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平凡的世界(三)-第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脸——一层楼只有两个水房,人很拥挤。洗漱完毕,换上衣服,就到了七点,他们挎上书包
下楼,在食堂买一个烧饼或馒头,一边啃着,一边横穿过校园内的中央大道,进入西面有门
卫的教学区。
通常大家先跑到教室用自己的书包占好座位,然后才到外面的广场上朗读外语。教室是
阶梯式课堂,坐在后边听不清老师讲课,因此同学们都想在前面抢先占个有利位置。
教室外面的广场其实是个小花园。周围有喷泉、假山和廊亭;花朵艳艳,绿树婆娑。
八点钟开始上完两节课后,要换一次教室,于是又有一场争夺座位的紧张战斗。
午饭时,兰香通常在就近的学生食堂买一两个馒头和一份简单的菜,一边看书一边吃。
他们学校的食堂是高教部表扬过的,主副食花样翻新,什么高级菜都有。但所有价钱高的
菜,兰香都不敢问津。二哥每月给她寄三十块钱,加上十一块助学金,勉强可以维持一种简
单的学生生活。当然,吃饭的时候,已经不象中学时那样,男女分成两大阵营;同班同学大
都是男女混杂一起,有说有笑一块吃。也不同中学时那样,不会因为菜好菜坏就让人感到高
贵或低贱。甚至谁买了一份好菜,大家抢着就瓜分了。大学,这是人生的一个分水岭。当你
一踏进它的大门,便会豁然明白,你已经从孩子变成了大人。青春岁月开始了。这是你的黄
金年华,连空气都象美酒一般醇香醉人。
下午一般没有课。兰香和大部分同学一样,有时上图书馆,阅览室,或到电化教学楼去
看电视教学片。
一到星期六下午,本市的学生都回家去了。星期天,在校的学生首先洗一周积下的脏衣
服;这一天,所有学生宿舍的窗口都挂满了晾晒的衣服,象五颜六色的万国旗一样迎风飘
扬。有些星期日,兰香也和同宿舍的女生一块相跟着去市中心,买点女孩子的日常用品。星
期天也是恋人们的黄道吉日,成对成双的男女纷纷走出校园,到野外或公园里去度过一个甜
蜜的日子。恋爱现象常常在第一学期就开始,以后当然会如火如荼地展开。学校既不提倡,
也不干涉。这是明智的,要让这个年龄的男女“安份守己”,那简直是徒劳的。
那么,我们的兰香是否也有了这方面的“情况”?
说实话,象她这样漂亮出众的姑娘,不知使多少男生神魂颠倒。尤其是一些高年级学
生,甚至在电影院里厚着脸皮寻着和她说三道四。她已经接到过好几封外系男生的求爱信,
都红着脸悄悄在厕所时烧了。
至于班上,给她献殷勤的男生好多,但一般说来,还都比较含蓄。兰香也不在意这些。
她整天沉缅于功课和书中,对这种事都视而不见。可她担任班上的学习委员,因此也避免不
了和一些同学打交道。这也有好处,使她在其间变得大方多了。
在所有班上的男生中间,有一个人她倒不十分反感——尽管这个人也明显地表露出对她
抱有特别的好意。
这个男生叫吴仲平。虽然听说他是干部子弟,但人很质朴,常一身随随便便的衣服。他
长得黝黑而挺拔,爱好体育,是校足球队的前锋。听说吴仲平高考分数很高,原先辅导员让
他当班长,但他硬是不当;最后没办法,只勉强同意当班上的文体委员。平时这人不多说
话,但考试常和她不相上下,也是班上的学习尖子。
她和吴仲平最初的接触是在阶梯教室的一次课前。那天上高等数学。她在打铃前进了教
室,但显然已经来迟了,前面的座位都被人占据。她正准备到教室后边找个座位,走道旁边
一位男生把他身边空座位上的书包拿开,并看了她一眼。通常,同学们都互相帮着用书包占
座位,兰香原估计这个放书包的座位肯定有了主人。
她当时一怔。她不由用眼睛询问这个叫吴仲平的男生:这个座位是否没人?
他迅速无声地点点头。她便在他旁边坐下来了。事后,兰香才发现,放在空椅上的那个
书包不是别人的,而是吴仲平本人的。
那么,为什么要多占一个位子呢?给谁占那个位子?别人?她最后一个进教室的,在此
之前,所有的人都有了座位。
她的脸不由红了。她用数学般严密的逻辑推导出,那个座位实际上吴仲平就是为她而占
的!
