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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的网-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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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说我们做过爱了。
  我说你太不要脸了,电话里做爱也算做爱?
  平安说,当然,电话里做和真实地做没有什么分别。
  我说,那么真对不起,我认错了人,我喝醉了,把什么都搞混了,我只和我的广州情人做爱。
  平安说,可是你自己也说,广州的事情过去了。
  我说,怎么可能过去?我爱他甚过一切,谁都不能和他比!
  平安不说话了,电话里没有一点点的声音,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了,像死一样寂静。很久,他才说,我一直都抑制着绝望的情绪,下飞机以后我都快崩溃了,可是我活着回到了北京,我庆幸我还活着。我必须强忍着进入你希望的角色,尽管我不情愿,可这是能留住你,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惟一方式。进入这个角色后,就不能随心所欲地表达爱和嫉妒是吗?我尝试着进入角色,做你的朋友,网络上的好朋友。
  我说,你是我的好朋友,网络上的。
  平安苦笑,其实我回北京以后一直在努力忘记你,淡化自己的情感,可我心里一直非常矛盾,我难受极了,我还是想你,想向你求婚,我们结婚好吗?来北京吧。
  我说,我不去北京,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去北京了。
  平安说,我们也可以不住在北京,你要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无论如何,我得向你求婚。
  我说,可是我不去北京,我也不想结婚,我这一辈子都不去北京,也不结婚。
  好吧。平安说,我会等的,只要你给我时间,我相信时间会改变一切。
  我说,拜拜。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我想起来,有一个女人说过,什么是婚姻,婚姻就是和一个他爱你一百分,你爱他九十九分的人结婚,那么,就会幸福。
  也许我真的应该结婚了,和一个不爱也不讨厌的人,只要他爱我,我就会幸福,即使我真的不幸福,只要我对自己说,我幸福,我幸福,多说几次,也许我就真的幸福了。大河打电话吵醒我,问我有没有尝一尝郑大的甜食?我说我不喜欢甜的东西,什么时间录节目?大河说就在下午,还有几个小时了。我说主持漂不漂亮?大河说你问这个做什么?我说如果她太漂亮,我就得出去洗头,然后用两个小时化妆。
  大河就笑,说,还有两个北京过来的嘉宾,都刚刚从日本回来,下午他们和你一起录节目,你就当玩儿似的吧,不说话也行,过会儿导演和主持会到你房间跟你最后谈一次,你等着吧,你会看到主持长什么样。
  我说别,我还有事,过会儿我直接去电视台谈吧。然后我让大河给我订晚上去西安的票,大河说那趟夜车太脏,你还是明天走吧,明天有去西安的特快,特干净,特新……我挂了电话,赶紧起床,跑到大街上挡了一辆出租车,我告诉司机,我要去买点水果什么的,你载我去有水果的地方吧。
  司机说,大街上到处都有卖水果的。
  我说,我要的是那种装在篮子里的,有提子,有椰子,有菩苓,有火龙果,有奇异果,总之装着各种各样奇怪水果的篮子,还要有花,做得很漂亮很体面的那种水果篮。司机想了好一会儿,说,这倒是没有,或者你去丹尼斯商场看看?
