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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惊梦-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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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以宁教训小女儿的话,是最透彻不过了。
  然,枫枫也好,雪雪也好,姐妹俩均是殊途同归,将自己身上拥有的幸福,不自觉地尽情消耗,使我这个在乔家之内唯一经历过跌倒、有过沉痛经验的大嫂,有点担心。
  积德载福,自是必然的。连在金钱上义无返顾式的花费,也能折福。
  我以乔正天结婚周年晚宴一事为例,我也透过名店订来一件乳白真丝的法国晚装应用,总值八万多元,我视之为一个奢侈的极限了,但还不比枫枫雪雪离谱,各自托辞,要亲到巴黎罗马走一圈,选购服饰,单是机票酒店杂用,已是六位数字!又不见得她们一年里头就走欧洲这一趟!
  董础础尝试跟乔雪一道成行,雪雪厌她既俗且老,不愿携她成行。础础又与乔枫不对劲,再加上乔夕认为妻子赴欧选购晚礼眼,实属多此一举,她就只有悻悻然在港办理这件“大事”!平白让娱乐周刊少了一则花边新闻。
  豪门盛宴真是穷奢极侈之事。
  人力物力时间精神等等直接间接支出“犀利”得难以形容。乔正天一向好胜,不肯让客人在背后稍讲半句不满,于是净是菜单,就已大费周张。要宴请的嘉宾实在多,只能在花园内张灯结彩,采取丰富自助餐形式宴客,乔正天于是正色道:“自助餐的菜式也能中西合璧,我们绝不能让客人误以为吃西菜省钱。故此一样要备办裙翅、新鲜鱼虾蟹,鲍鱼要四头的!”
  简简单单几句话,好比落井下石,让那公关部又忙个人仰马翻,急忙联络了本城最负盛名的筵席专家,立即筹组精美名贵的中西式菜单,让乔正天批准。
  敏慧把菜单让我过目时,我轻轻叹一口气,只道:
  “我没有意见!让主席拿主意好了!”
  富家一席酒,贫门三年粮!
  这关头千万别让自己无端端想起埃塞俄比亚!
  乔家的女人,除了家姑,一般都比乔家的男人更为这即将来临的盛典兴奋。
  算我对之最淡薄了,还不如乔晖的不将这整件事放在心上。他问:
  “下个礼拜天,要不要叫什么朋友,一起出海去?”
  我怪异地问:
  “你这么好精力?”
  “为什么?”
  “星期六晚上一个如此翻天覆地的华筵盛典,一旦过去后,应该连睡四十八小时才成!”
  “长基,你未老先衰!”乔晖轻轻吻在我额头上:“而且,爸妈才是主角,与我无干!”
  乔晖就是这样,生活上大多的事不关己,已不劳心。他很守本分,除了直接发生在我们夫妇俩身上的事儿外,他什么也少管。
  有时,我把头枕着双手,躺在床上给他讲一些有关乔氏或乔园的大小事,乔晖要不是听着就睡去的话,必然一个大翻身,抱住了我,大嚷:
  “老婆,老婆,隔壁塌楼也是他们的事,我和你管不了这许多,大被同眠,蒙头大睡好了!”
  真是!
  乔殷以宁一贯静静地生活,她只为自己的大日子特意缝了一件曳地的长旗袍,藏红色镶金银边的,穿在她毫不臃肿的身上,益显庄重华贵。
  “妈妈,你戴什么首饰?”
  一家人晚饭后,坐在园子内喝冰茶时,少有在家的乔雪,迫不及待地问。
  “玉吧!”殷以宁静静地一句话,更让人憧憬到翡翠的玲斑高雅。
  “你让我们戴什么了?”乔枫插嘴。
  “你喜欢什么就挑吧!”
  这是乔家惯例,每每有大喜庆,乔正天太太就拿出各套镇山之宝的首饰,让女儿儿媳选用,盛会过后,一律归还。
  乔正天太太的珠宝珍藏,非同凡响。固非乔家第二代的媳妇和女儿经济能力所容许购置的首饰可以匹敌。
  乔枫和乔雪闻言立即簇拥暑乔太太,要上她的睡房去。
  我还在呷着冰茶,坐得蛮舒服,不愿动身。
  董础础站起来,看我没有动静,面有难色。我这才想起来,送佛要送到西,我若不置可否,础础又如何好意思跟进家姑房去挑首饰?
  只得站起来,跟着上楼去。
  乔正天睡房连有小偏厅,我坐在那儿等家姑自睡房走出来。
  “我们不跟进去吗?”础础问。
  “坐一会吧!”我拍着沙发示意:“妈会拿出来给我们的。”
  家教是真真的差了几皮,没办法,人真是要讲出身的!乔家女和乔家媳在身分上是有分别的,础础老是搅不清楚!