兰香内心第一次泛上一种特别异样的情绪。她一时又难以理清这种心绪究竟是什么。这
可不是用逻辑所能解决的——再缜密的逻辑也难以推断人的微妙心情。
总之,对孙兰香来说,这的确是异乎寻常的一天。她现在还不会想到,这一天对她的一
生将意味着什么。无论是个人还是社会,许多意义深远的重大事件,往往是从某些微不足道
的小事开始的(他们绝没想到,若干年后,根据中美苏三国政府首脑在日内瓦达成的协议,
他们作为夫妻一同乘坐我国“东方号”宇宙飞船,与苏联和美国的飞船在太空实现了历史性
的对接,轰动了全人类——当然,这部描写当代生活的书将不可能叙述这些属于未来的事件
了)。
从那天以后,她和吴仲平就渐渐熟悉起来。他们常常在学校的图书馆和社科书目阅览室
不期而遇,同时会很自然地坐在一块,讨论许多问题。她很快知道,在班上,她只能和这个
人一块讨论课程以外更艰深的学术问题。他们各方面的资质都很接近,完全可以用对方能听
懂的语言对话。对于天才来说,能在一个小范围内找到知音,那概率大概如同海中捞针。
他们立刻建立起一种宝贵的友谊。双方小心翼翼,不深究他们关系的性质,也不专意设
置阻挡交流感情和思想的篱笆。相互的交往既诚恳自然,又不回避比别人更亲密一些。他们
有时一起在学生食堂吃饭,吴仲平显然家境阔绰,常买许多好菜,兰香也不客气地沾他的
光;要是她先进教室,总会用自己的书包给他占个座位。
同学们已逐渐发现他们两个关系要好。但没有人大惊小怪。在班上,几乎所有的女生都
分别有比一般人关系更要好的男生。这在大学的环境是很正常的。这种关系最后也不一定发
展为恋爱或婚姻关系。
最近几天,校园里一片喧闹。不是学校出了什么事,而是因为在西班牙进行的第十二届
世界杯足球赛,人们纷纷谈论的是马拉多纳、济科、苏格拉底、普拉蒂尼、薄涅克和闪闪发
光的罗西。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个阳光灿烂、海水蔚蓝的遥远的国度。即是在深夜,一切
有电视机的公共场所都不时传来洪水般的呼啸声。
一般来说,许多女同学也喜欢足球比赛,但绝没有男生们狂热。
当巴西队被淘汰出局后,许多球迷都互相抱头痛哭。这情景早在预选赛中国队最后一场
在新加坡输给新西兰队而失去出线机会时,也同样有过。
孙兰香对这种狂热还有点难以理解——来大学之前,在家乡那些土圪崂里连肚子都吃不
饱,谁还关心这种事呢!但她的朋友吴仲平(现在可以这样称呼他们的关系了)却是个十足
的球迷。他本人就常踢足球,因此这是很自然的。他硬是把兰香也拉进了这种狂热中。他甚
至对她说:不喜欢足球是一种没文化的表现!她尽管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但看了几场后,
也有点着迷了。仲平是内行,在旁边不断给她解释各种比赛规则和某个球的妙处。她费了好
大劲才弄明白怎样才算“越位”。
这一天是星期六,晚上同样有球赛,上午上课时,许多球迷就有点心神不宁了。
中午吃完饭,吴仲平约她晚上到电化教学楼去看球赛。她答应了他。平时他们一般不去
那么远的地方——这意味着,班上就他们俩坐在外系一群学生中间;这和那些谈恋爱的人在
街上看一场电影有什么差别?
可是,这又有什么呢!
兰香回到宿舍后,同屋的人都上床准备睡午觉了。这时,有人在敲门。
她顺手拉开门,惊讶地看见,立在门口的竟是田晓霞!
尽管那年她二哥请晓霞在他们家吃羊肉饺子,兰香只见过她一面,但她马上就认出了
她。
“姐,快进来!”孙兰香赶忙招呼说。
晓霞看见宿舍的人都睡了,就说:“我不进来了,咱们到外面去说说话。”
兰香看晓霞执意不进来,就穿了件衫子,把门带住,和晓霞走出女生宿舍楼。
来到操场上后,晓霞掏出五十块钱对兰香说:“这是你二哥给你捎的。”
“你去我二哥那里啦?他怎样?他这个月已经给我寄钱了,怎还捎这么多钱!”