  我在丹尼斯给自己买了一件银,然后去我三姨家。我在一路上发现了很多卖银的小店,我一家一家地停下来,在每一家店里都买了点什么,最后我还买了一串红珊瑚石的西藏链子,因为店里的小姐不肯卖她的银制筷刀,我说你不卖为什么要挂在店里呢?小姐说那是装饰用的,就是不卖。
  我走进三姨家的小院子,我在小时候和我妈来过,我还记得,一点都没变。我真的爱上郑州了,它一点都没变,就和我小时候看到的样子一模一样,一切都像我的小时候。我三姨在晒太阳,安祥极了。
  三姨和我妈长得像极了,如果不是在郑州,我真以为她就是我妈了。
  三姨看着我,问我找谁?我说我是小茹。我三姨就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三姨说,这么多年啦,都长这么大了,不认得了。
  我们家就我妈的三个姐姐了,是我们家惟一的亲戚,我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我也没有兄弟姐妹,我妈妈的姐姐们又都远嫁他乡,各自散得很开,在没有电话的时代,她们的信要在邮路上走大半个月,才到。所以我从小就孤单极了。
  我小时候看到过一个故事,原版,不知道故事里的孩子们说什么,可是我一直都记得它,记了二十年了,永远都不会忘记。
  一个生重病的男孩,躺在床上,很快就要死了,他的姐姐很悲伤,一直流眼泪,后来她出门,看到一个长相恐怖的巫婆,巫婆带她去一个地方,她们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来到一座山,那里有很多很多蜡烛,长长短短的蜡烛,有的蜡烛燃烧着,有的蜡烛快要熄灭了。
  巫婆领她来到一根快要熄灭的小蜡烛跟前,告诉她,这就是你弟弟的生命,他快要死了。巫婆又指着旁边的一根纤细的蜡烛,告诉她,这就是你的生命,你的生命才刚刚开始,看,它的火苗多么旺盛啊。
  小女孩趴在她弟弟的蜡烛旁边,哭得眼泪都快要流干了,突然,她站起来,折断了自己的蜡烛,连接在她弟弟的蜡烛上,她弟弟的蜡烛很快就恢复了活力,亮起来。后来我告诉我妈,我说我在电视上看到,在一个神秘的地方,竖着很多蜡烛,每一根蜡烛就是一个人的生命。
  我妈说这根本不可能?电视里怎么会有原版的动画片看?那时候我们家有电视,黑白的电视机,我妈说电视里不可能播这种东西给小孩子看。那是八十年代初期,我快要上小学了,是一根一天到晚站在地板上拉小提琴的蜡烛,我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直到现在,我仍然认为,每一个人的生命就是一根蜡烛,可是我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晰呢?如果不是电视,我看到的是梦境还是现实呢?可是我一点儿也不恐惧。
  如果我有一个弟弟,我想我也绝不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交换他的生命,一天都不可以。我没有弟弟,我根本就没有兄弟姐妹的概念,我生来自私。
  可是我特别珍惜我惟一的这点亲情,特别是在我爸把我赶出家门以后,我特别珍惜,希望能够挽留住最后的这一点点亲情。
  韩国人说,六十年代是他们最后的一个纯真年代,从此以后,经济开始发展,一切都变得不纯真起来。也许对于中国人来说,五十年代也是中国人最后一个纯真的年代,从此以后,什么都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赶上,我在想像那些年代,想像当然是和现实是有差距的,很大的差距。
  如果我可以回到从前,我也不愿意回去,我更希望我出生在2000年,我一睁开眼睛,就是一个计算机和网络构造成的世界,所有邪恶的念头都被删除掉,所有美好的念头都会得到不断地升级。父母与子女的关系,男与女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所有的关系,都变成最简单的一种关系。那就好了。
  我三姨说,你妈打过电话来了,说你要来,我就一直坐在门口等呢。
  我看到三姨摆了一桌子好吃的。我三姨还说,你妈说你还像小时候,最喜欢吃饺子,我们晚上就做饺子。我说好啊,录完节目我就回来吃晚饭。
  节目录得非常不愉快,因为那个从日本回来的男人不停地说话,他不停地说小酒馆里的妈妈桑品格非常高尚,她们很温柔,很女人,她们非常非常地懂男人,无论如何,她们绝不会使男人生气。
  有一个故事,当一个男人和他的妻子在森林遇到熊的时候,那个男人开始奔跑。
  那么,那个日本籍男人就在现场问我,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我说,因为那是一个坏男人,他想要抛弃掉他的妻子,自己跑掉。
  那个男人得意地笑起来,说,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可是如果这个问题由一个日本酒馆里的妈妈桑来回答,她会说,那是一个多么好的男人,他为了使自己的女人不受伤害,就跑起来,他牺牲了自己,宁愿让自己被熊吃掉,谁都知道,熊只吃活动着的动物,而且,难道他会跑过一只熊吗?