  若不是为了不显得例外,我才用不着跟进房来,凑这种无谓高兴。
  其实,我的首饰,也万万不及家姑的名贵。除了一只十克拉的方钻,和一对两克方钻耳环,是母亲的私已,送我陪嫁之外,只有一个乔晖在我去年生日送的古典钻石胸针,比较得体。五年来这些首饰已出现在公众场合数次,在首饰亦如西般般要讲替换的今天,我的表现算是差强人意了。
  然,我从不计较。同一只十克拉方钻,在人们心目中,竟有真真假假之别。我看化了!
  这只全美九九色的方钻,当顾家地产业如日中天之时,戴在顾太太指头上,备受各方士女赞颂。
  到顾家落难,烂船尚有三斤钉。母亲握着我手说:
  “长基,再穷,妈也舍不得买掉这钻戒,这是你爸发迹后买回来给我的第一件名贵首饰。说要传给你,再传给你女儿!”
  母亲亲自替我戴上。婚宴上各宾客依然赞不绝口,无不窃窃私语道:
  “乔家娶媳妇,真真大手笔,十克拉一只方钻的送出去!”
  我紧咬嘴唇,没造声。忍住了泪。
  为什么人们认为顾长基不可能有如此出类拔萃的钻戒作陪嫁呢?如果顾家仍然叱咤风云的话,又何出此言了?
  往后,母亲移民定居加国之前,我为她举行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饯别宴,我把戒指重套在她的无名指上,把母亲拥在怀里,说:
  “你就再多戴它一次吧,纪念爸爸对你的深情!”
  母亲含泪点头。
  华筵盛开,各房亲友旧属,都替母亲饯行。背后里仍有闲言闲语,道:
  “现今的人造钻石手工了得,几可乱真!”
  我真想当场把那造谣人轰出去,名副其实的“食碗面反碗底”,坐在别人宴会上头讲主人的闲话,是人不是?
  所以,我看得很通透。最重要的是身家斤两,而不是首饰多寡。
  枫枫和雪雪陪着殷以宁,捧出了几个大锦盒。董础础立即站起来迎接,并且殷勤地接转锦盒,小心翼翼放在沙发前的几上。
  我稍远地坐到另一张贵妃椅上去。
  实在那沙发挤了三个人,也太逼隘了。
  殷以宁打开锦盒,随和他说:
  “你们看看有哪套首饰合用吧!”
  跟着加上一句:
  “雪雪,你先让枫枫挑,应该尊重姐姐!”
  雪雪嘟嘟嘴,乖乖地没作声。
  我突然想起慈禧太后,习惯有什么公主格格、福晋命妇进宫来陪着她乐了一天,就必然打开了首饰箱,让她们挑一些玩意儿。老佛爷因不是从乾清宫大门抬进来,正位中官的,大清律例下,她原本配不上用大红色的首饰,凡是侧室,首饰主绿。因此之故,最讨西太后欢心的恭王女儿大格格,每当慈禧嘱她自挑首饰,她必挑绿宝或者翡翠,以表示对侧室之色并无嫌弃。做人之难,处处反映在日常生活细节之上,真是感慨!
  我望住家姑和小姑子们,微微笑。
  殷以宁竟敏锐地问我:
  “大嫂,你定是把我看成那慈禧太后了?”
  我笑意更浓,不予否认。
  原来跟我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竟不是乔晖,而是他母亲。
  乔枫在考虑一套血红宝石,镶金钻的首饰,单是一对耳环就有成斤重,颈链是一颗颗白果大的红宝石,钻得密密麻麻,简直像枷锁!要是送我,我也嫌累赘,真是各花入各眼!
  董础础也目不转睛地死盯着那条红宝颈链,一脸焦灼,却不敢做声。
  乔枫又拿起另一串戴起来垂至胸口的南洋珍珠颈链,每一颗都浑圆得像龙眼肉,透着华彩,另外手镯、戒指、耳环、伴以质素极高的碎钻,配成一套。
  “妈,这两套,哪一套更适合我一点?”乔枫问。
  “看你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吧!”
  “银灰!看样子是戴红宝好一点,兼衬我的名字!”
  础础正想开口,我慌忙拦截她的说话:
  “配珍珠是素一点,但益显高雅,配你的性格比衬你的名字更重要呢!”
