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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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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试着伸一下,碰到……阿娇的腰?腿?
梦中的陈娇不满地蹬蹬腿。
赶紧收手,刘彘皇子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好一会子都不敢动弹。
祖母这里的被褥没熏香——但带着股晴天阳光下才能闻到的清新气息。阿娇也不用香料,头发上衣服上都不用。
一点点凑过去,小男孩的手攀上女娃的腰背。甜甜的,清清的,真好闻。
“椒聊之实,蕃衍盈掬。彼其之子,硕大且笃。椒聊且,远条且……椒聊之实,蕃衍盈掬。彼其之子,硕大且笃。椒聊且,远条且。”
耳边歌谣,鼻尖浅馨,刘彘的眼皮越来越重:明早早点起来,就不会被发现。阿娇很贪睡的,一定能起得比她早。
“……椒聊之实,蕃衍盈掬。彼其之子,硕大且笃。椒聊且,远条且。”宫室里,诗谣低回慢吟,慢慢走向结尾。
孩子们的鼻息声,渐渐显现。
窦太后的手抚过阿娇的粉颊乌发,然后向外移去……不出意料,摸到一颗小脑袋瓜。
老祖母的食指在小家伙的后脑勺上轻点,暗暗笑:臭小子,欺负祖母看不见?以为不出声就不会被发现了?!

1109 舅、父

这是一只鼎,一只‘升鼎’。也就是说,这件器物符合升鼎‘平底浅腹,两耳外撇’的外形特征。
但这又实在不能算是一只真正的鼎——它,太小了。小到完全套不上礼制上对这种礼器的任何一个体积要求。尤其让人不能忍受的是:这家伙竟然不是青铜的!而是由一整块上等玛瑙雕刻制成。
所以,这只似是而非的玛瑙质家家型‘鼎’,也就顺理成章地没放在鼎类该呆的地方,而是带着一肚子热腾腾的羊肉搁在一脸苦相的馆陶翁主面前。餐案上,升鼎边,还搁了把黄澄澄的金食匕。
“吾女……”馆陶长公主满是怜爱的轻唤,纤纤玉指遥点玛瑙鼎,示意爱女乖乖吃羊肉。
“噫……”陈娇向后靠靠,好离玛瑙鼎里的羊肉尽量远些。好难闻啊!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吃这么难闻的食物?
“阿娇……”这下出声的,是大汉皇帝陛下本人。
月末的那场雪一开始就没个停,一连下了好几天。时光在漫天鹅毛大雪的衬托下从十二月瑟瑟发抖地拐进了一月份,天空至今都没有放晴的迹象。恶劣的天气将孩子们都堵在了长信宫——平度公主和刘彘皇子不能回未央宫自己母亲的住处,和阿娇还有窦绾一样都不许出二道殿门半步!!
天子今天一下朝就冒着大雪赶来长乐宫了,知道窦太后情况好转正在午休后放了心,留下等母亲起身。
“呐?”曲裾的垂胡袖很大,捂住口鼻绰绰有余。娇娇翁主瞧瞧天子舅舅,又看看眼前的升鼎,再瞅瞅大舅舅——好为难,好为难。
其实大汉宫廷的陈娇小贵女是很喜爱这件玛瑙食器的,否则也不会巴巴地从祖母那里讨来当餐具用。这鼎美观玲珑。玛瑙石红多白少,半透半明。外围的花纹细密精致,遍布鼎身的浮雕、镂雕等雕饰巧夺天工。尤其是攀附在器腹上的六个怪兽,每个都是两条夔龙纠绕而成,风格诡异,充满了楚地文化的浪漫气韵。
虽然整鼎看上去敦厚稳重、庄严雄伟,但内收的腰腹和外撇的双耳,再配合着底下粗壮有力的三只蹄足,使此升鼎与平日常见的那些‘鼓腹、立耳的中原鼎’大异其趣。内壁上的鸟虫体文字,更是飞扬飘逸,风流罕见。动感和张力,沉稳和灵动,强烈却和谐地结合在一起,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和魅力。
可惜,这么漂亮的物件,竟用来盛膻腥的羊肉!
