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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世界(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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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幸福……“只要我活着,我就会准时在那地方等你!”他说。

“为什么不是活着!我们不仅活着,而且会活得更幸福……反正象当初约好的,咱们不
一块相跟着回黄原,而是同一个时刻猛然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想起那非凡的一刻,我常
激动得浑身发抖哩……”

他们在这里已经坐了好几个小时,但两个人觉得只有短短一瞬间。

之后,少平带着她去后山峁的小森林中转了一阵。他摘了一朵朵金灿灿的野花,插在她
鬓角的头发里。她拿出小圆镜照了照,说:“我和你在一块,才感到自己更象个女人。”

“你本来就是女人嘛!”

“可和我一块的男人都说我不象女人。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的性格。可是,他们并不知
道,当他们自己象个女人的时候,我只能把自己变成他们的大哥!”

孙少平笑了。他很满意晓霞这个表白。

“你愿不愿意到一个矿工家里吃一顿饭?”他问她。“当然愿意!”她高兴地说。

“咱们干脆一起到我师傅家去吃晚饭。他们是一家很好的人。”

少平接着给晓霞讲了王世才一家人怎样关照他的种种情况。

“那你一定带我去!”晓霞急切着说。

少平十分想让王世才和惠英嫂见见晓霞。真的,男人常常都有那么一点虚荣心——想把
自己的漂亮的女朋友带到某个熟人面前夸耀一下。他当然不敢把她带到安锁子这些人面前。
但应该让师傅两口子和晓霞见见面。同时,他也想让晓霞知道,在这偏僻而艰苦的矿区,有
着多么温暖的家庭和美好的人情……

这样,下午五点钟左右,他们就从南山转下来,过了黑水河,通过坑木场,上了火车道
旁边的小坡,走进王世才的小院落。

师傅一家三口人高兴而忙乱地接待了他们。他们翻箱倒柜,把所有的好吃好喝都拿出来
款待他俩。尽管少平说得含含糊糊,但师傅和惠英马上明白了这个漂亮的姑娘是他的什么
人。听说她是省报的记者后,他们大为惊讶——不是惊讶晓霞是记者,而是惊讶漂亮的女记
者怎么能看上他们这个掏炭的徒弟呢?

直到吃完饭,他们热情地把少平和晓霞送出门口的时候,这种惊讶的神色还挂在他们脸
上。他们的惊讶毫不奇怪。即是大牙湾的矿长知道省上有个女记者爱上了他们的挖煤工人,
也会惊讶的。这惊讶倒不是出于世俗的偏见,而是这种事向来就很少在他们的生活中发生!

当少平引着晓霞,下了师傅家外面的小土坡,走到铁路上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
了。再过一个多小时,他就要带着她下井。他的心情不免有点紧张。晓霞第一次到一个危险
的地方,他生怕出个差错。好在王世才也知道了晓霞要下井,说他一会亲自领着他们去。

现在,他们在黑暗中踏着铁轨的枕木,肩并肩相跟着向矿部那里走去。远处,灯火组成
了一个斓漫的世界。夜晚的矿区看起来无比的壮丽。晓霞挽着他的胳膊,依偎着他,激动地
望着这个陌生的天地。初夏温暖的夜风轻轻吹拂着这对幸福的青年。在黑户区的某个地方传
来轻柔的小提琴声,旋律竟是《如歌的行板》。这里呀!并不是想象中的一片荒凉和粗莽;
在这远离都市的黑色世界里,到处漫流着生活的温馨……

晓霞依偎着他,嘴里不由轻声哼起了《格兰特船长和他的孩子们》中的那支插曲。少平
雄浑的男中音加入了进来,使那浪花飞溅的溪流变成了波涛起伏的大河。唱吧,多好的夜
晚;即便没有月亮,心中也是一片皎洁!

当他们忘情地在铁路上走出一段后,猛然在旁边的山崖下蹿出一条黑影,径直堵在了他
们面前。

他们不由紧张地站住了。少平从轮廓上看出,这是他师兄安锁子!

这头变态的公牛要干什么?他是否发了疯?

少平不由捏紧了双拳。

“你们吃过饭了?”黑暗中果真是安锁子在说话。“我听说你的……女人来了。又听说
你们到师傅家去吃饭。我划算吃完饭天黑看不见路。就……”

“那你怎么不上师傅家来?”少平没有明白安锁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没好意思。”安锁子嗫嚅说。“我是专门拿手电给你们照路的,怕天黑,你们
有个闪失……”

天啊,原来是这样!少平真想为他的“雷锋精神”而扇他一记耳光!