  “好,大嫂,我听你的,我挑这套珍珠。”
  我舒一口气。
  免去一场无谓风波,加重心病,总算一场功德,这董础础怎么到今天还摸不清乔家各人性格,由她开口劝枫枫放弃红宝,她宁可把那套首饰冲进马桶,来个一拍两散,也不会让自己不喜欢的人捡一丁点便宜。
  反是雪雪好玩,老实不客气他说:
  “这红宝石俗不可耐,将珠链戴在颈上又像尼姑,我敬谢不敏!”
  我和家姑都笑起来。
  “妈!我戴这套蓝宝好不好?星期六晚,我穿鹅黄色礼服,色有点对冲,也还算协调!”
  话还未了,乔正天刚好走回房里来,各人下意识地齐齐站起身。
  “怎么?开妇女会议?”
  “她们挑首饰,这个周末用!”
  乔正天横了女儿媳妇一眼,目光落到董础础手上捧住的饰盒上。登时正色道:
  “选好了没有?选好了先交回给母亲,那天傍晚才来领取好了!”
  “爸爸,别船头慌鬼,船尾慌贼的样子!”雪雪嘟长了嘴嚷:“谁还会把妈妈的首饰弄丢了?”
  乔正天毫不客气地瞪了乔雪一眼,不怒而威,道:
  “你有本事弄丢了首饰,我还有本事在遗产上头扣你应得的一份,那些没有继承权的闹出了事,我如何追讨?”
  如非耳闻目见,谁会相信在商场上大刀阔斧、干净利落的巨人,可以出言如此刻薄!
  各人无奈地放下了首饰,帮忙着殷以宁关上饰盒。
  一室沉寂,肃然引退。我走在后头。
  家姑叫住了我:
  “大嫂,你还没有挑呢。”
  我故意浅笑,说道:
  “不必了。有容乃大,无欲乃刚,我在学习。”
  此言一出,瞥见乔正天额上青筋暴现。有人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还得了?
  我怕他什么?物伤其类!站在这儿的都是女人,乔家媳妇不只董础础一人!
  对方毫不容情地大喊他妈的,我也有权不屑一顾,拂袖而行。
  走出了乔正天的睡房,乔雪向我扮鬼脸,吐舌头,还伸出了大拇指,在我脸前摇晃了两下,才跳跳蹦蹦地走回她北面的小屋去。
  董础础带点苍白的脸,好奇地望我一眼,匆匆走向东面。
  乔枫则干脆对我说:
  “大嫂,你何必替那姓董的女人出气,爸爸并非冲着你说刻薄话!”
  我没有答,跑回西厢去,打算蒙头大睡。
  乔晖看我一早就跑上床,喜孜孜地迎上来,一把抱着我:
  “今晚大家都回来得早,正好呢!”
  说着把整张脸压过来。谁知我大喝一声:
  “晖,你别搅三搅四的,要搅就到外头去,今晚别惹我!”
  乔晖莫名其妙地吓呆了。
  翌日早餐席上,各人到齐,默默地坐着,等乔正天下楼来。
  有时,真觉得自己住在集中营。
  乔正天出现时,少有的笑容满脸,一下子全桌子的气氛都稍稍轻松下来。很明显,各房各户,都与闻昨晚之事。只乔晖一人傻乎乎地不知道可能一朝山洪暴发,因为他老婆没有向他透露危机真相。
  乔正天和颜悦色地问:
  “我昨晚才跟妈妈猜想,结婚三十五周年纪念,你们几个孩子送什么礼物给我们呢?猜来猜去都猜不到!”
  各人连陪着笑脸都欠奉,默默地一边移动刀叉,一边听演讲。
  “妈妈猜,可能会给我俩铸个金牌,我看未必!”乔正天侃侃而谈:“这个筹办礼物的责任,若是落在雪雪身上,她又不见得会如斯老套,大抵给我俩老买套牛仔褛裤之类,暗示我们应追上时代!哈哈!”
  一桌子的人,只得乔正天自讲自笑,这种笑话,怎能叫人笑得出声?
  “若然买手是大嫂呢,那我更难猜测了,大嫂品味高雅,人又有个性,头脑顶灵巧,必定会买一些有意义,而富创意的礼物给我们!是不是?是不是?”
  唉!我看老人家支撑场面也够落力的了,做人总不能三分颜色上大红,不知道进退。乔正天这几下表现,已经算是向我们全体屈服,特别向我谢罪了。说到头来一句,他是长辈。
  于是,我堆满笑容,答:
  “的确是我一手包办的。现今还在保密阶段,希望你和妈妈会喜欢!要是不喜欢的话,罚我代表各人多叩一个响头,好不好?”
