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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香锦蔷薇织-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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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人朱彝尊在《静思居词话》也这样高度评价到李清照的这首《玉楼春》,他说:“咏物诗最难工,而梅尤不易……李易安词‘要来小酌便来休,未必明朝风不起’。皆得此花之神。”李清照写梅,如同临水着花。写的是一样情结,抒的是两种心意。
当一个女子热衷在文字当中描述植物来表达某一些情念的时候,她本身就已经开始浸染一些植物气质,成为名副其实的植物女子。这是一种气质,甚至可以演变成一种气节。在她的生命质地里融入更为清新的东西,那一种东西就是让她变得更为通透的要素。她将会变得潇洒,沉静,宽容,安宁,平和。比如晚年的李清照。
不相逢
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
云阶月地,关锁千重。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
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
牵牛织女,莫是离中。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李清照《行香子》
是年七月初七,她独自在乱气喧嚣的尘世摸索,摸索内心尚存的温暖希望的情状。丈夫离家赴任,她再一次陷入寂寞的惶恐当中。推开窗户望那天地之间的清亮,却讨不来一点暖。杂草丛里蟋蟀鸣声悚破了阒寂的光阴。院里梧桐叶簌簌离落,她错觉是被那蛩鸣惊煞了生机。日已七月又初七,却是正人间天上离愁别怨最浓最重的时候。她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愁从心来。
她仰起头来望天,见云团厚重,连绵不绝。大约那就是牛郎织女七月初七鹊桥相会的地方。一年一会聚的不过只是星星之火。云阶月地的星空当中,他们被千重关锁阻隔。其余的光阴都只是点缀。因他们,如同浩渺星河中的浮槎,来往荡游,却是不能聚首。咫尺若天涯。天涯却又近在咫尺。
星桥鹊驾,经年才见。他们心里的离情别恨怕是在这短短一日的光阴里难以尽述,有多少话要对面前的这个人叙说。关于这一年的晨雾甘露,关于这一年的月圆月缺,关于这一年的思念劳作,关于这一年的赤裸裸的孤独。正如杜牧那首《七夕》诗里说的:“云阶月地一相过,未抵经年别恨多。”
可当她再抬眼望去的时候,这天色变幻不定。她忽然心里便生出强烈的隐忧,她担心这一时晴一时雨一时风的天气会在这郑重的日子里生出事端作出阻碍,她生怕牛郎织女这一欢会聚首遭受妨碍。牵牛织女,莫是离中。他们不会还在分离当中吧。她是在问自己,也是在质疑自己假装的镇定自若。
李清照在这首词里,用到了“浮槎”一词。浮槎,传说是来往于海上和天河之间的木筏。张华的《博物志》有这样一句话:“旧说云:天河与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年年八月有浮槎去来,不失期。人有奇志,立飞阁于槎上,多赍粮,乘槎而去,十余日中犹观星月日辰,自后茫茫忽忽亦不觉昼夜。”她是要引此典来说明她的现状和那一些明明灭灭于她内心的期许。
至于牛郎织女的故事,大约是家喻户晓的。南朝的宗懔在《荆楚岁时记》里有这样的记载:“天河之东,有织女,天帝之子也。年年织杼役,织成云锦天衣。天帝怜其独处,许嫁河西牵牛郎。嫁后遂废织纴。天帝怒,责令归河东。唯每年七月七日夜,渡河一会。”《风俗通》里也有“织女七夕当渡河,使鹊为桥”的话。