“走吧,我在前面给你们照路……”安锁子殷勤地说。

他说着便调转身,捏亮了手电——他们眼前即刻出现了一道多余的光亮。

少平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该怎么办。这家伙!竟然干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事!

不过,他感觉,这令人厌恶的举动似乎还不包含恶意。

他只好和晓霞在安锁子照出的道路上继续往前走。他给晓霞介绍说:“这是我们一个班
的工人,叫安锁子。”

晓霞并不知道这是怎样一个人,听说这人和她的少平一块干活,赶忙走前一步,要和安
锁子握手,安锁子立刻把手电筒从右手倒在左手,慌得手在腿膝盖上擦了擦,象抓炭火一般
握了一下晓霞的手。

少平几乎要笑了。唉,这个人……走到有灯火的马路上时,安锁子连看也没看他们一
眼,就说:“现在能看见路了……”说完便象逃跑似地返身回了黑暗中。

直到现在,孙少平也无法理解安锁子究竟为什么要这样。有些人的某种行为也许永远使
别人无法理解——甚至连他本人也理解不了!不过,从内心深处,少平对他这粗鲁的师兄倒
也有一丝怜悯的温情……这时,他们看见,宣传部长正立在矿部门前,笑容可掬地在恭候着
他们了。


第十一章

短短一天之中的经历,使田晓霞眼花缭乱,应接下暇。感情与思绪一直处在沸点,就象
身临激流之中,任随翻滚的浪山波谷抛掷推涌,顾不得留意四周万千气象,只来得及体验一
种单纯的快感。

瞧,现在她又怀着无比的新奇与激动,在矿部二层楼的一个单间里换一身矿工的作衣,
准备经历一次井下生活了。

当她换好衣服来到隔壁的时候,少平、宣传部长和安检员,都忍不住笑了。晓霞穿的是
男人的作衣,衣服太大,极不合身,显得象孩子一样。她在墙上的镜子前照了照自己的模
样,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时候,王世才赶到了。

于是,他们一行五人出了矿部大楼,走进井口旁的区队办公室。少平和王世才去换作
衣,宣传部长去给晓霞领了一套灯具。

等上下井的工人们都完毕以后,他们最后一罐来到地下。晓霞立刻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当走到大巷灯光的尽头,踏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后,她不由得紧紧抓住了少平的衣袖。接着便
是过风门,爬滑溜的大坡,上绞车道。少平一路拉扯着她,给她说明旁边的设备,介绍井下
的各种情况。她只是一直惊讶地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他们爬进了工作面旁边的回风巷。本来,接连通过的那些巷道就已使她震惊不
已,而没想到还有这么令人心惊胆颤的地方!

她紧紧抓着少平的手,和他一起弯腰爬过横七竖八的梁柱间。这时候,她更加知道她握
着的这只手是多么有力,亲切和宝贵。热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汗水一起在脸上漫流。她也
不揩这泪水——黑暗中没有人会看见她在哭。她为她心爱的人哭。她现在才明自,他在吃什
么样的苦,他所说的沉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好不容易到了掌子面煤溜子机尾旁边。王世才象猴子一般灵巧地穿过那些看起来摇
摇欲坠的钢梁铁柱,到机头那边让溜子停下来。震耳欲聋的巨大的响声停歇了。他们在这头
稍事停留,等待王世才返回。

掌子面一荐炮刚过,顶棚已经支护好了。正在攉煤的工人也暂时停下来。他们知道这是
来参观的人。因为班长亲自带路,还跟着矿上的领导和安检员,知道参观的是个“大人
物”。安锁子似乎知道来的是谁,不过,这家伙今天倒也没说什么粗话,而且把屁股上开洞
的破裤子也穿上了。溜子停下一会后,王世才又象猴子一样从溜槽上爬过来。“走吧!”他
有黑暗中招呼大家说。

少平几乎是半抱着晓霞,艰难地从溜子槽上爬过掌子面,好不容易来到漏煤眼附近的井
下材料场。

他们这才又直起了腰。

现在,晓霞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脸黑得叫人认不出来她是女的。

直到现在,她还紧张得没说一句话。是的,她反应不过来这就是井下的生活,这就是她
亲爱的人常年累月劳动的地方!她眼前只是一片黑色;凝固的黑色,流动的黑色,旋转的黑
色……

现在,已经是深夜两点钟了。按原来说好的,少平不再上井送她。那么,他们就要在这
儿分手告别——就在此刻!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此时此刻,真有一番生离死别的滋味!