  乔正夭一叠连声他说好之下,各人才开始解了禁,七嘴八舌他说着闲话。我抬起头来,看到家姑嘉许而欣慰的神情,心头像熨过了一般暖流。
  乔家真有斟茶叩头的习惯,说到头来,今日再开明,乔家还是有家规的。
  平日在乔氏企业,各乔氏子弟,尊称乔正天为主席。乔园之内,若是一家子闲话家常,称呼还能随便喊声爸爸、妈妈。一旦有访客,乔正天喜欢媳妇称呼他们作老爷奶奶。对这些繁文缛节,我倒无所谓。就算称呼一声:我皇万岁万万岁,而能令乔正天飘飘然,何乐不为?乔家再添财富,他的开心亦不过尔尔,反倒是这些生活上的小感受,能令他兴奋,也就迁就下去算了!
  乔正天夫妇结婚三十五周年的正日,各人都早起了。管家三婶老早预备好了莲子鸡蛋红枣茶,又备了中式褂裙四套,分别送到各房来,除未出嫁的乔雪不用穿之外,其余自殷以宁起,乔家妇女都给装进金银壁线缝制而成的龙凤褂裙内。晚上宴会迎宾送客,都要穿这套特定服装,只中段时间,有舞会之设,我们才能换上西式晚服。
  乔正天夫妇在三婶摆布下,一交了吉时,就在正屋客厅内坐定,接受儿女媳婿的叩头大礼。
  一杯杯的甜茶,饮得乔正天夫妇眉舒眼笑。
  行过大礼之后,乔正天还是率领各有工可返的乔姓人上班去。
  只乔雪不知窜到哪个角落。乔正天心急,没等她就上了车。
  他的座驾才挥尘而去,乔雪就像只灵巧的小老鼠般,从旁走了出来,用手指戳她大哥的背脊:
  “唏!大哥!我要赶去做头发,今天不上班,秘书小姐那里有份紧急文件要我签,烦你代劳!”
  说罢,在乔晖脸上疼了一下,就走个没影儿。
  乔晖看我一眼,生怕我又说他惯坏乔雪。
  站在一旁的汤浚生,插了一句:
  “有机会的没有才具,有才具的人又苦无机会!”
  不幸得很,乔枫刚走过,问:
  “浚生,你算哪一类?”
  这种问题真不必问的,乔枫就有这个缺点,事必要无事生非,更爱逼人咄咄。
  汤浚生宜得另一部车子赶快开到。
  谁知乔枫毫不放松,无无谓谓地又加伤人自尊的一句:
  “我看你是才具,我是机会,两个人合拍起来,大把世界可捞,是不是?别忘记,缺一不可!”
  我真替汤浚生难过。
  不知道自古王侯之家,那些驸马是不是都得如此吞声忍气。
  我和乔晖都搁在办公室,直至中午,才再转返乔园,准备应付晚宴。
  乔正天有个习惯,别说宴会有人打点一切,他大老爷活像正牌大明星,灯光布景“茄厘菲”一应俱全,他才“埋位”。就算天上行雷闪电,天文台宣布十号风球,他都不会放过自己和下属一马,势必要办办公事,过足瘾头,才肯回家去休息。
  信不信由你。本港一刮台风,你立即往中环的私人会所走一趟,起码会碰上三四席大企业集团头头,率领高级职员在边吃边商议公事。风球高悬只是教码头苦力和天桥上的乞丐肯定休假一天而已。
  我放了一浴缸的水,先把自己抛进去浸个彻透。今夜,不知又要有多劳累。回想我和乔晖结婚的那晚,满城显贵云集,从早到晚,没有一刻安宁,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之后,累得扶着墙口到新房里来,乔晖还坚持要得其所哉,我差点大呼强奸!
  菲佣叩浴室的门:
  “奶奶来看你呢!”
  我匆匆裹着浴袍出来,看到殷以宁笑盈盈地捧着一个锦盒,说:
  “我给你送套首饰来!我知道你这孩子不会到我屋里来挑了!”
  我愕然,道:
  “妈,不必呢!我虽非小器,只是,这等身外物,可有可无,我今晚穿牛仔裤,也不见得有人会看我不起。”
  家姑笑,不作声,打开锦盒,取出了一条一望错愕,再看倾心的钻石颈链来。
  颈链刚围着颈项,款式非常简单,全条都是由两克拉方钻镶成,正中有一颗起码二十克的绿宝石,色泽墨绿,却出奇地光彩动人,兼通透玲珑,这是绝对上好的绿宝石,一般绿宝都色淡而浮泛,能如此踏实深沉,却晶光闪耀,绝无仅有。
  我从未看过殷以宁戴这条颈链。
  “我和正天前些时捧郑怕伯的场,从他手上承让下来的。宝石是故宫之物,辗转流传民间,镶工是意大利的,交给郑氏珠宝物色买家,正天便买下来。我们俩老相议着,给长基戴最配衬了!”
