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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世界(三)-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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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做?都是些民事纠纷!让不嫌麻烦的金俊山和爱管闲事的孙玉亭这些人调解去吧!
当然,既是这样,一把手的职位他可绝不会让给别人。某种程度上,他现在就靠这个徒
有其名的职务和“止咳片”来维持生存的。有两件东西从不离他身;药瓶子和拴在羊毛裤带
上的原大队部门上的钥匙。另外,本村权力的象征——大队党支部的章子,也锁在他家放钱
的小木匣里。
田福堂虽然常不出去,一整天躺在自家院墙外的破碾盘上,但实际上仍然严密地关注着
村中发生的每一件事。他的消息也特别灵通。只要村中有个什么事,总会有人及时到这个破
碾盘前向他通报或传播。双水村这盘棋他是熟悉的;他推演这盘棋的智慧足可以和诡诈的古
拜占庭人相比!是呀,村里哪个人他不知底?有些事的内涵和外延,他睡在这里也能品见
哩;甚至某个时间里谁心中想些什么,他也可以猜个十之八九!
这几天海民两口子引起的“吃鱼事件”和金光亮的“意大利蜂”跑得一个不剩,他都在
事发的当天就知道了。这些事只能让他窃笑。他尤其对金光亮的蜂跑得干干净净而感到一种
特别的快意。这几年,仗着新政策,前地主的大儿子就好象“翻了身”似的,气焰十分张
狂,据说经常在村中的“闲话中心”骂他田福堂。哼,在阶级斗争那些年里,他装得象一只
鳖!因此,当他听田福高说金光亮因蜂跑掉而急得坐在庙坪的枣树下嚎哭时,忍不住一边咳
嗽,一边“嘿嘿”地笑了……
就在金光亮的“意大利”蜂跑掉的第二天,他弟媳妇马来花来到这个破碾盘前,高喉咙
大嗓门告状说,金光亮在庙坪自家的一棵枣树边上又栽了许多泡桐树;这些泡桐树的根都扎
在了他们的枣树下,使他们的枣树失掉了养料,今年树上的枣子结的稀稀拉拉,比别人家至
少要少收三分之一。她强烈要求田福堂处理这事;说如果他不处理,她天天到这个碾盘前来
让他不得安生!
以前所有来告状的人,田福堂都推说他有病,让他们找金俊山或孙玉亭去。但今天是马
来花告金光亮,田福堂不免心中一动。这也许是给金光亮一点颜色的好机会!他早就想对这
个搞“阶级报复”的人反报复一下了,只是找不到个合适茬口。现在好!这是他弟媳妇告
他,拾掇他个哑巴吃黄莲!
这不是他田福堂反报复!这是他们自家人告他哩!田福堂这样想的时候,就对辣女人马
来花和颜悦色地说:“你反映的情况我知道了。这要会议上处理,我田福堂一个人处理不
了。你先回去。要是会议处理不了,你再闹也不迟嘛!村里解决不了,你不会到石圪节乡上
去?好,就这样。你路过给玉亭捎个话,叫他到我这里来一下……”
马来花走后不久,得到口讯的孙玉亭就一路小跑着来了。他好长时间都没有得到过福堂
的召唤,因此情绪异常地激动,直跑得人还未到,一只烂鞋就飞到了田福堂的面前。玉亭来
到破碾盘前,把那只先到的鞋重新拖拉到光脚上,问:“什么事?”
田福堂等一阵咳嗽过后,才说了马来花告金光亮的事。“嗨,村里这种事太多了!如今
吃是吃好了,但问题也越来越多了。许多纠纷一直搁着没解决……”孙玉亭跹蹴在田福堂对
面,大为感叹地说。
“我想咱们开个支部会,对有些事总得做个处理。咱们大概一两年都没开个支部会
了……”
孙玉亭一听说要开会,兴奋地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啊啊,他已经不开会很久了,甚至
对开会都有点想念哩!
孙玉亭兴奋之余,也有点惊讶:超脱了几年的支书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对工作积极起
来?是不是他有了“内部消息”,政策要转变呀?可能哩!他弟弟已经成了省上的大官,说
不定写信给他透露了些什么!
田福堂当即从裤带上解下大队部公窑门上的钥匙,交给孙玉亭,说:“你把会议室收拾
一下,再给俊山、俊武和海民通知到,叫他们晚上来开支部会。”
“要不要扩大一下?”