  我说,我又不是妈妈桑。
  在所有的人都大笑的同时,我站起来,问摄像师,这一段会删掉的吧?摄像师不理我,导演在旁边说,会的会的,我们也要后期制作的嘛。
  我回我三姨家,三姨正在包饺子,白菜猪肉馅的。
  在三姨忙碌的时候,我陪着她,端个碗儿,搬个椅子,说说话,我真的就以为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我妈妈了。
  三姨让我在家里多住几天,还说带我去开封看菊花,去洛阳看牡丹,我发现我妈和她的姐姐们都喜欢花,她们的爱好太相似了。
  我说我不去开封,也不去洛阳,我得回郑大去住,因为明天上午我就去西安了,我怕我赶不上火车。
  三姨有点难过,然后她执意要送我到门口,并且为我叫了车,直到车已经开出去很远很远了,她还在挥手,她真的很像很像我妈。
  我在车上接到了我的非洲男朋友的电话,他说他明天去肯尼亚,汇报一下。
  我说,你怎么什么都要告诉我?你上哪儿出差为什么都要告诉我?你去就去嘛,跟我说做什么?你这么喜欢汇报工作,打电话给你妈和我妈不就行了?
  他说,怎么回事?你的脾气怎么越来越坏?
  我说,你就是这样,我以前就这样,现在还这样,
  他说,我最近真的很忙很忙,不过也只两三个月没打电话给你,可现在不是打了吗?我也打电话给你妈了。
  我说,好啊,你怎么这么乖?
  他说,我刚刚才知道你搬出去住了,你……
  电话铃响。我说,我接电话,不说了,先这样吧。
  平安的电话,他说他一整天都在打电话,终于打到你接电话了。
  我说你总是惹我生气。
  平安说,我知道,我也检讨了整整一天了,因为无论我做什么都会惹你生气,于是我拿起电话前就下定决心只听听你的声音,可是我还没说话呢你就生气,要你对一个朋友好一点就那么难吗?
  我说,我的朋友会一天到晚打电话烦我?
  我和小念在郑州火车站遇到了一些小麻烦。他们正在装修车站,乱得很,所以我把小念装在了箱子里。我爬了一半楼梯,发现前面有个警察,他在查看所有人的行李,他要每一个人都把行李放到传输带上,没有人反抗他。他的眼睛很亮,所有试图混蒙过关的,都被他拦住,他要他们统统放下行李,重新再走一遍。
  于是我停留在楼梯上,开始发愁,当一群民工走过来的时候,我进入了他们,我和他们的被子和扁担们挤在一起,感到了万分的安全。我顺利通过了安检,那个眼睛很亮的警察正忙于斥责他们,要他们把所有的一切都放上传输带。
  然后我又付了一点微薄的小费,被一个戴红帽子的中年妇女从一扇隐蔽的小门领进了火车站,提前上了火车。
  我请坐在我对面的女孩子吃瓜籽,因为她在哭,车窗外面是她的男朋友,他趴在完全封闭了的车窗玻璃上,安慰她。当火车开动起来的时候,那个男孩子追着火车跑,一边跑,一边喊,我爱你。
  我请女孩子吃瓜籽,她不吃,她一直在哭,火车都开了快一个小时了,她还在哭。她真的很像很像两年前的我,每次我从北京回家,我也会哭,我当然哭得比她厉害得很,因为每一次我都以为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了,我和我的北京情人,我们没有未来。我们果真就没有了未来。
  可是后来我和她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我去洗手间的时候,她帮我抱小念,她去洗手间的时候,我帮她看行李。
  所以后来我得以探问她的隐私,我问她,你们是在什么地方认识的?女孩子回答我说,商丘热线,他叫轻轻海风,我叫白云飘飘。我就又叹了一口气。
  车到西安,女孩子希望请我吃一顿同盛祥或者老孙家的羊肉泡馍。我说不了,我还得找地方住,我们会在网络上再见面。
  我请出租车司机载我去大雁塔,他说大雁塔已经下班了。
  我说我要去那边住。他又说那边风水不好,不适合居住。然后他说,我带你去一间新酒店,设施都很新,风水也好。我冷冷地拒绝了他,我说我偏要去住大雁塔,谁也阻止不了。
  在我下车的时候,他留给我一个呼机号码,他说他可以带我去玩兵马俑和始皇陵,很低廉的租车费,你会喜欢上西安的一切。
  我在早晨拷那个司机,他飞快地来到了酒店的门口。
  他开车很快,我们一路上赶超了很多旅游公司的小巴士,当两辆车并行的那一个瞬间,我看到了他们烦恼的脸。只有我知道,他们还得经历更多的烦恼,他们得去看各种各样的博物馆、珠宝店和地宫鬼城,没有经验的自助旅游,就会变成最烦恼的旅游。可是他们的导游春风得意,踌躇满志,所有的导游都知道,怎么应付将要发生的一切。
  下午三点,我回到了西安。
  我坐在钟楼饭店接到了平安的电话,他问我去了一些什么地方?我说我什么地方都去过了,兵马俑,泰始皇陵,华清池和半坡村遗址,没有什么地方没有去过,我甚至已经逛完了碑林和一条仿古街。
  平安说你是飞的吗?这么快?你看到了一些什么?