这首词在《历代诗余》里题作“七夕”。它大约是李清照作于崇宁二年至崇宁五年之间,此时的李清照年纪大约在二十二岁到二十五岁。从词意里分明可以断定李清照与赵明诚他们夫妻二人分居两地。而带来这一次分离的事正是那次“元祐党人”的政治事件。
此时李清照回到了老家的“百脉泉”边,景况寂凉。于是这一年七月初七,她到底还是败给了记忆。记忆里的难舍与内心深处那一些对赵明诚倔强的不离。牛郎织女尚有聚首的日期,人间夫妻两地分离却是未来渺渺。她内心不由自主地涌起跌宕。那是她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的波澜。
二十二岁到二十五岁这两三年时间里,李清照需要容纳并且必须要消化的是新旧党争在身体里刻下的烙印以及公公赵挺之自称“天水赵氏”的赵家门庭里的冷漠炎凉。
这一首《行香子》是整部《漱玉词》里我最爱的词之一。那是一种不由分说的喜欢,是一种一见钟情的爱。每一个字连在一起之后,当中总有一种'福#哇@小&說下^載'极为强烈又隐忍的酸楚流动出来。那一种意境当中的流动感让人无法忽视它本身的存在具备的某一种会让人刻骨铭心的力量。人总会对一些带着伤感、隐忧、不知所措的情绪迷恋。
旧时女子总是对男人有依赖的。这与女人内心的绵软无关,这是旧时风气所至。而李清照在她的词里透露出来的却是与众不同的一种眷爱。单纯明确,婉转但不优柔。她总能让自己的爱看过去比旁人的干净,连闺思情念的吐露也会少去许多庸常的浊气。
好黄昏
春到长门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开匀。
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春。
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好黄昏。
二年三度负东君,归来也,著意过今春。
——李清照《小重山》
一年、又一年、再一年。她到底还是重新回到这个老地方。她内心深处尚未淡却那一年的离情别影,这一端竟已置身旧地。满眼葱茏春草,仿佛要蔓延到陈皇后的长门宫前。春寒料峭已然不是妨碍,墙头那一枝梅花渐次隆开,仿佛带着一些鲜为人知的寓意。但是她明白,一点也不会出差错,明明白白地把那一些苦、痛、不堪带来的路途上的道理领悟在心。
再见到这一些相熟的景与人,她恍然之间就看穿了光阴里那一些嚣张的虚妄。她独自坐在汴京的闺房里,置身这渐近的春光里,于江梅初绽的单薄影下,合眼小寐。待晓梦初醒,来饮一杯新进的上品龙凤团茶,将这惊动未定的心抚平,再焐暖。春草江梅,是可喜之景;小瓯品茗,是可乐之事。足矣。
花影重重,印染于那朱色门面。洁白月光落入窗里,横铺满地。她这一抬眼一叹念,剥落了时光,沉醉了流年。而这黄昏,于这一刻,呈现出小病初愈的静美。
这几年里,竟三次错过了这汴京家里的春光盛景。她如是说,心里沉淀下的能量也在不经意之间有泄露。如今总算重回故地,她需要止住那一些外渗的思量,她需要清净地度这一回欢喜新春。这才是当下最珍贵的事情。
这首《小重山》大约是李清照于崇宁五年(公元1106年)所作。是年春,正月,宋徽宗销毁了元祐党人碑,并大赦元祐党人。在朝廷的诏令中宣布,给予李格非这样“罪轻”者一个“监庙差遣”的职位。后来便是蔡京被罢去宰相的时期。正式解除党禁之后,李清照与崇宁五年正月回到汴京,作下这首《小重山》。
关于词中引来的典故是一段关于汉孝武帝陈皇后失宠的事。“长门”,即汉代长安离宫名,汉武帝陈皇后失宠时曾居此处。司马相如的《长门赋序》里说:“孝武皇帝陈皇后时得幸,颇妒。别在长门宫,愁闷悲思。闻蜀郡成都司马相如天下工为文,奉黄金百斤为相如、文君取酒,因于解悲愁之辞。而相如为文以悟上,陈皇后复得亲幸。”