“我刚从你二哥那里回来,他都好着哩。”晓霞说着又从提包里拿出一件黑红格子相间
的漂亮裙子,说:“这是我给你买的,不知你喜欢不喜欢……”她抬头亲切地看了看她,
“你真漂亮!”
兰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一股温暖的热流漫上了她的心头。这不仅是因为她意外地受到了一种亲切的关怀,而是
她立刻意识到,这个关怀她的人和她二哥有着十分深切的感情。
“我在省报工作。我把电话号码留给你,星期天就到我那里来!”晓霞从提包里摸出采
访本撕下一页,把她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写在上面,交给了兰香。“我还有点事,得马上回
去。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和你二哥一样,不要把我当外人!”
兰香一时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她挽着晓霞的胳膊,一直把她送到校门外,看着她坐上
了公共汽车。
晓霞姐走后,兰香已经无意回宿舍去睡觉。她心头荡漾着无比欢欣的情绪,在校门外马
路对面那一大片蔬菜地中间的小路上,遛达了很长时间。她不时停下脚步,望着远处高耸入
云的广插电视转播塔,将自己汹涌的心绪漫散到浩渺的蓝天之中……
孙兰香本没有想到,吃过晚饭之后,又有人来找她。
这次来的是亲爱的秀。在这个大都市里,金秀仍然是她最亲的人。每隔一两个星期,她
们总要见一次面——通常都在星期天。医学院离这里很远,中间要换两次车,但两个好朋友
好长时不见面,就想得不行嘛!
秀的个子还没长高,可也不算太低。她一直比兰香显胖,娃娃脸上一对水汪汪的大花
眼,谁见了都会喜爱的。兰香往往从秀身上才意识到她们已经不是娃娃了,秀的胸部在雪白
的短袖衫下高高突起,一头黑发用红绸带一束,瀑布一般披在肩后,满身漾溢着青春的活力
和激情。
今天不是金秀一个人来。她还带着一个显然比她们年纪大几岁的男青年。
“这是顾养民,也是咱们县的老乡。医学院三年级学生。”秀向她介绍说。
“我和少平、金波在原西高中是一个班的。”养民补充说。
兰香听说是她二哥和金波哥的同学,又是老乡,很快就和顾养民消除了陌生感。她给他
们泡了茶,还从箱子里翻出一些吃的来。三个人很快就兴致勃勃地谈起了他们共同上过学的
原西中学。
他们东拉西扯,愉快地谈了故乡的许多事情。直到晚上,当吴仲平冒失地闯进宿舍来叫
她去看足球比赛的时候,金秀和顾养民便马上要告辞了。
吴仲平一看他搅散了兰香的客人,十分懊悔地先一步离开了这里。
兰昏挽留不住金秀和顾养民,只好把他们送出了学校。
当兰香看着金秀亲热地和一个男人相跟着渐渐远去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她的眼睛潮湿
了。心中产生了一种说不清楚是忧伤还是喜悦的情绪,让她鼻根感到辛辣。她一下想起了她
和秀小时候那些“丑小鸭”式的日子。想不到她们已经悄悄长大,现在竟大方地和一个“男
人”相跟在一起了。兰香调转身,迎着清爽的晚风,穿过校园内的中央大道,激动地向电化
教学楼走去——在那里,也有一个“男人”在等待着她。
第十三章
每年一进入农历六月,从小暑到大暑这一段时光,是农村中活路最为繁忙的季节。在这
些日子里,庄稼人常常累得连腰也直不起来。所有的秋田要连着锄几遍草,同时还要施关键
性一次肥料。如果错过节令,一年的劳苦就算是白费了。马上就要立秋,那时百草结籽,收
成好坏已成定局,想弥补点什么都来不及了。
孙少安和父亲一块起早贪黑把两家的秋田锄了三遍草,施足了肥料,就又赶到罐子村帮
助兰花去锄完了她家的地。
立秋之前,庄稼活总算松懈了下来。孙少安就象在拳击场上打完了最后一个回合,已经