  我说我什么都看到了,可是我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在夜深的时候爬上了南门,我在城楼上坐了很久。我很饿,可是我什么也吃不下,我去过了同盛祥,我掰了半个小时馍,其实它是一块坚硬无比的面饼,我很耐心,并且像小姐要求的那样,使每一块馍都均匀得像我的指甲那么大,可是后来他们端上来的那一碗东西 , 我一口都吃不下,它与我想像中的羊肉泡馍差距太大了。
  平安又打电话来,我不接,他就孜孜不倦地打下去,我想如果我再不接,他就会把我电池里的电全部都打光,可是我也不能关电话,我从来也不关电话,我总是以为,我爸会打电话给我,也许他一高兴就打电话给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他喝了很多很多酒,一高兴,就让我回家了。我一直都这么心存着希望。
  平安问我在哪儿?我说我在南门,城楼上到处都张挂着红灯笼,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还有一个矮胖子向我招手,有人告诉我,那是他们的市长,在等待他的日本客人。然后我问平安,我像一个日本女人吗?
  平安说,不像,你不像日本女人,你太残暴了,尤其对我,态度极其恶劣,可是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要对你好,你吃过饭了吗?我说,我吃过了一口羊肉泡馍,现在饿得很。
  平安说在南门附近,有一家攀记肉夹馍店,你给自己要一碗涝漕,再要一份最好的肉夹馍,你就可以享受到最温暖的晚餐了。
  我问平安,你是什么时候来过西安的?
  平安说,那是很多年前了,我总是念念不忘攀记的涝漕。
  我说,那还会有啊,也许早拆了呢?
  平安说你现在在西安,不是在北京或上海,西安几百年来就那样,而且再过几百年,它还那样。
  我下城墙,真是奇怪极了,我发现了一辆人力车,孤零零地等在城楼下面,在夜色中,显得特别古怪。我相信那是西安市惟一的一辆旅游观光用人力车。我要他带我去攀记,可是他却对我说,这么近,你不可以自己走过去吗?
  我惊讶地看着他,我说你不想做生意?如果你觉得太近,我们可以多绕几个圈子,观光一下,总之,我不想自己走过去。
  人力车很愉快,他带着我绕了一个非常巨大的圈子,当我们终于来到攀记的时候,他们已经下班了。
  我最后坐在一家小餐厅里,给自己要了一个小火锅。和我一起吃宵夜的,是餐厅的老板娘,只有我们两个人,面对着两只沸腾的小火锅,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后来餐厅老板娘说她很高兴,这么晚了,还有人做她的生意,她送了两只青口贝给我,她说希望你明天再来。
  出租车司机告诉过我,什么时候想去乾陵,再拷他。
  可是早晨,无论我怎么拷他,他都不回了。于是我打电话到总台,要他们给我找一辆去乾陵的车,他们愉快地答应了。然后我下楼,就发现一辆旅游公司的巴士车等在酒店的门口,我上车,问司机,我们不需要这么大的一辆车吧。
  司机说,又不是坐我的车,我们现在去火车站,马上就要发车了,你是最后一个。像在泰山一样,我得到了全车人热烈的欢迎,然后车开动起来了。有人告诉我,他已经等了三个小时,现在终于开车了,真高兴。
  导游小姐长得很漂亮,可是她终于遇到了一个对手,那个奇怪的女人,她除了法门寺和乾陵,什么地方也不去,赶她下车她也不进去。
  最后导游跟我商量,你得合作一点,至少你得假装什么都不明白,收费方面我们可以私下里解决。
  在我们密谈的时候,坐在我后面的老太太很注意地听我们说话,后来导游开始收取门票及导游费的时候,她指着我说,她交多少,我就交多少。
  然后她们就吵起来了,最后老太太生气,说,接下来,无论你带我去哪儿,我都不进去了。导游也生气,说,随你的便,你只要把去过的景点门票钱交我就行了,其他的,你不去我也不管了。