·
“娇娇细君,……”皇长子刘荣拿出哄自己胞妹内史的口气,帮着劝:“秦川羊肉质鲜美,羊羔肉无甚异味。阿娇无需忧虑。”
栗夫人的三个儿子才到不久。三位皇子据说是因为听闻皇太后圣体违和,于是联袂冒雪往上林苑打猎。捕到野鸡和鹿,兄弟三人亲自送进长信宫,为祖母进补驱寒——至孝( ⊙ o ⊙)啊!汉宫内外凡听说此事的,无不称道赞美。
“从兄咕……﹏”大眼从皇长子刘荣、河间王刘德、临江王刘阏于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射向平度、刘彘和窦绾。还好,后面几个没和大表哥一样多嘴多舌,否则她就该为自己的孤立一哭了。
粉粉嫩嫩的手指头沿着玛瑙鼎外围滑过来溜过去,红彤彤的小嘴鼓起,透露出不甘和不满。怎么能想到,心爱的器皿竟被用来盛放讨厌的食物——她一点儿都也不想惹亲亲舅父不高兴,但她也的确好讨厌好讨厌羊肉的膻味啊!闻到就想吐……仅次于每早的鸡汁。
望望母亲,小脸可怜兮兮,哀哀求:“阿母,娇娇不喜哪……”
对上宝贝女儿乞怜的小可怜样,馆陶长公主只觉心里揉成了一团,赶忙坐直了腰肢安慰:“哦,阿娇啊,如此……”没关系,没关系!反正可以选择的肉类很多,不吃羊,还可以吃鱼肉、鸡肉、鸭肉、鹧鸪肉、鹿肉、獐子肉……
还没等娇翁主露出得逞的笑容,长公主倏尔话止——天子拉了姐姐一把——半途,而废。
回头看看身边的皇帝弟弟,长公主在天子冷静的目光下全面败退,默默坐了回去:好吧,羊肉暖中补虚,于女子是非常好的肉食品种。好吧,不能鼓励挑食,要养成女儿良好的进食习惯,足以受益终身的好习惯——这才是对女儿真正的好。
“乖,羊肉补中益气、开胃健力,乃肉中上品。阿娇应多食。”天子向侄女解说一遍,说之以理。
“哦,如此……”陈娇的额头,叠起一个很可爱的小小皱折,歪歪小脑袋:“然闻之,实味恶矣!”
“闻之不佳,食之则未必。”刘启陛下耐心无比,娓娓劝说,打包票。
‘会这样吗?’馆陶翁主平时从不怀疑天子舅舅的话,但这次则不同。羊肉的气味,明明是那么怪异呢!
拿起金灿灿的食匕,在升鼎里搅一搅:呦,羊肉里还有山药块啊!嘻,这个好吃,她知道。
金匕的头部带点尖锐,插一块山药塞进嘴,嚼一嚼。眉眼弯弯,大大声:“嗯,美味!”
·
座位离着最近的河间王刘德当时笑出来:“阿娇,呵,阿娇……汝所食乃薯蓣尔!”
“哈……”大表哥小表哥都笑起来。
胳膊肘顶顶河间王刘德,临江王刘阏于挤挤眼:这个二哥大概儒学典籍啃太多了,人情世故上有点倒退。何苦说出来让娇娇表妹不乐意——不爱吃羊肉,又不是什么大事。谁没有一两样不乐意吃的食物?
‘啊,要你多管闲事!’馆陶翁主很恼火,小手拎把镂空小金匕挥舞,冲敦厚的河间王表哥张牙舞爪——恫吓,恫吓,再恫吓!
“哈,哈哈……”这回非但表哥们,连天子和长公主都忍不住失笑了。几个男孩子乐到东倒西歪的;只有窦表姐和平度还算比较讲义气,没掺和进去。
小女孩这个瞧瞧,那个望望,扁扁嘴,泫然欲泣:“唔……”
“啊,阿娇,阿娇,来……”天子赶紧向小侄女张开双臂。再等一会儿,就该水淹长乐宫咯。
委委屈屈投进舅父的怀抱,娇娇翁主点指大大小小四个表哥,揪着大舅爹的龙袍襟告状:“阿大,阿大呐,从兄欺我!!”