黑暗中,她再一次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她愿自己的手永远留在这只手里而不再放脱。

“我就不再上去了。”他说。

“我还要来大牙湾……”她说。

宣传部长和安检员在旁边等着她。

他放开了她的手。他和师傅目送着他们离开村料场。

一直到巷道拐弯处时,她又回过头来,在一片漆黑中徒劳地寻找他的身影。她看见远处
有灯光在晃动。她无力地举起自己手中的矿灯,摆动了几下——这是最后的告别……晓霞不
知道自己是怎样上井的。

当她洗完澡回到招待所,躺进干燥而舒适的被窝里,就象刚刚从雷鸣电闪的暴风雨中走
回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不尽的黑色在眼前流动着……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没有从远
方的地平线上露脸,她就坐进大牙湾矿那辆唯一的小轿车离开了这里。矿上前来送行的领导
在车窗外挥手道别。但她根本没有在意那几张殷勤的笑脸。眼前流动的仍然是黑色。

她泪眼朦胧地告别了大牙湾。大牙湾的一切都深藏在她心中。别了,大牙湾。我说过,
我还要回到这里来。这里有我梦中都思念的那个人。任何堂皇的地方,怎么能和这里相比?
我最喜爱的颜色也将是黑色。黑色是美丽的,它原来是血一般鲜红,蕴含着无穷的炽热耀眼
的光明……汽车飞驰过绿色的山野。

太阳升起来了,山岭上高压线的铁塔一座连着一座,一直排向遥远的天边,象蓝天上展
翅腾飞的雁行。山坳里,那些相距不远的矿区,用黑灰两种色调在黄土地上涂抹出它们巨大
的图形。满载的运煤专列隆隆地冲上缓坡,喷出的乳白色蒸气淹没了铁道旁的那些小小的村
庄。

汽车从盘山路降入沟道。视野立刻窄狭了。紧接着,就是铜城市区林立的楼房和耳熟的
嘈杂声。

晓霞在铜城南郊飞机场大门前下了车,提起她那只漂亮的皮革包,和司机打了声招呼,
就走进候机室的大厅。大厅极其宁静。稀稀落落的旅客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在售货柜前悠
闲地踱来踱去,挑挑拣拣买东西。有几个人坐在舒适的皮沙发里,静静地望着大厅天花板上
的枝形吊灯。扩音器里放出轻柔的音乐,一位新近走红的女歌星正用沙哑的嗓子娇声嗔气唱
一首流行歌曲——假日里我们多么愉快,朋友们一起来到郊外,天上飘下毛毛细雨,淋湿了
我的头发,………。

田晓霞竟不知所措地在光洁如镜的水磨石地板上呆立了片刻。眼前这样的场所本来是她
极熟悉的,现在倒有点陌生了。她耳朵里还轰隆隆地响着溜子的转动声,眼前仍然流动和旋
转着一片黑色……她在候机室的大厅里呆立了片刻,才慢慢地回到了眼前的现实中。这里太
宁静了,静得叫人有点心慌。她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还来得及吃点东西。

她很快走进候机室餐厅。

现在,她双脚踏上了柔软的红地毯。

红地毯不时在她眼里变为黑色。

她恍惚地在柜台上要了一杯热牛奶和一小块蛋糕,然后端到餐桌上静静地吃起来。不一
会,透过餐厅的大玻璃窗,就看见省城飞来的客机降落在了停机坪上,机翼在阳光下闪着耀
眼的银辉。

半小时后,她坐着这架飞机冲上了碧蓝的天空。

飞机进入水平飞行以后,她解开安全带,侧过脸从舷窗望出去,只见下面一片白云在翻
腾。在那卷奔跃的白色浪潮的远方,她似乎看见他从地平线那边向她走来,黝黑的脸庞,露
出两排整齐坚实的白牙齿微笑着,双脚踩踏白云彩大步地向她赶来……

少平!少平!她心里默默地呼叫着他的名字,喉咙一直象被什么堵塞着,胸腔里烫伤似
地灼热。

不到一个小时,飞机就在省城西郊的机场降落了。

她用手指悄悄抹去眼角的两颗泪珠,提起皮革包走下舷梯。六月灿烂的太阳美好地照耀
着外面的世界。候机楼前面巨大的花坛里,五彩缤纷的鲜花如锦似绣。远处都市无尽的建筑
群矗立在绿色的树海之中。