  我很小心地告诉老太太,我说,阿婆,接下来我们去乾陵,这个景点您得去,不去就很可惜,究竟您也是难得来一回。老太太不信任地瞪了我一眼,说,我就不去。
  回来,天已经完全黑了。我坐在车上,昏昏欲睡,我要求司机播音乐,他只有一盒磁带,他不得不放进那盒惟一的磁带,开始消耗自己的电池,然后我就听到了陈小春的声音:我没那个命哪,她没道理爱上我。
  我想起了鹭丝,鹭丝说,你走的那一天晚上,陈小春在有福城堡喝歌,如果你不走就好了,我们一起去看。
  我真怀念鹭丝。我想,上个月我还在厦门呢,现在我已经在西安了,这几个月我居然去了这么多的地方,而更多的地方我去过也不记得了,更没有记录下来。我只知道我买了三十七只银戒指,每一只戒指都来自不同的城市,整整三十七座城市,可是我什么都忘记了。
  我总觉得我在梦游,因为我好像去了太多的地方,我这么频繁地飞来飞去,连我自己都讨厌我自己了。
  以前我总是早晨一酲过来就开始厌世,可是到了晚上我就会好了,现在我到了晚上也厌世,真可怕。如果我每天早晨醒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就不会太厌世了。
  我这么想。
  我喜欢陈小春的声音,他好像什么都无所谓,而且在唱片公司的安排下,他做出了与体制不合作但是非暴力抵抗的姿态。
  我说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陈小春的现场,会毛骨悚然,浑身的毫毛都竖起来。可是我听过很多男人的声音,我还是最喜欢陈小春,以前我喜欢齐豫,她是如此地奇异,轻度的神经质,现在我喜欢陈小春了,所有敢于说自己找不到老婆的男人都是讨人喜欢的。
  在西安的整整五个小时,我听到的都是陈小春一个人的声音。他反反复复地唱,唱完“我没那个命”就唱“一把年纪了,一个爱人都没有。”
  所有的人都睡着了。
  我比别人听更多他的声音,因为司机故意捉弄我,他把每个人都送到他们要去的地方,最后只剩下我。他和他的车载我走遍了西安的角角落落,最后把我放在一个名字叫做竹笆市的地方。他以为我不熟西安。
  我确实不熟西安,可是我非常非常熟竹笆市。
  我去过竹笆市的春发生,为了看传说中的葫芦头,我在春发生对面的类型小店里洗了头,我还在在竹笆市附近的清真大寺古董街买了一串红珊瑚石的印度链子,现在我有两串了,一模一样的链子,之前的那串是在郑州买的,那时候它叫做红珊瑚石的西藏链子,当然郑州的链子要比西安的贵很多,不知道为什么。
  我在西安住了很长时间,我发现我应该永远都留在西安,它太适合我了。
  每天我都接到很多支支吾吾的电话,他们都是要告诉我,他结婚了。但是他们说的版本都不一样,他们有的说,他的妻子是四川人,有的说,她的妻子是湖南人,还有的说,他的妻子是山西人。他们惟一说的一模一样的话,就是,他骂你。
  我说怎么会?我在一年前就听到你们说,他在骂我,怎么过了这么久,他还在骂呢?或者,要么是你们在说谎,要么是他在说谎。我说完了才开始后悔,因为我不可以怀疑一个我爱过的男人,我怎么可以不信任他呢?两年前,就是因为我们互相不信任,才导致了我们不再相爱。
  我打电话给他,我说,是我。
  他啊了一声,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骂我了,你心里也知道,事实并不是你所说的那样。
  他说,我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更没有骂过你,你所听到的一切只是因为有很多闲人在搬弄事非,你怎么还和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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