“冤,冤呐!”“父皇明鉴啊!”……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卯起劲来‘喊冤’,叫声高低起伏,听上去象唱小曲儿一样。
“好啦,好啦!”天子摸摸侄女的乌发,含笑问:“食薯蓣而冒称羊肉,阿娇啊阿娇,欲欺何人?”
“唔……阿大,”阿娇抓牢大舅舅,浓密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好天真好无辜小小小声:“娇娇,嗯,娇娇未曾言及‘羊肉’尔!”
‘是,是没直说。含糊其辞了。聪明的妮子!!’皇帝陛下饱有兴味地看看小家伙,笑而不答——天下共主的压迫感,无形却强大。
‘啊,咋办呢?’见势不妙,小阿娇一头扎进天子舅舅怀里,小脸在龙袍前襟上使劲儿蹭,再不抬头,小嘴里一声声叫得比蜜甜:“阿大,阿大啦……”
刘启陛下手抚小侄女后背,招手。吴女将餐案挪至天子驾前。皇帝拿把新食匕交给陈娇:“好,阿娇不曾有欺。阿娇乖,食之!”
偷偷抬头小心地瞄瞄,看情形知道是躲不过去了,小陈娇反而大大方方坐下来,拿食匕一下下插起肉块,浑沦吞枣一样咽下去——虽然不好吃,但一定非要的话,勉强,还是可以入口的。
等馆陶翁主咬牙切齿地消灭掉小半鼎羊肉,停下,眼泪汪汪地瞅瞅皇帝大舅爹:行了不?可以了吧?一定要都吃掉吗?……啊?
“可也。”安慰地捏捏小女娃粉腮,天子开恩:“阿娇乖!”
“呵。”馆陶翁主当即眉开眼笑,搂上天子的胳膊昵着小脸咯咯笑,顺便人不知鬼不觉地把一嘴油全抹到龙袖上^_^
临江王捅捅大哥和二哥,斜睇着阿娇表妹朝两个哥哥努个‘内史’的口型,无奈地摇摇头。刘荣和刘德深有默契地叹息:如果换成内史,一定从头拗到底。看样子,以后还是少让妹妹和父皇长相处为好。
馆陶长公主心疼闺女,亲自指挥人把备好的蔬菜和稻米粥端出来。都是阿娇爱吃的:白灼芹菜,藕片汤,芥蓝炒笋片,还有青菜、芜菁和苋菜;碧青,油绿,小碟小盘放满了餐案。
“嘻……娇娇喜葑菁,苋。”阿娇拨弄几下青菜,挑起两根滴着暗红汤汁的碧绿苋菜叶放进嘴,很享受地嚼了咽下,笑逐颜开声明道。
长公主捂嘴轻笑。
食物对了胃口,进餐速度立刻大幅度上升。吴女提箸帮着夹菜,陈娇一口米粥,一口绿菜,没多一会儿粥留半菜先尽;第二、第三份蔬菜次第奉上。
“阿姊,阿娇爱蔬果。”天子边看边对姐姐笑道。长公主颔首——女孩子嘛,爱吃蔬菜水果是好事。
·
粥吃完,菜还留了两根。
两根指头捏住青菜叶,向宫室一角招手:“胡亥,胡亥来。”胖胖兔摇头摆尾,蹦跶跶、蹦跶跶凑上前来,三瓣嘴叼住额外好料,躲一边享福去了。
众人只旁观,笑意盈盈。
此时,女官出来禀告太后午睡起了。所有人站起来,蜂拥向内寝而去。
·
当长安城的这场大雪终于停止,皇室发布了一条重大消息。天子昭告天下:立皇长子刘荣为皇太子,皇储大典定于四月举行。
宇内共贺,天下欢声雷动!

1201 绸缪

今天是,雪后初晴!
一月中天气,似乎和‘雪’拧上了!