陈皇后本是汉朝孝武帝刘彻的原配妻子。当年遭人栽赃陷害,因“‘巫蛊’案”被孝武帝刘彻以‘巫蛊’之罪下诏废后:“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长门宫。”陈皇后的母亲馆陶长公主在女儿失位之后“千金买赋”,花费千金央求司马相如为陈皇后写了那一篇《长门赋》。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觉而无见兮,魂迋迋若有亡。众鸡鸣而愁予兮,起视月之精光。观众星之行列兮,毕昴出于东方。望中庭之蔼蔼兮,若季秋之降霜。夜漫漫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复明。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只是,那时,司马相如向汉孝武帝呈上《长门赋》一文之后,孝武帝读罢仅对司马相如的才华大加赞赏,至于陈皇后,却是只字不提。汉武帝自把陈皇后幽禁于长门宫之后,两人至死都不曾再相见。数年后,陈皇后去世,与母亲刘嫖一起陪葬霸陵。
这便是旧时宫廷女人的悲哀。为了争得皇帝的一张床,使尽浑身解数,勾心斗角,时刻预备置周遭的女人于死地。人性在最华美的外表下露出最原始的狰狞。弱肉强食,良知泯灭,无信任与感情。唯剩苍白深刻的掌纹背后那一些渗入骨血的冷漠与残忍,人与人之间那一些恶心甚至变态的关联。只是,她们只能在这一些隐蔽的带着芳香的罪恶庇护下,才能使自己在那一个男人面前生出歹毒销魂的光芒。如此,她们才能得到爱,得到正常女人的所得与对待。
如此,李清照她必然明白这一刻她所得到的生之眷顾。在苦痛、劫难之后依旧有重新的机会,即将的流离辗转都已不再是沟壑天堑。她知道自己渐渐蓄积了一些鲜为人知的力量,随时迎向变幻莫测的生之疼痛。她此刻应当是满足的并且信誓旦旦地在活。
除此之外,“金屋藏娇”一词也是从陈皇后那里得来。陈皇后小名阿娇,世人称为陈阿娇或陈娇。大汉朝班固著名的《汉武故事》有这样一段记载:“帝以乙酉年七月七日生于猗兰殿。年四岁,立为胶东王。数岁,长公主嫖抱置膝上,问曰:‘儿欲得妇不?’胶东王曰:‘欲得妇。’长主指左右长御百余人,皆云不用。末指其女问曰:‘阿娇好不?’于是乃笑对曰:‘好!若得阿娇作妇,当做金屋储之也。’”此便为“金屋藏娇”一词的典故。
陈阿娇,她于那一头拼尽气力想要赢回遗失的得到与关怀;李清照,她于这一处心有微澜地吐露失而复得的感慨与爱。而她们中间隔着的,是千余载的汤汤流途。
两生花开,曜之她们被杜撰,她们谋生亦谋爱。
尚风流
小阁藏春,闲窗锁昼,画堂无限深幽。
篆香烧尽,日影下帘钩。
手种江梅更好,又何必、临水登楼?
无人到,寂寥恰似、何逊在扬州。
从来,知韵胜,难堪雨藉,不耐风揉。
更谁家横笛,吹动浓愁?
莫恨香消雪减,须信道、扫迹情留。
难言处,良宵淡月,疏影尚风流。
——李清照《满庭芳》
方寸之地藏锁了百分春气。这日光春景当中膨胀的生机和暴发力就如同她心底难以自抑的那一种莫名的惆怅,嚣张猛烈。她不是不明白自己的心之所向,她只是慨叹,慨叹自己气力单薄的贫弱。她对所遭逢的境遇无法扭转。但见这画堂幽深,春意无限延展绵融。翠帘慵卷,她于漫不经心之处凝得一束花光。那是与她的气场相契合的美。由内而外,利落清澈。
花木长新日月闲。时间走得快,转眼便风光大异。见那篆香渐消,日落西山光阴无多。昼光将熄之际便是日影下帘钩之时。曾经,她与他眉目交合,莺莺软语。无奈光阴荼毒,已是今非昔比。再见那院里梅花正好,她知道再无须效仿前人,临水登楼饮酒赏望。只是,这一株梅,曾是他执她手亲自种下。
以及,那个叫做何逊的男人。他也曾如她此刻一般的孤寡落寞。独自面对一树团圆花朵,内心却是无人问津的焦虑和惶恐。如若不是还有爱,她大约也将要狠心离弃这冗杂红尘的。因为她太在意自己内心的清洁度。
人向来只知梅格高韵盛,却总忽略它亦有惊惧风雨藉揉的绵软之质。这梅与她是有共性的,否则她不会对梅百般热爱,不惜赞赏了又复赞赏。她忽又闻听哪家横笛声声,缱绻幽然,绕梁几转。那个中声涩隐蔽又缥缈,却被她捕捉个正着。一花一曲一空事。莫如望淡雪减香消,唯记那扫迹情流风影尚盛的景况良辰。如此,一切还有美好的余地。
在李清照的咏物词当中咏梅词的数量是最多的,这一首《满庭芳》后人补词题为“残梅”。它大约作于宋徽宗宣和二年至宣和五年,即公元1120到1123年间。李清照与赵明诚的青州十年的隐逸生活结束于赵明诚辞别“归来堂”。