“不了!这是我们党的会议嘛!”田福堂断然否定了玉亭的意见。
福堂知道,扩大一下,就把孙少安也“扩大”进来了,在这些“政治问题”上,他依然
透彻的精明,说实话,在双水村只有孙少安才使他感到了一种真正的威胁。尤其是眼下,这
小子已经成了双水村头号财主,而且乡上县上都有了名气。他田福堂虽然再折不断这小子的
翅膀,但在他的权力范围内,能排斥他的地方,他绝不会放过;哪怕给他制造一点小小的不
满足哟!哼,你小子有钱有名,可村子里的事你连毛也沾不上根!我们开党支部会议,你小
子社员(他习惯这个称呼)一样,站到圈外去吧!
孙玉亭也不在乎扩大不扩大——反正有他能参加上哩!
尽管到了农忙季节,地里有一大堆活,但孙玉亭下午不再出山去了。他拿了原大队部公
窑门上的钥匙,匆忙地来打扫这个多年封门闭户的地方。
玉亭情绪激动地打开公窑门,脸却一沉。他在公窑积满尘土的脚地上呆立了片刻,实在
有点心酸。他看见,往年这个红火热闹的地方,现在一片凄凉冷清。地上炕上都蒙着一层灰
土,墙上那些“农业学大寨”运动中上级奖励的锦旗,灰尘蒙的连字也看不清楚了。后窑掌
间或还有老鼠结队而行。
孙玉亭发了一会愣怔,头上象妇女一样反包起毛巾,便开始打扫这间公窑。
忙了几乎一个下午,办公窑终于被玉亭重新收拾得一干二净。地上,炕上,还有那个小
炕桌,都被他弄得清清爽爽;墙上的锦旗揩抹了灰尘,又满目光彩,说实话,玉亭在自己家
里干活也没这么卖力。他是充满感情在做这无偿的营生;他在此间获得了精神上的满足!
傍晚,当他给其他几位党支部成员通知了开会的消息后,又赶回公窑用破报纸团蘸着口
水擦了煤油灯的玻璃罩子,灯罩擦净后,他才发现灯壶里连一滴煤油也没有了。公而忘私的
玉亭决定拿回家把自家那点不多的煤油灌上一灯壶。
天一擦黑,玉亭就赶回家胡乱吃喝了一点,又给公家的灯壶里灌满了自家的煤油,就拖
拉起烂鞋,兴致勃勃赶到公窑里。
他当然是第一个到会的人。
他把煤油灯点亮,放在小炕桌上,就专等其他四个人的到来。
支书田福堂,副支书金俊山,另外两个支委金俊武和田海民,都先后来到了这个他们已
经久违了的地方。
五个人凑到一起,都感到怪新奇的。大家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怎么?他们又开会了?
是呀,他们对开会都有点陌生了!现在,相互间就好象久别的熟人,不由一个看一个。
除过田福堂,所有人身上的劳动痕迹都加重了,脸也比过去晒黑了许多。
由于多时没在一块,五个人气氛倒很融洽,大家先说闲话。主要是说前不久的“吃鱼事
件”和“跑蜂事件”。由于海民在场,“吃鱼事件”说得少一些,集中说笑金光亮的“意大
利蜂”逃跑一事。金俊武开玩笑说:“那蜂可能是想了老家,跑回意大利去了!据说那是个
资本主义国家,生活比咱们这里好!”这话惹得大家哄笑起来。田福堂拿出了一盒“大前
门”纸烟,扔在炕桌上,让大家随便抽。这盒烟是两年前买回来的。一年前孙少安的砖场倒
塌后,田福堂启开破例抽了一支,就一直在小柜里搁着未动。
在党支部的成员们开会的时候,公窑窗户上亮起的灯光却让全村的人为之震动。
出了什么事?那地方可是好几年没亮过灯光了!是不是象已故田二所说,世事又要变
了?分开的土地是不是又要合起来,重新办大集体?哈呀,完全有可能哩!据有人看见,孙
玉亭一个下午激动得跑里跑出,在清扫那个公窑;而且把“农业学大寨”的锦旗都拿到院子
里晒了太阳……在双水村普通人疑虑地纷纷议论的时候,公窑里的支部会正开到了热闹处。
田福堂给众人叙述了“案由”以后,感概地说:“过去集体时,哪会出现这样的事!枣
树是集体的,由队里统一去管理了。如今手勤的人还经心抚哺,懒人连树干上的老干皮也不
能刮,据说每家都拿草绳子把自己的树都圈起来了。这是为甚?