大雪、中雪、小雪……鹅毛雪、絮雪、冰渣雪……你方唱罢我登场,中间的间隔绝不超过三天!昨夜亥时,又一场中雪光临关中大地。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雪才停。
太阳自云层中脱逃而出,金黄色的阳光总算能再度照耀天下,洒在银装素裹的磊磊宫殿上……华光万丈。
小巧玲珑的漪兰殿里,琴声飘荡。宫人和宦官们手里忙着活计,耳朵则悄悄立起来,倾听楼上传来的悠扬乐声。
没想到啊没想到!当初漪兰殿上下都以为,南宫公主要学琴不过是一时兴起。和以前无数次公主贵女们的心血来潮一样,估计折腾个两三天就该烦了倦了,随后就是撩开手。不成想,这回性急的南宫公主竟然——认真了!
踏踏实实练了足足四个月的枯燥基本功后,南宫公主的学习进度……可谓‘突飞猛进’,赢得乐府教习们交口称赞。到如今,二公主的琴技虽不敢说‘高超’‘精湛’,但也的确当得起‘悦耳动听’四字。
面对南宫公主前所未有的‘劲头’和出人意料的‘成就’,漪兰殿众人皆乐观其成——除了,她可爱的小弟弟刘彘。
漪兰殿仅有的一间书房内,十皇子刘彘正襟危坐!这书房是刘彘独享的,王美人在儿子刚出生时就安排下了⊙﹏⊙b!
小皇子满肚子的火!那串串流畅优美的音符似乎全幻化成支支淬毒的箭,没完没了刺激着小男孩的神经。
“皇子?”在旁伺候的乳母也发现了不对:她家小皇子额头的青筋,一直在跳、跳、跳……跳!这是怎么回事?小主人生病了吗?
刘彘送给奶妈一个勉强的笑容:“唔,吾渴。”
“喏。”乳母听了,赶忙起身去给小主人调制蜂蜜温水。
·
打发走奶娘,书房里就只剩小皇子一个人了。
小男孩立刻仰倒下来,摊开两手,深深嘘了口气。有时候,他真烦这漪兰殿里形同虚设的隔音;虽然有时候,他同样也很庆幸生母这里基本没秘密可言。
‘想在大庭广众之前演奏?想博取喝彩和声名?’手向下一抓,指尖掌心所触所及全是细密柔软的毛皮,十皇子暗暗磨牙:真不亏是鲁莽的笨女人!
小手开始无意识地在毛皮垫子上抚摩。这是一张虎皮,一张很大的虎皮,条纹清晰,颜色斑斓,珍贵而罕见,是当季的贡品之一。当时在椒房殿,他不过夸了两句,薄皇后就赐予他了。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把虎皮带回漪兰殿的那天,母亲王美人和三个姐姐眼中的震惊。想想就好笑。
在汉帝国严格的等级制度下,区区一个后宫‘美人’绝无资格享有这森林之王的遗惠,而他这个头顶上空空的光杆皇子也不能。但现实是,他有了,也用了^_^
闲适地曲起左腿,右腿翘上去晃晃,刘彘皇子侧头从长条书案下瞧瞧门口:很好,没人。这是很无礼的姿势,要被骂的。
咦?右脚尖碰到了什么?哦,是长条案的横沿。
说起来这件长条书案,也不是漪兰殿原有的。刘彘皇子开始幸福地回忆……
那天随薄皇后去长乐宫,正巧馆陶长公主姑妈召了少府的官员在商量,要为女儿的房间置办新家具新摆设。他和平度有幸恰逢好事;于是,馆陶姑妈就叫人‘顺便’多制了两套送去王美人的漪兰殿和贾夫人的金华殿。
‘书案’只是其中之一。馆陶长公主姑妈为了女儿的便利和舒适,专门设计令人制造的整套书房卧室家具,包括:榻、长条案、小案、餐案、箱子、衣架,还有隐几等。长度和高度完全配合小孩子的身高和体重。
就成人看来,那简直就象是专供孩子玩家家的玩具。但也只是‘象’而已!坦白来讲,即使是王美人用来招待天子的主宫室内摆放的家具,都比不上这套‘玩具’的用料和质量。
这些木器只在尺寸上袖珍,其它方面可没有丝毫的‘缩水’!最好的沉重香木,精益求精的雕工和制作,是少府木器匠人最高水平的展示——没办法,长公主见多识广用心深刻,工匠们可不敢有半点懈怠和疏忽。
‘然而,这件喜事最后发展的结局,却远谈不上美妙。’想到这里,刘彘就气不打一处来:三位公主姐姐实在眼热不过,以南宫公主为首在母亲王长姁面前吵闹个不休。最后,在王美人半阻止半纵容,幸灾乐祸地调停下,十皇子被迫把几个箱子衣架转送给姐姐们——真是巨大的损失啊!本来那几个箱子他都想好派什么用处了。
‘其它几件她们不是不想,实在是身高不符没法用’十皇子重重‘哼’了一声。每次想到明明舍不得,还不得不送出去的悲惨经历——痛心疾首!