公元1119年,宋徽宗改元宣和。这一年赵明诚与李清照最终完成了金石巨著《金石录》的撰修工作,赵明诚离开青州“归来堂”,重返汴京广事交游。这一时期正是赵明诚联络亲友旧故最为频繁的时期。这一些亲交旧故对他的学问与才华赞赏有加。
他的妹婿傅察曾这样形容他:“妙龄擢秀如黄童,藉甚词林振古风。澜翻千载常在口,磊落万卷独蟠胸。不将龟筮论从逆,独向诗书有高识。琳宫乞得十年闲,可但新诗胜畴昔。”一时间,赵明诚与他的《金石录》便名扬汴京文化仕宦阶层。
终于,赵明诚重新得到荐举。在北宋末期士风日下的政坛,宋徽宗对隐遁青州十年专心做学问的赵明诚生出额外好感,将十一年前的鸿胪寺少卿愈级提拔为某郡的郡守。当赵明诚赴任之时,李清照尚独自居于青州“归来居”,并未随宦。至于这个中原因不得而知。
时至岁末。素来孝恺的赵明诚回到青州与亲人团聚,探望年近八十的母亲郭氏。李清照与赵明诚因此而得再聚。这一首《满庭芳》大约就是作于此时。
感情这种东西,存在于两个人之间绝不可能始终坦顺波澜不惊。如若是,这样的感情本身就非是健全完满的。男人总是具备一些颠簸女人内心气场的素质,女人亦具备一些让男人心气浮移的本事。比如,纵使赵明诚对李清照的爱深入骨血,但在旧时,那一些风神俊逸的男子总会于不经意间沾惹上别处的香屑。错不在他们,错在时代里男尊女卑的风气。
从赵明诚赴任之时没有带上李清照随宦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俩之间便隐隐有一些灰涩的羁绊生长出来,后来长成为彼此之间的某一处芥蒂。两个人相处,总是要经历这样的过渡期。感情到了一定的程度是需要升华的甚至依靠转性才能得以持续长存的,而在这之前势必要经历某一些疏淡冷漠。若是挨得过,那么事就成了;若是挨不过,那么事就这么了了。
青州十年已过,正风仪威茂的赵明诚的身边除了李清照绝不可能没有别的年轻美貌的女子。而这一些女子,正是在这一短时期里折损他内心对李清照的那一些爱的勾引诱惑。赵明诚豢养歌姬甚至纳妾的行为在旧时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这到底是妨碍了李清照内心对爱情的严苛与清正。
所以,此刻,她对赵明诚有话要说。她说:“手种江梅更好,又何必临水登楼?”她说:“无人到,寂寥恰似、何逊在扬州。”
度芳姿
小楼寒,夜长帘幕低垂。
恨潇潇、无情风雨,夜来揉损琼肌。
也不似、贵妃醉脸,也不似、孙寿愁眉。
韩令偷香,徐娘傅粉,莫将比拟未新奇。
细看取、屈平陶令,风韵正相宜。
微风起,清芬酝藉,不减酴醿。
渐秋阑,雪清玉瘦,向人无限依依。
似愁凝、汉皋解佩,似泪洒、纨扇题诗。
朗月清风,浓烟暗雨,天教憔悴瘦芳姿。
纵爱惜、不知从此,留得几多时。
人情好,何须更忆,泽畔东篱。
——李清照《多丽·咏白菊》
深秋的天是寒的,那一种寒是缓慢但深入的。她躲进小楼成一统,低垂帘幕,融入漫长夜,自讨一些微弱的暖。风起,雨落,帘动,花摧折。她兀自担心起院里的萋萋白菊。它们是她的心头爱,就如同那一年他赠与她的钗。她是惯于对那一些植物、饰物倾付感情的。
所以,当她此时作词对它描述时,她的内心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敞亮,将所有的横亘时间之间的妖娆尽收眼底。那一些女子仿佛成了她掌心里的物,却都不过只是衬托,衬托她眼目之前那一抹一抹的菊白。她是将它看成有灵有气的命,女人的命。冷风袭袭,清芬酝藉,不减荼。多欢喜。只是,这一些欢喜都抵不过它的孤寂。
仿佛它是有情绪的。比如这一刻,它向人依依袅袅婷婷的风姿里透露出一些无可奈何和无能为力。它本身无多气力,只能对别人别物生出指望。却,人情凉薄,连它的依傍都仿佛带着羞赧的思虑。而此刻她对它,只有生怕芳姿憔悴的怜重之心。
这首词在《乐府雅词》本中题为“咏白菊”。清人况周颐在《珠花簃词话》里这样评价道它:“李易安《多丽·咏白菊》,前段用贵妃、孙寿、韩椽、徐娘、屈平、陶令若干人物,后段雪清玉瘦、汉皋纨扇、朗月清风、浓烟暗雨许多字面,却不嫌堆垛,赖有清气流行耳。‘纵爱惜,不知从此,留得几多时’三句最佳,所谓传神阿堵,一笔凌空,通篇具活。歇拍不妨更用‘泽畔东篱’字。昔人评《花间》镂金错绣而无痕迹,余于此阕亦云。”