丧失尽了力气。
但是,更重大的事情正急待他马上行动,他要立即开始扩建他的砖场——这要求他付出
更大的力气才行。
从大动农开始到现在,他的砖场就偃旗息鼓了。往日双水村南头听了叫人心乱的喧嚣声
已停歇多时。
这一段,村民们的目光都移到了北头田海民夫妇的养鱼场。海民的养鱼场看起来一切都
顺利,春天投放的鱼苗已长了几寸长,活泼的鱼儿不时跃上水面吹气吐泡,每天吸引许多人
前去看稀罕。刘玉升关于这里要出“鱼精”的预言,至今还没什么迹象,村民们渐渐也忘掉
了这种鬼话。相反,这海民夫妻作为双水村的新能人,已经在东拉河流域有了一定的知名
度。可以料想,他们的名声还会更响亮。
但双水村的许多人仍然对孙少安的砖场抱有最大的期持。人人皆知,少安是暂时“熄
火”,一旦他重新发动起来,就会象雷声一般轰响。更重要的是,少安的事业将不再只是他
个人的,而与村中的许多人都有关系,大伙已经在前一队长那里得到许诺,只要他的砖场扩
大了,他们就可以去那里干活,赚几个他们急需要的钱。
现在,那些得到许诺的无能庄稼人,都眼巴巴地盼望村子南头再一次响起轰隆隆的机器
声。当初,这声音听起来叫人感到刺耳。这阵儿,大伙可是迫切地想听见这非同凡响的声音
哩!
少安,少安,你何时才能让大伙眉开眼笑?
孙少安完全能理解这些村民的焦急心情。现在,人们把仅有一点化肥全部撒到了秋田
中,而白露前后就要种麦子,所需要的化肥钱还没有着落。他们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
砖场上。
可是,要扩建砖场又谈何容易!
这需要一大笔钱,他卖掉现有设备,加上手头那点积蓄,只能凑个五六千元。而仅买一
台400型制砖机就需要九千元——连同运费和提货花费的盘缠,少说也得一万。另外,扩
建烧砖窑和添置相应的设备,没有五六千元就别想投入生产。
粗粗一算,他至少也得到银行贷一万块钱的款。不容易啊!
但孙少安既然雄心已定,对他未来的事业就不会犹豫踌躇。
秋田里的大忙乱一结束,他就拖着两条疲惫不堪的腿四处跑开了。经过一番艰难机巧的
讨价还价,他把原来那台小型制砖机卖给了石圪节新开张的砖瓦厂。这台制砖机原价五千左
右,他卖了四千五百元。机器他已用了一两年,这个卖价已经相当不错。
接着,孙少安就心急火燎去找他的同学刘根民。
根民现在是石圪节乡乡长,手中握有大权。老同学对他的支持一如既往。不过,他有点
遗撼地说:“你来得太迟了!前不久,省上的山区建设委员会发放了一批无息有偿投资贷
款,现在都已经被人贷光。你只能通过农业银行贷机械设备款月息九厘六。”
当然,这么大数字的款项,乡信用社无权批准,得要上报县农业银行。根民说他可以给
周文龙县长挂个电话,让周县长在县农行通融一下。
这样,孙少安返回村子,就找到管公章的田海民,让他给乡信用社写一份贷款申请。海
民说他不会写。少安只好和他一块凑合着,总算写成一份“申请书”——申请
石圪节信用社:
我村村民孙少安,在村上建有一座砖场,由于设备陈旧,产量低,经济效益差,今年准
备增修设备,提高产量,因资金周转困难,特向贵社申请代(贷)款壹万元,希望解决为
盼!
此致敬礼!
双水村村民委员会(盖章)
孙少安拿着这份贷款申请书又返回石圪节。乡信用社的信贷员告诉他,刘乡长已给他打
过招呼,因为他们虽然没按规定去他那里调查,就写好了可行性报告。当然,这要上报县农
业银行。县农行批复后,其中九千元机器款和另外的运费将转帐结算,不准提现金,钱会直
接汇到河南巩县。他可以提剩下的几百元现金作为零用钱。按往常,县农行的审批少说也得
半月二十天。
“这太慢了!”少安着急地叫道。
但没有办法,他只能回村去耐下心等待。
可是刚过三天,石圪节的信贷员就跑来说,他申请的贷款县农行已经批复了。信贷员惊
讶地对少安说:自他当信贷员以来,县农行还没有这么快就批复这么大宗的贷款!