刘彘恼火地吧唧吧唧嘴,咬牙:竟然声称要去和陈娇一较高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女人!这次绝不能再让她得逞。
乳母端着圆盘进来,漆盘上放着杯温温的蜜水。刘彘爬起来,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出门往王美人的房间而去。
·
王美人的居室,门大开。
屋子里几个火盆,木炭火红火红的。珠帘后人影绰绰,王长姁靠在榻上,正闭目养神。
“阿母……”刘彘拐过门口屏风,探头探脑向里张望。
王美人身后侍立的宫女对小皇子安慰地笑笑。
刘彘放了心,抬腿往里走。自从父皇立大哥刘荣为皇太子的消息传出,生母王美人就有些阴晴不定。还是小心点为好,他可不想再被母亲大人用那种古古怪怪的眼神盯着看——很难受的。
大王氏斜斜枕在大靠垫上,一身裾袍素淡简洁。
但和服装风格迥异的是,王长姁把满头长发梳成极其复杂的发髻,以一种大幅度倾斜的形状山峦险峰般高高耸立在头顶,看得小刘彘一阵阵眼晕:险,太险了,堪称‘陡峭’!会不会随便一动就垮掉?那么高,不重吗?拉扯头皮的话,会不会很痛?
“彘儿,”王美人微睁目看了看儿子,又缓缓合上双眼,睡意一丝一缕地从低哑的话语中透出:“嗯……吾儿何事?”
“阿母,”小刘彘眨眨眼,将视线固定在对面人的额头以下。至于生母大人脑袋上那座似乎随时会爆发垮塌兼泥石流的高山,自动自发跳过……坚决无视:“阿母欲眠乎?先命南宫止琴,可好?”
王美人伸出手捏捏儿子的脸蛋,懒懒地笑笑:“吾儿不必。汝姊南宫之琴声,可意可闻,无须如此。”
“哦?”十皇子端出惊喜的表情,笑嘻嘻问:“阿母以为,南宫姊琴艺高妙?”
“高?尚有不及。妙?则可也!”王美人含笑回答。对女儿的技艺出众,她还是很喜欢的——聪明的女儿,总是母亲之出色的绝好证明。
当儿子的暗地里翻个白眼:说得跟真的一样,好像很懂行似的。
他可是在外面都听说了:他这个亲生母亲啊,除了姿色身段以外没任何能拿得出手的技艺。具体是哪方面讲的来着?好像是椒房殿,或者长乐宫,还是跟随父皇的那些官吏和郎官?
一张‘琴’价值多少?教琴师傅的束脩要多少?王家又不是家学渊博的世族,那家境别说琴了,恐怕一根弦都买不起——琴上有些弦非但是丝线,还是特种蚕吃特种树叶吐出的特种丝,要几贯钱呢!
贫寒人家的女孩忙于生计,干活糊口都来不及,哪来的闲钱和闲暇去练什么才艺?进宫后倒是有条件,但错过了学习的好年龄,在练习也顶多弄个不上不下。
‘嗤!反正你从没敢在父皇面前抚琴咯。’当然,这话只敢想,不能说。
刘彘一张小脸,笑得光辉灿烂:“阿母,次姊琴艺较之阿娇,孰高?孰低?”