“就那也不顶事。树枝子在空中掺到了一起。这几年打枣纠纷最多,一个说把一个的打
了,另外,都想在八月十五前后两天打枣,结果枣在地上又混到了一块,拣不分明。光去年
为这些事就打破了四颗人头……”金俊山补充说。“唉,回想当年的打枣节全村人一块就象
过年一样高兴!”田福堂感叹不止地说。
“枣堆上都插着红旗哩……”孙玉亭闭住眼睛,忘情地回忆说。
“说这些顶球哩!现在看金光亮的泡桐树怎么处理呀?”金俊武打断了那两个人对“革
命岁月”的美好回忆。孙玉亭说:“如果是过去的话,一绳子把这个地主的孝子贤孙捆起
来!”
“你就说现在吧!”田海民插嘴说。
“现在……”孙玉亭想了一下,“现在人家外面都兴罚款……”
“对,好办法!咱们也按改革来,罚款!限他金光亮十天时间刨泡桐树;如果不刨,一
棵树一年罚十五块!”田福堂象当年一样有气派地说。说完后猛烈地咳嗽了一阵。
大家看再也没什么好办法,便一致同意用罚款的形式强迫金光亮刨树。不处理也的确不
行!如果都在自家的枣树旁栽泡桐,过不了几年,整个庙坪的枣林就要毁了;而这片枣林是
双水村的风光之地,人人在感情上都不能割舍。
处罚金光亮的事定下来之后,副支书金俊山顺便提起了孙玉厚在分给个人的责任田里栽
树的问题。他婉言对玉亭说:“你回去劝劝你哥,他有的是栽树地方,栽到责任田里,这以
后是谁的?”
世事一变,都是公家的!叫栽去!”田福堂沉下苍白的病容脸,心怀不满地说。
大家因为玉亭在场,没再对此事发表意见。
金俊山又提起另一件事,说:“这两年我最头疼的是新建家的人窑顶上留水沟的问题。
过去都是集体的地,水沟走哪里都行。而现在地分到个人手里,谁也不愿让别人的水沟走自
己地里。可有些水沟不经另外人的地,就只能让山水在自己窑面子上往下流……福堂,你看
这有个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过去这些事还要咱两个管哩?玉亭就解决了!现在咱不管!让他们到石圪节乡上打官
司之!”田福堂怨气十足地说。“还有哩!”田海民补充说,“现在有人把坟往水地里
扎……”
大家都知道海民说的“有人”是指他的邻居刘玉升。刘玉升根据神的“指示”,说他父
母的老坟地风水不好,新近便挪到了分给他的川道水地里。而村里曾有过决定,坟地一律不
能占水地,海民对住在自家隔壁,刘老汉成见很深,借机提出了这问题。
但大家都没言传。一般说来,这些世俗领袖都不愿惹那位神鬼的代言人。即是他们不信
神鬼,但他们的家属或亲戚都不同程度有迷信思想……除过金光亮的“泡桐树问题”,看来
其它事虽然提出来了,也只能不了了之。
最后,孙玉亭提出了他女婿金强要地皮盘建新窑洞的“议案”。玉亭此刻私而忘公,提
出了田家圪崂这面一块人人垂涎的好地皮;其理由是他没儿,老了要靠女婿,两家住近一
些,好照顾他们。
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对玉亭提出的要求——尽管按各种条件论,这块好地盘怎么也轮不到
金强!大家不反对的原因既复杂又简单。除过玉亭本人,田福堂不会反对玉亭;玉亭终究是
“他的人”。金俊武更不会反对,因为金强是他的亲侄儿。自从孙玉亭的女儿卫红和他侄子
金强联姻后,金俊武就不可能再和孙玉亭过不去了。至于当年玉亭和他弟媳王彩娥的“麻糊
事件”,也早已烟消云散;那个风骚女人几年前就改嫁,成了纯粹的外人,而玉亭现在却成
了他的亲戚!
在金强的地盘子问题上,金俊武、孙玉亭和田福堂都心照不宣地站到了一块。金俊山和
田海民怎么可能向这个强大的临时联盟挑战呢?
瞧,中国农村的政治已经“发达”到了何种程度!
这个多年来的支部会零零拉拉一直开到鸡叫一遍才结束,令人惊讶的是,其他人都熬得
打起了哈欠,而福堂同志自始至终精神饱满!