田晓霞突然看见,在停机坪出口处的铁栏杆后面,她的同事高朗正在人群中向她招手。
他显然是专门来接她的。她心头即刻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高朗是和她一起进省报的。他是西北大学中文系的毕业生。由于去年进省报的大学生就
他们两个,而且又同时分在了城市工作组,彼此很快就熟悉了。报社向来是个论资排辈的单
位,他们作为“孙子辈”,不免和“老子辈”、“爷爷辈”们有些撞磕,因此两个同辈人的
关系也自然变得亲密起来,高朗知识面宽阔,人也不错,他们很能谈在一块。只是不久前,
晓霞敏感地意识到,这家伙对她有点过份的殷勤,似乎要表达什么“意思”了。她向来不是
那种狭隘姑娘,不愿因此就伤害一个好人。现在也还没必要告诉他自己有了男朋友。如果他
真的要说出什么“求爱”之类的话,那时她才可以直截了当告诉她和少平的关系。

顺便说说,高朗的父亲是这个省会城市的副市长;他爷爷就是中央那位大名鼎鼎的高
老。高步杰老汉现在是中纪委常委。这样说来,高朗实际上也是原西人,和晓霞是同乡。不
过,他在北京爷爷膝下长大,上大学时才考到这个城市。但他从来没有回过原西县,故乡观
念十分淡薄。他可以说是一个“完整”的北京人。

晓霞现在已经和高朗握过了手。他们相跟着出了候机室,来到外面的广场上。

高朗是带着市政府的小车来接她的。他看来情绪很高涨,似乎专意为接她而打扮了一
下,皮凉鞋闪闪发光;笔挺的西裤,雪白的短袖衫,脖项里打一条深红色领带。晓霞看他这
一身装束忍不住想笑——他几乎象国际旅行社的导游或高级宾馆的侍应生了!

小车飞快地驶出机场内那条足有五华里长的林荫大道,然后加入到大街上洪流一般的汽
车和行人之中。

车速慢下来了,透过车窗,都市五光十色的景象在缓缓流动。两边商店的大玻璃橱窗
中,假时装模特儿带着永远不变的微笑,在机械地作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大街上行走的人们
都已经换上了夏装;浓密的中国槐下,姑娘们五彩斑斓的花裙子飘飘曳曳,象孔雀尾巴一般
耀眼夺目。四面八方传来录音机播放的刺耳的流行歌和电子音乐。

“我算得很准,知道你今天回来,而且是坐飞机回来!”高朗仰靠在后车座舒适的椅背
上,用略带北京土味的普通话说。“谢谢……最近有什么重要新闻?我可是几天没看报
了!”她岔开了话题。

“国内新闻嘛,总就是那些工农业简报!最重要的新闻是,六月十四号世界杯足球赛开
幕式上,比利时队以一比零战胜了上届冠军阿根廷队。唉,阿根廷算上倒霉透顶了!就在输
球的同一天,他们驻马尔维纳斯群岛的军事长官梅嫩德斯将军打起白旗,向英国军队投降
了!”

“是吗?还有什么重要新闻?”

“另外嘛……红色高棉又在磅湛省打死了十几个越军。”他们都笑了。

汽车驶过繁华的解放大道,在鼓楼旁他们熟悉的“黑天鹅”酒店前停下来,高朗已经在
这里请她吃过两次饭——他看来今天又要在这里款待她了。说实话,她现在可没什么兴致在
这里吞咽这顿山珍海味。

但她不好拒绝热忱的高朗。她隐隐地感到,她是否应该和他进行一次不很愉快的谈话
了?当然不是今天!

她尽量不使高朗看出她的为难,便和他一块走进了酒店二楼的雅座。

又是红地毯。杯盏里是红葡萄酒,盘子里是红鲤鱼,高朗的脸泛出兴奋的红光,柜台上
播放轻音乐的收录机闪着红色的讯号……

可是,她眼前却又流动起排山倒海般的黑色。她的心又回到了远方幽黑的井下,黑色。
是的,黑色。黑色之中,他和他的同伴们黑脸上淌着黑汗,正把那黑色的煤攉到黑色的溜子
上……

但她现在已经优雅地坐在了这里,品尝着佳肴美味……生活!生活!你的滋味可不都是
香甜的,有时会让人感到那么辛辣和苦涩!