  “妈……”我一时语塞。
  “我们知道你喜欢戴妆嫁的钻戒和耳环,跟这颈链可最配衬了,也象征着乔顾两家的长辈都一般疼你!”
  我垂下眼皮,因觉有点温热。
  “妈,我惭愧,那天脾气不好,顶撞了爸爸两句!”
  “别傻!正天这人是老树枯柴,乔园之内事必有个小煞星克着他一点点才好!凡事讲理,有什么不对?”
  “可是,爸妈的爱护我心领,穿戴等闲事……”
  家姑没有让我说下去,便插嘴:
  “长基,你的潇洒还未到家呢!每个场合都应有恰如其分的装扮,今晚如你真的穿了牛仔裤出现,就是不识大体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洒脱是不以世情俗务烦心,做应该做的事。
  乔顾长基于是打扮得一如戴妃,盈盈浅笑,站在乔家长子身旁,迎近嘉宾。
  乔园灯火通明,车如流水、马如龙,一条马已仙峡道,今晚挤拥非常,特别多警卫服侍。全城冠盖富户出动,任何人有一丁点儿损伤,谁负责得起?
  谁以为哪个社会没有特权阶级?真真笑话了。
  乔正天夫妇领着我们排列在乔园大门,欢迎宾客。从七点到八点,一站整个钟头,迎入的嘉宾,不知有多少,都陆续集中到花园里头那个宽宏壮丽的大客厅里。
  一辆乳白色的摩根跑车驶进乔园来,只见乔正天笑意更浓,给身旁的夫人说:
  “果然来了!我以为请不到他呢!聂尔聆教授说他这个弟子医术一流,是近年英国心脏科的后起之秀,回香港来,给我介绍了!我的心脏一向不好,从此近水楼台,放心得多!”
  我的心微微抖动,脚下有点酸软,难怪的,已经站了近一小时。
  向着我们走过来一位高瘦俊朗的男士,脸孔清清秀秀,一头浓密的黑发,竟在两鬓微微洒了一小撮的雪霜,很温文、很温文地瞧着乔家的行列微笑,眼光柔和地先落在乔正天夫妇身上,非常地礼貌,伸出了友谊之手。
  “恭喜,乔世伯、乔伯母!”
  “难得你赏面,我来给你们介绍,文若儒医生!心脏科专家!”
  乔晖礼貌地与他握手,跟着轮到我。
  “乔太太,你好!”文若儒的声调低沉而清朗,有点像来自远方。
  “你好!”我微笑着招呼。
  文若儒跟乔家行列一一握手,最后握在乔雪的手上。
  我下意识地拿眼角瞥见乔雪很开心地歪着头,望着文若儒笑。那笑容像一朵万众期待、突然怒放的昙花,悦目惊喜,动人心弦。我从未认真地觉察这小姑子有如此璀璨美好的震撼力!毕竟,青春就是本钱。
  “大嫂!大嫂!”殷以宁在我身边喊了几声,我才如梦初醒。
  “趁这阵子嘉宾到得差不多了,回屋子里去换衣服了!”
  “快点,快点!”乔正天不耐烦地催:“八时三十分就开始卫星直播了!赶快下来!”
  我拖起了壁金的裙褂,举步维艰地走回西厢去。
  这裙是太重、太累赘了,害得我肩上心上,都像上了枷锁似的。
  回屋里去,脱下裙褂,在镜前呆住了。我闭上了眼睛听见有人说:
  “长基,你好可爱,你好美!”
  “美人也会迟暮,总有一天老了,怎好算?”
  “不会啦,你永远不会老!你老了的话,我也会老,是不是!”
  “是,是,天长地久!”
  “我们共同进退!”
  乔正天一再催促,要快快换好衣服,就得赶到花园客厅去。
  我重新再出现在宾客跟前时,微微起了一阵子的骚动,大概我是最迟入席的一个了。
  乔晖扶着我,让我坐下。在我耳边说:
  “长基,你好美!”
  仪式开始了,头顶上那只价值差不多足够资格单独申请上市的古罗马吊灯,光线调至最低。司仪是邹善儿,她作了简短的开场自,把乔正天夫妇请上主礼台上去。
  乔正天一定是很风趣地对嘉宾说了几句话,引得哄堂大笑。我因无故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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