是的,通过这个会,给了田福堂一点小小的精神刺激,使他几年来的颓丧情绪神奇地得
到了改观……会后不久的一天,田福堂竟然回心转意,真的决定动身去看望自己的女儿和儿
子。是啊,说心里话,几年来,他急是急、气是气,但梦里都在想念自己的儿女。再说,现
在又有了孙女外孙子,他急切地盼望能很快地见到这两个亲亲的亲骨肉!
老伴一听说丈夫要出门去看望儿女,高兴得一边抹眼泪,一边用发抖的手为他准备上路
的行囊——主要是为两个小孙子打闹礼物。
田福堂准备先到黄原去看女儿,他担心弟弟调到省里去当官后,他女儿在黄原就失去了
靠山。当然,还有她公公李登云哩。但他亲家是个卫生局长,不掌什么大权!
他打算在看完女儿返回的途中,再去看儿子。至于是不是要把润生一家人接回双水村,
他还没拿定主意,只能等他到那个陌生的外县村庄见了他们再说……在金光亮蹶着屁股,一
脸哭丧用镢头在庙坪刨他命根子一样的泡桐树的时候,田福堂就暂时告别了那个破碾盘,咳
嗽气喘地在村中上了长途公共车,动身到外地看望他的儿子和女儿去了。
润叶在四月上旬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儿子。
三十一岁生头胎孩子,往是令人担心的。临产前四五天,婆婆刘志英就坚持让她住进了
自己任党委书记的黄原市医院。妇产科最好的大夫已经做好了剖腹产的准备。结果孩子却顺
利地自然出生了。
孩子取名“乐乐”,官名李乐。
乐乐的出生确实乐坏了这家人。母子从医院回家后,向前高兴得哭一阵又笑一阵。李登
云和刘志英更不用说,他们不仅雇了保姆,而且两口子都失去了上班的热情,在整个月子里
轮流帮保姆侍候小孙子和儿媳妇。向前满怀激情,以轮椅代步,一天忙着亲手做六七顿饭。
儿子的出生,使润叶真正体验到了一种更为丰富和深刻人生内涵。一个过了三十岁的女
人,第一次做了母亲,那心情完全可以想得来。
现在,她已经上班了。再有一个星期,乐乐就过“百日”。
去年秋末,润叶由原来的少儿部长提成了团地委副书记,因为工作责任重大,也更繁忙
了。她主要还是管少儿部和文体方面的工作,经常要组织一些学生职工的娱乐活动和体育比
赛。
关于她的提拔,社会上也有一些攻击性的传言,说她是她二爸调到省上后,逼着让黄原
地委提拔的。另一种传言是,地委有人为了讨好升迁的田福军,便想提拔了他的侄女,前一
种说法显然是恶意制造的谣言,至于是否有人为了讨好田福军而在提拔她的问题上“做了工
作”,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但愿不是这样。
不管怎样,对田润叶来说,她在生活和工作中都面临新的考验。她要照顾孩子,还要照
顾残废的丈夫;新的职务又要求她在工作中投入更多的精力。团的工作的特点是社会性强,
她得经常离开机关,到外面去活动。
好在孩子的许多事不要她过分操心。丈夫,公公和婆婆,加上保姆,四个相帮着抚哺,
公公和婆婆把乐乐象命根子一样看待,孩子正常哭几声,婆婆就赶忙把医生叫到了家里——
反正她管着一群医生!