王美人淡笑,不语,唯有一双眸子闪出讥笑和自傲——小孩子守不住话的;万一往长乐宫搬话,就糟了!
“哈,如此甚佳!”十皇子一副‘明白,了解’的知心儿子表情,击掌笑道:“阿母,阿娇琴艺拙劣,父皇太后尚赞誉有加。以南宫姊之技艺出色,宫宴典礼之上必可享誉内外,父皇太后定赏赐丰厚。”
王美人闻言一凝;神色不定间举手拢了拢衣领,似乎感到有些冷。
窃笑在小脸上一闪而过,刘彘皇子象所有这年龄孩子最经常做的那样,注意力转移了。指指榻边案上果盘里的柑橘:“阿母,柑!柑!”
漪兰殿女主人心不在焉地拿起几个柑橘,随手塞到儿子怀里:“给!”
抱着橘子,十皇子笑眯眯向王美人告退,乐呵呵地离开了母亲的起居室——可以肯定,他的麻烦解除了!
·
刚踏进自己书房,小皇子刘彘一股脑把橘子全倒进乳母怀里:“呵,赐汝一尝。”
没多久,琴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隐隐是女孩子的吵吵嚷嚷。声辩声?听上去似乎是南宫公主,好像还有阳信大公主,间或还有一两句是林虑的。
四肢张开,懒骨头似的瘫在虎皮上,十皇子从条案旁的食盒里摸出一块块点心。这些都是早上长乐宫派人送来的,孝敬了阿母一部分,又被姐姐们瓜分了不少——苦啊,自己真是太不幸了。
乐哉哉放嘴里一块,一口咬下一大半:啊呀!真香。长信宫的点心,甚至比椒房殿的还多还好吃。嘻嘻……
腮帮子一动一动,彘皇子心情愉快地听着二姐房间方向传来的哭闹,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音量骂一句:“蠢猪!”

1202 落差

关中的冬季漫长而枯燥的。
除了新年和偶尔发生的娶嫁喜事,人们大多只能缩着脖子猫在室内,挨过一个又一个昼短夜长的日子。不过,那是平民庄户的活法。权贵世家之类的有钱人则完全不同——寒冷和风雪,从来挡不住富贵闲人们的‘雅兴’!
下雪赏雪,开梅问梅。实在不行,问亲、访友、饮宴、会餐……有的是理由,有的是名头。总之,对大汉的贵人们而言,‘冬季’是一年中名正言顺的游乐季——春天要播种;秋天要收割;夏天又太热了;就冬天什么都合适。
长安城的权贵聚居区,人喧闹马嘶鸣,车轮滚滚,热闹非凡。
一座高敞的华丽深院前,衣着华丽、仪态有度的男子在护卫和侍从的簇拥下走下车驾,伫立四顾,许久沉默。相形于相邻各府的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自己面前这座空旷安静的府门,显得尤其突兀。
男子肃然。回忆往昔:即便在亡父遭先帝责难的那些艰难岁月,家门似乎也不曾如此冷清;更别说妻子在时,人流如潮水的鼎盛局面了。一切,尽往矣了吗?
正沉思间,陈信自门内奔出,见到父亲立刻深施一礼,唤了声:“阿父。”
“吾儿,”见到长子,堂邑侯陈午的神色趋于温和,伸出臂膀由儿子搀扶着,一起往里走。
·
书房里温暖如春,温酒和火盆是早就备好了的。
陈信扶父亲坐下,递上热面巾和漱口水亲自服侍净面和洗漱,再唤来侍女解去堂邑侯外穿的大衣服和佩绶,换上燕居的轻便袍子。
“阿父,姑母之意如何?”陈信一边帮着父亲理顺袍子上的皱褶,一边满含希望地问。
听到问话,堂邑侯才缓和过来的神色阴郁再现:“一无所成,一无所成。”
‘噔!’手里的金爵重重落在小方案上,陈午气息不复平静:“城阳王后!”
“姑母……如此决绝?”陈信一愣。他是真没想到城阳国的姑妈会这么绝然。好歹父亲都是她的弟弟,亲自上门请求,哪能一件都不答应呢?这也,……
“阿父,姑母言何?”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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