孙少安心里明白,是根民给周县长打了电话,才如此迅速地解决了他的问题。现在这社
会,即是办正事,也得走旁门拐道!
这样一来,他就得立刻动身到河南巩县去提货了。临走前,秀莲连夜为他出远门而打点
行装。
到河南去!这对少安来说,也是一次非同寻常的经历。在此之前,他最远只到过黄原。
现在,他将不仅走州过县,还要通过本省省城,到外省去办一宗大事。过去,都是河南人到
他们这带来做生意;而现在,黄原人也要涉足那个漂泊者们的故乡去了。
中国的大变革使各省的人都变成了不安生的“河南人”。如今,汽车、火车、轮船、飞
机,客员急骤暴满,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各地的个体户生意人。最有趣的是,大多数火车卧铺
的软席都被这些腰里别着大把人民币的生意人占据了。瞧吧,这些人穿着粗劣的西装,脖项
里挽着结死蛇一般皱巴巴的领带,操着醋溜普通话,蹬着脏皮鞋,理直气壮地踏进了铺红地
毯的软卧房间;而把许多身份优越的老干部挤到了拥挤不堪的硬卧车箱。干部有权,但权力
有限。人民币魔力无边,只要肯出高价,二道贩子手里有的是软铺票。至于软铺票如何流入
二道贩子手中,普通人只有想象的权力,以后这种局面一直维持到一九八七年,铁道部才不
得不发了一个专门文件予以限制——因为铁路上连外宾的软卧都不能保障了。
一九八二年夏天从黄原山区出发的孙少安,还没有这种气派。他仍然属于贫困地区那些
痛苦创业者的行列。他的装束在石圪节一带农民中间就算是很“现代”了,其实仍然是一副
土包子模样。他身上装着一点有限的钱,勉强可以去河南打个来回。当然,他已经远远不是
杰出的柳青所描写的那种五十年代的创业者形象,到外地办事还背着家里的馍,孙少安甚至
很有气魄地在个体商贩那里买了两条高价“红塔山”牌香烟,以备一路上应酬。
他在黄原没有停留。
他在铜城也没有停留。
他甚至在繁华的省城也没有停留。
他心急火燎,坐罢汽车,又坐火车,急迫地向河南赶去。制砖机提不回来,一切都无从
谈起!再说,那是一件万把块钱的东西啊!一点都不敢大意!
本来,他应该从铜城拐到大牙湾去看看弟弟。或者至少应该在省城停留一天,去看看上
大学的妹妹。说实话,正是弟弟和妹妹有了出息,才使他对生活更有了信心,以至于激发起
更大的雄心和魄力。他很想顺路见见这两个亲人,可又实在耽搁不起时间。看来只能在返回
时再去看望他们了。
少安是第一次坐火车。他找了一个靠窗户的座位,听着车轮在铁轨上的铿锵声,出神地
望着车窗外绿色无边的中部平原。最使他惊讶不已的是,眼前竟连一座山也看不见了。啊
啊,世界上还有看不见山的地方?
列车喧吼着驶过辽阔的中部平原,在闻名天下的三门峡跨过铁路大桥,进入河南省。这
里的黄河已经很宽阔了。少安觉得,几年前他去山西丈人家买那头骡子时,也曾在一座大桥
上仔细看过黄河。不过那里的黄河水面很窄,桥也没这里长。想当年,他是骑着光脊背骡子
过桥的,而现在坐着火车跨过了这座更为壮观的大桥。那时过黄河,他是为了买头骡子;现
在他却是为自己的砖场买一台价值近万元的机器!
孙少安带着创业者的激情,一到河南巩县,立刻就办妥了制砖机的事。
等他返回省城,算了算时间,觉得制砖机几乎和他同时出发直达铁路终点铜城,因此无
法停一来去看妹妹,只好遗憾地即刻向铜城赶去。
现在,他连到少平那里走一趟的时间也没有了。从铜城把制砖机运回双水村,需要很快
在此地包一辆专车。可是他在铜城人生地不熟,到哪里去包车呢?
他突然想到了他们村的金光明。听说光明去年就调到这里,当了原西百货公司驻铜城采
购站的站长。
他费了好大劲,才在“劳动饭店”找到了金光明——原西的采购站在这里长期包着两个
房间。
金光明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看来不象个商业干部,倒象个大学讲师。他很热情地接待了
少安。尽管金家的人都对他二爸孙玉亭反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