润叶基本没有奶汁,因此不必经常跑回家给孩子喂奶。公公和婆婆为了照顾儿子和孙
子,已经把宿舍调整到了他们单位下面的二楼上。白天,孩子就经常在他们家——因为那里
房屋宽敞,条件也好一些,只有晚上,润叶才把孩子接回自己家。
虽然丈夫是个残废,但润叶现在对这个家感到很满足。全家都爱孩子,也爱她,尽量减
轻她在家里的负担,使她能集中精力搞她自己的工作。
现在,我们的润叶心情象湖水一般平静。生孩子以后,她变得丰满起来,脸颊上又出现
了少女时期的红润。因为她的工作是和青少年打交道,所以衣服穿著也不象一般搞行政工作
的女干部那样刻板规正。她穿的通常都是那种流行的较为自由的式样,又给人一种高雅的朴
素感。
对一个女人来说,这是一个最富魅力的年龄。花朵是美丽的,可成熟的果实更让人喜
爱,年轻漂亮的团地委副书记出现在公众面前,许多男人都不由得对她行“注目礼”。当人
们又知道这样一位出色的女人,丈夫竟然断了双腿,整天靠轮椅生活的时候,不免大吃一
惊,表现出一副难以理解或不可思议的样子。其中有几个自认为出类拔萃的年轻中层领导,
曾先后试图替她弥补个人生活的“不幸”,结果发现不幸的是他们自己。当然,田润叶已经
是个成熟和具备一定文化素养的女性,她不会极端地对待这些男人们的“好意”,通常微笑
着用几句尖酸的话使这些“同志”羞愧地退开了。
不!如果她的丈夫是个健康而强大的人,他们感情不合而又不得不生活在一起,那么,
她田润叶也许会寻找另外的感情——作为生活在眼下时代的青年,尽管她还是个什么团地委
副书记,但她理解别人类似的感情。她不能同意上一代人对此类感情抱有的那种绝对的谴责
态度。当然,她不赞成她的好朋友杜丽丽的做法,至于她自己,情况和别人大不相同。她现
在对自己的丈夫有一种深厚的怜爱的感情;不仅有妻子对丈夫的感情,而且还有一种母亲对
孩子的感情。
唉,他已经那样不幸,又那样的热爱她;她如果做出某种对不起他的事,首先自己的良
心就无法忍受。最终受伤害严重的也许不是向前,而是她自己。真的,如果是那样,她怎能
再忍心面对他儿童一样善良和纯真的笑容呢?这将不仅是妻子对丈夫的残忍,而是母亲对自
己孩子的残忍。
他不能不让人心痛啊!每次下班以后,她一进门,总是看见他把饭菜做好用碗扣在桌子
上,自己坐在轮椅里静静地等她。他见她回来,确实象孩子盼回了母亲,高兴得用舌头舔着
嘴唇,跌跌马趴地张罗着为她添场夹菜。好多情况下,她都忍不住想流泪——这很难说是因
为幸福,而是一种深深的人生的感动。
人啊!很难仅仅用男欢女悦来说明我们生命大地的富饶与贫瘠……
这是七月里一个细雨蒙蒙的下午,田润叶匆匆地走过水迹斑斑的南大街,往家里赶去,
本来是星期天,但市上举行“青少年宫”落成典礼,她不去出席不行。
拐进家属区时,她的外衣都淋湿了,两只布鞋也糊满了泥浆。她没带任何雨具;因为离
家时,天虽然阴着,但没有落雨的迹象。
她本来想顺路到二楼婆婆家看看儿子,但浑身水淋淋的,只好先回二楼自己家去换衣服
和鞋袜。
保姆和孩子都在下面,家里只有向前一个人,不过,她进门后,见通往客厅的门闭着,
听里面向前不知在鼓弄什么,叮叮咣咣的。润叶因急着换衣服,也没看他干什么——丈夫闲
着没事,经常搜寻着做点零碎活;有时把还能用的东西都“修理”得不能用了。让他干去!
闲呆着也着实是寂寞。
她进了卧室,扒掉身上的湿衣服,从大立柜中拉出另外的一身换上。这时,她听见那边
叮叮咣咣的声音停止了;他显然已经知道她回到了家里。
润叶换好衣服,把头发用干毛巾擦了擦,就弯腰在床下面寻一双布鞋,以便换掉脚上又
脏又湿的那双。但她却怎么也找不到她要找的那双旧鞋。
奇怪!哪儿去了呢?其他人一般从不进他们的卧室,鞋怎能不翼而飞?是保姆拿去卖给
了收破烂的老头?这不可能!保姆是个很规矩的农村姑娘,不会干这种事。
润叶又在床下仔细翻搅了半天,她这才发觉,不仅那双布鞋没有了,她的另外几双鞋和
向前的许多鞋也没有了。她一刹那间紧张地想,是不是家里进来过小偷?但很快又否定了这
种想法——新鞋一双没少,贼娃子偷那些旧鞋干啥?再说,向前一整天都不离家,小偷怎能
进家来呢!正在疑惑之时,她看见向前坐着轮椅从客厅那边拐过来,停在卧室的门口,舌头
舔着嘴唇,很不自然地看着她,脸上甚至有一种抱愧的神色。
怎么啦?她也停止了找鞋,不解地看着丈夫。
“你先把胶鞋换上,那双鞋……”向前吞吞吐吐说。“怎么啦?’她开口问。
“那双鞋……让我拆开了……还没弄好。”向前仍然有点咄呐。
“拆开干啥?”润叶越来越莫名其妙。
向前低倾下头,说:“我想学钉鞋,因此……”“钉……鞋?”润叶还是反应不过来丈
夫究竟是怎么去了。
“嗯……我让过去一个开车的朋友捎着买了一套钉鞋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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