来记几个词里引的典故。
关于“贵妃醉酒”。相传某日唐玄宗与杨玉环约定设宴百花亭赏花饮酒。结果约期已至,杨玉环欢切地赴宴百花亭却不见唐玄宗车驾。迟待移时。迟之久,迟之又久。当杨贵妃得知唐玄宗因与江妃欢耍才未来赴约,懊恼欲死。于是她借酒消愁,却不料三杯即醉,春情顿炽,姿容更显娇媚,倾倒众人。
关于“孙寿愁眉”。《后汉书·梁冀传》中有孙寿“色美而善为妖态,作愁眉啼妆、堕马髻”的话。孙寿是东汉权臣梁冀之妻,貌美且善妒。梁冀身世显赫,一生历仕四帝,但为人歹毒奸诈,且十分惧怕其妻孙寿。夫妻二人为非作歹,贪赃枉法,无恶不作。后来在政治斗争中,双双畏罪自杀。
关于“韩令偷香”。韩令即东晋人韩寿,是西晋大臣贾充的随从。因他仪表俊傥,贾女便对他产生爱慕之心,后与之逾墙幽媾。某一次,贾女偷了父亲的御赐西域奇香赠与韩寿。因此香沾身不易退散,贾充会见诸使闻到韩寿身上的异香便料中两人私情。无奈之下,将女儿嫁与韩寿。
关于“徐娘傅粉”。徐娘即南朝梁元帝妃徐昭佩。她曾与元帝臣子暨季江私通。对她,季江曾曰:“徐娘虽老,犹尚多情。”“半老徐娘”一词就是出自她的身上,形容妇人虽年老却不色衰。
关于“汉皋解佩”。汉人刘向所撰《列仙传》中记得一个神话故事:“‘江妃二女者,不知何所人也,出游于江、汉之湄,逢郑交甫’。交甫见而悦之,二女解佩与交甫。交甫悦受而怀揣之,‘趋去数十步,视之,空怀无物;顾二女,忽然不见’。”郑交甫于汉水边遇见二女,爱慕她们并且表达了心意。二女无丝毫愠色,且解下玉佩赠与他。但,人与物却又于弹指瞬间消失。
关于“纨扇题诗”。它说的是众所周知的班婕妤与汉成帝的事。曾经,班婕妤入宫得宠一时。在赵飞燕姐妹入宫之后,班婕妤失宠供养太后于长信宫,于是作了一首《团扇歌》。团扇即是纨扇,用细绢制成。“纨扇题诗”说的就是这件事。
李清照在这首《多丽》当中用典颇丰。她引贵妃、孙寿、韩椽、徐娘,旨在说明白菊的纯真天然,无雕琢做作之气。她引屈平行吟泽畔、陶潜采菊东篱,是要表达内心对二人盛誉白菊赞同的心意。她引“汉皋解佩”“纨扇题诗”,为的是倾吐,倾吐自己的孤独与顽执。像是独白,但又不是。
如若来世她投身做男子,那么她势必会懂得去从一而终地对待那一个女子。正如她濯濯清华的思想当中对赵明诚、对爱情的某种程度上忠贞的祈求、执念。
凝眸处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
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
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
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
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
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
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李清照《凤凰台上忆吹箫》
是年秋,他远赴汴京,她孤居青州。情之舛错于他们之间凸显得尤为剧烈。这是他们的爱之旖旎,也是他们的爱之乱离。金猊铜炉里熏香早已冷透,如同她此刻的冰凉心意。红色锦被被她胡乱堆放在床上,晨光映照,恍似红浪。清晓初起,内心倦意汹涌,慵自梳头。任凭那华贵的梳妆匣坠满尘灰,任凭那喧嚣的日光映上帘钩。这一回,她似乎要决定带着一种消极的放任态度来面对别离。
爱情里,她成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柔婉女子。害怕人情迎拒,而离怀别苦最是虐心。她不能确定此时的他是否一如当年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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