“你……心事重重?”高朗举起手中的酒杯伸到她面前,一双聪慧的眼睛热辣辣地盯着
她。

她莞尔一笑,拿起酒杯和他碰了碰。

“阿根廷失败了……说说,你的心情怎样?”高朗问她。似乎这件事和他们有什么重大
关联。其实,这只是新闻记者的职业习性。

“我的心情很复杂。”她不经意地说。“你知道,我喜欢伟大的撒切尔夫人。我佩服她
为英国绅士们的脸面,有魄力派出了那支远征舰队,耗费巨额英镑去万里之外保卫一个荒
岛。当然,在感情上我为不幸的阿根廷哭泣。它那可怜的篱笆竟然连自家门口的一块菜地都
圈不回来……”

“糟糕的是,他们的足球都踢输了!比利时几个后卫象膏药一样贴着马拉多纳,他被踢
倒好几次,躺在草坪上爬不起来。”

“倒下的不是马拉多纳,是阿根廷。这几天,那个国家整个地倒在地上痉挛着!”

“能想出来!紧接着,便会是议会的混乱,政治家和将军们唾沫星子乱溅互相指责……
不,咱们为巴西干杯吧!祝他们夺得本届世界杯赛的冠军!”

田晓霞和她的同行说了许多闲话,好久才吃完了这顿饭。她立刻抢着用自己的钱结了
帐。

高朗对她的执拗很了解,只能无可奈何地使自己反主为客。

“今晚有一场音乐会,是罗马尼亚国家交响乐团的演出,我已经从市政府搞到了两张
票。”他用多情男子那种温柔的话调邀请她。

“我今晚怕去不成了。”她对他抱歉地笑了笑。“我要到北方工大去看一下我的妹
妹。”

“你在工大还有个妹妹?这你可从没说起过!”高朗在惊讶中掺杂着极其失望的情绪。

晓霞说的是兰香。在离开大牙湾的时候,她就想到要去看一下少平的妹妹——是的,这
也是她的妹妹。


孙兰香在北方工业大学已经快上完了一个学年。

我们记得,当兰香第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她还是一个脸蛋上吊着泪珠的农村小
女孩。我们也不会忘记,她提着那个小筐筐,怎样用小手给家里捡拾烧饭的柴禾;在石圪节
上初中时,她又是怎样忧心如焚地与父亲和大哥商量自己是否应该继续念书。同样,我们也
不会忘记,上高中时,为了给自己买件短袖衫,她曾怎样瞒着家人和同学,在夜幕遮掩下到
医院打短工的情景……现在,我们可爱的兰香已经是令人羡慕的北工大的大学生了。

如今,当她再一次站在我们面前的时候,简直使我们难以联想起她就是以前的那个兰
香。

她已经成长为青年,从外表看,已不再存留任何一点农村姑娘的痕迹。一身朴素大方的
夏装勾勒出修长健美的身材。发端稍稍烫过,潇洒地从鬓角拢过;耳后的三角区和优美的脖
项象用雪白的大理石雕出似的,每当她挎着那个洗得发白的黄书包出现在公共场所,男生中
即便是纯粹的书呆子,也不得不抬起头望她几眼。她成了大家公认的“校花”,外系有人传
播她是“杭州人”,父母亲都是上海芭蕾舞团的演员。甚至有人说她就是电影演员孙道临的
女儿……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兰香就完全适应了大城市的生活。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实际
上,她的天资早已引导她进入一个更为广大深远的世界——宇宙。

她的专业就是研究宇宙。脑子里活动的概念超出了地球的范围——什么物质与时空,三
维宇宙,四维宇宙,白矮星,黑洞……

不过,现在他们上的还是基础课——要在三年级开始才进入专业课程的学习。当然,一
些基础课轻松的人,早已在图书馆借阅许多艰深的理论专著了。

大学生活是极有规律的。这种规律生活也适应她——她整天钻研的就是“规律”。

早晨六点半,校园里响起广播声后,同宿舍上下架子床八个女生就都纷纷起来。大家也
不洗脸,穿着运动衣裤到外面跑一圈。约摸六点五十分返回来,打仗一般冲进洗漱间刷牙洗
脸——一层楼只有两个水房,人很拥挤。洗漱完毕,换上衣服,就到了七点,他们挎上书包
下楼,在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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