民变。在朕看来,这才是事关国体的大事。”

    祈隽藻这才知道自己的话惹来祸事,吓得连连碰头:“臣糊涂,臣糊涂!”

    这件事过去之后,新钱终于以铜四铅六的比例交部铸造,而祈隽藻,虽然皇帝很是发了一顿脾气,却也并没有多讲什么,事情过去之后,老人上了一封自请处分的谢罪折,皇帝留中不发,就算是过去了。话是这样说,经过这一次的事情,祈隽藻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

    季芝昌刚才说的话,就是指这件事而言。

第一卷 第94节 党争初起(2)

    两个人谈笑了几句,孙瑞珍面露悒悒之色,突然岔开了话题,他说:“周芝台真不是人!”

    这番话乍听起来说得没头没脑,季芝昌却是局中人,深明其故,只是摇头一笑:“英公,也不必为此事嗟叹。他正得帝眷,捉刀代笔,上折子言事也是题中之意。不过,皇上年纪虽轻,却是一派明君本色,不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吗?”

    孙瑞珍和周祖培不和是朝廷之中尽人皆知的秘密,他比周祖培的科名要早得多,却同时是六部堂官,而且,对方的刑部尚书,比起他的礼部尚书,说来也好听许多。特别是在陈孚恩之事过后,周祖培上邀帝宠,一举入军机行走,原本平礼相见的二人,现在再见面,自己却要先行请安,口称‘中堂大人’,叫人情何以堪?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不合的是,孙瑞珍赴江宁办差归来不久,刚刚考中进士,在翰林院学习的储德灿写了一道奏折,说孙瑞珍‘抑民以奉外,反复辩论,舌敝唇焦,终不能达成皇上拒夷酋于国都之外之圣望,……’追本溯源,说孙瑞珍有五不可用,十可杀!

    这到奏折写完,众人传看之下大呼过瘾!自从上一年薛福尘为陈孚恩买参一事、沈淮参文庆一事还有袁甲三奏请皇帝三事折之后,清流中人感觉到了皇帝对于这些言官的态度,一时间都识趣的选择了回避,很少有这般言辞激烈的文字上达天听。

    不过,储德灿写下这一篇奏折,孙瑞珍根本不当回事。他知道储德灿只是翰林院学子,更主要的是并无言责,也犯不着无缘无故得罪朝中大佬。这只是他口诛笔伐,聊且快意的游戏笔墨。也就不大放在心上。

    不过,事情的发展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别有用心的周祖培给这份奏章触发了灵感,将这篇稿子要了去,随即找来他的学生,考举了御史的余光倬誊正一份,又加上了一句:“……实不知该员何等心肠。”然后呈报御前了。

    ‘……实不知……’一句是非常严重的措辞,没有办法,孙瑞珍只得上折子自辩,皇帝没有多说什么,还是选择了留中——一般而言,皇帝于弹章中的内容持保留态度的时候,就多会选择这样的做法。不过这样一来,孙瑞珍和周祖培之间的关系就算是彻底的恶化了。

    思及过往,也难怪孙瑞珍会如此恼火。而这一次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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